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今天的花灯节真没意思!”崇恩叹气。
“是啊,没有楚凌云和秦烈在一边吵吵闹闹,这玄宝宫是冷清了不少。”崇华故意学他唉声叹气,“真是没意思啊!”
“你是故意气我!”崇恩佯装生气,背过身不理他。
崇华从他背后搂住他,在他耳畔低声道:“不如今晚我们去正元大街看花灯吧。”
“去街上?”崇恩眼睛一亮,“我们好多年没出宫过花灯节了!”
“你还记得吗,那年你刚入宫时,我也带你去过。”
崇恩闭上眼,回忆在脑海中浮现,我怎么可能忘记?花灯初上时,熙熙攘攘的大街,璀璨夺目的烟花,无忧无虑的笑脸……
两人都陷入了那一段回忆,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走了进来。
“莫兰儿见过皇上、安平王。”
听到那声娇脆的声音,崇恩这才回神,点头表示问候。
“不知公主有何事吗?”崇华问道。
莫兰儿有些不悦,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何必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依然笑颜如花:“方才在外面听皇上说要去街上看花灯,兰儿也想去,不知皇上和安平王能否答应?”
崇恩悄悄瞪了崇华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不许答应。
崇华为难了,对方毕竟是个柔弱女子,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他怎么狠的下心来拒绝?
“既然公主有此雅兴,那就……一起吧。”
“太好了!”莫兰儿高兴地笑了起来,没有注意到安平王暗中狠狠踩了年轻的皇帝一脚,也没有注意到皇帝忍着疼皱眉的样子。
由于莫兰儿也要同去,崇恩心中不悦,就叫了夏侯云一同前往,给自己作伴。花灯如旧,灿烂得照亮了整个昊天城,宛如白昼。
莫兰儿生长在大漠,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繁华的景象,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买。
“崇华,你能买这个给我吗?”莫兰儿举起一盏莲花灯问崇华,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崇华刚想答应,忽然将崇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崇恩……我忘了带银子了……”
崇恩又好气又好笑,“人家公主还等着皇上付账呢!可别让人觉得我们中元小气啊!”
“崇恩!”崇华知道他故意想气自己,于是讨好地笑笑:“你先借我几钱银子吧。”
“我哪儿有银子啊!”崇恩甩甩自己的袖子,“皇上,你似乎从没给我发过月饷啊!”
崇华尴尬地摸摸鼻子,正在此时,一锭银子送到了他的眼前,只见夏侯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皇上,我有银子,先借你!”
崇华愣住了,崇恩则开怀大笑,小声道:“皇帝要沦落到问云儿借钱,我要写信告诉凌云,他也一定会笑死!”
崇华脸都涨红了,对夏侯云说:“你陪公主看花灯吧。”说完,拉着崇恩的手,往街的另一头跑去。
“皇上,你害臊了啊!真没面子!”崇恩存心哪壶不开提哪壶。
“闭嘴!”崇华作势要揍他,崇恩笑着躲避,两人越跑越远。
夏侯云和莫兰儿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走了啊?”莫兰儿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没关系,我陪公主看灯。”夏侯云笑道。
忽然,卖花灯的摊位传来吵嚷声,只听摊主气急败坏地哇哇大叫:“你这人要买花灯就要给钱!拿了我的灯,还不给钱,这是什么道理!你叫大伙儿评评理!”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也在指责那个手拿花灯不肯放的人。
“这不是明抢吗?太不知羞耻了!”
“在昊天城还敢那么横,大家去报官!”
“出什么事了?”莫兰儿问道。
夏侯云出神地望着那个被围在花灯摊前的人,梦呓一般地轻道:“昙因……”
昙因!真的是昙因!
“我替他给钱!”夏侯云走上前,将银子塞到老板手里,“这些够了吧。”
“云儿!”昙因看见夏侯云,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扑上前紧紧抱住他,又哭又笑,手里还攥着他“抢”来的梨花灯。
“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知道很危险吗?”夏侯云急忙道。昙因可是雅尔丹国师啊!虽然中元和雅尔丹和解了,可百姓却还是很忌惮彼此的,昙因大明大方地跑来都城昊天,万一被人发现,那不是糟了吗!
“云儿,云儿……”昙因抱着他不松手,似乎根本没有理会夏侯云的担心。
夏侯云眼眶泛红,“我以为你死了……原来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让周遭的人都看不明白。
过了很久,夏侯云才想起两人身处中元大街,忙抹了抹眼泪,握住昙因的手,说:“哥哥最近去杭城了不在家,我们回家慢慢说,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
昙因眉开眼笑,重重地点头,和夏侯云牵着手,往太尉府走去。
由于夏侯云见到昙因又意外又惊喜,所以完全忘记了莫兰儿的存在。
莫兰儿眼见只剩下自己一个,又气又脑,站在路边哭了起来,自言自语地骂道:“你们太过分了……说好陪我看花灯,一个个都说话不算数,我要回家……我要回白泽!”
