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毫不理会他,径直走到门外,跨上侍卫牵来的马,低头看了一眼追出来的夏侯云,冷冷道:“你若不想他死,就跟着来!”说完,策马而去。
夏侯云急忙叫侍卫备马,心急如焚地赶了过去,等到了楚府大门口的时候,发现禁卫军已经将整座宅子层层围住,别说人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这才想到,抓人追捕,那可是禁卫军的看家本事啊!
沈淮凝视着紧闭的朱漆大门,举起左手,高声道:“放火!”
“不许放!”夏侯云扑到沈淮的马前,紧紧拽住他的衣摆,叫道:“这是楚家的房子,要是就这样烧了,凌云和北殇王都会兴师问罪的!”
沈淮冷冷一笑,“我倒想看看,他们怎么问我的罪?立刻给我烧!”
“是!”禁卫军士兵接到了命令,架柴的架柴,泼油的泼油,最后,一个个烧红的火把天女散花似地从半空飞过,落在柴火上,“轰”地瞬间烧成了一堵火墙。
夏侯云见沈淮是来真的,急的眼都红了,苦苦求道:“哥哥,我不敢了,再也不敢骗你了!你让他们把火灭了!我求你,求你了!”说着,跪在地上,重重地磕起头来。
沈淮冷着脸,不发一言,由着夏侯云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忽然,楚府中一道白色人影,从火墙之上飘然飞出,掠过众人头顶,最后落到夏侯云面前。
“云,云儿……”那人将夏侯云从地上拉起,见他额头磕出了血迹,立刻心疼地朝伤口上吹着气,“痛痛,痛痛……”
即使沈淮再淡定,但乍看到此人,还是几乎倒抽一口冷气。他原本以为夏侯云只是背着他和闲杂人等结交,所以心中不爽,想给他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夏侯云暗藏的,居然是这个人!
“昙、因……”沈淮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昙因这才正眼看向沈淮,一看之下,面露怯意,直往夏侯云怀里钻,手指哆嗦地指着沈淮道:“坏人,怕怕,怕怕……”也不知他是真害怕,还是装的。
“哥哥,别伤害昙因,求你了!”夏侯云哀求。
沈淮头痛地扶额,“你,你居然养的是这个东西!”
昙因显然对沈淮的用辞很不满,大声道:“昙因……不是,不是……东西!”
沈淮几乎跌下马来,禁卫军士兵上前问道:“大人,还要烧吗?”沈淮看了看那已烧的漆黑的大门,和那对抱在一起如临大敌一样的孩子,长长叹一口气,指着夏侯云说:“你快把他给我送走,有多远走多远,别再让我看见!不然,我就亲自动手了!”
说完,带着禁卫军扬长而去。
这一晚,简直就是一场闹剧!沈淮此刻,只想好好安静一下,根本没有注意到夏侯云闪烁的眼神。
昊天北郊多山,到了三月多雨的季节,山中整日阴雨迷蒙,时不时就会下一场大雨。
阴冷的山洞里,夏侯云好不容易才生起一堆火,将冻僵的身体靠近火堆,打着哆嗦喊道:“昙因,快过来烤烤火!”
昙因站在山洞口,好奇地伸手接住洞檐上滴落的玉珠,嘴里兴奋地道:“雨!雨!”
夏侯云心想他一直在大漠生活,对他来说,雨水当然是稀罕物,也难怪他那么高兴了。
“别淋湿了,你会着凉的!”夏侯云担心地说:“要是生病了,我们就不能快点到大漠了!”
“大……漠……”昙因重复着他的话。
“对!我要送你回大漠,哦不,我要和你一起回大漠!”夏侯云坚定地说道。既然哥哥那么无情,要赶走昙因,还威胁要烧死他,那么他就和昙因一起走!那日昙因落入河中,本以为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活着,毫发无伤。他问了昙因好多次,可昙因总是语无伦次的,完全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落入河中还能没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好的朋友没有死!昙因还好好地活着!
“昙因,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夏侯云郑重地说。
昙因躺在火堆边,来回打滚撒娇,“云儿……好!”
天很快黑了下来,夏侯云睡意上来,便和昙因依偎着,互相取着暖,在山洞里沉沉睡去,全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
沈淮一从侍卫口中听说云儿悄悄离府出走,便立刻调动几乎全部禁卫军四处搜寻,甚至派了几队人马,往昊天城外辐射状方向,去各地寻找。
这日,有士兵从一个樵夫那里打探到消息,说在山上看到两个长相好似画中人的漂亮年轻人,于是沈淮亲自带领禁卫军搜山。
大雨滂沱,重重雨雾遮住视线,根本看不见远处的景象。
“大人,要避一下吗?”有侍卫问道。
沈淮没有穿蓑衣,全身上下早已湿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道:“谁都不许停下,继续找!”
山洞中,夏侯云翻了一个身,火堆的温度缓缓包围了他的身体,好像睡在家中的床上那般温暖,不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昙因也张开胳膊大腿,呼呼睡的香甜,没有发现一个黑色的人影无声地走进山洞,一步步靠近他们。
那人在昙因身边蹲下,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亏我找了你那么久,你倒睡安稳!”
