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艾伦,我记得你以前不会这样撒谎。”西蒙一脸怀疑,试图挣脱开他的桎梏。
“还记得夏尔特吗?”艾伦加在他肩膀上的力道变重了,双眼也紧盯着他,“他也曾经是我们组织中的一员。”
“组织的一员?你的谎话真是越编越离谱了,我跟夏尔特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威尔逊先生,您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
“我们都隶属于一个专门进行生化试验的组织,我、格纳、夏尔特,三个人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而且现在……”艾伦斟酌了数时,才想好用词,“现在夏尔特已经变成了实验品,或者说一个怪物……”
“你什么意思?”西蒙猛地扯住了艾伦的领子,逼近了他的脸,“夏尔特怎么了?”
“夏尔特变成了吸血鬼,或者说是类似于吸血鬼的物种。”艾伦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双掌包裹住西蒙抓住他领口的手。夏尔特、格纳的下场他都已经亲眼见过,说不寒心是不可能的。他们兢兢业业地为威灵顿做事,但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倒不如勇敢一点追求一直压抑的感情,等到死去的那一天才不会留下遗憾。
“吸血鬼?”像是想到了什么,西蒙皱眉,“你的意思是最近那些奇怪被咬死的人与夏尔特有关?”
“是的。”艾伦慢慢为他解释:“威灵顿利用他杀死了普利斯庄园里的人,本来还有白金汉宫的人,但被普利斯公爵阻止了。”
“他为什么要杀这些人?”西蒙显然很不解。
“因为……”察觉到异样,艾伦及时将西蒙按到自己的怀中,这个时候数发的子弹击中了桌上的杯子,崩裂的玻璃碎了一地。艾伦向外一看,发现数个黑袍人已经站在了门外,黑洞洞的枪口全部对准了他们。
“走!”艾伦揪起西蒙,在地上一滚,这时更密集的子弹让他们扫射过来,家具和摆设都被打出了一个个的洞,碎渣落了一地,一部分还打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是什么人?”头部被按在了艾伦胸口的西蒙发出沉闷的声音,但此刻的艾伦根本无暇理会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枪,艾伦对准了门口的位置,连开数枪,但相比于门外密集的扫射,他这点火力根本算不得什么。
“从那边走。”借着沙发的掩护,艾伦将西蒙推了过去,自己却反其道而行,枪声向着他的方向集中了过去。这时火力全部集中到了他那边,西蒙才得以跑到了另外一道门边。
“艾伦!”俯身在门边的西蒙大叫,想让他也过来,但这显然不现实。在艾伦为手枪装子弹的停顿间,已经有子弹击中了他,因为身上穿着厚实的大衣,看不到血迹,但从他的表情西蒙也看得出来。
重新借着沙发的掩护,西蒙低下身移动到柜子旁,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手枪,回到了艾伦的身边,问他:“你没事吧?”
“我还以为你会不管我。”抓住他的手,艾伦低声道。
“这个时候了还有时间讲这个?”西蒙虽然恼火,却没有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如果不快点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的墓地了。”
“明白。”艾伦这时突然狡黠一笑,西蒙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已经被紧紧捂住,眼前都是一大片白烟。
“放心,他们不会追过来了。”靠在在树干上的艾伦见西蒙还在小心翼翼观察着身后,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这足够他们好好睡上几天了。”
听了他的话,西蒙松了一口气,这才靠近查看艾伦的伤口,中枪的部位正好在腰部,血迹已经染湿了捂在伤口处的手。在这荒郊野外,没有其他的药物器械能够处理,西蒙只能简单帮他处理了一下。
认真的侧脸在月色下更显出了韵味,艾伦不由自主伸出手,描摹着细腻的肌肤,一摸到皮肤,手指就被沾上,根本舍不得放下。他声音很低沉:“对不起。”对不起以前一直忽略了你,希望现在不会太迟。
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其他的原因,西蒙没有推开他,只是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你刚才不也看到那些人了?”艾伦反问。
“那你算是离开了那个组织吗?”
