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雷生听了,看着他的鼻尖,笑笑才点头,“嗯。”
越子规高兴了,把书立起来继续念新的一页:“大兔子轻轻抱起频频打着呵欠的小兔子,小兔子闭上了眼睛,在进入梦乡前,喃喃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杜先生,我爱你也从这里到月亮上。”不怕肉麻的越子规指指窗外那不太明亮的月亮。
杜雷生快要笑话越子规了,他真的忍不住了,轻轻笑出声来。越子规听见了立马红了脸,小爪子在杜雷生胸前挠啊挠,“不许笑!”
“嗯。”杜雷生看他急了,点点头,“一定不比你的多。”
越子规翻开回本最后一页,满心里晃荡着胜利的欢喜,声音陡然太高起来念:“噢!那么远,大兔子说:真的非常远、非常远。大兔子轻轻将小兔子放到叶子铺成的床上,低下头来,亲亲它,祝它晚安。然后,大兔子躺在小兔子的旁边,小声地微笑着说……呃!?”
越子规指着那最后一句,眼睛瞪得死大,旁边的杜雷生看见了,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压着声音,手指着最后一句,在越子规耳边读到:“大兔子躺在小兔子的旁边,小声地微笑着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再……绕回来。”
输了的人马上就开始死皮赖脸,“这故事不好!”边说边还要把书拿起来毁尸灭迹,杜先生哪容他这般黑心,早把书提起来放到自己那边的床头小柜子上,还难得一见的反驳道:“好。”
“不好!”越子规听了哪会不回嘴。
“好。”杜雷生把他整个人拖到怀里,再把被子扯起来和他一块儿盖着。
越子规已经在他怀里还要争强好胜,“不好。”
“好。”杜雷生把人抱紧,顺便关了灯,整个房间里一下就暗下来。
“不好。”
“好。”
“……不好。”越子规要蹬被子了,杜雷生手忙脚乱才制住他,越子规又说话了,“杜先生我爱你……”
“到月亮上那个?”杜雷生闷声问他,听得见笑。
“到月亮上再绕回来那个!”越子规张嘴咬在横亘在他面前那条手臂。
杜雷生吃痛,咯咯笑了出来,“嗯嗯。”
“我是绕回来那个!”作恶的终偿夙愿,满意的枕着另一条手臂闭眼。
窗外的月亮终于摆脱了云朵,露出白亮的身子来,月光洒了满满一窗,杜雷生揉揉越子规的头,换来他模糊的嘤咛两声。
“我爱你,从月亮上绕回来还可以再绕着地球转一圈啊!”这傻气的话在越子规的嘤咛声后从杜雷生的心里冒出来。
原来想什么不愿他不在身边,想什么看不到这人心里不舒服,换做别人的说法原来就是叫做爱。
这一刻确认,杜雷生爱越子规。
自欺欺人也好,自我否定也好,不愿意承认也好,杜雷生爱越子规。
回来时中途转机,候机厅里石原颂身边坐着的阿姨话多的让人可以疯掉,石原颂见死不救摆明了公报私仇,看见自己被阿姨拉着说话走不开还起了逃跑的想法。那位阿姨初开始每一句都打探着杜雷生的背景,杜雷生却是滴水不漏的,阿姨就开始讲起自己家的事儿。人么,总是奇怪,有些事情难过、伤心,对着亲朋好友开不了口,对着完全陌生的人却可以说个不停。
阿姨说自己是去看那嫁到外国的闺女,她这闺女哟离过一次婚,再结一次不容易,可失败的婚姻就落下个毛病,总害怕别人不是真心爱她,每天每天数十遍的问她那洋女婿,你爱我吗你爱我吗?幸亏是洋女婿,你说要是咱们中国老爷们儿,不得再离一次婚。闺女自己都觉得这样不行,跑去看什么心理医生,哎呀老太婆放心不下要过去看看……
话说成这样,杜雷生还想不到越子规那就不可能了。死硬派的杜雷生居然可以听一位阿姨在
身边喋喋不休的主要原因也在这里。
