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传言传到了凤陵郡王那里,狐狸对此淡淡一笑。
曰:美人兮,倾国倾城尔。本王所见,此生唯一也!
而另一边城中上下依然戒严当中,搜查、通商两不相误之下, 凤陵王爷苦大仇深一般,仿佛掘地三尺也誓要探个究竟来。于是乎整个凤陵百姓都纷纷传言说,这回得罪凤陵王爷的仁兄真是得罪大发了。否则就是这位仁兄太招人惦念,还没见过自家王爷这般在意的。
说到凤陵王,风流不羁俊美无俦的人中龙凤,不仅是整个凤陵乃至大湘万千少女心目中完美的如意郎君人选,更是凤陵子民的信仰。对于凤陵这个天高皇帝远的边陲之地来说,所谓皇权,不过是一个权力名词的抽象概念。若是可以,他们倒宁愿皇帝是凤陵王爷。在凤陵,在百姓心中占有最大的地位的,不是远在京城的皇帝,而是将凤陵带入富裕的凤陵王爷。这一点,凤陵王爷当之无愧。
因而一时间,凤陵百姓众志成城、同仇敌忾曰:“得罪我们王爷,便是得罪了我们整个凤陵!”
不过同时,据知情者透露:凤陵王爷并非在捉拿某人,而是在追回他的心上人。
凤陵百姓得知后,反应无非有三:
代表一为广大待字闺中,抱着‘非君不嫁’之坚定信念自命知己的万千红粉:本以为王爷迟迟不娶,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可如今呀,是万千粉红少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王爷,您又造孽了……>
其二乃凤陵郡数量同样可观的,广大未婚男青年:啊,我明日就像向我的表妹(误,难道流行近亲结婚?)提亲去,让她别等小王爷了~~~~~
其三也是人数最多的。即——抱着一睹芳容的心态,想看看能让凤陵王爷如此上心的到底是何等天姿国色。
于是乎,整个凤陵郡掀起一股寻人热潮。上至鹤发老叟、下至黄发垂髫纷纷参与其中。却不知要寻的人,竟还有恃无恐的藏身在凤陵。
当然某人这边一头热地掘地三尺,另一边经过休整二人已决定重新上路。然后依魅上绯的意思还劳烦了好心的掌柜备了辆马车。当然最后坐在车里头的是他,依曲聆水的意思是焉有丈夫坐车妻子驾马之理?而当方的理直气壮驳的毫无还击之力时,堂堂上将军再一次无比痛恨起自己此时的身份来。<水:将军(弱弱地)其实相比这个,我对你为什么会答应女装还来得好奇……>
他避得是谁,他并非不知道,可他从不曾轻易越过那界限。
凤陵狐狸的人缘一向的好。
而就算寡言淡交如他,也与狐狸交情还算不错。而这段被魅上绯深恶痛绝的孽缘,估计就始于三年前的那场比试。(虽说狐狸的光辉形象成也在此一战,败也在此一战。……忘了的同鞋参见一卷魅上与狐狸比试那场)
凤陵地广,且因商业发达导致人流量极大。要寻一个善于易容的人,简直如同海底捞针。明知许多举动只能是徒劳无功,可凤陵王爷依然派人四处排查。
而在这时,凤陵狐狸在魅上绯心中的形象便异常高大。(其中同情分居多)
缘水镇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最繁华的也不过镇中一条笔直的商道。各种小商小贩依道而建。按道理,这样的小地方排查过一次就不会有第二次了。可凤陵王爷便仿佛是认定了他们一定会匿在这小镇里一般,几日搜索下来无果后仍不曾将这里的人撤走。
“真的不用我来驾车?”临上车之前,他迟疑着又问了一下。
而那面容温和的人只笑着摇了摇头。
魅上:……(心下抓狂,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完全可以扮成女人,他来扮男人(本来就是)有什么不好?!)
……当然这话,他谁没敢让听见。
车帘被撩下,只听车外他一声:
“驾__!”
果然这日在镇口,二人所乘的马车便被拦下了。
一声嘶鸣,马蹄溅在石道发出一阵焦躁的踟躇。车厢猛得一晃,忽然一阵不安袭上他的心头。
马车一滞,他听到车厢外的曲聆水道:“官爷,有何事?”
“车里什么人?”例行的排查。
“车上的是小人感染风寒的内子。”
焦小将狐疑的看着马车。却并未注意到自己要找的,就是眼前这个一脸儒商笑容的中年男人。
来之前他焦蒙可是跟自家王爷拍了胸脯打了保票,说一定将曲公子找到的。而对于曲聆水的容貌,他可是记得分外清楚哩。而按照一般的逻辑,女子为了行走方便会乔装成男人。而这男人嘛,理当会乔装成女子啦!(若是说出来,不知此时车中的某人会如何想)所以——
综上这并非焦小将的错,实在是‘敌人’太狡猾呀。
中年男人赔笑道:“内子身体不适不能见生人,还请官爷多多宽容。”
“不行。”焦小将倒是来的干脆。
“这……”无奈。
“不用罗罗嗦嗦拉,大叔就让我看一下啦!不是就放你们走喽!”
