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禽不兽 下——真意之风

作者:真意之风  录入:10-03

然而……

那人,从没正眼瞧过自己;更别提什么冰冷、火热了……

他的眼里,只容得下老大一人……

“小荣儿,你必须立刻行动起来,收服聂枰……”荣歌因为想着心事,误了一段海贝贝的演讲,接着听时,已经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胆小和腼腆,毁了两个本该幸福的家庭!”

“两个……家庭?”荣歌莫名其妙……

海贝贝有些不好意思,忙着解释,“我无所谓了……可你呢,你能眼睁睁看着你最心爱的聂叔叔跟你阿爸在一起?难道你想让他给你当继母?……”海贝贝越说越激动,他要用振聋发聩的呐喊唤醒荣歌去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

荣歌突然站起身,冲仍在发飚的海贝贝甜甜一笑,水漾的眸子闪过一丝轻快,“既然你说无所谓了,那我也无所谓。有时候……在一起,不一定幸福……”

第三十二章

“小荣儿,快来看,他们抱在一起了!”海贝贝站在窗口大叫,兴奋急切的样子好像在喊荣歌看一闪即逝的绚丽烟花……

大宅后面的空地上,聂枰紧紧靠在梁朴昕身上,笑得轻浅,一贯清冷的眼神染上薄薄的暖色……

“聂枰,你小子是超人啊!”梁老大开心地揽着怀里的人,情不自禁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医生说要一个月,你怎么一周就能扔掉拐杖走路了?”

因为——你每天夜里不睡觉,悄悄在房里练习走路……

梁朴昕完全知道他迅速康复的原因,却不点破……

聂枰抬眼跟老大短暂对视,随后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老大,我怎么舍得让你愧疚!

我每夜都在屋里练习。

我知道,你就守在屋外……

……

你我今生,注定门内门外……

跟你生同巢、死同穴的人,是海贝贝……

……

“来,再接再厉!”梁朴昕轻轻放开聂枰,后退了几米远,张开双臂,笑看着聂枰略显吃力地一步一步走近……

再次相拥在一起,梁朴昕抬手,轻轻擦去聂枰额角渗出的冷汗,感受着他紧紧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大手也向下紧紧、紧紧地揽住他……

初遇时,他们都只是十几岁的孩子……

却不得不在那个血腥恐怖、枪林弹雨、即便是成年人也为之胆寒的世界中闯荡、厮杀、苦苦挣扎……

人前,他们必须拿出气吞山河的胆识和气魄——管束手下,震慑敌手……

而深藏在心中的恐惧和怯懦,只有在彼此温热的怀里,才敢尽情释放出来……

只有他和他明白,他们携手淌过的是怎样一条凶险叵测的血河,一个疏忽,他们便会万劫不复,化作被血色漩涡吞噬的冤魂……

……

午后稍显热烈的阳光穿透层层树叶,照射在两个心意相通的男人身上,同样英俊的脸,同样深沉的心机,同样慑人心魄的魅力,同样冷冽的气质……也许,正因为太多相似,他们反而不能相守……

……

“你快来看呀……”海贝贝急急喊着荣歌,一瞬不瞬地盯着楼下紧紧相拥的男人,美眸几乎喷出火来,“聂枰勾着梁的脖子!梁的手竟然放在聂枰腰上!梁还亲他的额头……呜呜……小荣儿,你快过来看呀!”

“你都描述得那么清楚了,我还用看吗?”荣歌半躺在一张梁老大最喜欢的木质摇椅上,单薄瘦弱的身子只占了椅子的三分之一,细长的腿轻点一下地板,再弹起来,一下一下摇着自己,一张小脸儿飘逸空灵到没有任何表情……

海贝贝不想再折磨自己的眼睛,气急败坏地转过身,看荣歌一派淡然的样子,实在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猛冲过去,一把拽起小人儿,“走!你也该去见见你阿爸了,赶快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吧!”

……

一抹纤瘦的绿色身影映入眼帘,幽翠浓烈的色彩犹胜林间葱茏万木……

山野中的小精灵……

聂枰下意识地想着,瞥一眼飞奔而来的海贝贝和明显是被他拽着跑的荣歌,缓缓松开环在老大腰间的手臂……

突然,身前的男人猛地转身,他骤然失去扶持,身子一歪,狼狈得抱住身畔一棵大树,勉强站稳……

老大,你要表现对荣歌的疼爱也犯不上这么明显吧!

