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做什么?」微微拧起俊眉,郭敬棠眼神并没有离开过费文立身上,语气冷硬的质问着。
他一直很欣赏苏绿欣为了打击犯罪所做的努力,这个女人虽然盛气凌人,有时让人倍感压力,但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消灭一切不公不义的事情,为那些受害者出一口气。所以郭敬棠即使常与她大呼小叫的对峙,但他真的打从心底佩服她。
不过,这一次,郭敬棠却感到迷惑了,从她要求费文立帮忙开始,他就感到十分不安。心里一旦有所迟疑,他愈觉得整个事件不单纯。
「没做什么,就是请费医师帮忙评估嫌疑犯的精神状况……」
「苏绿欣,不要把其他人当笨蛋!我太了解你了,你才不关心他是不是精神异常,你只关心能不能送他一颗子弹。就那么点薄弱的证据,你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起诉他。」
各怀鬼胎似的瞪视着彼此,苏绿欣微微眯起眼睛,僵硬的扯动嘴角,试图表现得更自在些。无奈这些举动,只是让郭敬棠更加怀疑而已。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只要让他出庭,谁都会判他死刑的!如果他不是凶手,为什么要故布疑阵?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了跟外头的那个女人长相厮守,所以杀害全家老小,这么丧心病狂的举动,是个人都会判他死刑的!」
「法律讲求的是证据,不是这么意气用事的反应。」
「他外头的女人也是最有利的证人啊……这家伙怎么那么天真,杀了这么多人,还以为逃得过法律的制裁?他外头那个女人一听到消息,吓都吓死了,深怕自己是他下一个目标。」
「除了证人的证词之外,你还有什么?指纹?凶器?还是动机?他只要请个好一点的律师,就有千百个理由和你耗上数年甚至数十年,苏绿欣,这不像你!你绝不会让他大大方方像个没事人般走出法庭。」
危险的眯起眼睛,瞳孔中绽出一闪而逝的怒火,苏绿欣像是被戳中痛处般抿起嘴。她确确实实感受到来自辩方律师咄咄逼人的压力,明知道这个男人有罪,却偏偏无法将他千刀万剐。她就连做梦都在凶残的啃食着对方的骨血,巴不得将那个男人挫骨扬灰。
「郭敬棠!你到底想说什么?」恼羞成怒的暴喝一声,苏绿欣的激烈反应,让其余人忍不住的频频观望。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只是……如果因为你们的什么计划,害得老费受伤……」
「郭敬棠,你疯啦?什么叫我们会害费医师受伤?这里是哪里?第二分局啊!满坑满谷的警察,费医师在这里很安全的!」
庄维汉让郭敬棠及苏绿欣的吵架声引来,不以为意的冷哼数声,夸张的比了比身后。侦搜一课的成员全等在侦讯室外头,有这些荷枪实弹的警察坐镇,第二分局跟铜墙铁壁一样牢不可破。
看了一眼庄维汉及苏绿欣,还有那票严阵以待的侦搜一课成员,郭敬棠突然明白什么似的暗骂数声,气愤的瞪了众人一眼。不理会庄维汉的阻拦、叫唤,想也不想的闯进侦讯室里。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费文立一直很认真的询问着问题,仔细观察嫌犯的反应;费文立将那些可疑的回避行为记录下来,打算比对问题,找出他可能说谎的地方。
整个侦讯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费文立不是第一次面对满手血腥的犯人。疗养院的隔离病房里,有些情况更为严重的精神病患,他们的可怕行为从没吓倒费文立,他一旦全心投入研究后,便不会感到害怕。
从郭敬棠闯进侦讯室那一刹,费文立的注意力自然被吸引,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名嫌疑犯竟然轻易的挣脱手铐,碰的一声跃上桌子,恶虎扑羊似的撞向费文立。
「老费!」
「不要过来!否则我扭断他脖子。」
