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下——卿曦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把窗帘拉开一点让阳光透一点进来好不好？”金毛彪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说着就自顾自的朝床边走去。转身回来的时候，金毛彪吃惊得睁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床上的人，下一秒已经一个箭步冲到病房门前冲着走廊大声叫喊：“医生，医生！”

不少过往的人都频频回头看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大声叫喊着医生，都暗暗可怜这个中年男人，因为这种状况基本上都发生在病人病情极度恶化的时候！

“医生，情况怎么样？”金毛彪不厌其烦的询问正在检查的医生，似乎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答案。

医生也很能理解他，微笑着点头：“真的是奇迹啊，被子弹打穿了肺居然还能醒过来，这是本院三十年难得一见的奇迹啊！”医生也很兴奋，毕竟他是这个奇迹缔造者的主治医师，自然是功不可没的。“不过，病人现在依然很虚弱，你们要注意小心照料，饮食尽量清淡，暂时不要下地走动，小伙子身体不错，住院一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金毛彪恭敬的把医生送了出去，再踱回来时一脸的兴奋更胜刚才，“老大，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刚刚醒过来的赵懿桐声音有点沙哑，不似往日那样的悦耳动听。

不过金毛彪可不会在意这么一点点小小的瑕疵，赵懿桐能醒过来他已经在心里感谢各方神灵不下千万次了，心头大石也终于落了下来。

“我睡了多长时间？”赵懿桐揉揉太阳穴，显然长时间的昏迷让他整个大脑都昏昏沉沉的。

“七天！整整七天！”金毛彪说着竟带上了哭腔，这么高大一个男人竟然在年轻人面前哭鼻子，说实话，赵懿桐有点不适应，但是金毛彪才不管那么多，尽情发泄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抱怨”，“老大，你昏迷了整整七天，医生都说你可能醒不过来了，但是……但是你竟然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呵呵！”赵懿桐咳嗽两声，胸口还是有隐隐的疼痛，那一枪贯穿胸口的时候也没这么疼！

“老大？”金毛彪抹了一把眼泪，想起还有正经事也不扭扭捏捏了，“王成瑜……”

王成瑜？赵懿桐反射性的把目光转到金毛彪的地方，定定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死了！”金毛彪小心的传递着这个消息，希望这个消息不会引起赵懿桐情绪太大的波动。

“死了？”赵懿桐无力的重复着这句话，其实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但还是禁不住抱有一丝幻想，“你杀了他？”按赵懿桐的估计剩下的时间足够王成瑜逃之夭夭，除非金毛彪提前赶到，或者另一个赵懿桐不敢去想的结果。

金毛彪顿了片刻立即否认道：“不是！”

“那……”赵懿桐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添一分惨白，显得这个年轻人更加的不堪一击！“他自杀？”

金毛彪无声的点头表示赵懿桐的猜想正确，又想起什么立马补充道：“我想他是很矛盾的，开枪杀了你之后最终难逃良心的谴责自杀了，子弹射穿心脏，当场死亡！”

射穿心脏！当场死亡！赵懿桐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自言自语道：“瑜，你没我这么幸运，我只是被射穿肺，而你却一枪射穿心脏，心脏，哈哈哈哈，心脏！”明明在笑，为什么满脸泪水？

为什么当时始终不肯放弃杀我？为什么？为什么又在杀了我之后随我而去？我明明就没有死，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你一定要认为你已经杀死了我？这是你一早的决定还是对我的愧疚？为什么你不一枪也射穿我的心脏，让它碎成粉末？要留我一个人独活在这世上？

“老大，那麦朗怎么处置？”金毛彪这一段时间都陪在赵懿桐身边，被郑参从德国押回的麦朗至今还关在东盛总部的密室里没有处置，现在赵懿桐醒了自然要让他来做决定。

听到麦朗的名字，赵懿桐莫名的翻身坐起，过大的动作牵动正在愈合的伤口，赵懿桐英挺的眉紧锁，眼睛里迸出噬人的凶光，脸上的肌肉不规则的抽搐！即使人在病中也杀气腾腾！是的，就是那个男人，是他把王成瑜带到身边，然后将自己和王成瑜一点点的彻底粉碎！

那个赵懿桐和王成瑜都玩得快疯了的礼拜天，在回学校的路上赵懿桐收到金毛彪的信息，郑参已经钳制住了麦朗，很快便会返回香港。赵懿桐曾为这个消息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麦朗一除，王成瑜便不会再有任何顾虑了。但赵懿桐还是想试探一下王成瑜在不知道麦朗大势已去的前提下会不会主动放弃杀他。如果王成瑜放弃的话，赵懿桐二话不说立马就活剐了麦朗彻底消除王成瑜的后顾之忧，以后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在一起了，两个人心中也不会有什么芥蒂，赵懿桐就会更加投入的去爱王成瑜。所以，赵懿桐选择在那天晚上就向王成瑜摊牌，因为他已经等不及了，他渴望和王成瑜真正坦诚相待的一天！

