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流殇（卷二）+番外——乱水倾天

可爱？可爱？！

魅上绯仿若受惊般的一愣。

他莫不是疯了？即使并非出于情、欲之爱，可他为何会觉得这样一个人可‘爱’？

那人可以面容平静的同时，双手沾血。可以表面温和无害，却给你最致命的一击。

当初的太子是如此，乐菱夫人亦是如此。对凤流殇尚且不见多少真意，你魅上绯又是他什么人？会觉得他是可‘爱’之人？

这样的人，谁可……爱得起？

魅上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倔强的眉眼，再度确定即使不是出于本意，那人却偏要惹人去‘爱’。

为此宇文绮容赔上了性命，凤流殇赌上了身家。所有爱他和他所爱的人，前赴后继地彼此伤害。

而他又是为什么？

直到现在，他还能记得那日在天策府许下的承诺。

凤流殇曾说过为曲聆水，纵是倾尽天下亦不足惜。

更恍论，一个誓言。

年轻武将探寻似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对上朱红匾额上题着点漆大字。

沧桑已久，却异常显目。

……缘水镇？

绝丽武将直觉这名字熟悉异常，却又实在忆不起在何处听过，只愣神看着那白衣缱绻的公子神色莫名线条温润的侧脸。却忘了这视线太直白，让人不得不在意。“将军。”

白衣公子突然回过头来，不予他反应的机会。

“啊，什么？”他愣神，甚至连视线也来不及撤离。

只呆愣着看那白衣缱绻的人忽然露出了这两日来的第一个笑颜：“将军，就在这里罢。”

？

“……好。”

年轻绝丽的武将白皙的面容上，有不正常的光泽。这样的温度是连自己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魅上绯忙侧头去掩饰。

待他回过神来，那白衣缱绻之人已一步跨入那喧嚣的小镇。仅余他一个背影，与那热闹的集市显得格格不入地磨合着。

红颜暗与流年换，繁花殆尽空寂寥。

只一剪影，便已是如此＿＿

寂寥。

仿佛只要一分心，结果便是距离。心下微叹，他几步赶上那个瘦削的背影。却不与他并肩而行，偏隔了几步亦步亦趋，伴他身后。

缘水小镇地处偏僻，已是凤陵郡与其他郡的地界。 本该是穷乡僻壤的乡下，却也多少为凤陵发达的经济所带动。

放眼街头巷陌，叫卖声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绯衣武将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再看身前的白衣公子似乎也为其所动，便忍不住忍不住被吸引了注意。

忽然身前的人脚下一顿，连带着他也停下来。

“公子？”

他忍不住出声。

紧接着他抬头一看，随即了然。

有官兵在搜查。

这两日二人东躲西藏（误），皆是在躲一个人。也只有在这时，魅上绯便会对凤陵狐狸油然而生起一股佩服之意。

那匪里匪气的搜查队伍里为首的那个，曲聆水自然认得，而魅上绯也曾在三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便是我们整日跟在狐狸身侧，却完全与智慧无缘的凤陵小将焦蒙了。

“喂！前面那个大叔等等！对！说的就是你！”焦小将大呼小喝道。

“我？”大叔反手指着自己，一脸状况之外。

“对，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

身旁的小兵不解道：“将军，王爷要寻的不是一个‘芳龄双十貌美如花六艺精通才高天下（狐狸语）’的……公子么？（曲聆水：黑线……）那位大叔……”

对，就是你。回眸一笑，天！别冲他笑了……长得也太寒颤了。

这么个尤物，会是自己王爷要自己站在城门晒太阳要找的人？

要真是，他立马引颈就戮！

焦小将闻言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王爷说了，公子擅易容。我就想吧！越不可能的就反而越有可能！”

“哦～”一旁的小兵醍醐灌顶作心领神会状，顺带一脸崇拜。

某人被眼神崇拜的飘忽，手一挥：“还愣着干什么？去！你给我把他的假面皮撕一撕！”

精神：“是！”

曲聆水忍不住扶额，同时心下悠悠一叹。 忽略片刻后后方传的一声惨叫，在对方的视线转向自己之前扭头便走。

还未走出三步，便听见一声惨叫：“官爷绕了小的吧！这张是真脸啊啊啊啊啊！！！”

＿＿所谓余音绕梁而不绝，正谓如此耳。

曲聆水：54……

魅上：凤陵狐狸，你孽造的大了。

“现在去哪儿？”武将紧追几步跟上。

脚上步子不曾落下，白衣公子答他：

“找家客栈。”