“……别看我年纪蛮大,也是去请教过心理医生的,可人家医生说了像我闺女这样的非得是以前留下什么阴影了才变成这样的,我就想女人啊真是不能嫁错郎,你看看……”
阿姨还在喋喋不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只好哭丧着脸再回来的石原颂看着杜雷生满眼喷火自不在话下。可杜雷生却没有再管这些,只心里突然有些明白,总是自顾自说我爱你我喜欢你的越子规也许只是想要一句‘我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这五个字父亲一直到死不也是没有等到母亲说么?父亲做的一切,不管是外人看起来觉得浪漫、羡慕的,还是看起来过分、可恶的,不都是为了这五个字么?可怜的父亲从来都没有意识道母亲不需要他的我喜欢你,自然不会回应。说喜欢或爱,只能让人徒增烦恼,在身边不也很好?对于这位陌生阿姨,杜雷生最后站起身来向着她点头示意再见,让旁边看着的石原颂想数年难得一见他们生哥和一个雌性人类有所交流还能礼貌道别,看来他们生哥这回要做大事儿了啊大事儿!
本以为回到青龙的用上似父亲一般的强硬手段才能让越子规回到自己身边,哪曾想他却自己嬉笑着就贴了上来。
问他为什么,满嘴里说我后悔了之类,问他还要什么,满嘴里说我要你之类,一概没有参考价值。
杜雷生多清楚啊,越子规要的,无非三个字——我爱你。
可这三个字杜雷生偏生说不出来,杜雷生就想竭尽所能的对越子规好,好到越子规能觉得这三个字一句不再重要。
事实上,杜雷生无不沮丧,越子规还是那个越子规,满嘴里我喜欢你我爱你不曾消停,只不过之前是哭哭啼啼卑微的求,现在是死缠烂打不抛弃不放的气势和自己死磕,连说话也全是是不是、对不对、点头还是摇头啊杜先生这样的让杜雷生很是两难的判断句。
怎么办呢?
招架不住了啊!
杜雷生侧耳听见越子规均匀的呼吸声,这是让自己一见钟情、让自己不论如何也不放手、让自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让自己坦然认定这么、这么喜欢的越子规啊……
杜雷生为熟睡的越子规掖好被角,摸摸他的耳郭,突然张口:“我……”
“我爱你,到月亮还要绕回来……唔嗯嗯……”突如其来的抢白让杜雷生大吃一惊,那越子规说了还不消停,脑袋还往杜雷生怀里钻,双手还要把杜雷生抱得更紧,双眼紧闭睡得香熟不已。
杜雷生再不想说什么,只抱着他,吻在额头久久不愿松开而已。
杜雷生知道,一直都知道,越子规爱杜雷生,很爱、很爱,即使在梦里。
在越子规的梦里,端午节那天龙舟赛上,杜雷生他们的龙舟一定夺魁,然后杜雷生会把那个作为奖品的大鱼灯递给自己,然后抱着自己说越子规我喜欢你,不准你以后再这么瞎闹说分开说不再相见……
这梦美得越子规流了口水,打湿了杜雷生的睡衣。所以越子规一醒来就要扒掉杜雷生的睡衣好毁灭证据。
杜雷生睁开眼静看着越子规,以为他要折腾床第之私,伸手一把捏住他的手,说:“很早。”
那人却笑眯眯的说:“我知道很早,我去买早饭。你睡、你睡……”手上已经把衣裳剥了下来捏在手里。
听他这么说后杜雷生闭上眼睛,最近还真有点累,划龙舟是体力活。
刚刚放松,往睡乡去,身下的床垫往下一沉,那爱粘人的越子规扑上来在杜雷生脸颊上大大的亲一口,双手造孽的掰开杜雷生的眼皮,和他认真对视说:“杜先生,我喜欢你。我去买早饭了啊!你乖乖在家里。”
被人掰开眼皮深情地看着再说几句,谁还能睡得着?杜雷生看着他刚起身,拦腰把人拖了回来,捧着脸在他唇上啃一口。
那越子规被啃了一口,跟赚大发了似地,咯咯直笑。
“呵呵呵,这个吻的意思是不是你也喜欢我?”
