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跳江湖 上——七烨

月亮高悬，苍白的月光投影在林间，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左玄明放下周小跳，面沉似水，黑眸深不见底。

“左教主，咱们正邪两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神功盖世，我们本也不想两败俱伤。只可惜，你们起得太早了。”开口的是杏黄色衣服的嵩山掌门冷杉。

左玄明并不接话，只是脱了外套披在了被冷风吹的哆嗦的周小跳身上。

周小跳心下奇怪，按照江湖排位，左玄明的功夫显然应该远远超过眼前这些人。但他们言下之意似乎有必胜的把握，而那“乾坤大法”又是什么东西？

“别跟他废话，现在是丑时，正是他内力冲突内功不济之时，拖到天亮就不好办了。”宫志高手拎一把金丝大环刀，不管五岳剑派中的几人，带着手下便率先举刀攻来。

宫志高的刀重在刚猛，他力气极大，刀上运了蛮力，劈砍之时“呼呼”挂风，而左玄明的手上则连件兵器都没有。

刹那间左玄明眼前便有几柄钢刀袭来。周小跳几乎要叫出声，但是左玄明仍然面不改色，黑眸一凝，身体下沉，肩膀向后闪避躲过利刃，同时右腿后撤，避开了点向要穴的刀尖，几个大汉手上的钢刀皆落空。左玄明则在后退的同时抬手折了根树枝。说时迟那时快，他手握树枝迎上了宫志高再度落下的大刀。

以树枝硬碰刚刀，自然抵挡不住，但是左玄明的枝条却绕过了刀锋直击宫志高握刀的手腕，只听树枝打在手腕上发出“啪”一声脆响，宫志高虎口一震，手上酸麻竟然使不上半分力气，刚刀脱手，因为惯性翻了几个圈才飞到一边。左玄明手臂一挥，紧接着以枝条点中另外四个大汉的穴道，就见那四个人仿佛中了咒语，霎时一动也不能动。

宫志高脸色惨白，口中喃喃：“你不是应该、应该半分内力也使、使不出的么……”言下大骇，狼狈后退，再不敢攻过来。

“左教主好身手。”冷杉鼓起掌来，但是言语之中并无赞美之意，“今日我们不敌，他日定不会再寻麻烦，不如咱们握手言和，此事就此一笔勾销。”

“你们！”宫志高瞪眼冲着倒戈的盟友。

周小跳一直观察着四周，五岳剑派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摆明是要以这几个水贼去试探左玄明的虚实。周小跳鄙视他们阴险狡诈，于是就更尽力盯住他们，哪怕一点小动作。这时他看见冷杉站在最前面，但他身后的华山、衡山掌门衣袖暗动，急忙出言提醒：“小心！”

就在此时，华山、衡山两位掌门分别掷出几枚飞刀，尽数奔着左玄明的要害袭去，并且其中一枚飞至半路方向稍偏，居然打向了周小跳。

左玄明右手执树枝，左手在枝条上一拂，其上枝丫全部被他收进手里。他看似是随意抛出，但根根击中飞刀，一时间暗器叮当落地之声不绝。接着左玄明右手向斜一甩，长枝便向周小跳的方向飞去，准确无误的击落了奔向周小跳的凶器。

在场之人无不瞠目，都被左玄明神乎其技的身手惊得再也不敢妄动。

周小跳更是激动的热血沸腾，他原来想象都想象不出的精彩武打情景竟然真实呈现在了自己眼前。

“小明！小明你太强了！简直帅疯了！我拜你为师行不行？你教教我吧？牛逼死了！哎呀你看他们全吓傻了！”周小跳兴高采烈的冲向左玄明，抓着他就不松手。

左教主伸出双手握住了周小跳的腰，将他头冲后扛在了肩膀上，再次施展绝世轻功，看都不看其余的人，便向自己的寝室飞去。

周小跳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头朝下压迫他的肚子。他张了张嘴，觉得喉头一甜，晚上吃的加上那颗巧克力药丸全都一起涌了上来。一时控制不住，“哇”一口全都吐在了左玄明身上。

天要亡我！周小跳真想死了算了。

把周小跳扔进了寝室，左玄明第一时间进了卫生间。

周小跳在外面求上帝拜菩萨，只求让自己留个全尸。

而左玄明站在水池边，双手撑住大理石台面，却是张口吐出一片鲜血……

15.玉面桃花（上）

“乐乐，你说凭什么啊？这到底是凭什么啊？！”周小跳咬着一大片鱿鱼干，坐在床上愤愤不平。

“周小跳，你能活到今天，是老天爷的仁慈，生物界的奇迹。”赵乐坐在左玄明的椅子上，抬头边吃零食边和周小跳聊天。

自从周小跳慷慨激昂的吐了教主一脖子热巧克力混合物，他就悲剧的又被禁足了。于是他现在空有一双好腿却无处可去。

“乐乐，你不是神偷吗？你不是开锁技术了得吗？你不是应该拿着一包方便面就能自由出入任何一个小区吗？你把我带出去吧，我保证不把你供出来！”周小跳像一只安全无害的小型犬。