第四十一章

乡野小店朴素的很，除了来往商队以及偶尔路过的旅人，素日里难得来什么富贵客人。而这些商队以及旅人又多是为了讨生活而东奔西走的命苦之人——

综上，当店掌柜一眼看到这对衣着光鲜的恩爱夫妻时不禁眼前一亮。殷勤地又是擦桌又是抹凳，也顾不得想自己是不是完全把小二哥该做的事都给做完了。

＜小二甲：（内牛满面）掌柜的你要是想辞了俺，您就直说了吧！小二乙：（料事如神状）不会不会，铁公鸡一人可忙不过来。实践告诉俺，掌柜的这么勤快时又要减薪了。＞

店小二甲乙丙谈话之间，掌柜已将主角儿二人迎入店内。

远远见到这两位投宿的客人，众人便觉得不凡。现下里再这么凑近了一瞧，只见中年男子做商人打扮，客客气气的。容貌虽平凡，却举止不俗。相较之下，男子身旁的女子倒显得有些过分美丽了。容颜绝丽不说，单是那双纯黑的瞳子已是冶丽万分。虽说这身形已算得上过于高挑的女子，却丝毫无损她的吸引力。

容貌稍好的女子在这种乡野之地尚且难得，何况是如此佳人。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掌柜殷勤之余忍不住多瞄了几眼却顿觉浑身寒毛立起！

显然这女子美则美矣，可惜煞气太重，凭空便让人直觉冷汗直流。但也正是如此霸气而强悍的美丽震慑的同时，霸道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估计美人都是不喜欢被人窥视的，那双瞳子忽然一记眼刀狠狠甩来。 店掌柜顿时冷汗直流喉间干涩，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忽听中年男子道：“掌柜的，我与内子行路多日十分劳累，劳烦帮我与内子找一间客房。”

一间……客房？

某人明显一愣，眼刀攻势锐减。

店掌柜 顿觉如释重负，忙哈腰道：“客官说哪里话，有什么尽管吩咐就是。我这就给您备间上房。”（心下却是腹诽：瞧那一眼瞪的炯炯有神，哪里像是疲累之人？）

心下想着，心里却是不敢表露分毫临。临了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这对小夫妻几眼。女子的冷艳气势迫人，因而男子的温润倒显得愈发珍贵起来。

说也奇怪，这二人也堪称男才女貌，只是偏偏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呢？

男子对掌柜微微颔首：“就有劳掌柜的了。”

遇上如此好说话的主儿，店掌柜也忍不住多话起来：“客官来的赶巧了，刚刚官府的官爷才在我这小店搜查完呢。”

“哦？”男子状似感兴趣地挑眉，压低声音配合：“不知是否在官府在捉拿什么强盗草寇？我与内子游玩至此，不想惹上无妄之灾。还烦请掌柜多多指教。”

“嗨，客官说的哪里话。咱小老百姓的，哪儿都能知道的那么清楚呢？”眨眨眼，音量愈低：“不过，我听说这是凤陵的那家小王爷在捉人……有人多事说是王爷仗势欺人，鬼才信~我涂七第一个就不信！”

行文至此，这二人身份想必已是毋庸置疑了。

“啊？涂掌柜何出此言？”那面容朴素的男子不信：“自古以来，不都是官欺民么？何以见得不是凤陵王爷仗势欺人？”

＜凤狐狸画外音：小聆呀，不带你这样毁人清誉的呀~~~小聆54之：那也得某人有清誉这等东西才行。凤：……＞

“哟，这位爷，话可不能这么说！莫说这话不能让当官的听了去，更何况咱这儿的王爷可跟别地儿的主儿不一样。不瞒你说，我就觉得是哪个杀千刀的兔崽子得罪了我们王爷。否则，像我们王爷这么好的人有必要捉拿了这兔崽子两天两夜吗？”

“……”

“要按我说，抓到就该好好教训教训~~~让他好好记得咱们王爷是不能得罪的！得我们王爷就是得罪我们整个凤陵！凤陵人可不是好惹的！”

“……”

（水：原来狐狸这么得民心？真是怪哉！被pia飞~~~）

店老板说得得意忘形，中年男子听的面部僵化。从始至终，某美人毫无表示。虽然大家都知这二位是谁了。

不过淳朴的店家似乎没也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

“要按我说，抓到以后就老虎凳辣椒水儿统统给那厮来一遍。保管他以后知道怎么夹着尾巴做人！”

“……”

“唉，不过谁知道呢。咱老百姓的也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哪儿管得了他那么多。”终于店掌柜在某人几近石化之前，将本次会话做了个总结语。将二人领进房，边退出房门边道：“客官，有事你尽管吩咐啊。”

男子将房门阖上，微微一笑：那就有劳了。

“嘿嘿，好说好说。”

“多谢店家。”他继续彬彬有礼。

一回身，正对上某美人僵硬的脸。

他径直走过去，状似不经意的轻解了外衫，不解：怎么了？

那人瞪着一双黑曜石般璀然的眸子怔怔的看他，俏丽容颜显得极无害。一时间，忽然让人联想不到那曾经叱咤三军的镇边将军。

他轻轻一笑：将军？

魅上绯这才回过神，尴尬的别过头去，露出的一点耳根尽染。

真、真的要睡了？你……和我？

——当然，日后的魅上将军很庆幸当时并没有这么问出口，否则他堂堂上将军大人定会以头抢地。因为正当他杵在原地犹豫于是否要去添间客房的时候，那令他纠结的罪魁祸首已经施施然迈进了内室。

