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槐揉烂信纸,捏在手中,闭上眼幕,颤抖的黑羽睫毛拦不住决堤的泪
“似是欢聚,似是离;似是情澜,似是绝。”
“李锦琛……”看见故人菰蒲不由失神,忆起十五年前的事不由抿嘴一笑。琉璃凉亭内的那人目光正投到这边愣愣地看这菰蒲,菰蒲弯起双目浅笑以回那人,便转身离去。
第十章:鹅黄倩影熠人丛,凭君相忘亦珍重
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羽哥。”紫冥从轩窗爬进。
“你怎从那进来。”羯羽抬头用手背蹭蹭惺忪的双眼,放下书本。
“我当你在温书,确是在打眯。”
“先生明日要是考的,若答不出,我倒不怕那老先生,就怕母妃。”
“出宫怎样?”
“这皇宫,除了每年随父皇农祭,我还没出去过。”
“羽哥,要不要出宫试试?”
“怎个出去,皇宫守卫深严。”
“呵呵,羽哥你就放心吧。这是太监服,这是出宫令牌。”紫冥将随身带来的大包袱扔在案几上。
羯羽随紫冥换上太监服,到了皇宫大门——魂守。侍卫盘查二人,见是出宫办事的太监便放了去。二人走到玦国都城央旗的主大街上。朱门店铺绿阁楼;喧嚣叫卖繁摊头。轳辕车马人潮涌;灯檠熠明无夜昼。
“羽哥,我俩儿太监打扮。在街上,着实不便,要不换身行头?”紫冥托着腮帮,上下打量羯羽,咧嘴低笑。
“确实,那换吧,衣服呢?”羯羽低头看了看自己。
“买啊!那不是衣店吗?”紫冥领着羯羽来到前面的衣铺。
“掌柜,来两套衣服!”紫冥又附到掌柜耳边窃语。
掌柜先是一怔后微微笑道:“二位客官,略等。”转身在列架上取下衣物,递于紫冥。
“掌柜借里间一用。”接过衣物,紫冥拉着羯羽走到里间。
……
“紫冥,这衣服好生奇怪。这外面的男子的衣物好似女装。”羯羽掀开门幔款款而出,鹅黄短衫墨绿腰带月白袭地石榴裙,里为暗花锦缎外笼薄纱。这样的羯羽看得掌柜和紫冥有些痴。
“客官这正是……”掌柜被紫冥一掐,吃疼改口,“客官这正是男装,时下最兴穿这号衣物。”
“那为何紫冥的和我的不同?”羯羽指着暗红深衣墨色腰带的紫冥。
“这……这位客官的肤色偏暗,身姿峻拔不宜这般打扮。”
“好了,羽哥。你穿好就是,你又不知外面人怎般穿着。掌柜是做衣卖衣的,他说的自然是对的。”紫冥付与掌柜银钱,搂住那纤圆肩头往店外去。
“那是什么?”羯羽指着一正在白石板上以长勺作画的老翁。
“糖画。”
“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
“紫冥,你绝非第一次出宫。”
“谁告诉你了,我是第一次出宫。我没母妃管,没你那多顾忌。”
“你以前怎不带我?”
“你母妃厌我,怕我带坏你。”
“你……”羯羽说将不过,鼓起腮帮子背转过去。
“其实我也没出过几次,再说我出来还不是为了你今天的轻车熟路做准备。”
“你说谎。”羯羽依旧背对着紫冥。
过往的人群纷纷看向这边。
“好美的人……”“那位公子可是好福气,娶得如此美娇娘……”“女的美,男的俊,一双壁人……”“如玉般……”
听着路人羡艳之声,紫冥对那些看向这边的路人得意一笑,双手搭在羯羽肩上,以示其所有权。
“羽哥,你看那儿。”
“那又是什么?”羯羽顺着紫冥的指尖,看见新鲜事物他已然消气。
“碗糕。”
“那我要。”羯羽看着在叉街处的的小摊。“我想一人买东西,你就在这儿等我。”
“钱!买东西是要银钱的。”紫冥拉住羯羽,将一些碎银放在他手中。
羯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往那小摊走去。看着往那边去的鹅黄倩影,紫冥有些失神,“若是日日如此多好。”
吃完糯米碗糕,买糖画,看戏曲,买面人,字画纸扇,佩珰绸缎……羯羽在街上东看看西窜窜,后者抱一堆战利品紧跟其后。
“羽哥,休息会可好。那边有家饕味阁,央旗城内最好的酒家。”
“嗯,我也腿乏。”羯羽揉揉腿。
二人走进饕味阁。
“二位客官快请。”店小二弯腰热情地迎进两人。
“雅间。”紫冥看着满满一堂人,皱了皱眉。
“客官可巧了,雅间满了,只有大堂了。”
“就大堂吧,这样才和里面的不一样。”羯羽看出紫冥的不满。
“那就大堂吧!。”紫冥抱在一堆东西中微探着头,“委屈你了,羽哥。”羯羽对此嫣然一笑。
两人在堂内唯一的空桌坐下。
“客官,抱歉抱歉,没桌了。也没雅间了。要不您等等。”店小二的声音。
“壮士若不嫌弃可与我等同桌。”羯羽起身招呼门口那两人。那两人一人腰间别剑黑色劲装,一人同紫冥着暗灰深衣墨色华锦腰带,两人同是身型魁梧,但那未佩剑者更为高大挺拔,他的出现使喧闹声静了三分,看得出是主仆。
“多谢公子。”那未佩剑者抱拳以回,走到桌边坐下。黑色劲装在他的示意下亦坐下。
“在下魏岩。”未佩剑者抱拳相问,“多谢,敢问姑娘芳名?”
