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面有毛病,家乐也不好意思说明,很怜悯地看了某帅哥的小兄弟一眼。
叶乘风明白他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说:“你的小脑瓜想什么呢?是我不想要孩子,我这病治不好,害怕传到下一代。”
“这病会遗传么?”家乐纳闷了,考虑良久才说,“你弟弟不是没这病吗?可见这病也不见得一定会传到下一代。”
叶乘风沉默了半晌,车里的气氛极其压抑,家乐不知道又说错了什么,担心地看着他。
叶乘风好象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说:“我打算娶你为妻的,我的所有一切都应该与你分享,所以我也不想瞒你,我……不是太太的亲生儿子。”
“啊……”家乐叫了一声,转而又愤怒地说,“这是谁造的谣?你不要听别人乱说。”
叶乘风无奈地苦笑一下:“我不是听别人说的,是我自己感觉到的。”
看家乐睁着乌黑的眼珠一眨一眨地盯着他,叶乘风慢慢讲了往事:“从小我觉得太太有些偏爱弟弟,觉得妇人偏疼小儿子也属正常,所以一直没有在意,后来,我发现经常有人在夜晚,趁我睡着时在窗外看我,有几回我病了,我感觉到有个妇人在我床边哭泣,在温柔的抚摸我轻唤我的名字,还不停唤着‘我可怜的孩子’,我病得厉害,睁不开眼,也没看见那女人是谁,只知道她是叶府的人,可是叶府这么多女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从那开始,我怀疑我不是叶家真的孩子。”
家乐震惊了,又被那个偷偷摸摸看孩子的可怜女人感动了。
“那你有没有查访亲生母亲呢?”
“生恩不如养恩重,太太抚养我长大,虽然有些偏疼弟弟,却是对我很好,我怎么忍心在她活着的时候就去查访生母?”
“说的是。”家乐不说话了,支着头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你的生母是谁又不想让太太伤心,我倒有一个办法。”
说着趴在叶乘风耳朵边说了一通,叶乘风露出笑容,赞赏地看他:“你真狡猾,上回你把牡丹摆了一道,就可看出你的鬼心眼蛮多的。”
“哎,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夸我。”
到了打尖的站头,叶乘风和家乐下了车,赶车的小厮青川卸了车,给马卸鞍喂料,家乐直接进了厨房,路边小店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白菜豆腐火腿虾米什么的,还有秋天晒的一些菜,茄子干,土豆干什么的。
叶乘风看着小店厨房里这些东西,皱起眉头:“就这么些东西怎么做饭?”
家乐安慰他:“没关系,普通的材料也可以做出好吃的,我做碗汤面,再炒两个菜,再加上咱们带的一些路菜,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说着,家乐挽起袖子干起来。
先请店家凿开结了冰的小塘,捞起一条青鱼,把青鱼切成厚薄均匀的片,浸渍入味,曲酒解腥,先氽烫再加葱姜水和糖烩煮,面汤用青鱼头煎煮,面条用上等精面,拉成银丝一般,下锅勤下勤捞。
又用现成的材料,做了一味火腿蒸豆腐,把豆腐夹在火腿里蒸,只取豆腐食用,味道极鲜美。又一道菜是小鸡炖茄子干土豆干,这些干菜吸入鸡汤香味,有肉味却不肥腻。
叶乘风看他熟练地举着菜刀,麻利地把一只鸡剁成块再下锅爆炒。真想象不出他看上去娇柔的样子舞起菜刀炒勺来还挺彪悍的。
“你笑什么?把菜端出去,我听到马车声了。”家乐把菜盛出装盘,放到托盘上。
然后把面碗用开水一烫,把煮好的面放入,趁热浇上浇头,再撒上香油葱花端上来。
“这是红油爆鱼面。”
这碗面色泽棕红,浓厚鲜香,面条软硬适度,叶太太尝了一口很满意:“这么冷的天坐车坐得腿麻,身上也不舒服,吃碗热汤面好受多了。”
叶乘风吃了一大碗爆鱼面,再就着现炒的菜还有自家带来的路菜,吃着很舒服。丫环仆人们更是吃得没有形象,吃完一抹嘴直叫好吃,连锅里最后一点面汤都捞干净了。
饭后,一行人休息一会儿又出发了,叶乘风和家乐仍然加快速度赶在前面,水仙伺候着叶太太带着丫环仆人们带着行李车在后面慢慢走。
没几天,一行人到了京城,二少爷叶乘云率领叶府下人迎出来。
一群人中,家乐穿着不起眼,却在整个人群显得鹤立鸡群,浑身有种难以让人忽略的气质,叶乘云一看到他,就认定这人肯定就是叶乘风在信中所说的那一位了。一时间忍不住拿眼把他上下打量。
看他眉目清秀,俊美无双,举止洒脱大方,虽然身上是荆钗布衣,却有种难得的书卷气。
叶乘风看他一直盯着家乐看,不高兴地捅捅他,悄悄说:“你注意点,他可是你未来嫂子哦。”
叶乘云也悄悄说:“所以我才要好好看看,看他是不是配得上你,瞧上去他挺柔弱的,你可要好好疼惜他。”
叶乘风一撇嘴,心道:你没见他举着菜刀把一只鸡大卸八块的勇猛样子,哪里柔弱了?