我爱你——却不会因为爱你而爱上你的儿子……

梁朴昕将眼角余光发挥到了极致,左边瞥着聂枰被自己甩到一棵树上,目光幽怨无奈;右边看着海贝贝和荣歌越跑越近……

狠下心任由聂枰吃力地靠在树上,梁朴昕大步迎上去,一把将荣歌搂进怀里,抱着他飞转了几个圈,宠溺的吻密密麻麻洒满了儿子的小脸……

聂枰,你看我这么疼儿子……

为了我,你也试着爱一爱小荣儿吧……

我亏欠你的——用宝贝儿子来还,还不行么……

宽厚温暖的怀抱,眩晕激烈的旋转,毫无保留的宠爱……

给予他这些梦寐以求、却从未拥有的,竟然是他曾经刻骨憎恨的仇人……

而现在,他已经成为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最爱他的人……

待梁朴昕亲够了,荣歌踮起脚尖,在男人颊边轻轻一吻,低低喊了声,“阿爸——”……

再次承受男人狂喜之下的乱吻,少年黑眸半敛,竭力掩饰着深藏心底的愧疚……

“宝贝儿,期末考试怎么样?考得开心吗?”梁老大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嗯,不太好……差不多都是刚及格,还有一科没过……”

看着梁朴昕骤然阴鹜的眼神,荣歌将一张银行卡放进他手里,眸子深处漾着感动,嘴上却抱怨道,“阿爸,我把那一千万都存起来了。你玩命换来的血汗钱,怎么能随随便便扔给别人,就只为了那么荒唐的一个目的……”

小人儿竟然这么懂事!这么体贴人!

梁朴昕感动得鼻子发酸,喉咙发紧,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猛然低下头,又狠狠亲一口儿子……

只是,这次,他亲在那张柔嫩欲滴的小嘴儿上……

一道森冷杀气直射过来!

聂枰,你嫉妒了……

嫉妒就动手呀……

我儿子比我好一千一万倍!

你再不珍惜的话,我可要——

我可也没有办法……

因为,我知道,他爱你有多深……

似乎也感到破空而至的烈焰,荣歌转头,迎向那道灼人的视线,却在对视的一刻,只看到黑眸中一成不变的清冷淡漠……

“还是不穿剑道服、不说日本话、不带左罗面具的你,更像人样儿……”荣歌冷冷说着他阿爸和海贝贝都听不懂的话,声音不高却很清亮……

“没错,我是披着人皮的畜牲——就算像人样儿,也不是人……你总算有点儿长进……”聂枰斜靠在树上,根本不顾梁朴昕频频杀过来的眼色,淡然说着残忍的话……

老大,你儿子貌似乖巧的小花猫,实际上是头虎崽……

只是他张牙舞爪的样子,你没见到罢了……

泪水瞬间滑落,颗颗清亮,滴滴剔透……

荣歌将脸埋进梁朴昕怀里,瘦小的身子微微发抖,搅得他阿爸心都要碎了……

断线珍珠般落入尘土的泪水,一滴不少,悉数砸在聂枰比岩石更冷硬的心上……

恍惚忆起少年甜甜的笑语——‘笑是假的……难道哭就是真的吗?’

朝夕相伴四年,人儿的真哭假笑真笑假哭,他看在眼里,却从未放在心上……

只是,那甜蜜的笑、凄美的哭,曾无数次迷乱他的眼,更险些擒住他的心……

蓦地一闪,那枚被他咬破的项坠在眼前晃动,红色毒液早被他喝光,破败的皮囊在风中摇摆……

梁朴昕摇晃着手中的项坠,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聂枰,冲荣歌说道,“看到这个了?这枚带毒的项链其实一直挂在聂枰身上,他救出海贝贝以后竟然咬破项坠自杀,幸好当时有阿爸在,否则……”回想那一刻聂枰的决绝,梁朴昕恍然觉得右肩刻字的部位刺痛难当,连着他的心也痛成一片……

密封着剧毒液体的项链,不是挂在自己脖子上吗?怎么……

荣歌怔怔看着那枚残破的项坠,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看向聂枰,心中隐隐升起难以置信的企盼……

他曾经不止一次告诫我:万一被人污辱,就咬破项坠解脱,我的身子只属于他……

可其实,他给我的项链是个仿制品?根本没有毒?

难道,难道他……

“聂枰这个畜牲呀,从来舍不得你死呢,一直拿着个赝品吓唬你……”梁朴昕一语道破天机,窥到儿子眼中的动摇和迷惑,不禁得意地看向聂枰,却在看到清冷黑眸深处的阴霾时,冻结了脸上的笑容……

“老大,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舍得送给别人。”淡漠的唇角一勾,聂枰笑得轻淡,却又格外残忍、格外凄凉……

排山倒海的痛楚和心疼,瞬间袭来,生生碾碎梁朴昕所有的妄想和企盼,重又将他打回对那个人永远的亏欠和愧疚之中……

是啊,这跟荣歌有什么关系……

我早该想到……

我送你的东西,你怎么舍得送给别人!

