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叙哭笑不得,“就算是要证明给我看,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换句话说,最算我相信你,你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指望我们之间能发生点什么?”
没等李莫言说话,仲叙继续道:“昨晚是你对我用药,其中的过错,我也不想追究。一直以来,我偏袒你,容忍你,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是个孩子,顶多是有些顽劣,不至于坏到哪里去。你自己也好自为之,不要再妄图耍些小把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只有一年就毕业了,这一年里,我仍旧是你的校长,公事上你有什么困难,还是可以找我,但私下还是划清界限的比较好。不要让我觉得你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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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言听了这话,当即脸色变得煞是难看,一直以来,他习惯了仲叙的包容偏袒,不曾想,对方还有这样义正言辞的时候。
再者,在他看来,仲叙这样偏袒他,不可能对他没点心思,他见过仲叙之前交往的对象,对他们多数有些不屑,心里暗想着:难道我还比不上他们?!而对方之所以拒绝他,只是因为他曾经撒谎骗过他,所以只要仲叙再次相信他了,他们之间便不再有问题了。
却不曾想,对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来教导,这深深伤害了他的自尊。更何况,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献身之后!
他也不看仲叙,故作镇定的拿出筷子在桌上点了点,慢悠悠的道:“校长,您这话不对,您要承认,我们之间已经发生了一些事情。你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可在我看来,我们之间的故事还长着呢,只要你肯信任我,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像你说的,我们还可以相处一年呢,这一年里,我相信你会爱上我的。”
对方信誓旦旦的话,直叫仲叙苦不堪言,“李莫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跟我在一起,我们根本就是不同时代的人,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更何况我们是师生关系,更加不可能有什么未来,你做这些,何苦呢?你应该多跟你同龄的人在一起。”
李莫言气定神闲的抬头,冲着仲叙暧昧一笑,“我们怎么会没有共同语言呢,特别是昨晚,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多着呢!老师,你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在乎的是你的心意,就凭你昨晚那疯狂劲,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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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16号18点时做了改动,之前看的同学最好重新看一下,同一章节不会重新计费,请放心。
对方说得这样露骨,仲叙这张老脸都要挂不住了,特别是李莫言说话时那暧昧的语气,哪里像是个涉世未深的高中生,简直,简直就是——!算了,不说也罢。
李莫言那些信誓旦旦的鬼话,仲叙以前从不放在心上,只当是对方编来戏耍他的,可事到如今李莫言做得这样决绝,他也不得不信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短暂的教师生涯还能碰上这种事,这比对方撒谎骗他还令他难堪,被自己的学生爱上,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若是个同龄人,仲叙拒绝了也就拒绝,毕竟大家都懂识趣知进退,只要他说不合适,对方也就不会再纠缠,可偏偏对方是个孩子,还是他的学生,他明白这个年纪的青少年,对于感情的执着和执拗,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说服。
“昨晚是药物的缘故,怎么能当真!”好说不行,仲叙终于也发飙了:“昨晚的事我当它从没有发生过,咱俩以后都不要再提,否则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我劝你今后还是少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我们之间绝对不可能!”
李莫言也恼了,把筷子一摔,抬头看着仲叙,冷冷道:“我们之间最好有可能,否则诱拐未成年这项罪名,你这个当校长的,我怕是担当不起。”说完气冲冲的走了,留下关门的一声巨响。
仲叙心知肚明,这事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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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诱拐未成年的罪名,仲叙担当不起,这也不是有理就能说得清的事情。说什么?说他在自己的家里,被自己的同性学生给“迷奸了”,自己还是攻方,就算有人信,就算大家愿意对他们的性向平等对待,他也丢不起这人,于是干脆也不做指望。
李莫言不会善罢甘休,对方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软硬不吃,仲叙难道真要妥协不成?
仲叙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他喜欢年轻、漂亮、时尚的伴侣,那些年轻的男孩子,很轻易就能吸引他的注意。仲叙最怕老,正是因为他知道年轻的可贵,只有年轻时,皮肤才会那么有弹性,只有年轻时,脸上才会细腻到看不见没孔,T区才不会泛满油光,只有年轻时,才可以大笑而不担心眼角会堆满皱纹。
他不是没交过十七八岁的伴儿,若是在会所、酒吧里,遇到李莫言这样条件的男孩子对他投怀送抱,他必定求之不得,但不讲师德,跟自己的学生谈情说爱?他做不到!
他不自诩君子、绅士,但却坚持有所为,有所不为。
既然如此,仲叙别无选择,他来荣盛上班才短短一个学期的时间,才刚刚适应了新的环境,很多的想法都还没付诸实施,但似乎已经到了告别的时候。
这个校长,他原先当得心不甘情不愿,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活下去,但既然接受了这岗位,他本着教书育人的宗旨,一直也是本本分分的在做事,虽然无功,但也无过。当然,李莫言事件除外。
他原本计划了要在荣盛呆上三年的,无奈天不遂人愿,谁曾想,最后会因为这种原因,而逼得他不得不引咎辞职?
