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仲三小姐去了外地出差,没有听说此事,否则仲叙少不了会被一顿数落。
经过这件事,仲叙也看透了一些事情,他虽嘴上说对李莫言欺骗他的事情没有放在心上,其实还是有些气愤的,否则他也不会对对方避而不理。
仲叙对自己的行为做了检讨,其实这次的事件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只要他当初在处理与李莫言的关系时,显得巧妙一些。
他是个成年人,怎么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意气用事呢?他原本可以以更平和的姿态、更聪明的做法去解决这件事,而不让对方觉得有什么不甘心。
42
仲叙不再避见李莫言,但是对待对方也仅仅像是对待一名普通学生一样,再无其他特殊待遇。
你要亲近一个人或许有些难,但你想疏远一个人,总会有自己的办法。
李莫言若是来他办公室找他,他便把自己的秘书也叫来一起做事,对方若是去他家里找他,他便搬到酒店去住,李莫言把他堵在停车场,他干脆把车子留给对方,自己一个人打车离开……
李莫言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仲叙问心无愧的回答:“当然不是!”
李莫言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仲叙耸了耸肩,无奈的答:“我没有躲着你!”
是的,仲叙的确没有躲着他,李莫言没得争辩。
李莫言问:“我说我爱上你了,你现在相信我是认真的,不是骗你?”
仲叙非常肯定的点头:“是的,我相信!”
李莫言爱他?当然不!仲叙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再起什么事端,对方于他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他范不着跟对方再起冲突。
就算他相信李莫言的话是真的,那么对方的爱也是极其肤浅的,所以他才会一边说着爱他一边追着别的人去了莫斯科度假!
仲叙继续说着:“我相信你,但是对你没那种感觉,而且我们也不合适,你比我晚生了二十年!”他们差距没有这么大,但是这会仲叙宁愿夸大些。
李莫言忙说:“年龄不是问题!”
“对你不是问题,但对我是问题,我需要的是一位成熟的伴侣,大家有相似的人生观,有共同的话题,可以相互欣赏,相互扶持,一起生活,而不是短暂的激情!”
这些远不是李莫言可以做到的,他哑口无言!
李莫言招数用尽,均不得法,他总不能再跳楼一次,逼着对方喜欢他。
仲三小姐出差回来,立即就听说了学校有人跳楼的事,打电话把仲叙招去,届时自然免不了一顿数落。
仲叙当真去了,学校是他的责任,他自然也不逃避。
仲圣楠在家门口幸灾乐祸的迎接他,仲叙知道这事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仲叙不但不生气,反而有些好笑,难得还能跟自己的晚辈玩这种互揭底的小把戏,但嘴里却恐吓着说:“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果不其然,仲三小姐把仲叙叫进书房,从头到脚,从精神面貌到做事态度全都一阵挑刺,把仲叙扁的一文不值,全然忘了就在前不久的学校汇报演出上,她亲口说的以仲叙为傲。
仲叙明白,那时说的是场面话,这会说的才是真心话。
仲三小姐训斥说:“你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学校的校长了,难道就感觉不到一点压力吗,做事还是这么散漫?!这次没出事还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对方这么大的名堂,真要找上门来,你以为你担得起?你以为你这个校长还保得住,没准我们都要被你连累!”
仲叙只是默默的听着,也不反驳,一来对方的确说的在理,他确实少了一些上进心;二来对方说得兴起,他也不忍扫了对方的兴;更何况一直都是对方在说,他只是听着,累的是对方。
对方说累了,停下来歇了会,见晚饭时间快到了,又问仲叙要不要留下吃饭。
仲叙推辞说:“不了吧?”他是不想对方一看见他便生气,影响了胃口。
对方眉头都竖起来了,“怎么,我说你几句,你连我这里的饭都不吃了!回头传到老太太那里,还以为我又怎么挤兑你了呢!”
仲叙知道不管他怎么说,错的都是他,所以才有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只得又留下来吃饭!
饭后,仲圣楠主动请缨送仲叙出门,仲叙知道对方不会这么好心,想必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到了门外,仲圣楠便发话了,语气很不友好:“你跟李莫言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仲叙佯装不知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仲圣楠一脸狐疑的看着仲叙,显然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他三番五次的向我打听你的事,暑假的时候他也经常不见人影,后来我们几个陪他一起去莫斯科看散心,接着再去芬兰,他却一直闷闷不乐,最后芬兰都没去就回来了,说是要提前回来准备开学的数学补考!他数学成绩又不差,补考老师更不敢故意刁难他,他哪需要担心这些,显然是有其他原因!”
原来他去莫斯科不是为了追什么人,而且还是几人一起同行的!
仲圣楠继续说着:“你也向我打听过他的事,而且那次的跳楼事件,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你一通电话,他就下来,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你们之间有关系?高考压力大?你以为这种烂借口我们会相信吗?!”
