没有回答炎津的话,古言继续看着冷阁。在他看来,这一次,他怕是九死一生了,还不如好好地欣赏下这传言中的冷阁。自己可是第一人啊。
“怎么,你是不屑与我说话?”受到古言的漠视,炎津恼怒地用手掐住他的下巴。
依然没有回答,古言静静地看着炎津。
就这样,两人开始一场诡异的对峙。一方怒气冲冲,一方淡淡而立。
“古言,你……”炎津看着古言淡如水的双眼,嘴里禁不住喃喃开口。
而听着炎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古言猛地慌神了。这样的一声呼喊,是多早以前的事了。记不清了,也记不得了。古言还是没有练到无欲无求,还是没有心如止水,他紧张地伸长耳朵,想要听,男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哧,耳朵被狠狠咬住了。古言只有咬紧牙齿,疼,但是,不能叫出声。
炎津不断加力地咬着古言的耳郭,他今天就非得让古言开口不可。这样的心情,包含着残忍、血腥的杀戮,包含着野蛮的占有。
耳朵传来的痛,让古言的眉越皱越深,但他没有开口。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开口,曾经的古言便回来了。
良久,在古言以为自己耳朵快要被咬掉的时候,炎津终于松开了口。
感觉到耳边毛毛的,古言想要挪开些。但,肩膀却被人死死环住。
“你,打算,这一辈子也不跟我说话?”耳边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古言觉得耳朵痒痒的,但却不知该怎么做。
“古言,你变聪明了。”炎津似是有些无奈的开口。
再聪明也入不了你的眼,搁你面前也不过是个废物罢了。古言在心里想道。
“你说,我能让你开口吗?”炎津一改刚才的无奈表情,一脸邪笑的望着古言。
只要是你的话,我从未违背过。记得曾经,只要是男人的一句话,古氏家族一夕之间只剩下古言;只要男人一句话,古言从名于天下的剑公子,成了第一门的贱奴……古言知道,他终究会开口的,但现在,还不行。
炎津将脸慢慢地移到了古言的跟前,至到,鼻尖相触。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古言如此近距离的看清炎津。就是这样的脸,就是这样的人,让自己着了魔啊。
“是舌头不好用吗?那把它割了换上扬北或者颜晨曦的舌头试试,如何?”炎津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探入了古言的嘴里。似乎,想要替古言找出舌头的毛病。
“承蒙大人关心,在下不过是粗野小民,不知,大人想要在下说什么?”听到炎津的威胁,古言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也逃不了了。
“我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吗?”炎津边说着,边用手指绞着古言的舌头。
“恕在下愚笨,实在不明大人所言。”古言突地向后退了退,将自己的舌头解放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人,炎津原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的再次得到。不料,如今似乎有了变故。
将沾满唾液的手指放进口中,炎津慢慢地走向了冷阁里唯一的摆设,大的不可思议的床。
“过来。”再一次,炎津向古言命令道。
整个冷阁,真的可谓是金碧辉煌。但,却又空旷不比。因为,冷阁里面连张凳子都没有,只有一张床。
“在下于此便足矣。”古言拒绝道。
“你知道的,一句话,我不说两遍。”炎津阴沉地看着古言,等着古言自己过来。因为他知道,没有人可以违背他。
想了想,似是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古言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过去。只是步子依然缓慢而不稳,那是曾经烙的伤。
曾经的曾经,曾经的后来,古言从未像这般无措。以前,只要有那个人,古言就一直朝着他的方向。如今,却让古言慌张的想要逃开。那里都可以,他已经不知所措了。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那么奇怪。一只手抓住了另一只手,一个人拥入了另一个人,一具身体进入了另一个身体,一种声音领导了另一种声音……
古言想要逃,拼命地想要离开。他想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想要作甚。但是,他真的真的好痛苦,好难过,那似绝望地快乐已经将他折磨地无法言语。
身体被牵引着,满满地被充实着。不敢伸出双手,怕是梦,一碰就醒。只有狠狠握成拳头,仍指甲划过掌心。血,流出,却不知。
不可置信地望着屋顶,以为,看不到抓不在的人,此时就这样埋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古言的脑子里猛然闪出了许多画面,似是有着亿万年的岁月,他看着生命的起始终止,日月的更替,河流的奔腾,花朵的绽放凋落……
仿若回到了混沌之初,世界始于洪荒,而他始于懵懂。沧海桑田不过弹指之间,世事变迁,一切的回忆都涌回了眼前。
泪,无声无息,划过了脸颊。
耳边有男人粗重的呻吟声,似是快乐,又似是折磨。