“姑……姑娘……”羯羽面部抽搐,脚下狠踩紫冥,“小女子名叫漆……不,小女子名叫齐羽。”
“好柔的名字,雨。”魏岩以为梨花带雨的雨。“这位是?”
“雨……就齐雨。这位是小女子兄……”
“我是他相公,我叫齐冥。女随夫姓。”在一旁低头不满羯羽招呼其他人入桌的紫冥突然打断羯羽的话,紫冥笑嘻嘻地回对怒瞪他的羯羽。
“这般……”魏岩招手召小二,“这顿算我,所有好菜,桌上没的全上。”
“壮士,这……”
“齐雨姑娘休推辞。”
“娘子,壮士既然有心,就别推了。”紫冥脚下再次疼痛。
“那便谢过壮士。”
……
“齐姑娘后会有期。”
“壮士珍重,后会有期。”
饭后与那主仆在饕味阁门前道别后,羯羽便和紫冥去四处再逛逛。
马车上。
“少主,这是从刚才那姑娘身上掉下的。”
魏岩看了看,面前人递上来的东西。“魄。你怎不早说?”
“少主,您在发呆。属下不敢打扰。”
“看样子,是出入皇宫令牌。”
“要不要,还给那对夫妻。”
“算了,武林最忌与朝廷扯上关系。”魏岩用指腹摩挲着那牌子。
齐雨……
第十一章:春色浓淡改,梦阑乍醒,檀痕噙花
夕落,天色暖浓。二人换回太监装回到皇宫大门
“腰牌。”魂守的侍卫,向二人讨要腰牌。
“……”羯羽找遍全身,紫冥也帮着找,未果。
“想是丢了。”羯羽怯怯道。
“丢了,没有腰牌就是擅闯者。将他们押起来。”
“住手!”菰蒲喝住向羯羽他们围去的侍卫,“这是丽妃娘娘宫中的两个小太监,出宫是为丽妃娘娘办事。”
“菰蒲公公这……”
“忠于职守是好事。可这是为丽妃娘娘办事的,娘娘的事你能耽误么?”
“这……”
“放他们过!”看见此处起了争执,远处检查守卫的李锦琛走了过来。
“是!”
“谢将军!”菰蒲弯起明月双眸微微欠身,领走羯羽二人。
“褚槐!”
菰蒲停住脚步,嫣然回眸莞尔,艳丽如露。
……
“菰蒲,这次真多谢你了。你怎知道我们出宫?”羯羽低着头跟着菰蒲回檀心宫。
“今早儿,奴才正要与殿下奉茶,不巧听见了殿下与五殿下的谈话。”
“母妃那没发现么?”
“没,奴才道是与那三殿下一同温书去了。”
“三哥是个书呆子,母妃自是不会说什么。”
到了岔路口。
“紫冥谢谢你。”紫冥一直在发呆,才察觉羯羽的话。
“羽哥,你说什么?”