“等我出院了亲自处理！”赵懿桐咬牙切齿，心里想好了无数种折磨麦朗的酷刑，不只王成瑜这条命，还有父亲那条命，赵懿桐要和麦朗一一的算清楚！

“是。”金毛彪恭敬的回答，他很欣慰往日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大又回来了，他并没有因为王成瑜的死而受太大的刺激，处理起事情来还是这么从容镇定。王成瑜一死，金毛彪想着以后再也没有什么牵绊的老大应该更能独霸一方吧！东盛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不止现在这个规模吧！

“王成瑜的尸体替我好好安葬！”

正在憧憬东盛无限美好未来的金毛彪被赵懿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语气拉回现实，看着赵懿桐眼里的杀气已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感伤和痛苦。金毛彪很不忍心告诉赵懿桐事实，但是不说出事实的后果他也知道其严重性，索性豁出去了，脱口而出：“王成瑜的尸体已经被黎子渊带走了！”

黎子渊？赵懿桐怔怔的望着冰凉的地板，犹如一只身受重伤的猛虎，锐气顿时被去了大半，他不敢相信黎子渊看见王成瑜冰凉的尸体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惶恐，还有曹文竸，他也应该知道了吧？为什么一切美好来得那么快却又去得更快？

第四十二章：彻骨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黎子渊兴奋得睡不着，心里想着明天就可以回到久违的学校，可以见到住院这段时间疯狂想念的王成瑜，即使已经知道王成瑜和赵懿桐的关系，黎子渊还是难以自制的想要靠近王成瑜。也许这就是年轻人的心性吧，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去接近，就算那是一团会葬送生命的火海也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

坐在窗边，黎子渊仰望着深蓝色的天空，那一轮绚烂夺目的月亮还是高挂天空，只是少了旁边星光的点缀不免有点美中不足。广袤无边的夜空只剩下一轮单调的明月，黎子渊原本打算看星星赏月亮以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的兴致也被打散得七零八落，缓缓踱步回到床边，一个仰躺倒在床上，就这样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到天亮。

来接黎子渊出院的自然是袁杨，唐芸因为要上班一直都是依靠袁杨来照顾黎子渊的。虽然在刚刚知道袁杨是黎子渊的女朋友的时候唐芸对袁杨的态度极度冷漠，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在念书期间就谈恋爱，毕竟一般的工薪家庭不允许这样横空多出来的一笔不少的开销，况且谈恋爱既浪费钱又浪费时间，唐芸只希望黎子渊能够顺利毕业，再好好找一份正经工作，一辈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就算了。唐芸不想黎子渊像他老爸舒臣那样整天都和一些危险分子打交道，已经失去爱舒臣的权利，唐芸不想把儿子黎子渊也搭进去，透过黎子渊来爱舒臣也是唐芸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了。

但是在黎子渊住院期间，唐芸亲眼目睹了袁杨对黎子渊的好，那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唐芸看得出来，因为在他们身上唐芸看到了自己当年和舒臣在一起时候的影子，袁杨就像是自己的翻版一样，尽管自己得不到最爱的人，但是唐芸希望袁杨能够得到，更何况袁杨喜欢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唐芸推翻了以前所有有关不准黎子渊在念书期间谈恋爱的理论，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和袁杨相处得比真正的婆媳间还要好，袁杨当然也由于得到了未来婆婆唐芸的支持而对黎子渊更加用心，发誓一定要彻底的把黎子渊拿下！

“住了这么久的院回到学校一时之间也不能适应吧？”袁杨一边帮黎子渊收拾东西一边有意无意的和黎子渊说话，“要不先回家住几天再说？”

一心急着回学校见王成瑜的黎子渊怎么可能接受袁杨这个看似很有道理的建议，头也没抬就直接坚定的否决：“不用了，直接回学校！”

袁杨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黎子渊态度这么坚决她也怕再说会引起黎子渊的反感，便乖乖的闭了嘴，脸上一丝担忧隐隐浮现，她不确定黎子渊回到学校会是怎样的发狂，她只能从现在开始做好心理准备。

回到学校正是上课期间，黎子渊宿舍也没回直接和袁杨一起直奔教室，当黎子渊一口气跑到教室还没来得及好好喘口气就到处找王成瑜的影子，结果当然是失望的！

黎子渊喘过气来，急不可耐地一把抓过曹文竸问：“王成瑜呢？”

被揪住领口的曹文竸眼里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伤痛，看着一脸着急的黎子渊曹文竸更是轻叹出声，全校都已经知道了的事情唯独黎子渊还不知道，曹文竸不知道该怎么和黎子渊讲，所以一直选择沉默。

“说话啊？”黎子渊这才反应过来大家的表情都不对劲，肯定是自己在住院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一想到这里黎子渊更是着急，也不顾什么形象问题，对着沉默的曹文竸就是一阵怒吼，“你他妈的说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杨站在一旁看得也着急，连忙过来拉住激动的黎子渊安抚道：“子渊，你不要着急。”

