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下——卿曦

望着碗里堆积如山的黑黢黢的不知道原型是什么东西的王成瑜苦着脸说：“真的吃不下了！”

“亲爱的……”某人又开始耍无赖了……

“放过我吧！”

“不行！”某人转转眼珠，涎着脸说，“除非你主动凑过来亲我一口！”

“呃……”王成瑜望望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又望望碗里无异于毒药的一碗焦炭，最终还是败了，“好吧！”

一张充满各种东西被烤焦味道的嘴凑了过来，某人热情的迎接了……

……

生意爆棚的烧烤城里面有他们撑得要死的身影……

……

恋人聚集的广场上有他们深情拥吻的场景……

……

小女生聚会的甜品店里有他们被众人鄙视的眼光……

……

……

……

第三十八章：渐逝

麦朗手里的地盘被迅速的收回，不到一天的时间已经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还有东盛内部一些不同派别的势力也蠢蠢欲动，一场内战又将掀起！太大的动静必然会传到麦朗的耳朵里，德国的谈判已经由于麦朗的自乱阵脚而落在了下风，但是这笔生意是他唯一的筹码，他铁定是不能输的，只有拿到了独家代理权才能有实力和赵羽意拼死一搏，更何况还有王成瑜这步棋，麦朗心里盘算着表面上暂时的落败也许并不会是最终的结果。虽然中了赵羽意的调虎离山计丢了大片地盘但也未必会一败涂地，麦朗对这么多年来培植的暗势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麦朗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金毛彪会暗中调查凡斯顿所有可疑人物并把王成瑜轻易的拎了出来。他也没想到在凡斯顿的并不是“赵羽意”而是“赵懿桐”。他更没料到赵懿桐一下子就洞悉了王成瑜进入凡斯顿的目的还准确的锁定了他就是幕后黑手。他最没想到的是他一直以来在德国的一举一动都在郑参的监视下，这段时间以来谈判的不顺利其实都是郑参从中作梗。

作出了所能承受的最大让步，一纸合约终于摆在了麦朗面前，只要把名字一签就大功告成，麦朗握笔的手竟有些颤抖，无数次的确认合约上的条款，的的确确是独家代理权协议书！正待签下合约，麦朗突然感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无声地抵上了他的后背……

赵懿桐不着痕迹的合上手机，金毛彪刚刚传来的消息令他精神为之一振。转过头来注视着靠在他肩头疲惫得睡着了的王成瑜，赵懿桐心情出奇的好，只要王成瑜肯放手他可以不遗余力的消除一切后顾之忧！

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犹如昙花一现般迅速消逝，连痕迹都不曾留下。疯狂玩乐的一天在赵懿桐脑海里不停回放，每每想起王成瑜那副既怕被路过的人看见难为情又不愿意吃完碗里堆积如山的烤焦肉最终无奈的把嘴凑过来的委屈样子赵懿桐就忍不住发笑，那是王成瑜不加任何掩饰的样子吧，否则又怎么会那样真实！美好的回忆会不会像窗外的夜景一样一闪而逝？赵懿桐坚定的摇摇头，既然是美好的东西又怎么会不永恒于心中！

“凡斯顿大学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抓紧时间下车！”公交车猛地来了一个急刹，随即就传来了售票员大妈洪亮的声音。

放弃自己开车回学校，赵懿桐选择了和王成瑜像平常情侣一样坐公交车回学校，经过了一路的停停走走和颠簸不断终于到了学校大门口，赵懿桐轻轻摇醒熟睡的王成瑜，小声的在王成瑜耳边说了声：“到了。”

从起点站一路睡到终点站的王成瑜恢复了不少精神，一回到宿舍就兴致勃勃的拉了赵懿桐一起去洗鸳鸯，洗完之后顿觉神清气爽，连带困意也被洗得干干净净，两人并排仰躺在床上，都是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没做，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会怎么办？”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王成瑜已经完全不知道在杀了赵羽意以后应该怎样离开赵懿桐，所以他只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赵懿桐，他想听听赵懿桐的想法。

赵懿桐蓦地一愣，他当然明白王成瑜话里的意思，王成瑜终究是放不下杀“赵羽意”的想法，赵懿桐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心痛，明明知道这是王成瑜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说出的话，为什么还是会心痛？毕竟王成瑜的目标始终是扮演着“赵懿桐”的“赵羽意”，事实无法改变，所以赵懿桐也没什么立场去责怪王成瑜，他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

王成瑜久久没有等到赵懿桐的答案禁不住又问了一遍：“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一直找直到找到你为止！”赵懿桐极力睁大双眼不让不争气的眼泪流出来。

“桐，谢谢你！”王成瑜翻身抱住赵懿桐，“谢谢你带给我这么多的快乐！”

赵懿桐扯扯嘴角，竟是笑不出来：“怎么突然说这么伤感的话？”