杜雷生闭眼把脸埋进枕头里,越子规就是祸害啊……
“我喜欢你,再亲我一口嘛!”双手捏着杜雷生一只手臂,把人当面团那么搓揉。
杜雷生受不了这‘虐待’,另一条手臂把人拉下来,在唇上亲一口道:“我要菜包子。”
“好!”傻欢的那谁嘚嘚着跑出门去。
第十七回
白记豆浆铺的什么都好,就是不死心的要做包子卖。可包子怎么都没有对面那家黄山真心包好吃。食客们全都不是看着您认真就买账的主儿。越子规先前来白记喝稀饭、豆浆还要忌讳不好意思到对面叫包子。跟着李意他们惯用刀子捅人的这两口子吃过几回后,也不顾白记老板娘的白眼儿颠颠的往黄山真心包叫包子了。用江老师的话说这叫做帮助白记早日回归豆浆油条的康庄大道。
心情好得很,跑到黄山真心包要了自己吃的芹菜牛肉馅儿和杜先生要吃的菜包子,回转到白记还没有叫要什么,那里面一桌的人正闪亮着眼睛盯着自己。
越子规盯着他们想:要是跟他们吃了早饭,就不能陪杜先生!要是回去陪杜先生,就得被他们奚落掉一层皮!唉……一半一半吧!
越子规端着一碗豆浆,嘴里衔着一根儿油条往桌上来,“你们都上班啊?”
那桌子上赫然坐着的有江奇文、李意、王磅、丹云子和没怎么睡醒的路小树。
“啊~人家有人养的,不用这么命苦早出晚归,奇文,你可不可以养我……?”怨妇永远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路小树撑着那昏昏欲睡的大脑袋还能教育李意。
李意听而不闻看向越子规,“不是……你怎么这么早就出现在这里了?你不是应该在家醉死温柔乡么?”
“对啊,被揭穿了赶出门来了?道长哥哥收留你,来我们子虚观住。”道长这死变态非要咬一口油条沾一下豆浆,搞得豆浆四溅心里才舒坦。
“你们啊就想着我不太平是吧?”本来照越子规现在的臭德行是要骂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可现在人家是被爱人精心呵护的小心肝,说话自然得温柔下来,“哎,都没猜中。子规哥哥我现在好着呢!我们杜先生什么都没有猜,正一步一步走向预设轨道,今天早上看见我要去买早饭,嚷着要亲两口吻别呢!”
“恭喜。”王磅就想么,这两下里都喜欢的俩人儿能有什么风浪,立马就能好。
“你这话就配哄王磅,说吧,就目前的形势还缺什么啊?总得搞点风雨才能够大团圆啊?”李意嘴里嚼着油条,想听事实真相。
越子规看他们一副副观世音菩萨大发善心普渡众生的高端模样,就是有求也不想说了,你说这些猪朋狗友当初自己是目屎迷了眼才跟他们混的吧?
“越子规,螳臂不能当车。你们杜先生不是糊涂鬼,你们俩儿这些日子莺歌燕舞够了吧?”江奇文最后说话,说得越子规一打激灵。
最近是好的很啊,好得跟假的似的。
“不是……我觉得挺好。”越子规那小脸儿就埋了起来,沉醉东风不自持啊!