只希望跟李莫言之间的那些荒唐事,可以因为他的辞职,而彻底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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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仲叙在电脑上敲出辞呈这几个字的时候,有些事情,他不得不考虑。
仲家三姐自然不会同意他的做法,所以他只能先斩后奏,就算是先斩后奏,她也不一定会同意,所以理由必须充分。
实话实说当然是不可能,仲叙打了个电话给自己一个还算成事的朋友:“你上次说要新开了家投资公司,邀我入股,现在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对方语气甚是开心:“你还惦记那事呢,那事过去了,我都已经转手卖出去了。我现在在计划办个温泉洗浴山庄,你有没有兴趣,回头我们合计一下?对了,你不是在荣盛当校长吗?”
仲叙有些讪讪的,他何曾为了这种事求过别人,“这校长我也不想干了,正打算辞了呢,怕我三姐不肯答应,特来请你帮我圆个谎,她若问起你,你就说我现在跟你合作做生意,让她宽心就行。我的朋友之中,你算是她比较看得上的了。”
对方一阵爽朗的笑,“仲叙,难得你这么抬举我,这事你放心,就包在我身上,唬人这种事我最在行,保准让她信以为真,从此对你刮目相看。”
“那我先谢了!”
说完正事,对方又打趣道:“你干得好好的,干嘛辞职呀,你大少爷向来多情,莫不是沾上了哪个泼辣学生,惹得一阵腥吧?!”说罢哈哈大笑。
仲叙真是有苦难言,幸亏是在电话里,免去了他一些难堪。但不管怎么样,有这人帮忙,仲叙辞职的事情算是成了一半。
荣盛的校长多数不长久,仲叙再次验证了这条定律,可事情来得这样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准备,辞呈已经写好了,可又该找谁善后呢?
仲家老太太的失望,要如何弥补?她盼了一辈子,不过是盼着独生子仲叙能够成器,仲叙第一天到荣盛上班,老太太那欣喜的模样,仲叙至今还记得。
仲叙隐隐约约记起,那人对自己说过:教书育人,倒是个好职务!自己难得在他的心里,能留有这样的好印象,却不过是昙花一现,多么可悲。
最后好友严臻明,他可没有三姐那么好打发,若是让他知道了事情内幕,仲叙今后都没脸面在他面前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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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叙终究是离开了荣盛,其中的过程不提也罢。
仲三小姐是反应最大的一个,按她的说法,她千辛万苦才帮他谋了这样一个又清闲又体面的工作,谁知他这样不懂珍惜,说放弃就放弃,所有的董事之中,她是最晚一个知道消息的,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们姐弟俩有什么隔阂,当真让她丢尽脸面。最后还是老太太出面求情,她才作罢,但是仲叙今后怕是别想再来求她了。
老太太虽体恤他,不过因为他是她最心疼的小儿子,但终究把他划到了不成器的那一列,想是已经不再对他抱什么期望。仲叙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与其让她失望,总比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被关进大狱让她伤心要好得多。
严臻明身在外地,想必是从旁人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特地打电话来警告仲叙:我不管你是不是辞职,也不管你做什么工作,但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事!
仲叙这才知道,严臻明是怕他再做傻事,心里哭笑不得,也罢,难得对方还记挂着他就好。
没了工作,仲叙如今的生活又失了准心骨,一把年纪了,既没家庭,又没事业,家人不待见他,朋友个个能干,临了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再没比他更可悲的人,当真是白活了这一遭。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关了几天,做着自我反省,谁料第一个来找他的人,竟然是李莫言。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李莫言。
仲叙躲他还来不及,自然不肯给他开门,对方便在门外大力踢门,一边破口大骂:仲叙,你这是个蠢材,你这个懦夫……
话不中听,却是实话,仲叙没得反驳。
最后还是邻居电话叫来保安才把他请走了,走前他留下一句: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等着瞧吧。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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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真要这么窝囊的活着,一辈子被人瞧不起?连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子也能奚落他?
仲叙到底丢不起这人,既然不能再在家窝着,也只有再出去找份事做了。他没好意思再找几个姐姐求情,只得凭自己的实力,去了一家证券公司找了个大客户经理的活干。
人家看他美国名校硕士毕业,当即有些傻眼,再看他毕业以后啥事没干,唯一的工作经验只是当了一学期的高校校长,更加傻眼了,看他衣着光鲜、举止不凡,大抵猜到他是什么名门望族的贵公子,出来体验生活来了,把名字一搜索,答案很快也就出来了。
但最后人家还是录取他了,看中的是什么?不外乎是看中了他背后强大的人际关系网。而且这一行的底薪没几个钱,大家都是靠提成吃饭的,就算他只是吃闲饭,也不怕多养活他一个。
出来混终究还是要靠着仲家的名声才能生存,由不得仲叙愿意不愿意。
真正在证券公司上班之后,仲叙才无比怀念之前在荣盛当校长的日子,无忧无虑、没有压力,环境也是极好的,而不像现在,四四方方一个隔间,便算是办公室了,喧闹声此起彼伏,更无清净可言。
仲叙也没得抱怨,他毫无经验可言,人家肯留他已经算是不错了。
生在仲家这样的大家庭,仲叙对证券不可能不了解,但真正操作起来,却有些傻眼,倒不是工作内容难住了他,而是对这种白领阶层朝九晚五、职业感十足的生活着实有些不习惯,更别说他是骄傲惯了的人,让他为了工作去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对他来说着实有些难堪。
半个月的培训之后,仲叙终于还是上岗了,面对一堆堆的报表文件,一项项的指标,一页页的联络名单,仲叙完全找不出头绪,窝在那狭小、闭塞、不透气的空间里,当真是苦不堪言。难不成要他一个个的打电话,问那些搬不上台面的皮包公司需不需要业务代理不成?