“算是吧。”艾伦仰头靠在树干上,仰视着夜空,“没想到,我也会走到这一天。”
“公爵阁下。”正在为床铺上的女人擦洗着脸的女仆看到安德烈后,急忙行礼。
让女仆先行离开,安德烈亲手拿起毛巾擦拭着女人苍白的脸庞,过了这么些日子,女人还是没有醒过来。如果有一天,她就这么在睡梦中离去了,安德烈也不会感到惊讶,也许这对她来说,反而是最好的方式。
细致地擦洗完之后,安德烈端起一旁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凝视着浓黑的药汁,然后从袖口中拿出一小包的粉末掺了进去,慢慢搅拌,袅袅的白烟让他的面容看不明朗。
捏住尖削得有些扎手的下巴,浓黑的药汁慢慢流了进去,等到碗完全空了,安德烈才拿起桌上软布擦手,狭长的眼眸里幽深不明。
没过一会,原本静静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了几声剧烈的呛咳声,然后“哇”一声将刚才所喝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等到她的声音稍微平复了下来之后,安德烈才扶住了她,为她擦去嘴角的秽物。
“你是什么人?”过度的虚弱让女人的声音有气无力,沙哑难辨。她双眼眼窝深陷,嘴唇也是白纸一般的颜色。
“你可以称呼我为普利斯公爵,或者安德烈?普利斯。”
“安德烈?”默念着这个名字,女人突然睁大了眼睛,胸口开始剧烈起伏,最后竟然咳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不仅弄脏了床铺,也溅到了安德烈的脸上。安德烈镇定地擦去那比起一般人冷了不少的血液,而这时女人干枯的双手已经像利勾一样揪住了他的衣服,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人感觉她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伯恩现在在哪儿?”声嘶力竭的声音让人不禁毛骨悚然,如同刮过玻璃表面的尖利器物发出的声响。伯恩?普利斯就是曾经普利斯堡的主人,上一任的普利斯公爵,安德烈?普利斯的父亲。
“伯恩?普利斯?”安德烈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波澜,平静得不同寻常,“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夫人。”
即便不能看见东西,普利斯公爵夫人的眼神还是如同淬了毒液,让人心惊,一双眼睛几乎要脱框而出,可见她心中的愤怒与震惊。她双手拉住了安德烈的衣服,疯狂地扯动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可能死了?”
“夫人,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不能这么激动。”安德烈将她的手掰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挣扎在痛苦边缘的女人,“时间不早了,您需要休息。”
“站住!”女人突然大叫起来,挣扎着下了床,因为太久没有行走,她的双脚根本不足以支撑,立刻倒在了地板上。但她还是扯着身下的地毯,一寸一寸向前爬着,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你会有报应的,你们都会有报应的!”这个名义上应该是他母亲的女人声嘶力竭,说着最恶毒的诅咒:“上帝会惩罚你们的,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脚步放缓,但并未因此停下,安德烈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这时才开口:“我从来不怕报应,也不怕上帝的惩罚。”说完之后,门就关上了。
“啊……”双手揪着地毯的指甲已经流出了血,而女人像感觉不到疼痛,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明明没有半滴眼泪,却让人感觉她已经泪流满面。
走出了几步,安德烈才吩咐站在门口的女仆,“进去好好为夫人清洗,把房间也打扫一遍,然后将她安置到另外一件房间去。”
“是。”女仆应了一声,刚要进门,这时安德烈又补了一句:“看好她,不要出了意外。”
Chapter39
夏尔特是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惊醒的,他摸了摸汗津津的额头,再转头一看桌子上的怀表,发现自己不过睡了一两个小时。怀表发出机械的节奏声,逐渐清明的脑子也驱逐了睡意,看着天花板,他一时分不清楚是在梦中还是回到了现实。
这几天,安德烈虽然来看过他,但每次只呆一会就匆匆离开了。虽然明白他身居高位,事务繁忙,但夏尔特还是难掩失落。困在这个地方,似乎也一并失去了和安德烈的共同话题。
每天呆在房间里昏昏欲睡,除了睡觉之外,能做的就是盯着天花板。安德烈也想了几个让他解闷的方法,但送过来的书,夏尔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更别提来陪他的女仆,他还要时时刻刻堤防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把对方咬死了。
嗜血的本能隐藏在看似平静的呼吸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失控。现在夏尔特一睡着,梦里就有无数的亡灵纠缠着他,所以比起睡觉,夏尔特更愿意发呆,起码天花板不会突然变成狰狞的人脸,怒吼嚎哭一样扑过来,这实在太过折磨人。
离安德烈上一次来已经过了两天,前段时间安德烈在的时候,夏尔特基本上都浑浑噩噩,根本没精力问他宫廷乐师的事。现在神志恢复了清明,反而不见了他的踪影。如果不是送餐的女仆告诉他,安德烈是离开府邸去处理公事,夏尔特都要怀疑安德烈是不是故意躲着他了。
前几晚夏尔特也听过这个叫声,但女仆们都说没有听过,所以他也不敢确信是不是梦中听到的声音。仰着头,夏尔特现在都能清楚数出天花板上的纹路了。就在这个时候,尖叫声又传来了,好奇心就像是猫爪子一样挠着夏尔特。