仲叙冷汗都出来了,不敢任圣楠继续猜想,“从他一开始想跟同学殉情开始,我就觉得他心态可能有些问题,但我只是他的老师,他不会对我讲真话,所以有些简单的事情我才会问你!你们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他真有什么痛苦的事,你们更应该想办法弄清楚、帮助他才对!我想那天他应该不是真的想跳楼,我的那通电话,只是刚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仲叙这番话,主要是想引导圣楠把注意力回到兄弟道义上,解除自己的危机。
仲圣楠一听仲叙在质疑李莫言,当即表示了不满:“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他是gay,他们家人并不喜欢他,但是又不能把他赶走,只能把他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读书,一年到头都看不了他几次!他心里很痛苦,所以才会有些情绪化!你从小有家人关心,当然体会不到。”
仲叙讪讪的,他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似乎自己的想法也过于武断!
43
仲叙回到家,看见家门口坐着一个人,走近一看,可不就是李莫言。
听了仲圣楠的话,仲叙才得知李莫言虽出生富贵,上着贵族学校,生活得锦衣玉食,实则内心非常的辛苦,心里估摸着家庭因素是造成李莫言心里扭曲的重要原因,以至于会想出那些无稽的法子来戏耍他。
仲叙也是大家庭出身,身边朋友之中不乏李莫言这样的人,他能够体会对方生在富贵之家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并不得宠的痛苦,有意无意中,心里对李莫言少了一些排斥,多了一些同情。
仲叙推了推靠在那里睡着了的李莫言,“快起来吧,睡在这里像什么!”
李莫言醒来看见仲叙,表情是既欢喜又害怕,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回来了!”还想说点什么,似乎又不敢开口,衬着刚睡醒还未完全睁开的眉眼,显得有些可怜。
仲叙为了躲李莫言,这段时间很少回家,也不知道对方这样守在自己家门口守了多久,今晚是心血来潮头一次,还是每天都是如此,是守一会就回去,还是整夜都守在心里,心里有些忐忑。
仲叙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问:“你等了多久了?”说话时故意守在门口,并不打算请李莫言进屋。
李莫言扒拉了几下脑袋,拿眼睛余光瞟了瞟仲叙,弱弱的回:“就一会,马上就走。”他虽这样说,可脸上的表情显然并不是这么回事。
李莫言如今在仲叙面前是越发小心翼翼了,生怕再得罪了后者,这态度跟他平时在班里前呼后拥的排场比起来,自然是大相径庭。
仲叙怕节外生枝,只想赶紧打发了对方,“赶紧回家吧,明天还要上学。”
李莫言瘪了瘪嘴角,显得更加委屈,“我能进去坐一会吗?我还没吃晚饭,肚子好饿。”
不管是不是约会的对象,但年轻的男孩子扮起委屈来,仲叙总是没有办法不去动容。
仲叙终究是心软了,放对方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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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叙不是多么宽容的人,徐浩背叛过他一次,他虽还是接受了他,但心里的隔阂其实一直都在,最终的结果是破镜难圆。
但是对待李莫言,仲叙就显然大度了许多,对方不止一次欺骗了他,但他都选择相信对方,就连东窗事发之后,他也只是想着与对方划清界限,并没打算秋后算账。如今在仲圣楠那里得知了其中的隐情,对李莫言更是多了同情,少了愤怒,连原本划清界限的话,也都没有实施到底。
之前那些事,在仲叙看来,耻辱自然是有的,但多大的伤害倒也谈不上,不过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而已。之所以能够原谅,终究念在李莫言还只是个孩子吧,玩心大,如同仲叙一直所说的那样,孩子而已,能坏到哪里去!
仲叙不会做饭,家里哪有什么吃的,那全套进口的厨具,只有那会跟John来往的时候才用过几次,之后便束之高阁了。
仲叙翻了翻冰箱,只找出一盒牛奶,拿玻璃杯倒了一杯,并着餐桌上的水果,一起拿了给李莫言填肚子。
仲叙说:“你吃些水果,先填填肚子再走吧。”到底也没有长留对方的意思。
李莫言也不嫌弃,喝了口牛奶,掰了根香蕉,剥了皮便吃起来,想必是真饿了。
仲叙看见了,欲言又止,空腹喝这凉牛奶、吃香蕉都是不好的,但这会又懒得说什么了,倒显得他还关心对方,干脆转了个身,顾自坐去沙发上看杂志,来个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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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叙看杂志没一会,却见李莫言坐到了他边上,也不说话,只盯着黑漆漆的电视看,偶尔拿余光瞅瞅他。
这会学乖了,早干嘛去了?!仲叙又觉得好笑,总不能来个老死不相往来吧,只得丢下杂志,问了句:“吃饱了没?”
听这话倒是关心的意思,李莫言松了一口气,嘴角含着笑意,摇着头道:“没!”
这猴崽子嘴巴里没几句真话,但这句想必是真的,仲叙也不打算再留他,起身便有要送客的意思:“回家自己再吃点吧。”
李莫言也不打算死皮赖脸留下,咧着嘴说了一句:“校长,您是个好人!”