他注视着昙因,良久,才伸手抱起他,回头看了一眼睡熟的夏侯云,轻道:“你的家人也来接你了,还是快快回家吧。”
昙因仿佛感觉到睡的地方有些不同了,于是嘴里发出一声轻哼。那人愈加抱紧他,笑道:“你偷偷跑了三年,到底在外面做了些什么?算了,等回到家后,我再和你算账!”
夏侯云只觉得自己的这一觉睡了很长,很长时间,周身暖融融的,身下是极为柔软的,仿佛家中的丝缎被褥,还有那熟悉的熏香……
熏香?夏侯云睁开眼来,只见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景物,真的是在自己的房中!是在做梦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身边闭目躺着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哥哥。
“你醒了?”沈淮突然睁开眼,看着他。
夏侯云吓了一跳,“哥哥,我,我怎么回来的?”
沈淮坐起身,认真地看着他,道:“我在山上找了一整夜,几乎把北郊的山翻了个遍,才把你找到的!”想起找到夏侯云时,他一个人躺在山洞里睡的呼呼作响,沈淮就又好气又好笑。
夏侯云看着沈淮泛黑的眼圈和明显疲倦的面容,心里暗自后悔,自己不该那么任性地出走,让哥哥那么辛苦。
可有个问题,他还不得不问:“昙因呢?你把昙因送去哪里了?”
“不知道!”沈淮冷冷道,见夏侯云一脸焦急,又补充了一句:“我找到你时,就没看见他。”
“他一个人……不知会不会有事?”夏侯云担心地问。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地死?”沈淮不屑地道。
夏侯云安静下来,他无法否认这点,昙因本来就是非常理可以推测的人,也许不久之后,他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哥哥,能不能帮我……”夏侯云支支吾吾地说。
“帮你找他?”沈淮挑眉问道,见他满脸期待地点头,不由暗自长叹口气,“好吧,等我睡醒就派人去!”
“太好了!”夏侯云高兴地欢呼,有哥哥出马就一定能找到昙因!似乎根本忘记了之前不久自己还在闹着离家出走。
沈淮再次躺下,拉过夏侯云的手枕着,“陪我睡一会儿。”
夏侯云乖乖地随着他躺下,手指轻抚着他有些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手指划过沈淮嘴唇时,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地自言自语:“那一次……在鬼车为什么……为什么吻我……”他说的很小声,用只有自己听的到的声音。
“你想知道吗?”沈淮突然发出声音,吓了夏侯云一跳,他本以为哥哥已经睡熟了,没想到竟给他听到了这无意中的话,顿时脸涨的通红,动都不敢动。
沈淮扬起嘴角,没有睁开眼,开口道:“自己去想……”
夏侯云深知沈淮高深莫测的脾气,将身子依偎到他怀里,鼓起勇气问:“哥哥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人?”
沈淮搂紧了他,轻笑起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夏侯云露出灿烂的笑容,有他这句话,一切就都满足了。他的幸福也许很小,可他已经知足了,只要此刻的小小幸福能永远延续下去,今生也就无憾了。
沈淮并没有食言,答应夏侯云的还是都做了。不过,一直也没有找到昙因,连漠西众国都派人找遍了,但昙因就像在人间消失了一样,杳无踪迹。夏侯云只得在心中盼望,有朝一日昙因会自己突然出现,就像以前一样。
一年后,又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御龙谷中,崇恩正在指挥军队训练,远远地,一个白色身影飞快地向他跑来。
“王爷,王爷……”夏侯云边跑边叫。
“云儿,什么事那么急?”崇恩向军队做个手势,停下了操练。
“凌云……来信了!”夏侯云兴冲冲地说。
崇恩顿时也高兴起来,“他说了什么?”
“他说北殇王已经平定了北方的乱局,他们很快就能回昊天了!”
“太好了!快写信告诉秦烈,让他和于飞也抽空回来一趟,我们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是啊,好长时间没有见他们了,去年王爷寿辰,他们也都有事没能回来。这回一定要罚他们一人三杯!”
“对,好好罚他们!”崇恩大笑着,心中已经开始期待不久后的重逢。
北方的官道上,一列车马队飞驰而过,扬起漫天尘土。
马车中探出一张年轻而漂亮的脸庞,有些焦急地望着前方,大喊道:“怎么跑的这么慢?还没到昊天吗?”
前方传来士兵的回答:“回楚公子,还没到呢!”
殷斯尧看着独自生闷气楚凌云,感到好笑,“都一年多没回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吧。”
“就是很久没回来了,才会着急!”楚凌云瞪了他一眼,怪他不能体会自己的心情。
不久,外面传来士兵们的欢叫:“昊天城到了!”
楚凌云露出欣喜的笑容,将头伸出马车外,眼前不远处,便是那久违的高大城楼,再熟悉不过的景象。
“崇恩、秦烈,我回来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