“因为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我很怕这种快乐只是转瞬即逝的幻境。”王成瑜也在回想着今天和赵懿桐在一起放纵的玩乐情景，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其实你可以让它成为永远，只要你愿意！”赵懿桐的手附上王成瑜的手，紧紧的攥住，“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辈子都像今天这样！”

“我……”王成瑜一时之间找不出话来回应赵懿桐，眼前的赵懿桐异常真实，可是又是即将失去的美好，王成瑜确信赵羽意就在最后整理出来的那几份调查问卷里面，只要一个一个的排除赵羽意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那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赵懿桐绝望的闭上眼睛，这是他给王成瑜最后的机会，只要王成瑜回答一句“愿意”他可以立马把威胁王成瑜的那些势力解决掉，只是王成瑜的犹豫不决抑或是王成瑜心里早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深深的伤害了赵懿桐，他从来不知道被人伤害有这样痛，这种痛不同于失去父亲那时伤心欲绝的痛，这是一种有点失望、有点落寞、有点伤感、有点郁闷的痛，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赵懿桐深切的感受到了这种无异于被人抛弃的痛！

“你要找的那个人是谁，或许我可以帮你？”强压抑住内心不断翻滚的情绪，赵懿桐宛若平静的说。

王成瑜听不出赵懿桐语气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正都要离开了，索性就再信任一次！“找一个叫赵羽意的男孩子，他和你一样从小在美国长大，不久前才回国的。”

“赵羽意？”赵懿桐皱眉，王成瑜竟将这么重要的信息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是，赵羽意。”

“我就是赵羽意！”赵懿桐只想采取最后一招——破釜沉舟！

“你说什么？”王成瑜不敢相信的望着赵懿桐。

“我就是赵羽意！”赵懿桐再重复了一遍。

“你以前不是叫赵永凌吗？”王成瑜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了，“你怎么可能是赵羽意？”

“赵羽意也是我用过的名字！”赵懿桐苦笑一下，“我不知道竟然还有人记得我以前的名字！”

王成瑜这下是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场景了，抱着赵懿桐的手也不自觉的松了，瑟瑟的往床里面退，直到退无可退贴上冰凉的墙壁！

难怪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原来赵羽意竟然一直就在身边！王成瑜笑自己的愚蠢无知，从开学的第一天起就该明白的，哪有人来报个到都带两个保镖的？很明显是为了保护赵懿桐的安全，如果不是怕被暗杀的话又怎么会请保镖？还有每当问到赵懿桐的背景方面的事情他总是含糊其辞，起初并不在意，现在想起来才恍然大悟！加上他从小在美国长大、从来没有回过国以及经常消失不见人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王成瑜不敢接受赵懿桐就是赵羽意这个结果，从一开始他就本能的排除了赵懿桐就是赵羽意这个可能，现在突然一下赵懿桐跳出来主动承认他就是赵羽意，王成瑜说什么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尽管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王成瑜希望赵懿桐能够说“是啊，我就是在和你开玩笑！”

“没开玩笑，我的确就是赵羽意！”赵懿桐脸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痕迹，非常认真的说。

砰！王成瑜的大脑就像是被炸弹炸得粉碎一样，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下意识的说：“快睡吧，明天礼拜一，一整天的课！”说完翻身过去面对着冰凉的墙壁不再说话。

赵懿桐心痛的拥王成瑜入怀，仔细的为他掖好被子，亲昵的在王成瑜耳边低语：“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解决！”

王成瑜无声的点头，是的，明天就是什么都该结束的时候了，当时对boss的承诺就是找到赵羽意之后多过一天再杀他，他只是无法想象自己明天要杀的人现在竟然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同床异梦吧，王成瑜不知道赵懿桐为什么什么都不问他，这样也好，那样的伤痛不适合拿出来和人分享，静静承受、默默感伤也就够了！

夜，无眠……

第三十九章：蒙尘

“没有完成任务的杀手下场只有死！”一张狰狞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组织不会养没用的狗！”

砰！随即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熟悉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在小小的雪面前上演，这种场面雪见了无数次，除却一些感叹他什么感觉都不会有，早已麻木！雪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人本就是该死的，因为他们完成不了boss给的任务，没用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然而，唯独这一次，雪再也提不起精神去嘲讽这个所谓“没用”的人，他躲在坚硬的门板后面，只露出了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傻傻的望着房间里倒在血泊里的人和满脸戏谑的刽子手。

雪没有冲出去，因为他不能！即使倒在血泊里已然没了呼吸的人是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残酷的训练让这个年仅八岁的男孩有了不同于同龄人的坚强和镇定，他明白父亲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被枪决，这是他从接受训练那一刻起老师就告诉他的事实，没有完成任务的杀手下场只有死！站在杀手的立场他没有任何权利和资格为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流泪，但是作为血浓于水的父子他仍然忍不住红了眼圈，那个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他无私的爱着自己，包容着自己，虽然他不能给自己正常人的生活，但是那份沉重的爱却从来没有缺过席！