一手勒着费文立的颈子,另一手按在他头顶,那名嫌疑犯凶恶的命令着。仿佛证实自己的恐吓般,略为使劲,费文立不由自主的闷哼数声、眼冒金星。
「放开他……我叫你放开他!」暴喝一声,郭敬棠气势惊人的逼近。
「让开!通通不准过来!否则我就扭断他脖子,准备……替我准备车子,还有现金……」怒红双眼,那名嫌疑犯略退几步,更加使劲的勒着费文立的颈子,半拽半扯的控制着对方的行动。
「你以为你能活着出去?」冷哼数声,郭敬棠扯了扯嘴角,刻意的侧了侧身,让嫌疑犯看清楚侦讯室外的情形。
庄维汉及他的小组成员早就等在那里,枪口全瞄向嫌疑犯,巴不得他胁持费文立出去,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把他打成蜂巢,连开庭都省了。
「哈哈——!我没损失啊!就算死也能拖个垫背!」疯狂的大笑起来,那名嫌疑犯一脸豁出去的模样。打从知道他的女人出卖他之后,他一心一意就是要出去料理她,已经满手血腥了,才不在意再多杀一个。
冷冷的瞪着嫌疑犯,更多时候是留意费文立的状况,郭敬棠知道事情不能拖,一旦真正开启谈判会没完没了。
被勒得有些缺氧,费文立觉得脑袋变得昏昏沉沉、步伐开始不稳,咬了咬牙努力的保持清醒,快速的判断情势。
他不知道该怎么自救,但他深信郭敬棠会有下一步,而他一定要保持冷静、保持清醒,一定要及时配合对方的行动。
冷硬的眼神瞪视嫌犯,郭敬棠俊眉微微一挑,费文立想也不想的朝侧边一偏。那个身手矫健的前警察,长腿一跨冷不防的窜到嫌疑犯身前,一手捉住费文立臂膀,另一手狠狠一拳砸在嫌疑犯的鼻梁上。
来不及发出惨叫,那名嫌疑犯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手中的人质便让对方抢走;想反击,郭敬棠的下一拳重重的击在他的腹侧,肝脏仿佛被震裂般一阵剧痛。那名嫌疑犯反射性的弯腰,郭敬棠的膝盖不偏不倚的迎上,直接撞击他的胸口!
闷哼一声倒地不起,那名嫌疑犯缩在地上颤抖着,张大口呜呜噎噎的吐着白沫。从欺身上前到拖着费文立退开,前后仅仅数秒,郭敬棠竟然只用了两三个简易动作,不可思议的撂倒对方。
「郭敬棠!你……」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庄维汉不知是受到太大震撼,还是认为自己的计策被破坏,硬生生的愣了好几秒才咆哮起来。
依旧是不带一丝一毫情感的冰冷眼神,郭敬棠回头睨了庄维汉一眼,长腿又是一跨,无声无息的窜到庄维汉眼前,一抬手,狠狠一拳挥向对方鼻梁。
「敬棠!」拼尽所有气力的呐喊,费文立干哑的嗓音适时的制止郭敬棠,后者的拳头停在庄维汉鼻尖。
「你……」
「我什么?你该感谢老费还发得出声音,否则……」
深吸了好几口气,郭敬棠的眼神终于恢复原本的模样,伸手揽过费文立的腰际,将人带离侦讯室,经过苏绿欣身旁时,若有深意的瞄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你的。不过……未审先判、滥用私刑,你不比那个人渣高尚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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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们想利用我,结果我还是帮倒忙了,对吧?」靠着车窗,费文立嗓音略为沙哑的低声说着。从上车开始,他们就一路沉默的行进着,低迷的气氛让他感到不自在,他不必拥有读心术,也能知悉郭敬棠有多气愤,他果然只会拖累对方而已。
「你知道?」扬了扬俊眉,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有些泛白,郭敬棠当然不是针对费文立,他气愤的是庄维汉及苏绿欣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就算他们安排再多、再厉害的警察包围,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们对得起、赔得起吗?
