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下——卿曦

接下来的撤退相当顺利，几乎所有看见自己的老大被对方打中都愤怒得红了眼，爆发出了所有的潜力，极力掩护老大撤退。

黎子渊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凭着感觉跟着大部队撤退。

一个小时后 XX医院手术室外

“你这个叛徒，居然还有脸跟着回来？”赵懿桐被推进手术室急救之后金毛彪才有时间愤怒，也不管是不是在医院，顺势两只手紧紧攥着黎子渊的衣领，把黎子渊逼到了墙的死角。

黎子渊任金毛彪发泄着他的怒火，因为对于这样的指控他的确无话可说！因为的确是他通风报信！而今晚死伤这么多人也的确全部是他的罪过！

金毛彪见黎子渊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准黎子渊英俊的脸蛋儿就是狠狠两拳，力度之大从黎子渊马上就肿起来的嘴角就可得知。

“王八蛋，你以为老大顾及以前的情分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你以为仅仅凭这一次的行动被警方搅乱东盛就会一蹶不振了？你觉得那些死伤的兄弟的命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是吧？……”金毛彪一阵怒喝，对准黎子渊的腹部又是毫不留情的一拳。

黎子渊脸部肌肉扭曲成一团，按着腹部弯腰蹲了下去。一个成年男子在极度愤怒下毫不客气的一拳威力究竟有多大？没有尝试过的人无法得知，应该是很痛很痛吧，尤其是在掺杂了黎子渊内疚的情况下。

黎子渊抬头望了金毛彪一眼，他知道他这次的行为的确是大错特错，平白无故就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有赵懿桐。黎子渊根本没有想到赵懿桐竟然会突然冲出来为他挡枪子儿，那一刻，黎子渊几乎就要放下他对赵懿桐的仇恨，因为从来不曾有人这样为他奋不顾身过。所以，当亲眼目睹赵懿桐中枪倒地，黎子渊犹豫了，他不确定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恨着赵懿桐，是否还能一直带着王成瑜的仇恨活着，是否还会以“把赵懿桐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为目的。

黎子渊本来可以趁乱逃离，但他还是跟着来到了医院，可以想象的是当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告的密时会有多少人对他群起而攻之。对于这可以预见的一切黎子渊并不恐惧，他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赵懿桐，虽然恨极，但黎子渊并不希望赵懿桐是因为为他挡枪子儿而死，他不想亏欠赵懿桐任何东西，尤其是不可估价的性命！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用合法的手段报复赵懿桐！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了？”金毛彪的话还不绝于耳，“要是老大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子要你全家陪葬！”

黎子渊还是沉默不语，缩在墙角，静静等候手术室里面的消息，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赵懿桐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要死！

一直滔滔不绝骂得慷慨激昂的金毛彪被身边的兄弟拉到一边低声劝慰：“彪哥，这里好歹是医院，老大还生死未卜，你就先稍安勿躁吧，别妨碍手术室里的医生抢救。”

金毛彪也骂得精疲力竭了，抬头望了一眼还亮着的“手术中”，乖乖闭了嘴，靠在墙边耐心等待。

黑暗总是使人心生恐惧，尤其是在五味杂陈的时候。有的人因畏惧而踌躇不前，有的人意气风发到头来却撞得灰头土脸，有的人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终究是终此一生碌碌无为……而今夜的等待，也蒙上了一层不平淡的色彩……

第四十八章：阴鸷

漫长的等待狠狠地碾过每一个焦急等待的人的心，从来不知道两个小时是这样难熬，仿佛等待了整个世纪，物换星移，人面全非……

黎子渊蜷缩在墙角，头深深的埋在双腿间，磨人的等待摧残着他已经残破不堪的心，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一个个细节，一点点片段……还有那个心死的傍晚。

太平间的门被人突然的推开，黎子渊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王成瑜冰凉的唇，回头望着门口的人黎子渊说不出的厌恶，竟然是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来干什么？”黎子渊把王成瑜放好，冷冷的问。