黑线:“……”
恰在此时,从车内传来一声隐忍的咳嗽。随即,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挑起。
映入眼帘的,是女子娇美绝丽的脸庞。
秋水为肌玉为骨,盈盈水目秋波送。绝丽女子压着胸口蹙着秀眉,苍白着脸拼命隐忍的模样我见犹怜。
“相公,怎么了?”
<水:噗……(被这一句‘相公’笑喷)>
毕竟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呀,见到佳人如此不免起了恻隐之心。<水:所以才说并非焦小将太笨,实在是敌人太狡猾呀~~~>
明明是昨天还提着剑一脸煞气的人呀。这转变未免也……来得快了些罢?
某中年男子来得分外镇定,仿佛对着这位‘内子’的额外演出丝毫未感到意外。
“这个……官爷,我们可以走了么?内子体疾实在不能再拖,若再不及时医治,恐怕内子……”男子蹙眉,眉宇之间忧虑之色尽显。
“呃,可以了。走吧走吧。”搞得他焦蒙好像变成了恶人一般。
“多谢官爷。”中年男子抬手作揖,忽别有深意的望了眼车厢内弱质盈盈的绝丽佳人。温润的眸子里,隐隐有笑意。
于是,毫不意外地接收到病弱美人的含嗔一瞪。
“额……”被眉目传情的二人刺激到,焦小将对身边的人摆摆手,示意可以放行。
曲聆水重又坐上马,正要启动马车,却听到一声断喝:
“慢着!”
布帘被风撩起的缝隙间,魅上绯循声望去。
一怔之后,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不安会如此迅速的扩大了。
第四十三章
那人走来,风姿万千。
猎猎红袍,血一般狷狂。带起的一阵衣风,生生割痛人的颊。
明显地感觉到,那瘦削的身形因而一僵。
“咦?王爷,您怎么来了?”焦小将忙行礼,不过自家王爷却不理会。目光越过他,径直落到那人身上。
视线。
直白,而太过危险。
却忽一弯凤眼:“车上的是谁?”
曲聆水微微叹息,颔首:“回王爷。是草民感染了风寒的内子。”
“哦,内子?”那人闻言玩味似地重复。目光却很危险,似笑非笑。
“回王爷,是。”曲聆水毫不避讳,抬头直迎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眼前的凤陵王者嚣张而跋扈,与生的王者气息造就的强烈压迫感。便是这么立着,就予人以强烈的震慑。
僵持。
直到帘布再次被里面的人不耐烦地撩起,魅上绯探出半个身子询问:“又怎么了?”
本是装着病弱的样子,却在看到眼前的人之后,表情微微一僵。
“这位就是你的内子?”那人凤眼若狭。幽深,且冷。
他答得面不改色:“是。”
瘦削却如猎豹般狡黠的男子,俊美若铸的面容上隐含了怒气。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即将来临的一场狂怒,却见忽将凤眼一挑:“你们,先带这位‘夫人’下去好好休息。”
凤陵王爷似笑非笑地在‘夫人’二字上加重,表情却很危险。
魅上绯心下一紧,却抿了唇不曾争辩。
“你们上别处守着。没有本王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这辆马车。”
任谁都能看出此时的凤陵王有多危险:“是。”
不知自家王爷打得是何主意,焦小将照办之余心下不免犯嘀咕:这大叔看起来挺正常的呀,哪儿出问题了?最最重要的是,他跟公子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面对形势突变,魅上微微一愣,低眉不动声色地望了眼曲聆水,想要探寻对方意见。却见他眉目浅淡不见波澜,忽而淡淡的说了一句:“烦请将军稍等片刻。”
年轻武将怔忪片刻,随即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其身姿之敏捷生生将焦小将吓了一跳,因而错过了凤陵郡王几乎是推搡着将那瘦削的中年男子推入了车厢。
随即,帘布被粗鲁地撂下。
车外众人面面相窥,不知作何反应。只呆愣地看一阵摇晃后,布帘内再不见动静。
唯有那绝丽武将抱剑而立,面色沉郁。
“你要走?”
凤眼若狭,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经过精心伪装的脸。凤陵王者隐含了怒气未平与心痛难言的视线,能够生生灼痛人的颊。
“……”
“你就这么不想再见到本王?”
他闻言蹙眉:“凤王多虑了。曲某与王爷本就相交甚浅。”
因了这句话,那人邪肆妄佞的眉眼倏地疼痛起来:“你就这么急着与本王撇清干系?”
他皱了皱眉:“不是。”
“那又是什么?!”他靠近他,鼻息暧昧的洒在他的耳侧。本含着怒气的质问多了一分酒后的绵软无力。
他隐约闻到淡淡的酒气,皱眉:你喝酒了?
分明身上还有伤。
“你在乎?”他从上往下,直直盯入那双清冽的瞳子里去。“呵,本王以为你不会在乎。”
他绝不喜欢这种被人居高临下的感觉,清冽的瞳子狭起,被纷乱的发纠缠住视线。
他的发从颈后延下,纠缠住他的。铺了一整个车厢。
他半支起上身,不悦溢于言表:凤王,你这是做什么?