当晚,叶乘云摆下了接风宴,还捧来珍藏的好酒。
“大哥总是每年过年时才回家,好久不见,咱俩要喝两杯。”
叶乘风一闻那味,就知道是收藏好多年的竹叶青,一时口水直流,家乐用眼瞪他。
叶乘风挨了几眼刀收到警告,咽下口水说:“我已经准备戒酒了。”
叶乘云一挑眉毛,很明显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席间一个劲悄悄瞥着某个好酒的人,只见他不停咽口水,却真的忍住没有喝那酒。
难道爱情的力量就这么大,可以把一个酒色之徒改变成乖宝宝?叶乘云好奇地看看家乐,想从他身上找出吸引人的亮点。
叶乘风看见叶乘云的眼光直往家乐身上瞄,一肚子无名火起,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叶乘云只好收了眼光,一边吃饭,一边哄叶太太开心。
晚饭后,母子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天一早,水仙慌张地跑过来说:“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的病犯了。”
叶太太听了吓一跳,赶紧到叶乘风房里看望,看他紧闭双眼,叫也叫不醒,象是昏迷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呀,快去叫大夫,快点。”叶太太急得一叠声叫着。
叶乘云赶紧跑去请大夫。屋里挤了一屋子惊慌失措的女眷。
20、身世大白
叶乘风到了京城叶府第二天就犯了旧病,呈昏迷不醒状,吓坏了全府上下,叶乘云跑着去叫大夫,待大夫急匆匆赶到,调整了呼吸,再一搭脉,捻着胡子捻了半天,居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太太大为不满,又急着叫相熟的乐太医乐知老来把脉,正巧乐知老也到京城长子处准备过年,见叶府来请,不慌不忙上了车,进府把了脉,说出了一番道道,说什么阴阳两虚,致有中风前兆什么的,开了方子。
有白术、枳壳、清半夏、三棱、葛根、天花粉、山药、黄芪、五味子、麦冬、赤芍、太子参之类,倒不是什么稀罕药,只是药引子十分古怪,居然要亲人血做药引。
什么是亲人血?
就是有血脉关系的直系亲属的鲜血一小碗做药引。
叶乘云立即撸袖子亮出强壮的胳膊,说:“这个好办,在这里割一刀就行了。”
“胡说。”叶太太喝斥他,“这怎么可以?”
叶乘云不理解:“这有什么要紧,这点血也就相当于女人一个月的月事份量,没什么大不了。”
“你闭嘴,说不行就不行。谁听说人血可以做药引的?”叶太太再次喝斥,肚里是有苦说不出,这到哪里去找亲人血,偏偏里面的麻缠事又不能说出来。
家乐在一旁照顾叶乘风,一边观察这些人的神色,这些人都是一副子着急担忧的样子,尤其是太太身边的陪房周氏更是又忧又急,不停地抹眼泪,还不停地拿眼偷偷瞄着躺在床上的叶乘风,眼睛里满是慈爱担忧。
“周妈妈不用担心,大少爷这般犯病也不是头一回了,每次都好好的,可见身体底子还不差。”家乐安慰她,一边瞧她的脸色。
周氏满面悲凄:“大少爷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万一有个好歹,我……”
说着,拿帕子捂着嘴哭起来。
叶太太皱着喝斥她:“哭什么哭,还不快去抓药。”
管茶房的丫头拿药方,周氏一把抢过去,说:“我来,看你们毛手毛脚的,当心打翻药罐,我亲自去熬。”
家乐站了起来,也伸手拿药方:“还是我去熬吧,在庄子里,少爷的药多是我熬,我会小心的。”
周氏紧紧护着药方不撒手,说:“熬药要诚心诚意,要仔细看着火,还是我去熬。”
说着急匆匆朝厨房跑,好象有人会追着抢花方似的。家乐看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长的一笑。
过了一时辰,药熬好端来,叶太太正要端过来亲手给叶乘风喂下去,家乐赶紧接过来:“太太当心烫了手,还是我来吧。”
端过药一闻,药中一股血腥气,家乐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正常,把叶乘风扶起来给他喂下去。叶太太,周氏,水仙等人眼睛紧紧盯着病人。
也许是这药方真有奇效,没过一会儿,叶乘风居然醒了过来,叶太太高兴地直念佛,命丫头赶紧去佛前烧香,到庙里许愿。周氏也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了光采。
家乐说:“太太为了大少爷辛苦了两天,也该回房休息了,否则累坏身子,大少爷心里如何过得去,到时候怕又加重病情。”
叶乘云也说:“是啊,母亲赶紧回去歇着吧,周妈伺候太太回去休息。”
叶太太也觉得确实疲惫,嘱咐了两句回房休息,周氏不舍地看了叶乘风一眼,只得跟了去,家乐又把叶乘云和水仙哄走,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笑着拍拍叶乘风的脸:“好啦,没人了,起来吧。”
叶乘风起来伸个懒腰:“躺得难受死了。”
“你难受,我才难受呢,乐太医快用眼刀剜下我两块肉来,他肯定在想,这人在瞎折腾什么呀,成天动不动装病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小心以后真的病重不治。”
“管他那么多。”叶乘风不以为然,又严肃地问:“你在旁瞧着,谁最可疑?”