“帮你！”

“帮我？”

“对！”

“我说过手术之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黎子渊情绪激动起来，刚刚触及王成瑜冰冷的尸体他已不能自制的颤抖起来，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王成瑜永远的倒下了这个事实，对着不速之客舒臣就是一阵暴喝。

“你难道不想替王成瑜报仇？”舒臣没有因黎子渊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把来这里的目的忘了，忽略掉黎子渊不恭敬的语气，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黎子渊躁动的情绪在听到舒臣的话之后渐渐稳定了下来，疑惑地望着舒臣问：“报仇？”

“不错，报仇。”

“怎么报？”黎子渊已经有点跃跃欲试，王成瑜死得不明不白，他绝对不想就这样算了，所以在舒臣说出可以为王成瑜报仇时他竟然把“手术之后不再有任何关系”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加入东盛，收集所有赵懿桐的犯罪证据，我会帮你把赵懿桐一辈子都关在监狱里，不会让他再继续害人。”舒臣说得声情并茂，脸色一点也不像刚刚才做完肝脏移植手术的病人。

“加入东盛？”黎子渊揣摩着舒臣的话，眉头紧锁着，“那么就是说我一定要休学？”想起已经为自己操心大半辈子的母亲，黎子渊有一点点不忍心，母亲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是休学，是退学。”舒臣的神色也有一点凝重，不管怎么说黎子渊始终是他的亲生儿子，东盛那个他想铲除的社团有太多的危险，黎子渊能不能够应付还是个问题，但是下一届竞选已经临近了，他不能失去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这次王成瑜的死恰恰是个转机，所以他只能利用黎子渊混进东盛收集赵懿桐的犯罪证据才可以一举把东盛瓦解，才能完成他多年的心愿。

“退学？”黎子渊沉吟一会儿，立马就否决，“不行，我妈肯定不会同意的，她不会同意我退学的！”在已经失去的王成瑜和母亲之间黎子渊没得选择，他不想在失去了王成瑜之后再失去最爱自己的母亲，那样会伤透母亲的心，他已经没办法对王成瑜做到呵护陪伴，但是他不能不孝！

“我会替你和你妈讲的，从凡斯顿退学之后我会帮你办一份美国里斯路大学的入学手续，那样你妈就不会不同意了。”舒臣猜到黎子渊会因为唐芸的关系而拒绝加入东盛，所以这份假的入学手续他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等黎子渊一句话就可以生效。

“你要我欺骗我妈？”黎子渊难以想象舒臣居然为了可以瓦解东盛连亲生儿子和最爱他的女人都可以当棋子一样利用！

“只有这样你才能够亲手为王成瑜报仇不是吗？”舒臣平静的脸上一丝波澜都没有，就像这场游戏的操纵者不是他一样，“也只有这样你妈才能接受你从凡斯顿退学不是吗？等你替王成瑜报了仇回来你依然可以回到凡斯顿继续念书，我会为你办妥一切手续。”

是的，黎子渊不得不承认舒臣说的是对的，只有这样才是最完美的，只有这样才能既不伤害母亲唐芸又可以替王成瑜报仇！所以即使知道是在被舒臣利用也还是答应了。

“好，我答应你！”黎子渊考虑清楚之后这样回复舒臣。

舒臣一点也不意外，黎子渊这十九年来的事情他早就派人查得一清二楚了，这个儿子最看重的就是感情，更何况他和王成瑜的关系匪浅，所以他在来太平间之前就已经笃定黎子渊到最后会妥协，他的目的一定会到达，东盛迟早败在他手上，东盛嚣张了这么多年，舒臣觉得他终于盼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他绝对不能错过！

“很好，东盛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一定要想办法通知我，那样才能把东盛打个措手不及！”舒臣心里已经很兴奋了，面上的红润更加明显。