黎子渊怨怼的横了袁杨一眼，袁杨也不再说话了，乖乖的缩回了手，站在原地对曹文竸轻轻点点头示意他告诉黎子渊。

曹文竸痛苦的咬住下唇，本来不愿意再回忆的过往再次袭来，渐渐的，不知不觉的又红了眼眶。黎子渊看着曹文竸一切变化的表情，心里更加的沉重，他知道即将知道的将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曹文竸艰难的说：“王成瑜……他……死了！”

“什么？”黎子渊下意识的反问，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旁边的有些女生已经开始抹眼泪了，虽然平时和王成瑜不熟，但是好歹也是一个班上的同学，更何况王成瑜还是她们心目中最佳男友的标准，突然就得到王成瑜死了的消息谁能不震惊？哪个女生不觉得可惜？遗憾？

“他——死——了！”曹文竸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心里的痛楚却是如潮水般泛滥。

“开什么玩笑？”黎子渊依然不相信，他了然的打个哈哈，“你们是不是想给我一个什么惊喜来欢迎我回来？”

“子渊！”曹文竸厉声呵斥，“接受现实，王成瑜已经死了！”

“我不相信！”黎子渊一把推开曹文竸，又冲向其他的同学，抓住一个问一个，但是结果都是令人绝望的。

直到一张几天前的报纸出现在黎子渊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安然的出现的时候，黎子渊终于相信，原来王成瑜早已在他还在住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个已经过时的消息？

报纸上的标题大得刺眼——凡斯顿一大一学生惨死中港码头！下面就是长篇大论的文章，黎子渊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在看到王成瑜冰冷的躺在码头边的照片时黎子渊已经心灰意冷！

“赵懿桐呢？他是干什么吃的？他怎么可以让王成瑜就这样死了？”赵懿桐可恶的脸又蹿了出来，黎子渊眼里迸射出吃人的光芒，为什么得到他却不能好好保护他？黎子渊现在恨不得将赵懿桐碎尸万段！

整个教室都陷入了窒息的沉默，没有人回答黎子渊，包括曹文竸，王成瑜惨死的消息已经让黎子渊发狂，曹文竸不确定下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让黎子渊知道后他会不会发疯？

黎子渊愤怒得红了眼睛，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地刺入手掌，鲜血一缕一缕的顺着拳头滴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花！

“说话！赵懿桐在什么地方？”

“……”

“说话！”黎子渊声嘶力竭的怒吼。

“……”

“曹文竸！”

“子渊，你……”曹文竸不自觉地想要逃离却被有先见之明的黎子渊紧紧拉住，太近的距离让曹文竸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压抑感。

“警方说是东盛的人干的！”曹文竸痛苦的闭上眼告诉黎子渊，事实上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黎子渊，黎子渊私底下对王成瑜的感情曹文竸一直是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想看到黎子渊像自己这样痛苦，所以在知道黎子渊和袁杨恋爱之后他打心底里为黎子渊感到高兴，他以为黎子渊放下了对王成瑜的感情，但是那天王成瑜和赵懿桐一起出现在医院他知道黎子渊并没有放下，这一切不过是黎子渊为了掩人耳目制造出来的假象，现在王成瑜死了，黎子渊再也压抑不住了，他爆发了！

黎子渊当然知道东盛是个什么组织，但是他明明问的是赵懿桐，曹文竸却牛头不对马嘴的乱答一气，黎子渊脸色更不好看：“我问的是赵懿桐！”

曹文竸竭尽全力从黎子渊老虎钳般的手臂里挣脱出来，眼神绝望的扫过黎子渊：“赵懿桐就是东盛的老大！”说完曹文竸头也不回的走了，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不要任何人来打扰，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冷静一下！是的，赵懿桐是东盛的老大，这个消息已经人尽皆知，曹文竸再不相信也只能相信，这是唯一能够解释为什么王成瑜死后赵懿桐一直不见人影的最好答案，况且，警方也是这么说的。望着头顶蓝得就要滴水的天空，曹文竸很不争气的流泪了，极力的压抑也止不住潮水般的眼泪。

当黎子渊飞奔到XX医院的太平间时，他第一次觉得人生这么的残酷，人的生命竟是这样的脆弱！

王成瑜安详的躺在冰柜里面，黎子渊忍不住伸手去抚摸王成瑜的脸，触及的冰凉让黎子渊清醒不少，他怔怔的望着王成瑜傻笑：“瑜，想不到当我终于鼓起勇气这样叫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你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吗？”

轻轻的吻上梦中无数次幻想过的唇，尽管寒彻骨，黎子渊还是满足的停留在上面很长一段时间，他仔细的吻着王成瑜，就像王成瑜还活着一样！

太平间的门被人突然的推开，黎子渊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王成瑜冰凉的唇，回头望着门口的人黎子渊说不出的厌恶，竟然是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来干什么？”黎子渊把王成瑜放好，冷冷的问。

“帮你！”

“帮我？”

“对！”

……

第四十三章：决裂

“我们分手吧。”黎子渊尽量轻缓的说，说实话他真的很不忍心这样残忍的对待袁杨，但是事到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不能再继续伤害这个无辜的女孩子。

袁杨一脸天真的望着黎子渊，笑着说：“子渊，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