甘心被你骗就是好人了?仲叙笑笑,摇了摇头,似有无奈之意。
李莫言又说:“我的话你还是不信是不是?”
居然又是这话?仲叙也不打算答话,只含着淡笑看着对方,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李莫言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继而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信就不信吧,反正你早晚会明白。”
仲叙对这话不做评价。
临走了,李莫言又问了句:“我能再喝杯牛奶吗?”
这要求也不过分,仲叙想再去给他倒一杯,李莫言抢先了一步:“不劳烦校长您大驾,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顺便问了句:“校长,也给您倒一杯吧?”
仲叙随便应了声好,“你那么客气,就给我倒杯白水吧!”
岂料李莫言却说:“睡觉了,还是喝牛奶比较好。”说罢,已经把牛奶交到仲叙手上了,自己那一杯,已经咕咚几口,进胃里了。
李莫言喝完,仍旧不打算走,而是继续盯着仲叙。
仲叙不明白李莫言的意思,却有些送客的意思,“喝完了赶紧走吧!”
李莫言却笑着说:“我等校长您喝完,把杯子洗了再走。”
难得对方这样懂礼,这样殷勤,仲叙觉得有趣,当真把牛奶喝了,把空杯子给了李莫言,自己重回沙发坐下。
李莫言从厨房洗了杯子回来,问仲叙要放在那里,仲叙站起来信手指了个地方,“倒扣在餐桌的杯盘上就可以了。”
兴许是起身有些急了,仲叙觉得头有些晕,顾自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清醒,只是这一摇,头似乎更晕了,再抬头看远处的景象,竟然也是模糊的,隐约只看见一张大刺刺的笑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仲叙突然觉得腿脚无力,身体失衡,眼看就要跌倒了,幸好有人扶住了他,伴随着一句贴心的问候:“校长,您没事吧?”不知怎的,那话的语气,像是夹杂着好大个不怀好意。
仲叙身上没了力气,但脑子还算清明,心里升起一股凉意,暗叫一句不好。
44
仲叙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仍旧是混沌的,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才知早已过了上班的时间,想不到自己竟睡得这样死,连闹钟响都没听见。
偌大的床上,床单被褥凌乱不堪,可想而知,昨晚必是经过了一番纠缠,而此刻只留有他一人。想到昨晚的种种,他禁不住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暗暗道:这一次,他再不会放过那小子!
只是,除了头疼、腿软之外,身上却没有任何的不适,特别是后面那个地方,并没有预期的疼痛和不适,想到另外一层,他不禁苍白了脸色,猛然坐起来,掀开被子一看,床单、被褥上均沾有已经干涸的污渍,隐约可见点点的血迹。
脑海中残留的关于昨晚的记忆,一点一点开始清晰,拼接成一幅幅风光旖旎的画面:少年明亮的笑脸,纤细的身体,滑腻的皮肤,良好的触感,不可抑制的冲动,身下的人隐忍的呻吟……
仲叙的额头沁出一排冷汗,心中除了懊悔还是懊悔,他最不想发生的荒唐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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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叙快中午了才去学校上班,大热天的,走在水泥地上,脚底竟生出一丝丝凉意,连脚步都是虚的。
对方还是个孩子,跟自己的侄子是同班同学,仲叙一想到这些,便不由满腔苦涩。
这事说小了还好,说大了,可是要吃官司的。虽说是李莫言算计了他,某种程度上说,他才是受害者,但总归是他定力不够,没有事先洞察对方的不良动机,未能防患于未然。更何况,人家未成年,受法律保护,又是他的学生,就算有什么错,也是他的失职。
这事若传出去,别说他这个校长当不成,说不定还会连累荣盛的名声,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他也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仲叙来到办公室坐下没一会,便听见有人敲门,仲叙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心想着饭点到了,想必是李书记叫他吃饭来了,他这会哪有什么胃口,正想回绝了对方,抬头却见来的不是李书记,而是李莫言。
仲叙的脸霎时有些发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已经笑着进来了,手上还捧着几个饭盒,后脚背那么一勾,门就带上了。
李莫言走路的时候,脚步有好大个不自然,仲叙一见这,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一些场景,脸禁不住涨红了,这脸一会白一会红的,最后汇集成了难堪。
李莫言大咧咧的在沙发上坐下,把饭盒一一掀开摆在茶几上,一边招呼仲叙说:“校长,你还没吃饭吧,我让我家里做了菜送过来,比学校食堂的好吃,一起来吃吧。”
仲叙看着面前没事人一样、谈笑燕燕的李莫言,不由得感觉到后怕,只觉得这人表现太不正常,指不定又在算计着什么,自己可被对方害苦了,可不想再着道。
李莫言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仲叙,对方摆出一副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他也不急不恼,反而露出一记了然于心的微笑,“吃亏的是我,校长你怕什么?”
仲叙如今真是有理说不清,苦着脸问:“李莫言,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信我,我只好用行动证明给你看,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不是为了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