赵乐耸耸肩：“教主让我看着你，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把你放出去。”赵乐虽然不是魔教中人，但是从属关系上却应该归于邪派，好歹也要给教主个面子。更何况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一个一辈子也不会让你感到无聊的话痨之神周小跳。

“乐乐你就不用去上课么？”

“你几时见过我去上课？”

“有热闹的时候你都在啊。”

“……”

周小跳百无聊赖，对于室友们的专制主义实在无可奈何。虽然是担心他被暗中的敌人偷袭，但周小跳不管怎么想还是觉得那几个人在公报私仇。

“乐乐，我就奇怪了，你说萌萌和小明亦正亦邪，从小认识就算了，怎么感情还这么好啊？这太不科学了。”

“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不错，但是到底是谁告诉你他们感情好的？”赵乐不客气的又开了一盒薯片。

“这还用人告诉我？我自己亲眼看不就行了。不仅他们俩，浩浩和他们关系也不错啊。”

赵乐一口汽水呛在喉咙里：“周小跳，你最不应该不去的就是历史课。全校估计就你一个人不知道，他们三个最晚两年之后，就要杀个你死我活了。”

周小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乐乐你说什么？”

“五十年前华山之约，约定五十年后各方势力要决一胜负。原本大家意欲效仿五十年前正邪合力，但唯恐到时出什么乱子，所以各势力商议先由他们私下决出个胜负，最后再由胜出的人与当年那位前辈的传人对决。而现在耿盟主、司徒剑圣和左教主正是江湖上三只最强武力的代表。”

周小跳听得头晕眼花，赵乐话中的信息量对于他而言实在太大。

赵乐看着周小跳慢慢消化：“至于华山之约，我也是听师傅大致转述。好在历史课现在还没有讲到这一段。反正这些事与你也没什么关系，你消化不下就全当听故事好了。”

周小跳目光呆滞了一会，视线又逐渐在赵乐身上聚焦：“为什么和我没关系？”

赵乐说：“你半点武功都不会，毕了业这里的一切人和事与你还会有什么关系？”

“不会武功，就连朋友打架也没有资格管吗？”周小跳声音不大，但是他说得很认真，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赵乐一向知道周小跳心思单纯直率，喜欢路见不平，更没有他管不到的事。本来想要劝他，可看见周小跳一双清亮的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小跳见赵乐不说话，突然扬了扬嘴角，又恢复了平时笑嘻嘻不着四六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一本正经的人跟本就不是他：“哎，乐乐，你知不知道那什么‘乾坤大法’啊？它和那‘乾坤异体丸’有什么关系吗？”

赵乐皱眉：“‘乾坤大法’是魔教创教之初就有的一套蕴含至高内功心法的武功秘籍。只传给历代教主。至于‘乾坤异体丸’，那不是十年前就连配方都一起被销毁的禁药么？”

禁药？

周小跳眼皮一跳：“为什么要连配方都一起销毁？”

“据说是因为虽然这药药效神奇，但是服药之人十个有九个最后都因为受不了副作用自尽了。再详细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没吃过。”

周小跳心说，我吃过啊！要不是半路杀出追兵搞得惊心动魄，一时紧张没在意，说不定我真的会痒痒到投湖啊！

周小跳觉得膝盖又开始痒痒。心中反复翻滚“遇人不淑”几个大字。

“你从哪知道‘乾坤大法’的？”这虽然不是秘密，但是依照左玄明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提及，正派人士则一直将它视为邪功更加不会提起，因此赵乐好奇是谁告诉周小跳的。

“坏人说的。”周小跳撇了撇嘴，“还说了小明内功使不出来云云，结果都是瞎扯。”周小跳自从见识过了左玄明的身手，就坚定了他是一位内外兼修的大神。

“也不全是瞎扯，本来从子时到寅时的三个时辰内，左教主就和内功全无无异。”赵乐看见周小跳好像被人当头给了一棒的表情，继续为他解释，“‘乾坤大法’是将两种极端的内功融合到一起。一种至阳一种至阴，一旦开始修习，便不能停止。两种内力在体内相互冲突，若非定力超常往往容易走火入魔。它的名字便有逆转乾坤之意。大法共有十重，相传若是练满十重就可天下无敌。”

周小跳觉得这种小说中才有的情节太过不可思议：“那小明练满了没有？”

赵乐直视周小跳的眼睛，言语中没有笑意：“没有人可以习满。历代教主中唯一一个习满十重的人，最后由于内力相冲，嗜杀嗜虐，心脉迸裂而亡。”

“啊——教主！教主！”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将它们的聊天打断。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惊天动地的开门声。左玄明面无表情的快步走进了3号寝室，他身后跟着许久不见的魔教左护法莫一。

莫一一进门，看都没看周小跳他们，对着左玄明双膝下沉“咚”的跪在地上：“教主！您若是不回去，我怎么对得起教中上下？怎么对得起历代教主？就算我莫一变成千古罪人也没关系，但是您的身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左玄明仍旧面无表情，但是周小跳已经能从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准确区分出各种情绪了，例如说现在，教主很头疼。