古言的沉默,使男人有着一丝不满。霍地,一记猛击。
额……
及时地咬住了下唇,即使受了委屈也不敢开口。因为在炎津面前,古言是卑微的。卑微到已经不敢争取爱情,不敢相信爱情,不敢接近爱情。
还是没有听到声音,还是没有如意,炎津的愤怒就在此时喷涌而出。
第一次的悲伤,第一次的后悔,第一次的思念……炎津把这些都发泄在古言的身上。
沉默的古言,失控的炎津,一室的绮丽,不知深陷了谁的心……
第四章
外面,花终于落地了。
多少年的等待,多少年的期盼,在绝望侵入心扉时,却突然实现。
望着身边的男人,古言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曾经以为断了所有的思念,便会断了所有的缘。梦里想过一辈子的苦苦痴恋,一辈子的苦苦缠绵,在此时,仿佛便有了这份感觉。
以前,没有给过,即使摔倒,古言也可以继续苟活。但是现在,若是如这般一样,给他虚伪的温柔,他会疯掉。
古言是心死,但不是没感觉。他知道,昨日的炎津是温柔的。那样的体贴,那样的孩童气,那样的奇怪,那样的让人心动。
可是,古言却只敢想,也只能想这不过是虚伪,这不过是阴谋。但阴谋又如何?虚伪又如何?他依然,醉入其中。
可,这般的虚伪,却不是炎津的作风。他不需要虚伪,他不屑于自己,古言知道,所以更加疑惑。
“风……”才将苏醒的男人,带着迷糊而低沉的声音唤着不知是谁的名字。
眼睛对上了眼睛,鼻尖碰触到了鼻尖,昨日种种就这样飘进了古言的眼里,羞了一脸。
碰!心里面的那层冰就这样在经历了痛不欲生的伤害之后,因为男人莫名其妙的举动,碎了。多少年堆积的竟不及男人的一时兴起,古言笑了,原来,这一世自己不过是支配着这身体,而眼前的人,支配着他的心。
罢了,罢了,栽了便栽了,以前都能大胆面对。如今,再来胆怯,却是矫情了。
“大人,醒了。”古言笑着说道。
没有理会古言,炎津蹭地下床,穿起了衣服。
看着衣服一件一件套在了男人的身上,古言的心也一点一点痛了起来。终于,该回报昨天的“宠幸”了。
“这,一个月如何?”穿戴好衣服,炎津抽出枕头下的一本书扔向了古言。
翻了翻,古言知道,这怕是就是人人都想要的——决心。天下最厉害的武功,最厉害的内功心法。
不明所以,古言疑惑地望向炎津。
“一个月学好它。”炎津低下腰,凑近古言的唇说道。
“是。”古言收回了方才的惊愕,顺从地回应道。
说完,抬头,古言才察觉,人已经离开了。
对着满室的空静,古言忽尔觉得,这里是如此的寂寞。寂寞地缺少那么一点人气,那么一点温度。
不想问,也不敢问,为何竟然要将决心与自己。在炎津的心里,自己不过是工具。而这本决心,也是工具。两样工具的结合,只是为了更好的使用罢了。
对,仅此而已。
古言变回了后来的古言。
……
秋,将过。
一个月的时间几乎让古言以为自己成了冷阁的主人,除了送饭的人外,这里只剩下他一个。
炎津从第一天后,便再也没有来过,自然,古言也没有再见过。但古言清楚,这才是,现实。所以,他只能无力微笑,努力练功。
心碎已成了习惯,奢望不过是自我安慰。但,却不敢再妄想。
“停下。”身后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古言放下竹剑,转过身去。
“很差。”炎津轻启红唇,眼睛死死地盯着古言,其中的不屑让古言不敢直视。
“大人说的是,只怪在下愚笨。”古言低下了眼皮,但余光还是能瞧见男人一步一步靠近,古言的脚下一点一点慌张了起来。今天的炎津,真的,好奇怪。
“明天,还记得吗?”容不得古言逃开,炎津大步向前扣住了古言的腰,凑近问道。
“在下,不知。”腰上的手就像是火,熊熊而来,烫着古言冷却的心。
“我的生辰。”炎津对着古言的耳朵,低喃道。
生辰,这两个字让古言一下就冷却了。曾经,每一年,自己都在求上苍。求上苍赐福于他,求上苍让自己守着他。却从未求过上苍让炎津爱上自己,因为,古言怕,怕这样,会遭天打雷劈。
从来没有入座过炎津的宴会,哪怕是初识时,自己也没有入过他的眼。多少次看着他搂着不同的人,多少次看着他宠着不同的人。想要跨进去,却也是想想。
这不堪的回忆,此时忆起,却不免有些好笑。笑自己的自作多情,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自己……
看着古言猛然发出的轻笑,似是苦笑,又似是嘲讽。炎津的眼睛又阴了一层,却也未开口,只是望着他。
就在两人怔然间,忽然一缕阳光射入,古言眼睛一眯,才记起,身旁还有炎津。
侧过身,摆脱了炎津的手,古言弓下腰说道,“大人,在下不懂。”
冷冷地眼神混杂在暖暖地阳光里,古言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炎津没有理会他,可是那似是吃人的眼神却让他连起身都不敢了。
轻轻风过,激起,碎碎竹叶声……
“不要惹本座生气!”炎津紫色的眼眸再度幽暗,他赫地扳起古言的下巴,暴戾之气,一览无遗。
炎津是厉害的,是无情的,是凶残的,也是冷静的。从遇见炎津开始,古言便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模样。对着自己,炎津只有嘲讽和厌恶。他的温柔给了他的妹妹,他的豪爽给了他的兄弟,他的敬重给了他的朋友,他的毒辣给了他的仇人。
但他的愤怒却不知留给了谁。
天空是蓝色的,浮云是白色的。而这人,却仿若是透明的。
不是想要忽视,而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的祝贺,那人是不屑的;自己的礼物,那人是不要的;自己的一切,那人都是厌恶的吧!