仲叙没有下属,但上司却是有的,那是一个谈不上有多少个人魅力却很吃得开的人,这样的人,放平日里仲叙看都不会看一眼,但这会也只得忍了。有时仲叙也有些后悔,自己二世祖当得好好的,干嘛非找这些罪受?
严臻明很快也知道他找了这么一个活干,也没有多做评价,只给他介绍了一个助手去。仲叙也知道严臻明推荐的人必定不是凡人,定能解他的燃眉之急,这事实在有些丢人,但仲叙却不得不接受,因为他急需一些成就来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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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叙陪同客户吃饭,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中,虽然最后这桩生意是谈成了,但是他的自尊也去了大半,因而并不见多少欣喜在脸上。
其实按照他的人际关系网,如何需要这样辛苦去应付这些二流的客户,只要他肯向他的那些旧相识开口,大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看仲家的面子,也要看他跟大名鼎鼎的严臻明一向交好,多少都会卖他个面子,是他自己不肯罢了。
他宁可自己多吃些苦头,也不愿再把仲家的名头拿出来卖弄,他是靠着仲家的福泽才活到现在的,在衣食无忧的同时,也受够了别人的诟病,这是福祸相依的定理,他本人也无可奈何。他本是对未来没多少期望的人,这会也很想弄清楚,难不成离开了仲家自己便活不下去了不成?
刚开始,同办公室的人知道他来历不简单,对他还有些忌讳,后来看他行事与普通平民百姓没什么不同,再加上他为人谦虚低调又温和大方,相貌又是极为突出的,对他平添了几分好感。私下里,大家也曾猜想,他虽出身不凡,其实在家中并不得势,对他有些同情,也逐渐与他亲近起来。
早上大厅里遇见会主动跟他问好,一起叫午餐时会带上他一个,快递到了会帮忙把他拿上来,老板心情是好是坏也会好心提醒他一声……
仲叙会觉得,这里的人们虽然出身社会良久,却不过是为生活所迫强撑着一副强硬的外表,内心其实仍保留了一份纯真,比荣盛那些从小养尊处优、心有七窍的未成年的坏小子们好相处多了,他原来以为只有在酒会、俱乐部和高档游轮上才能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曾想这种“平民”的友谊,也能带给他这么多快乐。
然而有人与他亲近的同时,对他有意见的人也不少,他的上司对他没能取得预期的成绩,已经对他有些不满了,只是没有发作罢了,到底还是有些忌讳他的身份的,但仲叙如果再不能有所作为,这种忌讳,怕是也不会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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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叙喝得这样醉,亏得有同事把他送回来,否则凭他自己,怕是连自家的门都找不到,岂不是要流落街头了。
他以为自己还在之前经常混迹的那些高档俱乐部里喝酒,喝醉也都无所谓,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仲家的小少爷,不敢怠慢于他,不管是酒醉还是酒醒,都有人精心伺候着。
喝醉了有什么不好,喝醉了就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事,喝醉了才有桃花运找上门来。
第二天,仲叙一觉醒来,虽胃里有些难受,但能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家的床上,重要的东西也没落下,已经算是万分庆幸。再一看,连鞋子也脱了,睡衣也是换过的,自己喝得神志不清,必定都是别人帮忙完成的,当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回到办公室,仲叙买了咖啡、下午茶,特地前去致谢昨天送他回家的那位同事。
仲叙这样隆重,对方受宠若惊,连连表示不必客气,而且对方说了:“我只是把你送回去家了,其他的事我可不敢贪功,都是你那外甥干的!”
“我外甥?”那么只能是圣楠了,他怎么过来了,他也没我家里的钥匙呀?仲叙有些狐疑的回到自己的位子。
他们叔侄的关系一直不亲近,仲叙在那里住了几年,圣楠压根没去过几次,怎么昨儿个那么凑巧过去了?
仲叙回想起昨晚的种种,隐隐约约记得有人在跟他说话,像是在说:这样简单的工作,也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真是没见过比你还窝囊的人!还担心你又去寻死,原来一个人过得滋润着呢!
那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紧贴着耳边说的,那暖气吹得仲叙直痒痒,所以他才能够记得,他记得自己当时还反驳了:他们都做得到,为什么我就不能?我靠自己的实力吃饭,狼不狼狈我自己承担!命是我自己的,我想留就留,想丢就丢,与你们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