一定要成为最强的杀手！小小的雪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他不想重复父亲和爷爷的悲剧，他不想背负上“没用”的罪名，他不想让他的杀手生涯留下任何一点瑕疵！狭长昏暗的走廊尽头一闪而过一抹瘦弱的身影，从此不会再有任何感情！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残酷的训练，见惯了对手在训练中死去，见惯了没有完成任务的杀手被枪决，雪的心已经渐渐的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不会再有心痛，不会再对任何人心慈手软，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不决！

直到十一年后的某一天，雪接到一份特殊的任务——以正常人的身份混进凡斯顿大学，找出东盛老大赵一天的独生子赵羽意并杀掉他！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任务，十九岁的雪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好奇和欣喜，小时候的梦想虽然已经被尘封多年，但雪从未忘记过，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不能放过这次绝佳的机会，雪难脱稚气的想。

多年的封闭训练让雪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以前完成任务后必须立马回去，从来没有时间和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这个日益繁华的世界，纵是再冷血无情雪也逃脱不了十九岁年龄的桎梏，说到底他终究是太年轻，他也拥有太多同龄人的梦想，只是以前他无可奈何，而现在岂不是一个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顺利进入凡斯顿，雪正式成为一个平凡人王成瑜，他小心地应付着一切，始终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性，然而再坚固的城墙还是会有被攻破的一天！王成瑜没有料到自己会被这个花花世界所深深的吸引和感染，从进入7—311的那一刻，黎子渊迎面而来的一个阳光笑容已经注定了王成瑜的失败，融入这个无数次幻想过的世界竟是如此美好！

在发现自己开始变了的时候王成瑜不仅没有阻止这种本不该出现在杀手身上的变化，而是放任自流。于是，越来越泥足深陷，直到发现自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赵懿桐，那个连出场都是超豪华阵容、每天早上都叫不醒的人。是他给王成瑜干涸多年的心脏注入一剂新鲜的血液，重新尝试汹涌澎湃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的感觉，王成瑜沦陷了，他甚至愿意这是一个永远都不会醒的美梦。

日子一天天这样过下去就是王成瑜最大的满足，然而，现实总是残酷无情的，他不得不面对他来到凡斯顿的初衷，他不能忘了他的身份是杀手，他不能自欺欺人的一直沉溺其中！所以，他只求能再多一点留在赵懿桐身边的时间，将赵懿桐的一切重新温习一遍之后就潇洒的离开，那样心里保存的一切应该足够回味一辈子了吧？于是，接受boss麦朗提出的交易，王成瑜心甘情愿地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仅仅为了换来一些些他认为弥足珍贵的时间！

明明一切都朝着越来越好的趋势发展，王成瑜得偿所愿的和赵懿桐融合在一起，当他惊喜的发现赵懿桐也是爱着他的时候他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而软倒在赵懿桐精妙绝伦的深吻下，那个夜晚深深印在王成瑜心上，明白对方心意的刹那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

都说老天爷最会捉弄人了，在判你死刑之前往往会给你制造一幕幕美好的幻景，王成瑜的美梦破碎在赵懿桐开口承认他就是赵羽意的时候。王成瑜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近乎荒诞的一切，他只能后退后退一直退到没有任何退路，冰凉的墙壁让他清醒了不少，他记起了当时boss给他的“特别优惠”，所以，暂时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因为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不管是对王成瑜还是赵懿桐，他们心知肚明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王成瑜宁愿他从来都没有接过这个任务，就像以前一样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杀手世界，完全与外界隔离也许还是最好的保护伞，也就不会有此时此刻的心痛难受！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赵懿桐宁愿他从来不曾回国，就像以前一样沉溺于昏天黑地的肉欲里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回国亲眼见证自己的父亲以一具焦尸的状态静静躺在面前，至少不用牵动真心去爱上王成瑜，至少不会在得知真相后肝胆俱碎！

如果……如果……呵呵！“如果”多好啊，“如果”可以将一切不美好的东西都变得美好，但王成瑜和赵懿桐都明白那也仅仅只是“如果”而已，现实赤裸裸的摆在面前不容他们作任何狡辩！

“雪，我很遗憾你没能完成这次的任务！”boss麦朗惬意的坐在组合沙发里组装着新式手枪，那将是送王成瑜去见阎罗王的夺命索。

静静看着boss不断抬起握枪的手对着自己时王成瑜不依不饶的反抗，不是怕死，只是不想死在这个曾经蹂躏过自己身体的男人手里，同样不想重蹈父亲和爷爷的覆辙，最强的杀手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不要！”王成瑜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下一秒心脏已经被贯穿，颓然倒地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王成瑜呆呆地望着倒立的世界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