二人心念黯然间,那抹翠绿色的身影早已挣开梁朴昕的怀抱,越跑越远,深浓的落寞和孤寂飘散风中……

……

“聂枰,快坐上来,我推你回去……”在一边察言观色很久的海贝贝,终于确定荣歌是聂枰的命中克星,殷勤地推过轮椅,要推聂枰回去休息……

伸臂搂住海贝贝,梁朴昕俯下身,在人儿耳边轻声低语,“小东西真能干,接回来荣歌,立大功啦!想要什么奖赏,嗯?”

几天前,梁朴昕就知道海贝贝潜心策划荣歌归来的事,却佯装不知……

就让小东西有点成就感吧……

“你今天晚上脱光了,跟我做爱……”海贝贝抓紧机会提要求,眼中闪着可爱无邪的光……

晶黄美眸中一无所知的期盼,刺得梁朴昕几乎不敢直视,轻咳一声,不置可否,转过身一把横抱起聂枰,笑道,“用不着推轮椅,我也锻炼一下臂力,就当举沙袋……”

梁,你一天举十几次沙袋,还没锻炼够吗!

海贝贝默默跟在二人身后,欲哭无泪。

第三十三章

当聂枰的腿终于康复到健步如飞,向来认为自己可负天下人的梁老大也逐渐从愧疚中解脱,开始思酌如何向小贝贝解释‘那件事’……

很不幸,他尚未坦白,海贝贝便已成功脱下他的衣服,看到男人由于心力交瘁而清减很多的身子以及肩头那个醒目的‘聂’字……

……

内战结果,梁老大身上又添了些纹身——右肩‘聂’字上被划了‘X’,左肩被刻上‘贝贝’,配上他最近熏陶出的颓废气质,活像一个搞表现主义的伪艺术家……

‘折兵’的同时,‘夫人’当然也赔了——海贝贝手持鲜血淋漓的‘雕刻刀’,恸哭着跳上直升机,飞到印尼他父母那里……

……

匆匆跟聂枰进行简短的话别,梁老大提了一串要求——“等我回来时,你和荣歌都得活着、四肢健全、眼睛没瞎、脸上没疤、那个地方没废……其它的,随便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面对如此荒唐的要求,聂枰只有苦笑:老大,我宁可毁容阳痿眼瞎残废,也不愿意——心碎。

……

大清早,聂枰教几个新入伙的弟兄扔飞刀,做了几次示范,虽然没有百步穿杨那么夸张,但十几米外指哪儿打哪儿的功夫已令众人瞠目,肃然起敬,不敢小瞧这位年纪轻轻的二当家……

“都什么时代了,还要靠扔刀子打地盘?洞里萨真成了桃花源……”

清晨薄雾中,一个少年手撑竹篙,从荷塘深处缓缓划过来,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仿佛从红香翠浓的水墨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只是……小船突然停住不动——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已将竹篙和船身死死钉在一起!‘仙子’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水盈盈的眸子微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呆了除二当家之外的所有人……

荣歌判断那把飞刀插得很深,根本没法伸手去拔,便使劲撑几下竹篙,竟然纹丝不动!两行清泪瞬间夺眶而出,人儿透过泪雾,却见始作俑者插手站在一边,根本没看向自己!

把心一横,荣歌悄悄向船尾移动,脚下使力,身子猛然向后仰……

扑通……船上的仙子落水……

俊脸上飞掠过某种不易察觉的情绪,聂枰冲弟兄们摆摆手,淡淡吩咐,“都去射击场练习。”

……

虽在夏末,但山中气候寒凉,清晨的荷塘简直冷得象冰窖……

荣歌闭住气、咬着牙在水里扑腾了一刻钟,迟迟不见有人来救他,只得从水中站起来,却见岸边已经空无一人,不禁低低啜泣起来……

对于聂枰,他爱过,恨过,伤过……

剑道课上,他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始终对他只有爱,没有恨……

回到洞里萨已有一个多月,他想尽办法吸引聂枰的注意,男人却冷淡得如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

‘那么冷酷的一颗心,如果完全属于你,那他一定是爱惨了你!’

……

但,那颗冷酷的心不属于他,留给他的——仅有冷酷而已……

……

“你再哭下去,荷塘可要闹洪水了。”男人淡漠的声音不期然地响起,令少年的背脊轻轻一颤……

猛回头,就见聂枰赤脚坐在小船上,看戏般悠然的眸子里写着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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