“古言!”炎津愤怒地吼叫,震起了古言低下的腰。
“大人。”古言镇定而漠然地应道。
“明天,雪儿就成亲了。”炎津眯起眼睛,话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成亲?成什么亲?和谁成亲?破碎的心,瞬时,紧成了一块。害怕了,恐惧了,一肚子想问的话,开口却成了:“祝贺大人!”
“祝贺?当真?”炎津逼近古言冷冷地问道。
“当真!”短短了两个字,说的,那么轻,却费了古言一身的力,断了一生的情。
“好,很好!非常好!”炎津收回放在古言身上的手,拍着巴掌说道。
而炎津连续三个好,让古言猛地犹如身处极寒之地的感觉。却忽略了,那说好字时咬牙切齿的模样。
“明天,还望你早到。”说完,炎津便消失在古言的眼前。
噗,血,一口而出。手,伤,继续折磨。不知是憋了多久,不知是伤了多深。
你终于,得到幸福了。古言,抬头望着白皑皑的天,那……我的呢?
摊开手,入目的鲜红。古言迷离的眼神,似是,看不清方向。久久才转身离开,人影欲碎。
叶,飘落至地,没了那一地的红。
翌日。
看着满堂张灯结彩,古言坐在炎津的身旁,有着疑惑,有着欢喜,有着痛苦。一见新郎官的笑脸,古言便忍不住转头瞅瞅炎津。
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这不是炎津。炎津的爱是自私的,是霸道的,却永远不会是退让的。
如若不是爱极了,炎津不会那样看着她,宠着她,护着她。可,如今却将至于心中近二十余年的至爱拱手相让,这又是为何?
突然,古言好想开口问身旁一直沉默的男人,你是否爱过?如果爱过,那么她是谁?如果没有,那么你希望她是谁?
“什么都别问。”鼓起了好大的勇气,古言正欲开口,炎津却抢先一步断了他的口。
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没有权利、没有立场,以为,进了这宴会,坐了这位置,便改变了什么。到头来,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安静,沉默,炎津的周围是整个宴会中最诡异的地方。所以,除了那么些个炎津的心腹,亦无他人。
新郎官来敬过酒拜大哥,新娘来哭过喊着不舍哥哥。古言都看着,他也只能看着。他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是以前,古言定会高兴的鼓掌,然后,那么自私地狡猾地自以为是地以为可以乘虚而入。可现在,古言明白,就算是嫁人,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他和炎津两人。那人,也不会看向身旁的自己。
“我们走吧。”身旁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也终于要离开了。可是,我们?
古言抬头,疑惑看向站起来的炎津。
没有再开口,炎津一把抱起了古言便转身走了。
如果是梦,古言在心里已经无数次的祈求上苍,不要让他醒来。可是,这不是梦。硬硬的胸膛,就在手指可触及的地方。暖暖的气息,环绕在周围。不敢抬头看炎津的此时的模样,古言只好低着头,摆弄着他的手指。他已经,快要失控了。
终于,回到了冷阁。金灿灿地装潢,刺痛了古言的眼。
“啪”古言的身子被随手地扔在了地上,他顿觉疼痛。
“杀掉他,马上!”男人冷冷地话语就像是把利刀,狠狠地刺穿了那被融化的心房。
“是。”古言颤抖着应道,尔后,便起身出了冷阁。
古言在听到男人含着怒气的命令时,就已经明白,梦已经醒了。而男人口中的他是谁,便是天下第一堡的少庄主,是天下闻名的少侠,是今天的新郎官。
知道,自己武功早已所剩无几,便让自己学这决心,就为了今天啊。
为什么,第一门有那么多那么厉害的人,却要让我来做?为什么要让以为自己还有希望,结果却告诉我只是异想天开?为什么,连决心都给我,竟是为了杀那人?为什么,你看不到我。
可这些为什么,古言只放在了心里,只憋在了心里。
泪,又无力的垂落,慢慢划过曾经虚伪的唇印。痛,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伤,已经腐烂开始发臭;爱,已经淹没终于消失;笑,已经绝望慢慢哭泣。
叶,沙沙,是谁在流泪?
古言守着满心的伤静待夜的来临,直至半夜,他才握着剑,走进了当时天下第一门守卫最薄弱的新房。
决心,果然是不同反响。仅仅一个月的成果,就足以在一百招之内杀死闻名天下的少侠。
看着血泊里的新郎官,古言知道,他很痛苦。所以,他好想把睡在床上的那个女人,送给他。拖着沾满血的剑,古言走到了床边,抬手摸了摸她的脉象。古言知道,她是吃了迷药才会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