“……”

若遮遮掩掩是不是显得他魅上绯太不够坦荡了？

抱着某种想法的某人明显迟疑了一下，才随后跟了进去。进到内室后发现这小店虽然简陋，却也十分干净顺眼。而他的夫君显然颇为满意，随性的坐下后兀自翻起一本集子来 。

“你……”他迟疑了一下，“不休息么？”

这话听着……乍看之下很像是貌美的女子关心着自家丈夫，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虽不能说是脉脉含情，但关心总是真的。美人的主动邀约呀，试问世间有几个男人能坐怀不乱？

可某人却仍眉目清明，那张平凡的面皮上唯一能出彩的温润眼眸从书页上略微移开。扫了眼佳人，淡淡道：“将军若是倦了便先休息罢，明日还需赶路。”

被唤作将军的绝丽佳人闻言一愣，秀眉蹙起。

当他是瞎的么？气色分明很差还敢说自己不累？！

！

‘啪’，将手中正在擦拭的剑放于一旁，走至中年男子身侧，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小集子。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美人僵着脸道：

“休息。”

手中的书被夺，曲聆水无奈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对方。

这脸疆的……做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又取过一本继续翻起来：“我不累。”

“……”顿时那人丽色的脸上一连颜色数变。

堂堂上将军习惯了号令他人，军中一声令下无敢忤者。一不小心造了孽，对上某只狐狸就只能愤愤吃瘪，而对上他曲聆水却竟连闷气也生不起来了。天知道，他魅上绯是不是造的杀孽太多才如此命途多劫啊（郁）……

他忽然叹了口气：“公子。”

魅上绯突然这么一唤，倒令他有些吃惊。曲聆水终于放下手中书回望他，平淡面容上依稀有那白衣素锦之人挑眉侧目时的风华。

印象中，这个冷漠的年轻武将从未以这样的口气唤过他。虽然脾气不好且口舌上不肯饶人，却并不都是恶意的。

此时那张绝丽的面容僵硬着，说：“公子，陛下要我将您毫发无损的带回，莫要让我为难。”

“……好罢。”

他终于妥协，撤了手中的书。以手为枕，便这样要阖上眼。年轻武将却先他一步将他扯起：“到床上去睡。”

表情坚决地，近乎执拗。曲聆水看着他，眉眼清明依旧，似要从那双黑曜石般点漆的瞳眸里找出点什么。

魅上绯别过脸去：“你这样，……容易着凉。”

看不见他的表情，曲聆水只能看到微红的耳根。就着腕骨被扯住的姿势，他突然便垂了眼睫：“我要休息了。”

“？”

年轻武将还未及反应，对方已经巧妙地挣脱了手的钳制，只余下一手冰凉的怅然。

他看着那人撕去须眉，卸去面上的一层假皮。合衣卧下，却没有休息的意思。卸去了人皮面具的虚假与沧桑，如玉的颊温润依旧。 温润的眸子睁着，直而不知焦距的望着上方。

他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南方特有的潮湿，却更为沉闷。再转头却见那人阖上了眼睫，仿佛真的睡着一般。

他便看着。

良久，魅上取过桌上的剑转身离开。武者特有的轻逸，无声无息。

然而，床上的人却突然淡淡道：“将军，不休息？”

音量不大，却委实吓了他一跳。

魅上身形一顿，立在门边却不回头。

很久之后。

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嗓音：

“我、我出去看月亮。”

“……”床上的人明显在挣扎。一会儿之后，却还是说：“将军，现在是晌午。”

“……”黑线之后，魅上绯忽然问他：“为何要将界错安插在凤陵？是……与凤陵那只狐狸有关？”

“将军知道梓欢么？”他却不答反问。

魅上绯微微一愣，倒也诚实：“……不知。”

却听他说：“梓欢花生有异香，长得极美。西域上流女子喜爱佩其芬芳，常作熏香之用。可是梓欢……却也是西域流传常入毒的秘药。三日前，我在他的药中发现了梓欢。”

魅上绯略一沉吟，面色有些凝重。他自然明白凤陵王府戒备何等严密森然，堂堂凤陵王竟会险些被下毒，那么恐怕这内鬼的可能要大过外贼了。

他等着他的下文，他却忽然不说了。

“你知道是谁下的药？”

那削尖的下颚点了点。

他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却又见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浅淡的凉薄。

第四十二章

话说那日，直到那对令人称羡的夫妻消失在房门口，没经历过什么场面的伙计仍念念不忘的看着美人消失的方向。＜水：额好强烈的粉红气……场呀。是……错觉？＞

而凤陵郡缘水镇惊现绝世美人的消息不径而走，一时间整个凤陵郡的百姓茶余饭后，除了谈论那个得罪了自家王爷的不明人士，便是在说叨那位美姿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