于是，黎子渊以王成瑜的骨灰为代价加入了东盛，那一刻，他的心简直就像被石磨碾得粉碎一样，他从来没有想过赵懿桐会向他提出这个条件。毫无疑问，这对黎子渊来说是堪比致命的打击，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不能把来到东盛的目的忘了，他只能乖乖的交出王成瑜的骨灰！

在东盛一段时间赵懿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怀疑他的地方，黎子渊也稍微缓了一口气，他要做的就是尽量不引起赵懿桐的注意，否则以赵懿桐今时今日的心狠手辣他的小命难保，他进入东盛只是想把赵懿桐送进监狱，并不是来送死的。

直到赵懿桐要黎子渊一起去码头验货的时候黎子渊知道赵懿桐是在考验他，所以在通知舒臣时他也向舒臣说明了他的想法，舒臣很好说话的同意不会去偷袭。可是，突然冒出的警察里面居然有舒臣，而且舒臣还打算对黎子渊开枪！黎子渊懵了，这样混乱的场面已经不是他所预想的，舒臣对他开枪更是他没有想到的，最没有想到的是赵懿桐竟然在撤出安全范围后还会冲回来为他挡了一枪！

到底谁是白脸谁是红脸？黎子渊已经分辨不清，他意识恍惚的跟着回到医院，等在手术室外，心里祈祷着赵懿桐不要出事，因为他还有好多事情不明白，他需要一个人来为他解惑，他需要一个人来为他拨开眼前的迷雾。

忽然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黎子渊抬起已经僵硬的脖子，注视着手术室的方向，赵懿桐正被几个护士推了出来。金毛彪一群人早就冲了上去抓住医生一阵猛摇询问赵懿桐的状况，好在赵懿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黎子渊不由松了一口气。

由于赵懿桐还处在昏迷状态，黎子渊只能蹲在病房外候着，金毛彪一直守在病床前什么地方也不去，这让黎子渊更加内疚，毕竟赵懿桐是为他而受伤。

虽然已经凌晨五点，黎子渊一点困意都没有，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老大叫你进去。”金毛彪的话把黎子渊的魂魄拉了回来。

黎子渊站起来揉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麻痹的双腿，跟着金毛彪一瘸一拐的进病房。赵懿桐已经醒了，但是手术还是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所以此时的赵懿桐看起来格外的虚弱，完全没了平时的霸气。

“你……”黎子渊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定定的望着赵懿桐苍白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呵呵！”赵懿桐强忍着左肩的疼痛对着黎子渊一笑，“死不了的，这点小伤。”

赵懿桐越这样说黎子渊越觉得心里难受，不由又往前挪了两步：“你……不要乱动，小心伤口……”

赵懿桐淡淡一笑，这样的黎子渊是他久违的，曾经以为这样的黎子渊只会存在于美好的记忆中了，赵懿桐没想到只不过是为黎子渊挡了一枪就可以重温当日的美好，他暗自在心里想着这一枪中得还是很值得的。不过赵懿桐为黎子渊挡枪子儿也不是他赵懿桐头脑发昏自寻死路，他只是看见了当时黎子渊眼里的绝望，他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那一刻他就决定了黎子渊不能受到伤害，尽管黎子渊是为王成瑜的仇恨而来他也认了，因为对于王成瑜他的确亏欠得太多太多……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彪叔就行了。”赵懿桐看见黎子渊眼里的血丝，知道他也是等了一整夜没合眼了，于是开口叫他回去休息。

黎子渊见到赵懿桐醒过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这才发觉他自己已经疲倦得不行了，不想妨碍赵懿桐休养，也不想被金毛彪恶狠狠的眼光牢牢盯住，黎子渊很识趣的听了赵懿桐的话回去休息。

医院的电梯正在抢修，黎子渊只好选择走楼梯，刚走到三楼黎子渊的脚步就再也挪不动了。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黎子渊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眼更加发红，“你还想再来给赵懿桐补一枪置他于死地？”