「嗯,其实在看过他精神状况的初步分析,就知道他是控制欲极强的那类人,当警察有意无意向他透露是他外头的女人出卖他时,我的心里就有谱了。以他的个性,他一定会想办法逃出去弄清楚真相,绝不允许那个女人背叛他……况且,那些警察刻意的没将手铐锁紧,我就猜到他们另有意图……」
「那你还傻傻配合?知道他们拿你当饵,你就该立即退出这个该死的计划!」
「因为我知道你在门外……我相信你。」
车内再次静了下来,郭敬棠望着前方专注的驾着车子,费文立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彼此都想打破这份沉默,却又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只能任由这股低迷的气氛蔓延再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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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我替你检查伤口。」理所当然的开回自己家里,郭敬棠简洁有力的命令着,头也不回的去翻出急救箱。
以他对费文立的了解,现在不管说些什么,即使是安慰的言论,听在那个容易想太多的聪明脑袋里,都会被曲解成责备的话,所以他选择什么也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检查对方的伤势,他不清楚那个混蛋使了多少劲,但他相信绝对不好受也不乐观。
顺从的坐在沙发上,费文立果不其然的陷入自责的情绪里。他曾经天真的以为自己能跟郭敬棠并肩作战,结果却发觉,他们的世界天差地别,每次当他自以为是的想帮忙时,总会将事情愈弄愈糟糕。
「来,我看一下。」
蹲到费文立身前,郭敬棠小心翼翼的拉开对方的衣领,一大块青紫色的烙印,让这名男子原本按下的怒火又莫名的飙升起来,他不该对那个混蛋太仁慈,或许真该让庄维汉表现一下,直接把那个人渣轰成蜂巢算了。
「对不起……」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内疚,费文立声如蚊蚋的道着歉。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没有怪你,我永远不可能怪你。」
「你不生气?」
「我生气,但不是针对你,而是庄维汉跟苏绿欣。他们不该用这种手段,那个人渣虽然该死,但这是不对的……」
望着郭敬棠认真的解释神情,费文立忍不住的漾开一抹温柔的笑容。这就是他认识的郭敬棠,正直、勇敢的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有时也会胡来,甚至动起手来凶狠的像个杀手多过像个警察。可是他的心底一直有条不可逾越的界线,那就是不容侵犯的正义。
「傻笑什么?瘀青这么大片,你有得受了。」立即走进厨房抄出冰块,郭敬棠有些惩罚意味似的用力敷上,痛得费文立闷哼好几声。
「很痛……」
「知道痛还敢乱来?如果我不在,你怎么办?子弹不长眼睛,万一被打中了,死了倒还好,重伤瘫痪看谁照顾你!」
小心翼翼的替费文立冰敷,郭敬棠不放心的又去找了些化瘀的药品,一边翻翻找找、一边开始认真思考。
也许唐晓柔那个小女孩没说错,自从费文立跟自己重逢后,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不该太过冲动的邀请对方一起经营征信社,费文立应该待在安全的白色巨塔里。
轻触着费文立颈肩的皮肤,感觉到对方微微颤抖,郭敬棠下意识的叹了口气,这是很正常也很无奈的反应。
事件发生的当下,因为肾上腺素刺激的关系,所以显得勇气十足;可是恢复平静之后,才发觉当时有多可怕。像这种情况他也遇到过好几回,每次在枪口下捡回条命时,郭敬棠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冒出冷汗。
不发一语的再次走进厨房,郭敬棠熟练的温着牛奶,倒了些许白兰地,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是对他而言,确实能舒缓神经。
「喝吧!会让你舒服一点。」将那杯飘散着白兰地香气的温牛奶递了过去,郭敬棠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醇酒喝下。
一口一口抿着,费文立不知不觉的喝完那杯温牛奶,放松许多似的,长呼出口气。他对郭敬棠的信任是盲目的,即使对方递来一杯毒药,他仍会不疑有他的一仰而尽。