“教主！就算属下不知天高地厚的求您了！您回来吧！就算不回来，哪怕服药也好啊！”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莫一仍然保持跪地的姿势，抱住了左玄明的腿，痛哭流涕。

周小跳看着这一幕鲜活的八点档家庭伦理剧经典镜头，整个人都变为了“=口=”，然后很自然的给他们配上了台词：“教主！你回来吧！我和孩子们不能没有你啊！”

左玄明：“……”

莫一：“……”

赵乐：“……”

莫一见识过周小跳神飞天外的的神奇脑结构，这会也没时间纠缠，继续抱住左玄明的腿不放：“教主，药我都给您带来了，求求您了，就吃一口！”

周小跳接道：“乖，就吃一口，不苦。”

左玄明：“……”

莫一：“……”

赵乐：“……”

正在这时，耿天征和司徒浩也跑了进来，即使他们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周小跳还是觉察出他们神色有些慌张。

“他来了。”耿天征说。

左玄明黑眸一凝，莫一更是身体都僵住了。

又是急速的脚步声响起，然后锁上的3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拍得山响：“左玄明！你给我出来！你今天要是不出来，我就放火烧了这个破学校！”

周小跳特别好奇，门外那个能让屋里这些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都为之色变的人到底会是谁。

赵乐看着眼前的形势，突然开口：“其实也不是没有应对方法，你们不是有周小跳么？”

五道视线同时集中在真？大杀器周小跳身上。

周小跳走出寝室，他眼前有个人，有个陌生人，有个漂亮的陌生人。

漂亮只是个笼统的概念。

这人和周小跳差不多高，一头长发盘成发髻斜缀在肩头。余下的青丝长得直到腰际，漆黑顺滑，光照下如同上好的青色锦缎，熠熠生辉。肌肤光洁如羊脂白玉，生的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艳丽的桃花眼顾盼含情，鼻子小巧，鼻梁挺直，嘴唇轻薄细嫩，泛着水润的光。

这人穿了件桃红色的交襟长袍，领口开得很大，露出细长光滑的脖子和形状优美的锁骨。腰间围了条绣桃花图案的嫩绿色缎带。一对美目看着周小跳，艳若三春桃李，简直美得惊为天人。

“你是谁？玄明呢？”那人瞅着周小跳，就算眼神充满了鄙夷，也能让人心砰砰乱跳。

周小跳记得耿天征教自己的保命真言：“先说好了，我一点武功也不会。”

陌生美人伸向周小跳的手又收了回来。

“还有，美女，你走错了，这里是男生宿舍。”周小跳好心提醒。

美人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你觉得我像女的？”

周小跳肯定地回答：“你不就是女的吗。”

美人又朝周小跳伸出了手，凡是胆敢冒犯他的人，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又或是会不会武功，都要受到教训。

而周小跳居然也伸出了手。

3秒钟过后，整栋宿舍都颤抖了。因为9单元爆发出了一声尖利到足以划破天空的尖叫。

而且，这尖叫不是周小跳发出来的。

2室3室所有的人都奔了出来，因为他们听到叫声全以为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人被杀了。

所有人奔出来的时候，周小跳的右手还糊在美人的胸上。

“你真的是男的？！”周小跳说着又不死心的捏了捏，“这太不科学了。”

众人：“……”

没见过耍流氓耍得这么厚颜无耻的。

美人的头“咔嚓咔嚓”的转向左玄明，表情凄厉如同地狱恶鬼：“我一定要宰了他！”

圆通方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周小跳：“小明，这么个大美人找你，虽然是个男的，可是你也不用藏起来啊。是你的小情人吗？”

赵乐：“他是魔教右护法卿九，江湖上统称九爷。是左教主的亲舅舅……”

16.玉面桃花（下）

“你们忍心看我羊入虎口吗？”周小跳期期艾艾，一室损友却没有一个出声。

“九爷向来不伤人性命，其实你也不会有什么事。”莫一苦口婆心的劝慰周小跳。

左玄明的“乾坤大法”练到第八重，体内内力冲撞日益激烈，克制方法除去加紧修炼之外，配合教中的秘宝“冰魄养心膏”才能起到完全不伤身体的效果。但是服用了“冰魄养心膏”，体内产生的毒素则需要更高深的内功才能化解，是以便要不断增强大法的修习。因此历代教主一旦开始修炼此法，除非身死，便不能再停下来。

而左玄明这次出来，竟瞒着所有人根本不带“冰魄养心膏”，再强健的身体也是吃不消的。所以卿九甫一发现便从魔教总坛杀上门来。

“九爷他人其实挺好的，你真不用害怕。”莫一又劝道。

可是周小跳还是一脸怀疑。

“玉面桃花”卿九，因为华山之约的关系，是上一代江湖中仅有的杰出的人物。虽然只比周小跳他们长了八岁，但是江湖上却是武功极高的老资格。即使身为魔教右护法且一向任意妄为，但所行之事也全是锄强扶弱的好事，所以江湖之中风评甚佳，均是人人尊称其为“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