“姑娘,别哭,你是想要这个花灯吗?”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莫兰儿抬头,只见一个清秀俊朗的年轻人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的,正是她刚才看中的莲花灯。
“是,是的。”莫兰儿止了哭,但仍抽噎地回道。
“我买了这个灯,送给你吧。”年轻人大方地将花灯的灯杆递到莫兰儿手中。
“谢谢……”莫兰儿有些难为情,让人看到了自己的窘态。
“没关系!刚才听见你哭,是不是你的朋友丢下你了?”年轻人问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一起看花灯,好吗?”
莫兰儿望着年轻人单纯真诚的笑脸,羞涩地点了点头。
深夜的天空,烟花漫天,灿若白昼的空中,火树银花,百花齐放。
北郊的山顶,崇华和崇恩手牵手坐着,静静地望着脚下灯火璀璨的昊天城。属于红尘的喧嚣声被隔离在遥远的山下,只留下一片宁静的世外净土。
“真美!”崇恩无限感慨,“愿上天恩赐,保佑年年国泰民安,岁岁繁花似锦。”
崇华握紧他的手,“崇恩,这一切的繁华,我都愿与你共享。”
“不,”崇恩笑道:“这一切的繁华,是天下百姓的。”
崇华眼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欣喜,却也有些意外,“崇恩,你以前不是说,想拥有这片大好江山吗?”
崇恩站起身,走到悬崖边,夜晚的清风吹起他的白色衣袍。
脚下是万里国土,满城繁华,头顶是漫天花火,瑰丽绚烂。闭上眼,干净无尘的空气夹带着夜晚的凉意,吹拂在脸颊上,仿佛整个人都被洗涤干净了。
“崇华,放开手,才能拥有更多不是吗?”崇恩伸出双手,张开双臂,“这江山、这天下,都已铭刻在我心中。我已经得到了太多,只愿放手,将一切还报天下!”
崇华难言内心的感动和震撼,眼前临风而立的崇恩,和当年那个纯真无忧的少年,身影重叠起来,变的是越发清瘦坚毅的脸庞,不变的是清澈无垢的纯净眼神。
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和他一同俯瞰脚下那片繁华,“我愿用我的一切、我的一生守护昊天百姓平安,守护你一世荣宠!”
第五十二章
入春后,昊天城迎来两桩大喜之事。两个出阁的姑娘,在都城中掀起了一片欢腾,成为一时佳话。
两位新嫁娘,一个是白泽公主莫兰儿,另一个就是丞相夏侯延年的千金夏侯静。
天下人都知道,莫兰儿是白泽国君送来和亲的,大家本都盼望皇帝能和公主成就一段姻缘,却没想到,最终花落他家,莫兰儿的新郎,并非年轻的皇帝,而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文官小吏。
一场热闹的花灯节,促成了这段良缘,崇恩听莫兰儿叙述完事情经过后,不由感慨:“姻缘天注定,老天爷早已有了安排,只等恰当的时候遇到恰当的人。”
不过莫兰儿毕竟是白泽公主,身份高贵,如果下嫁给一个无名小卒,恐怕安萨会有所不满,影响中元和白泽的关系。所以,崇华赏赐那位幸运的新郎官升二品,并且认莫兰儿为义妹,以中元的公主之礼出嫁,这样也算给足了白泽面子。
那是昊天城久违的皇室婚礼,崇华下旨大赦天下,全城欢庆。中元大街七天七夜流水宴席不断,每晚歌舞焰火不休,可谓隆重至极。
这场盛大的婚礼之后,紧接着便是丞相府的喜事了。
夜色如水,无声地流淌在小院的青石砖上。
夏侯静一身素衣,静静地望着此刻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心头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淮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将两人的酒杯斟满,举杯道:“恭喜夏侯小姐了。”
夏侯静看着他饮下杯中酒,自己却未动酒杯,而是问道:“你不问我为何突然出嫁吗?”
“因为不愿再等一个等不到的人。”沈淮淡淡地说道。
夏侯静笑了,笑中带泪,“沈淮啊沈淮,你不知道这般直接会很伤人吗,尤其是对一个女子?”
沈淮道:“你若是寻常女子,也不会让沈某如此钦佩了。”
“可也仅仅是钦佩而已……不是吗?”夏侯静轻声说道。
“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沈淮再次直白地道,眼含笑意,令人难以揣测。
夏侯静摇头叹息,懂了,也领悟了,多年的相思,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其实早就知道不是吗?可是自己不愿坦承这个事实。幸运的是,她还不算领悟的太晚。她未来的丈夫谦厚有礼,如玉君子,出嫁之后,她会忘了这个男人,重新开始。只是,为何此刻心中还是酸楚,隐隐作痛呢?
