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土地公 上——梳镜

「你干麻忽然停下来啦！」苏唐捂着疼痛的鼻子，没好气的抱怨着。

「你看那边有口古井耶！」郁日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开心的指着古井。

「这有什么吗？鬼屋不就是要配古井，电视都是这样演的啊！」苏唐有些不满的说，因为接二连三的惊吓已经让他感到有些心脏无力。

就在他松懈下情绪的时候，身后有一个东西忽然飞也似的窜了过去。

「赫！那……那里有对眼睛在……在……在看我们耶！」苏唐指着右前方的树丛里。

「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掉落在地上，回音清楚的传到他们的耳里。身边的一切好像都凝结在冷冽的空气中。纠缠不清的乌云滑过皎洁的月亮，为诡谲的空间增添一丝阴森的气氛。

忽然那个声音的源头走出了一只小花猫，他大摇大摆就这么在他们的面前坐了下来，毫无一丝愧疚的舔着自己光滑平整的毛。

「原来是一只猫啊！吓我一跳！」苏唐大口的喘着气，连郁日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好啦！走吧！」

他们穿过了浓密的树丛，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结合的中国式的优雅雕花，再佐以西洋巴洛克时期的拱门和具有繁复华丽艺术特色的两层楼西式建筑。楼房没有并想像中的雄伟，反而多了几分细致小巧的感觉。

在月光的映照下，恍恍惚惚间，郁日好像依稀看到了这间房子的过去，在他眼前上演……

高朋满座的宾客，围坐在意气风发的主人面前，此起彼落的笑声，鼓舞了欢欣的气氛。古典中国式的桌椅说明了主人不凡的品味，优雅的古铜色留声机，正诉说着过往的岁月。夕阳馀晖，柔和的阳光打在红砖的裂痕上，反射在停在外头的脚踏车上，闪耀着。

恍惚间，郁日看到二楼窗边似乎有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身洋装的妇人，正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着，他吓得后退一步，一个踉跄，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口井边。而天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后转成一片漆黑，他看到那口古井边、一个穿着鹅黄色汉服的女子正站上井缘。

郁日下意识的说了句：「危险！」他伸手向前想拉那女子一把，但是却挥了空，他的手轻轻的穿过了那女子的手。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女子一跃而下，在眼前化成一团鲜黄色的火球，沉入，在黝黑的深夜里。来不及说出口的：「不要！」随着画面的终结，成了一个悲伤的咏叹调。

「恩公～恩公～你醒醒啊！」郁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苏唐已经紧紧的黏在自己的背上，两手不停的摇晃着自己。

「啊！怎么了？」回过神来的郁日，有些茫然的问。

「没啦！你刚刚在发呆啊！我以为你中邪了？」

「谁中邪？你才中邪了！走啦！我们到里面看看」

表面上郁日还是一样十分的冷静，但是心里却暗暗在想：「那刚刚自己看到的是……算了不管它了！」

进了房子里的郁日仔细的向四周看着，天花板的八角形屋顶依然清晰可见，墙上挂画的裂痕也还在，但是一楼跟二楼的隔板却已经不见了。空空荡荡的房子可以直接看到天空，一样的窗户，却只留下了窗框。那个女人忧伤的神情，与现在墙上的爬藤重叠在一起，挂在一弯浅浅的月光下，随着风摇晃。

不知不觉，郁日有些湿了眼眶，看着只剩几个残破瓦块的墙角，他想起画面中原本安放在此的兰花，还有放在那的地毯，这里应该一家人开开心烧菜吃饭的地方，而这里……

心头一凛，嘴边的话忽然讲不下去了，但银色的月光在青石砖上流淌，深深浅浅的令人不安，令人鼻酸。

时间在这幢废弃的古宅里，似乎已经完全胶着了，又像手里的沙一样，握不住。流光飞逝，留下的只有惆怅。

回头望了一眼，双手紧紧捉住自己，仍克制不住自己好奇的欲望而四处张望的苏唐。

脸上浮现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就如那悬在靛蓝色夜空中柔丝般的月光一样温婉动人。

两人信步出了古宅，迎面而来的几个年轻人正嘻嘻闹闹的喧哗着。

「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一个身穿格子背心的男生转头看向他的同伴。

「不要啦！」一个瘦弱的少年不安的说。

「不会啦！不然他们刚刚出来你去问问他们！」那男生指向正在上车的苏唐和郁日。

「呃……不好意思请问一下……」那个男生怯生生的问。

苏唐脸上绽出了一个开心得意的微笑说：「不会啊！怎么会恐怖呢！对不对恩公？」明灿灿的眼睛里盈满了狡诈的期待，见状，郁日只好点头附和苏唐。

「真的吗？那我就进去啦！谢谢。」

告别了那几个年轻人之后，他们又重新回到路上，骑上租来的机车。

轻柔的风吹过他们的耳际，阵阵蛙鸣也在轻轻唱和，披着夜色，他们奔驰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你不要靠我靠的那么近好吗？你压的我好重」郁日有些不耐烦的推了推身后的苏唐。