白衣略略有些松散了。
露出颈下可以盈一湾清泓的锁骨,瘦削且细致。
那狐狸忽然笑得出奇的恶质:做快活的事。
“什……”他一愣,下一秒被咬住了锁骨。
力道不轻不重,却刚刚好使他全身僵硬。热切的鼻息埋在他颈间,像是要灼伤皮肤一般。
直到尖锐的齿没入皮肤,他猛地惊醒。一把推开他坐起,素净的指抚向领口却被轻而易举的握住。他毫不留情的剜他一眼。
狐狸的面色有些寡淡,忽然笑了笑:小聆好香,梓欢之香果然是历久弥新不曾轻易褪去。
他一愣,却不做任何回答。
“梓欢花与银欢同树双生,银欢色淡无味……而梓欢偏是幽香入髓。银欢毁人修为于无形,而梓欢却是致命的毒。”到最后,他又说,“小聆为什么不问本王为何会知道?”
被那凤陵王爷先他一步,握住了腕子紧紧地压在身下。
那双斜挑的眼恶狠狠的瞪着他:“为什么不反驳?”
换来那人轻描淡写的一句:“既然王爷心中已经认准了,说了亦是多余。”
极度憎恶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下意识想要反抗。结果却反被凤流殇以更大的力度压制。曲聆水并不适合这种肉搏战,最终结果便是被竖毛亮爪的凤陵狐狸死死地压制在身下。
车厢因为彼此的碰撞而摇晃振动,空气压抑而窒闷。热度透过彼此的身体,在小小的车厢内蒸腾。汗水浸湿面颊,失了伪装因而露出少年公子那如玉的颊来。
凤眼促狭地眯起,狡黠若狐一般。
曲聆水睁着双清亮的眸子回瞪他,毫不妥协地。
“本王只要你一句话。你若说不是,我便信。”
“是我。”他毫不犹豫,连一丝希望也不给。
“为什么?”
他勾唇:“诚如王爷所料。”
“那为什么又反悔了。”
“因为你还不能死。天下初定,凤王不失为对抗太后的绝好后盾。”
“呵……”他松了一切力道,就势整个人覆在他的身上。那俊美无俦的脸就埋在他的颈侧:“就连骗我也不肯?”
闻言,他的眉眼间溢起散不去的幽柔。
魅上绯曾说,凤陵狐狸从不是温顺的猫,他仅仅是在曲聆水面前才难得温柔。
当时,凤陵王爷马上在心中接了一句:可惜,有人总不爱领情。
凤流殇确实只在曲聆水面前才难得的温顺。纵然凤陵王爷潇洒不羁,唯我独尊。身为王者,有与生俱来的掌控欲。这是无论嘴上说如何愿意为彼此放弃一切,也无法改变的。
却也真的,那妄佞的王者只在他的面前,温柔翼翼小心百倍。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
“就如三年之前,曲某特地在梨园恭候王爷的。”他转而又道:“凤王,这五年来凤陵郡除了上缴朝廷的贡赋外,其余的都去了哪儿。想必凤王比在下更清楚,该不必在下赘述吧?”
“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本王?”凤流殇微微一愣,忽勾唇冷笑:“原来三年之前的梨园相遇亦是出于你的安排。”
“王爷好大的架子,曲某曾候了凤王你整整三日不得见。那日却是场意外。本是想,日后再加以试探。可谁想,那一日便遇上了。”他笑。而后……便是一切混乱的开始,局面愈来愈不受我的控制。
所以,凤流殇。在这场赌局里——
一次次试探,一次次避开。
究竟是你输得最惨呢,还是我输得更多一些?
他清冽的眸渐欲迷离。
而那时那人背对着他并未回头,不曾看见彼此的表情。
沉声:“好,本王放你走。”
第四十四章
回到湘京时,他徒剩一身的倦怠。
魅上绯推说要事在身,放他下马车之后便扬长而去。他推开许久未有人气的天策府大门时,只觉得一阵清冷。甫一进入小院,便见到一抹纤弱的身影在自斟自饮。
微愣之后,曲聆水便柔和下来:“师兄,真是好兴致。”
“呀,小聆水。我听闻那位美人将军说你回来了,可是候了你多时~~~”侧身斜倚在软卧上的妖娆少年听闻人声,回首冲那眉目清隽的少年公子妩媚一笑:“师兄可是特地来给你接风洗尘的呢。”
那一笑极致妖娆,若是女子也定要自惭形秽。一双水色双瞳,谈笑之间,平生潋滟。
曲聆水微微一笑,透着苍白:“那聆水多谢师兄了。”
“呵,跟师兄客气什么?”少年纤细的身形微微坐正,从单衣中伸出指来捻起酒壶斟酒。
那指修、长,细瘦到连骨节也不分明。指腹柔软,不见一丝薄茧。
他眼一瞥,蹙眉,说不上的滋味。
这手,已失了用处。
自被化功那一日起,这苦心十八年所为,皆成了泡影。
曲聆水眉目柔和的接过凝碧玉杯,清浅饮了一口醇液。道:“师兄的质子做得倒也真是惬意,偷酒偷到我天策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