“幸福是自己给的,别人无法给你。”沈淮将夏侯静的酒杯推到她的面前,“夏侯小姐那么聪明,一定明白。”
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不过,以后不会了……
夏侯静举杯饮尽,“沈大人,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此次一别,山高水长,恐怕日后难再相见。”她嫁的是夏侯家的世交,远在南岭,路途漫长。
“珍重。”沈淮只说了寥寥两个字,但眼中是少有的真诚。
虽然没有公主的婚礼那般隆重浩大,但新郎新娘都是名门之后,所以相府的婚礼也举城轰动。
沈淮自一开始就已将夏侯静的心思看在眼中,了然于心。虽然无法回应她的一片痴情,但在其他方面还是可以给她补偿的。于是沈淮大笔一挥,将且留亭和自己在南郊的一片土地,全都慷慨地送给了夏侯静。有了这昊天城最贵的酒楼和一大片土地作嫁妆,夏侯静的这场婚礼不风光也不行。
解语有些不是滋味,埋怨地说:“他对你真好!我出嫁的时候,他送我的贺礼都没那么贵重呢!”
夏侯静苦笑,“那只是因为他觉得亏欠我更多罢了。感情的付出,如果不能用感情来回报,那就只能用金钱了。”
最舍不得夏侯静出嫁的,恐怕就是夏侯云了。
夏侯云从小和夏侯静生活在一起,姐弟情深,如今姐姐要远嫁,自然是伤心不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完全不顾那么多宾客在场。
夏侯静身穿大红嫁衣,轻言细语地将弟弟抱在怀里安慰,离别在即,纵使是大喜之日,也仍不免悲伤。
昊天城有恩重如山的父母,有最为疼爱的弟弟,还有曾经爱过,如今深藏心中的人……叫她如何舍得说再见……
喧天的锣鼓响彻街头,送亲的人群欢天喜地,大红花轿出了南城门,在青山绿水的映衬下,更显喜庆。描红绣金的喜怕下,两行清泪滑落……
两桩盛大的婚礼之后,崇华和崇恩就各自忙碌起来。一个有批阅不完的奏折,一个有处理不完的军务。
以前有秦烈和楚凌云两人辅佐左右,崇恩这个元帅当的轻松惬意。可如今秦烈身在燕台关,楚凌云腿伤刚愈,长久站立都不可,更别说练兵习武了。
唯一能帮助崇恩的,就只剩下夏侯云了。可自从夏侯静出嫁后,夏侯云就整天心神不定,
整天不见踪影,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崇恩无奈之下,只得一人挑起凤翎军的重担,收拾包袱搬回御龙谷的营地去住。
太尉府中,沈淮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旁边明显心不在焉的夏侯云。
“我吃饱了。”夏侯云放下碗筷,正欲起离开。
“慢着。”沈淮开口道。
“什,什么事?”
“你真的吃饱了吗?”沈淮突然问道。
夏侯云楞了一下,回道:“当然,吃饱了。”
沈淮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悠悠地说道:“我听侍卫说,最近每晚你都偷偷跑去灶房找东西吃,似乎胃口很好啊!”
“我,哪儿有?”夏侯云低着头,不敢看沈淮,“一定是侍卫看错了!”
“哦……”沈淮做了个了然的表情,又道:“可能是耗子吧,我想也是,云儿吃那么多,怎么一点都不见胖呢?”
夏侯云嘟囔了一下,说:“哥哥,我能走了吗?”
“不能。”沈淮沉默了看了他一阵,直看得夏侯云心中发毛。
“我还听说,在我去杭城的那段时间,你带过一个朋友回家来,可有此事?”
“没,没有……”夏侯云立刻否定。
“难道也是侍卫看错了?”沈淮道:“这种不长眼的东西,留着眼睛也没什么用了,不如……”
“不要,不要罚他们!”夏侯云急忙道,他是知道沈淮性格的,什么恐怖残忍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沈淮眼神一寒,不怒反笑:“你现在越来越胆大了,连我都敢骗了!”
夏侯云最怕哥哥生气,身子不断往后退,“我……没骗……”
“没骗人?那你在楚府养的那个也不是人,而是小猫小狗了?”沈淮挑眉问道。
夏侯云心中一惊,那日遇见昙因后,他就带他回家聊了一宿,后来担心沈淮发现,就将他藏在楚凌云家的大宅子里,反正楚凌云平日都住在北殇王府,楚府的宅子一直都是空关的,不会有人发现。却没想到,沈淮居然那么快就查到了。
“是不是要我一把火烧了那栋破房子,你才肯承认?”沈淮倏地站起身,又让夏侯云吓了一大跳。
“哥哥,他是我朋友!”夏侯云壮着胆子高声道:“我和朋友在一起有什么错,你不能管那么多!”
“那你就看看我能不能管!”沈淮面带冷霜,一边大步向外走去,一边叫道:“来人,将楚府宅子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哥哥,你不能那么做!”夏侯云追了上去,拉住沈淮衣角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