“谢谢你。”
“没什么。我回离若宫了。”紫冥附到羯羽耳边,“娘子,你今日甚美。”
“你……”羯羽作势要抓住紫冥,但那人已跑将出去。只好捂住滚烫的脸,怒视那方。
玩闹一天,和丽妃用完晚膳后,羯羽躺在榻上不觉入眠。
绛桃零下。黑色深衣者站在桃林处,羯羽到那人跟前,无论如何搓揉双眼,终究看不清那人模样。那人张开双臂见羯羽环住。
这般的安稳感,这般温暖……瑞哥哥……
羯羽睁开双眼,一眶秋水,迷离的视线,泪浥满面。
是梦。为何梦见他,为何每每梦见他胸腔便快要崩裂。
“瑞哥哥……”羯羽喃喃念着。
为何这称呼……点点丝丝和泪……
这梦扰得人无意再睡,羯羽披了单衣,月光推门而泄,坐到桃林下。夜风习习夹桃香。羯羽抬头望着皎皎明月,上扬修长的颈项,秀发似墨如瀑倾下,映着月光坐在竹椅上。
这苏夜戟究竟何人……为何总在我梦里出现……总是无意识地称呼他……瑞哥哥……
紫冥与他不同,与紫冥在一块我很是高兴。紫冥亲近我,虽然很高兴但与梦中那人不同……
“瑞哥哥。”想到那人,羯羽不觉又喃喃出声,也不觉又是一眶秋水,那般思恋是刻在魂上,但道不出,说不明。
羯羽用手背蹭了蹭面颊,看见手背上的一汪水光。一片桃花巧时入目,落于手背上。
“只可惜见不着那苏夜戟。”
此时共轮明月下,玖塞。月洒似玉墨石。
“大哥,你可知这玖塞一名何来吗?”相落拨弄着柴堆,火星四起。旷野野火,营帐戎装,都与他那翩翩佳公子的皮相不搭。
“……”夜戟闭着眼,长刀斜靠于肩,盘腿对火而坐,火光熠动,赐名后他剪了短发,前额余发微遮眼。
“这玖塞这种石头最多,”相落捡起一块似玉墨石,“这石头就叫玖。”
“……”
玉儿最是喜爱着些稀奇的玩意,如是给他带上一块……相落见夜戟未搭理他,独自把玩手里的石头。
“大哥,父亲曾说过那四殿下与玉……”白刃寒光架于劲边,相落咽下了未说完的话,看着瞳色黯然的夜戟,指尖轻推刀刃。
“嘶——”刀入鞘,夜戟起身进入营帐。
“玉儿啊,玉儿。大哥对你的思念已无法复加,到玖塞与鬼方交过两次手,大哥总是冲在最前面,若不是他武功高强,早已敌人刀下亡魂。”相落摩挲这那块石头。“若再如此,马革裹尸怕是迟早的事。”
未着灯的帐内,夜戟和劲装,双手抱胸卧于榻上。英戾的眉心紧皱,入睡不得,豁然睁眼,盯住顶棚的搭梁。
“玉儿。”
……
“啊嚏!”思量这梦里的事不觉出神,肩上的单衣亦不知何时滑落,羯羽摩着双臂,捡起布满花瓣的衣物,裹一袭桃香。
“绛桃香销,萧萧下。”羯羽拾起一瓣桃花衔于唇间,“檀痕噙花,泣沥声。”
第十二章:明月清辉莫肯重借,龙案前惜惜话情
夜里在庭里处了一会儿,略有受凉,晨间发觉头微涨,羯羽揉着太阳穴。
“殿下,你起了,今日早朝大臣们又提起储君一事。”菰蒲端了银莲盆。
“……”羯羽接过菰蒲把好的锦帛。
“那苏丞相与多数老臣都荐了殿下您,其余的推了六殿下。”
“我……可六弟虽小我两岁,但深谙经纬治国之道。在众位大臣中口碑极好。今日怎么?”
“殿下,这六殿下的母妃出生……”菰蒲细细为羯羽整衣,“及不上丽妃娘娘显赫,那六殿下的心性躁了些,大臣们说他将来怕是难为仁君。”
“难为仁君?那父皇呢?”
“皇上未下决定,现下储君人选就殿下与六殿下了。”
“东西拿下去吧,我不想用。”羯羽扫了扫桌上的食物。
“殿下,是八宝乌米粥,用些吧。”
“是甜口,我不想用。”羯羽揉着前额。
“是奴才张狂了,奴才去御厨那为殿下传些粳米粥。”菰蒲收拾桌上的东西退出殿内。
在去膳房路上,巧遇李锦琛。菰蒲向那人微微欠身福安。那人向前一步托住菰蒲。
“褚槐。”
“将军,奴才是丽妃娘娘宫内主事的太监菰蒲。”菰蒲未抬头看那人。
“褚槐,你是褚槐。”李锦琛紧握住菰蒲双臂。
“……”
“将军,奴才要为四殿下传膳,晚了奴才可要被罚了。”
“这么说,十五年前你越矩……引诱皇上……是真的……”李锦琛的手自菰蒲双臂滑落。
“将军,信么?”菰蒲错身离开,“将军若信,菰蒲便是那狐媚之人。”
李锦琛突然抓住那纤弱手腕,未语。
“将军,怎可这样?”菰蒲笑道,一双明眸让人错觉身于清泉畔,任由那人抓住手腕。“若是将军喜欢,若是将军不嫌弃奴才身子伤残,奴才可将这皮相与了将军。”
李锦琛无奈放开菰蒲,杵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殿下,这粳米粥清淡可口,用些吧。”菰蒲自膳房回来,看见羯羽在摆弄一堆饰以瑶华的烟红宫莲锦衣。
“殿下,用粥吧,稍事奴才为殿下整弄。”
“哎,母妃差人送来的,过几日就要随父皇去祭祀了。我想穿的素雅些,但母妃送来的华服太过蛰眼。”羯羽端起云影白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