稍微侧身,扯动了身上的铁链,这时右手上的铁链竟然一挣就松开了,夏尔特诧异地看着落开的手环。理智与感情挣扎着,最后他用能够活动的手解开了其他的铁链,这对他来说本来就不困难。
夏尔特告诉自己只要知道这尖叫声的来源后就回来,这段时间他实在是无聊得快发疯了,更何况身上躁动不安的血液也一直在考验着他。
门外半个人影也没有,这个时候,尖叫声又传了过来,音量虽然不大,但听觉比平常灵敏了不少的夏尔特自然捕捉到了。
慢慢靠近声音发出的地方,直到紧闭的房门阻挡了脚步。这扇门就是夏尔特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被吸引的门,如果当日不是安德烈叫住了他,奇异的吸引力早就引领着他打开了门。夏尔特不由自主伸出手,但很快就停住了。安德烈上次阻止了他,必然有他的道理,如果贸然闯进去……
答案就在眼前,实在是太吸引人了,离开太难了……
站在门口的夏尔特犹豫不决,这时花瓶落地的声音让他打了个激灵,不由一颤,手也随之推开了门。
深色的窗帘阻挡了所有的光,屋子里一片黑暗,但那双怨恨凄厉的双眼还是让夏尔特吓了一大跳,倒退了好几步。直到借着走廊上的灯火,看清楚里面的状况后,夏尔特加速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夫人?”夏尔特连忙走了过去,想把摔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但他一碰她的手,就像碰到了冰块,她的手实在太凉了。
“这种天气地上很冷,夫人还是赶紧起来吧。”一边劝说着,夏尔特一边想架起对方将她送回床铺,但显然对方并不合作,双手紧紧扯住了他的衣服。
“你是什么人?”眼睛看不见,听觉自然就变得敏锐,女人确信这个声音自己曾在某个地方听过。
“夫人难道不记得了?在霍华德的地下室,我们曾经见过面。”夏尔特提醒道。
“你是那天的那个年轻人?”女人不似刚才的顽固,已经松开了手,夏尔特搀扶着她,让她躺回了温暖的床铺,还为她盖好了被子。夏尔特想,这里面应该也有爱屋及乌的成分。
“是的。”夏尔特倒了一杯热茶,端在了她面前,“喝杯热茶驱寒,也许就不会那么冷了。”他本来还想照顾眼睛看不见的女人喝水,没想到她一下子就打开了杯子,热水溅了夏尔特一身,手背都红了。
“那个杀人犯让你来的?”女人的声音很尖利,像是黑夜枝头的乌鸦,让人不由皱眉。
“杀人犯?”夏尔特一时猜不到她的意思,等到女人冷哼了一声,吊起的眉眼几分神似安德烈,他这才想起,安德烈的父亲正是被他亲手所杀,难道安德烈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没有了丈夫也没有了孩子,也许我才是最应该离开的那个人。”女人像哭又像笑,鬓边的白丝随着她一动一动,眼角的细纹也越加明显,显出了几分苍凉。
夏尔特见她的模样,不由放软了语气:“您还有公爵阁下,他这么优秀,您应该开心……”他的话还没讲完,女人突然一下子扑到了他面前,半个身子几乎都悬空了,死死揪住了他的衣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已经死了……”说道最后,两道泪痕蓦然而下,表情也是疯狂到了极致,“他们害死了我的丈夫,害死我的孩子,我要杀了他们!”
“您的孩子还在,他就是现在的普利斯公爵。”夏尔特试图劝说女人,但女人听了他的话,情绪不但没有平复,反而更激动了,几乎要扯断夏尔特的脖子,“他杀了我的孩子,就是他杀了我的孩子。”女人的声音猛地拔高,就像是厉鬼一般,“他根本不配,他杀了我的孩子!”
女人说得颠三倒四,夏尔特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得拉住女人的手让她放开自己,女人癫狂力气不小,但毕竟是个病弱的妇人,自然抵不上夏尔特这个年轻人。
“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子!”颓然倒在床铺上的女人瞬间更为苍老了,两道泪痕就像破裂泥土上的沟壑,流动着浑浊的液体。她喃喃自语:“他会有报应的!”
她一会儿说他,一会儿说他们,夏尔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在说自己的孩子死了,安德烈明明就好好的。夏尔特刚要弯下身捡起刚才女人掉在地上的东西,这时一个高举的花瓶砸在了他的头上。
虽然受到了攻击,夏尔特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他恍恍惚惚感觉到有人将他拖了出去,但剧痛让他睁不开眼睛看清对方的长相。
“唔。”闷哼了一声,夏尔特捂住了自己受伤的头部,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安德烈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夏尔特用手背挡住太过亮的灯火,问他。
安德烈帮他调整好姿势靠在床头,一靠近,夏尔特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花香,这种味道很特别,夏尔特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闻过。这是混合的味道,闻起来像花香,但又不能具体说出是哪种花的味道。
“我一回来就听安吉说你晕倒了。”也许是因为刚从外面回来,安德烈的手还带着凉意,擦过夏尔特的脸时,夏尔特不由得缩了一下,安德烈本想帮他压平乱发的手自然落空了。
安德烈很自然地收回手,“不是让你好好呆在房间里吗?你一出去就容易伤筋动骨,这回恐怕又要休养一段时间了。”
想起自己跟安德烈信誓旦旦的保证,夏尔特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一时好奇……”
“知道了。”安德烈没有追问,微笑着说道:“很快你就不会无聊了,明天城堡里会有很热闹的舞会,你也可以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