舒臣站在三楼和二楼之间，一脸的悠然，与黎子渊一脸的愤懑完全不相同：“子渊，他为你挡一枪你就相信他了？就不再想为王成瑜报仇了？”

“他再没人性总好过你！”黎子渊想起当时舒臣对他开枪时的决绝就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舒臣知道黎子渊在说什么，不仅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子渊，你被他骗了，这一切都只是赵懿桐为了博取你的信任而布的局而已。”

黎子渊抬起讶异的脸与舒臣对视：“你说什么？”黎子渊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不愿意相信赵懿桐奋不顾身冲出来为他挡枪是假的！

“你以为赵懿桐真的会带你去验货吗？码头那些箱子里面装的不是军火，赵懿桐在耍你！”

“你胡说什么？”黎子渊睁大了双眼怒视满嘴胡说八道的舒臣。

“你不信？”舒臣一挑眉，“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们警方截获了两箱，里面只是从海南运到香港的水果，根本不是什么军火，这一切都是赵懿桐玩的把戏或者那批军火早就被赵懿桐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黎子渊听着舒臣的话，犹如被千刀万剐一样难受，刚刚看到的虚弱的赵懿桐难道是假的吗？不，那个样子是装不出来的，而且是自己亲眼所见赵懿桐被舒臣一枪打穿左肩的！

“你骗我！”黎子渊捂住耳朵，嘶声怒吼，“你要杀我，是赵懿桐救了我！”

“傻孩子！”舒臣露出难得的慈爱的父亲的样子抚上黎子渊的头，轻声说，“我怎么会杀你，我也是逼不得已，要是我不在赵懿桐面前对你开枪他是不会信任你的，虽然外界还不知道我们是父子关系，但是东盛的情报网绝对查得到，我不能让你在东盛遇到危险，所以才出此下策啊！”

黎子渊抬起泪眼摩挲的双眼，舒臣脸上的慈爱尽入眼中，他无法想象亲生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开枪，所以他宁愿相信那是在保护他！

第四十九章：转瞬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出奇的风平浪静，东盛旗下各大娱乐场所的营业额一天比一天好，没有警察时不时的来临检，没有其他社团的人来故意捣乱，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但，只有有心人才知道眼前这一切只不过都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烟雾弹而已。

赵懿桐住院期间，黎子渊天天都来探望，陪着赵懿桐说说话，顺便回忆一下以前在凡斯顿的日子，有时推着闷在病房里整天的赵懿桐到医院花园里透透气，晒晒太阳。赵懿桐很满意这个状态的黎子渊，至少他们之间表面那层隔阂已经破除，至于内里如何，赵懿桐还不想庸人自扰到去仔细揣摩，就算是假的那又怎样？

半个月后，赵懿桐康复出院，黎子渊来接，一切都按着狗血的剧情发展着，没有人打破这份难得的平静，就连一向视黎子渊为眼中钉的金毛彪都似乎放下了对黎子渊的成见，不再对黎子渊处处针对，挑黎子渊的毛病。

“出院之后是直接回总部还是先去各个场子视察一下？”黎子渊一边帮赵懿桐收拾东西一边问。

赵懿桐坐在床边，眼带笑意的望着黎子渊熟练的做着一切，深深吸入一口气，缓缓呼出才回答：“回家吧，王妈这么久不见我该着急了。”

自从赵懿桐接手东盛，几乎没有回过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地方，不是留在东盛总部就是住在以前赵一天住的别墅里，不为别的，他只不过是不想把血腥带回那个如此纯粹的“家”，仅仅是想保留住那个“家”原本的感觉，但经历了这么多，赵懿桐想“家”了，想那个有王妈的“家”，想那个充满爱的“家”，在“家”里才能不用再背负那么多的责任，不用戴着虚伪残酷的东盛老大的面具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