“杜雷生心里指不定有本帐呢,你闹这么大发回来这么轻描淡写的又回去,给谁看谁不觉得奇怪啊?你还真就乐不思蜀了。”李意喝光了自己碗里的豆浆,不想跑出去打一碗,边说越子规边把他的豆浆端起来往自己碗里倒。
“你说归说,倒我豆浆干嘛?”越子规看着李意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忍不住了,“我没傻,我昨天晚上就清明了,他愿意这么跟我好着,我就找机会慢慢把那些什么都给合拢、抹平。我知道我们俩儿那点过不去,不就是现在我越子规这么上赶着赔笑脸的原因不能让他知道么?放心,早晚这事儿我会糊弄过去。”
“没听懂。”丹云子指指越子规,再看向江老师,恳求状:“您快捅他两刀,给个清醒。”
“你们别折腾。”王磅看着他们这几个,昨晚上吃夜宵讨论出的结果还真要说给越子规听么?
“胖子,这不是折腾!”丹云子拉回王磅的手。
路小树喝一大口豆浆包在嘴里,咕嘟咕嘟仰脖子喝下去,对王磅说:“王磅,这不是折腾。杜先生的确很奇怪。一点儿不问就跟子规和好了,这样的话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杜先生是好好先生,认为过去都是浮云现在好就是真的好。一个是杜先生心里有着想法现在跟子规好的很只是一个计划或者说一种试探。所以说我们不是折腾。”路警官正儿八经的发言直接就捅了醒了越子规。
“你们这不是在我伤口上撒盐么?眼看着伤口都要好了!”嘴上这么说,越子规真回过味儿来了。
杜雷生对于自己那些话从来就没有疑问,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且不说杜雷生是很精明的一个人,就自己说假话的面色都属于一看就穿的,还是这么着安安乐乐,真是……诡异了。
“然后呢?”越子规一时间脑子就乱了,盯着其他人,想要下文。
“……”众人默了。
江老师端着空碗出去打豆浆,众人都给盯着,再回来,坐下,喝一口,才慢条斯理的说:“越子规,你要搞清楚杜雷生对你这么好是要什么。在一起这种事情是相互的,你要什么,你知道,杜雷生要什么,你也得知道。你不知道他要什么……谈不上雨过天晴见彩虹。”
越子规初听这话有些没明白,丹云子指着路小树和王磅道:“路小树要吃的,王磅是厨子。王磅要一个真喜欢他的,歪打正着路小树喜欢他。”
那两口子一点儿不介意被别人拿来举例说教,双双点头。
丹云子又指指越子规,接着道:“你想要杜雷生陪着你、宠着你,对吧?”
越子规点头。
“杜雷生要什么?”李意看向越子规抢白了这句话。
越子规捏紧了豆浆碗……一点也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杜雷生要什么。
一开始,杜雷生就是在给予的那个角色,越子规就是接受的那一个。越子规要什么,杜雷生就给什么。越子规要的,杜雷生不能给他,他就伤心欲绝、要死要活了……即使是现在,杜雷生正给着越子规最想要的东西,陪着他、顺着他,完美的情人。自己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可以给他什么,自己能不能给他他想要的。甚至,越子规可以不费事儿的肯定,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给杜雷生什么。
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越子规这么想着,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站起身,说一句:“我先回去了。”就要走人。
丹云子拉住他,“你不会是要冲回去问他吧?他又不是江老师那样的,再像刀子的话都能说出来。”
“我没李意那么蠢,老爱往刀尖儿上戳。”越子规还有点儿魂儿,道一句还留个笑脸给大家。
余下那些人都没看见这笑,都恨着丹云子呢!感情这臭道士觉着这儿就他一人儿没情没爱没把柄吧!逮谁说谁,真不厚道!
杜雷生两手各捏着一个被角,使劲儿把被子铺平。
越子规一回来靠在门边儿就看见杜雷生在整理床铺。他记得以前,美娜姐跟铺子里的小姑娘说找老公要找会做家务会叠被子整理床铺的,这些都是自己生活上的贴身事儿,他要是连这些事儿都不做,压根就不是一个会体谅身边人儿的家伙,这种家伙不要也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