家乐悄悄趴在他耳边说:“我看太太身边那个陪房周妈妈比较可疑,她比旁人更着急更伤心,而且,熬药不是她的事,她非要抢着去熬,熬好的药有股血腥气,虽然被药味盖着,可是我闻得出来。”
“真的是她?”叶乘风有些惊讶又不是很意外,从小周氏就对他好,虽然很多人都对他好,但是他感觉得到周氏的好多少与旁人不大一样,没想到……
夜静更深时分,叶太太正房院的厢房外面。
叶乘风和家乐在外面轻轻敲门,敲的很轻,只让里面的人听见。
周氏打开了门,一看是他们,愣在那里。
家乐向她微笑:“周妈妈不请大少爷进去坐坐?”
周氏回过神来,赶紧往里让:“屋里窄,大少爷怎么想到来我这里坐?”
叶乘风非常严肃郑重地说:“我来是有事情。”
“什么事?”
“要谢您用自己的血为我做药引。”
这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周氏两腿发软,叶乘风扶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可是……”
“我……我……”周氏吓得哆嗦,最后挤出一句话:“我不是你母亲,大少爷的母亲是尊贵的太太,是名门世家沈家的小姐,你父亲也是名门公子,曾高中探花,做过一品尚书……”
叶乘风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是阴暗不明的表情,她再也说不下去,垂下了头,捂着脸哭起来:“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你不要怪我……”
叶乘风也留下眼泪,说:“我有权利知道真相,有权利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周氏想了一阵,终于抹了眼泪说:“我是从小伺候沈家小姐的贴身丫环,小姐嫁到叶府时,我是陪嫁丫环之一,后来我和以故老爷身边的的小厮日久生情,可是叶府礼法森严,规矩又大,绝不允许这种私情发生,我们不敢相爱,只能私下来往,后来我发现有了身孕,可是那小厮居然自己逃跑了,眼看着我的肚子越来越大,实在是瞒不住了,就称病出府回家住,最后生下了你,又舍不得把你放外面,所以就偷偷放在叶府门前,这样好天天照顾你。
果然,太太心善,发现被扔在府门前的你,正好太太成婚几年没有生孩子,就把你拣回去当自己的孩子,又过几年居然生了二少爷,老爷太太都很高兴,说你是福星,可以招弟,所以把你当亲子抚养……”
叶乘风听了身子发起抖来,他想知道真相,却不料真相如此不堪。家乐担心地看看他,怕他嫌弃生母出身卑微。
叶乘风却没有想到卑微不卑微的上面,只想到自己居然是个野孩子,是偷情偷出来的,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周氏看他脸色不好,苦苦哀求他:“我不求什么身份,更不敢与你相认,只求你别告诉别人,万一让人知道,人家会瞧不起你,你的前程会毁了。”
叶乘风茫然地转过身,脸色惨白,几乎要摔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家乐赶紧扶着他。
打开屋门正要出去,却看见叶太太站在门外,脸色也白得象纸一样。
好象身处飘浮不定的大海,起起伏伏,叶乘风再次从黑暗中醒来,首先看到的是家乐和叶太太担忧的脸庞,再向一边看过去,是周氏抹着眼泪站在床头。
沉默的空气在几个人之间流动,谁也没有说话。半晌,还是叶太太先打破了沉默:“风,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养病要紧。”
说着叶太太哭了起来:“都怪我,怪我,如果我对丫头们宽容些,如果我能理解她们也有感情需要,那么她也不至于偷偷摸摸和人谈情,更不至于未婚有孕,也不会扔了自己的孩子,你也不至于这几年心事重重,熬坏了身体。”
叶乘风摇摇头:“太太对我恩重如山,不要哭坏身体,这是我的命。”
“大少爷……”周氏哭出声来。
“别哭了……”叶乘风为难地在两个母亲之间看来看去,想孝敬生母,又怕养母伤心,若是继续象往常一样,把生母等同仆婢,却是天理不容。
家乐好象能看到他的内心,低声劝他:“不要难过,你只是多了个母亲而已。”
叶乘风勉强一笑:“我不难过,现在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是一个仆役的孩子,没有那么高贵的血脉,成亲时也不用考虑什么身份地位,我可以娶我想娶的人了。”
家乐看他眼里盛满温柔缱绻,忽然一阵心酸,拒绝推托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21、荞麦灌肠
叶乘风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几天就行动如常,叶太太和周氏却他这场病吓得够呛,嘱咐他多休息几天,无聊之际,把家乐揪来一起玩游戏。
两个人玩不起来,又招来几个丫头一起玩,家乐收了嬉笑的样子,变得十分庄重,绝不肯和丫头们打闹玩耍。叶乘风觉得好笑,内宅私地,这么一本正经的做什么。又见他穿得单薄,忍不住数落两句:“这么冷的天,你还穿这么单薄,给你狐裘绸缎珠宝首饰你都不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刻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