「喂！喂！」苏唐始终没有回应，郁日脸上悄悄绽出甜甜的微笑。

「睡着了！可能刚刚太紧张了吧！」郁日心想。

睡的迷迷糊糊的苏唐含糊不清的说：「恩公！别怕！我会保护你！」

郁日轻轻的叱笑着说：「是～我知道～」

第十一章：迷雾（一）

「恩公，我好饿喔～我们还没到吗？」

就像扑天盖地的染上了浓墨，天色促不及防的彻底暗了下来。

坐在机车后座的苏唐抱着饿的直叫的肚皮，委屈的抱怨着。他想起平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美美的洗好澡，正舒舒服服的抱着零食和恩公买给他的蓝色小毯子，蜷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看连续剧。

怎么会像现在这么苦命？别说手机没有讯号，就连现下身在何处都不得而知。更别提肚子饿前胸贴后背，喉咙又乾又痛，坐了大半天的机车，屁股都快裂成好几瓣了！

「等到了宝宝的生日会上，我一定要大吃特吃，吃跨他们，把现在饿的通通补回来。」想到开心处，苏唐兴奋的张开小嘴打算嗷嗷叫两声来表达他亢奋的心情。

没想到嘴才刚张开，几只不知道哪来的虫子就这么迎面灌进苏唐的嘴里，苏唐慌的瞪大了眼睛，用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可惜这回虫子自己不长眼，直直飞入喉咙深处，苏唐挣扎的干咳了两声之后，垮着一张小脸，没好气的承认自己真的把虫子给吞下肚了。

原本心情就因为肚子饿而十分恶劣的苏唐，此时更像是被打了一记闷棍，鼓着白嫩嫩的腮帮子，气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夜晚的乡间飘着浓重的雾气，微弱的路灯穿透不了层层白霭，渐渐的连道路的边缘都看不清楚。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水气，寒意拌着水气直透心坎，苏唐紧紧的揪着郁日的衣服，咬着牙，冷的直发颤，但又怕影响郁日找路，楞是一句话也不敢吭，只缩在后座不住的呵着气暖暖自己的手心。

郁日感觉到深厚的小家伙似乎已经冻僵了，但触目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就算没有这浓重的白雾，这荒郊野外，连像样的民居都没有，更别提能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况且，瞎晃了大半天，机车的油表就像是坐云霄飞车一样，直线下降，闹的郁日心里又慌又乱。

车子持续在田间小路飞驰了一段时间，周围的景色越显荒凉，平添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月影杂沓，在两人又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疲惫两人惊讶的发觉自己似乎回到的原点，就是那个处处弥漫着诡异气氛的古宅。但是疲惫至极的两个人，再加之天色昏暗，所以，两个人只好意兴阑珊的在古宅前停了下来。

苏唐俐落的蹦下机车，伸展伸展僵硬的四肢，眉开眼笑的四下张望。眨眨虽然疲惫但是毫无睡意的大眼，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说：「恩公～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也好！」郁日抬头看着周围浮动的雾气，皱着眉头看着毫无讯号的手机，刚毅的面上，露出了无奈和忧虑：「你先在门口坐会儿，我四处去看看有没有人家可以借宿。」

「嗯～遵命！恩公」苏唐俏皮的对郁日行了个礼，俏皮的模样，瞬间冲淡了不少恐怖的气氛。

「恩公小心点！」郁日说完话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竹林当中，只留下宛如哭毫的沙沙声。

苏唐敛起调笑的神色，深色的双瞳里绽放出慑人个光芒，皱着眉头敲了敲红砖拱门。宁静的夜空里带着沉沉的压力，紧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忽然，蹦的一声，一位穿着黄澄澄亮闪闪的金黄色锦袍，衣服满布让人不敢逼视的华丽刺绣，边上还缀着毛茸茸的白边。带着一副墨镜，顶着不伦不类的奇异果绿的刺猬头，看起来年纪不很大，十足不良少年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大半夜的，是谁呢？敢打扰本大妖睡觉，就不怕大妖降灾惩罚你。」不良少年没好气的说，困极了的嗓音还有几分沙哑。

「喔？大妖怪？」苏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清清浅浅的显得有些迷离。

看到苏唐眼底的调笑，好像还没睡醒的不良少年迷迷糊糊的说：「喔！唐唐啊！要吃晚餐了吗？」看着苏唐，瞪大了眼。

苏唐却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夹住了不良少年的鼻子，不良少年被逼的熬熬直叫。苏唐挑着眉挓眨眨眼，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太用力了。」

不良少年看了看苏唐松手后，若无其事的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乾张着嘴，气的说不出话来。

「得了！吸血鬼蝙蝠大仙，现在没时间跟你瞎闹了，我总觉得这里有说不出来的奇怪。」苏唐捱着化成人形的小蝙蝠坐了下来。

「怎么说？可是我没有感觉到妖气啊？虽然天色昏暗又起了大雾，但是并没有阴气啊？」小蝙蝠嗅了嗅。

对于，虽然对小蝙蝠的服装品味很感冒，但是苏唐对小蝙蝠与生俱来的感知能力是相当有信心的。小蝙蝠说这附近没有不寻常的气息，苏唐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自己跟恩公明明是照着地图走，怎么会一直无法离开这片稻田？事情似乎渐渐有些失控。