「还要吗?」有些惊讶的望着费文立,没料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喝光,郭敬棠不由得佩服他的好酒量。
点了点头,费文立将空杯递了回去,大概开始产生效力,他觉得整个人放松许多,不禁有些贪恋这种安心、舒服的感觉。
恶作剧似的倒了一大杯,郭敬棠好玩的瞧着费文立喝的一滴不剩。分不清是惊讶还是佩服,对方的酒量比他想象的更好,这真不像他所认识的拘拘谨谨的精神科医师,看来费文立还有许多他不了解的地方有待挖掘。
「你先休息一下,我等会儿送你回去。」
将冰块扔进流理台,郭敬棠慢步踱回客厅,接着察觉有些不对劲。费文立的眼神完全无法聚焦,肤色泛起一抹好看的微红。
「……敬棠?」眨了眨眼睛,费文立摘下眼镜,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的男子。
「嗯?」愕然的望着费文立,郭敬棠不知道是让对方摘下眼镜的俊秀模样震惊,还是让他既慵懒又带点命令似的语气吓了一跳。
「过来……」
「嗯?」
虽然有些疑惑,但脚步还是顺从的走近,郭敬棠好奇着费文立的『变化』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后者一把扯过他的衣襟,凑上前就是一记霸道的热吻。那名正直、正义的前警察,脑袋轰的一声停止运转。
「你……就是你那一吻,害我困扰好久……现在,还给你!一报还一报……」鼻尖靠着鼻尖,费文立低声的笑了起来,嗓音略为沙哑但更加的性感好听。
「一报……还一报?这……这句是用在这里吗?」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郭敬棠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费文立的酒量一点都不好,简直奇差无比,这家伙根本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
「是!我说是就是!」任性的低喝一声,费文立危险的眯起眼睛,大有郭敬棠再敢反驳他一句,就咬死对方的气势。
「好好好……你说是就是,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报仇』了?」莫名其妙的恶作剧兴起,郭敬棠好玩的睨着眼神迷迷茫茫的费文立。两人凑的这么近,白兰地的香气同样侵蚀着他的理性。
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费文立开朗的笑了起来,跟着像等待什么似顺从的闭上眼睛。原本想开玩笑的郭敬棠,脑袋中又闪过几记响雷,他该不该凑上前去?这算不算占自己好友便宜?
既然开了头,就要有始有终,这是郭敬棠的做人原则,下意识的舔了舔薄唇,小心翼翼的靠上前去。就在双唇快要碰上的那一刹,费文立咚的一声倒在他肩上昏睡过去。
「费文立……你的酒量真他妈的烂、透、了!」
第四章:The Lost Part
迷失
习惯性的蹭了几下,再舒服的翻了个身,跟着重心不稳的直接翻下床,碰的一声巨响瞬间惊醒房内的两个人。
费文立吃痛的闷哼数声,扶着腰际倒在地上呻吟;郭敬棠则是反射性的抄出暗藏在枕头底下的伸缩警棍,立即进入战备状态。
「老天……让你吓死了……」脑袋终于重新运转,郭敬棠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扶起靠在床边的费文立。也许是特勤队员出身,所以郭敬棠养成了高度警觉的习惯,即使是睡眠时间也不例外。
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费文立同样没好气的横了对方一眼,他怎么料得到自己会如此失态的翻下床?这根本不是他的房间、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瞪什么?这是我房间啊……好好好,摆张单人床害你摔下去是我不对,这样可以了吧?」无奈的高举双手佯装投降,郭敬棠嘴里嘀嘀咕咕的直抱怨。
忙了一整夜没睡,紧接着发生侦讯室的袭击事件;好不容易回到家,费文立这家伙又出状况,到头来连床太小张还要被嫌弃?他是招谁惹谁了?老天看他特别不顺眼吗?
揉着腰吃力的爬上床,费文立发觉自己身上酸痛的部份出奇的多,再加上宽松的白衬衫根本不是自己的,不禁狐疑的凝视着郭敬棠,无声的逼问详细情形。
时间倒转到六个小时前……
「费文立……你的酒量真他妈的烂、透、了!」半拖半抱的想将睡死过去的费文立拽进房间,郭敬棠咬牙切齿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