苏唐思索了半晌后说：「先不管这个了，你先去帮我弄点食物来，最好再来床棉被帐篷什么的。」苏唐到不是担心自己，他有些位在场唯一的凡人郁日担心。

看着苏唐杀人的眼神，小蝙蝠跌跌撞撞的边跑边说：「是……遵命……」匆匆离开了视线。

「亏他还自称自己是蝙蝠大仙，也太没用的吧！」缩着腿，坐在古宅前吹着微风，看着被风吹动的白雾四处飘散，层层包围着整座古宅。

月色如水，从树梢流淌进去，银白的月光忽隐乎现的照在颓倾的围墙上，只见墙上斑白的镶着，石刻的『琉璃馆』几个大字。

「琉璃馆？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苏唐顺着刚刚走过的青石阶，再次步入琉璃馆。

走没几步，苏唐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就是，琉璃馆内有人。

纵身隐入琉璃馆主屋周围的树林里，一步步接近，远远的看见几个中年妇女围坐在一起，虔诚的低头祷告，中央有两名妇人抬着一张木头椅子，那木椅子的样子像极了以前国小教室里的椅子。

两个女人抬着椅子不停的晃动，椅脚似乎在地上写出了什么字。

她们的身旁还摆着一张简单的香案，桌上只供着一盘糖果，和一柱袅袅上升的清香。

「这大半夜的，她们在做什么。」苏唐心想，小心翼翼的搜寻蛛丝马迹。「搞什么啊？放大版的碟仙吗？」苏唐心理不置可否。

「算了！先不管这群疯女人」苏唐看了一会也没有什么新发现，于是就意兴阑珊的走回刚刚跟郁日分手的地方。

「不过恩公似乎去太久了？我还是跟去看看好了」苏唐望向郁日适才消失的方向，漆黑的林道深不见底，心里有点后悔让郁日单独一个人走进深夜的竹林里。

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嘴里咬着路边随手摘来的芦苇心，随着沙沙的叶声起伏，缓慢而悠闲的走在林道上。

「别走～」十分钟过后，一个细小的声音从路边的草丛中传来。

这种荒郊野外怎么会有人？苏唐急忙四下张望，但是触目所及尽是荒烟蔓草，不要说人影了，只怕是连鬼影都没有。一般的鬼怪应该认得出自己的真身，不敢造次，该不会是来抓我的天兵天将。

一想到这里，苏唐顿时觉得背脊一阵一阵的发麻，原本闲适树林霎时阴风惨惨，树叶低鸣的声音也显得特别的骇人。

「不要啊！虽然我平常工作时都在发呆，休假时都躲在游泳池看辣妹戏水，平时还会在妈祖姊姊的房里放老鼠，除了打破太上老君的蟠龙鼎之外，我真的没做什么坏事。请各位路过的好兄弟高抬贵手放过小弟吧！」颤抖的双手合十，苏唐低低的祷告，两个眼睛闭的老紧。

忽然刚刚的那个微弱的声音又再度响起：「笨蛋！」

「您说的对，我是笨蛋，我真的是笨蛋，不信的话你去问问恩公，就是蓝天派出所的郁日郁警官，你就知道我有多笨了。呜～呜～」苏唐说到这里还不争气的哭了起来，丝毫不见刚刚在小蝙蝠面前那威风凛凛的样子。

「苏唐，你别犯傻了，快帮帮我。」微弱的声音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点笑意。

「呜～呜～这位大哥，小弟我没有几两肉，没个子也没脑子！来到人间之后，我连仅有的法力也使不出来，怎么救你？」耳边似乎传来更清楚的求救声，这个声音低沉而沙哑隐隐带着一点空洞的感觉，虽然微小但是确实存在。

苏唐又再次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确实没有人影。于是，他便向着树林深处的草丛堆走进。

「救我～我在下面！」求救的声音再次出现。

「我知道你在下面～在下面很苦吧！我听说有的人会被拔舌头、有人会被下油锅。可是这位大哥～～小弟才疏学浅，一不会飞天、二不会遁地要怎么救你？」苏唐吓得脸色铁青、双眼紧闭，手一直不停的发抖，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

冷不防的一股强大的抓力攫住了苏唐的脚跟，

苏唐吓了一跳，一个踉跄整个人滚下了脚边的一个大洞里：「啊～不要抓我当替死鬼啊～我还没有活够啊～我恩公还在等我～」

「呃！」苏唐的耳边传来一个闷闷的闷哼声，他惊异的发现自己似乎站在一个大洞的边上，他慌乱的挣扎了一下，一个踉跄，蒙头摔进了洞里。

混乱中，苏唐感觉到熟悉的香味环绕在自己的身旁：「恩公～是你吗？」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的圈住了自己，抬起手拼了命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苏唐的头部，然后两人重重摔进洞底。

强大的冲击力道，扬起了洞底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树叶。也好在这些叶片，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垫子，才让两人能安然无恙。

苏唐慌乱的看着用身体护住自己的郁日，有没有被自己压坏，抬起头，却见郁日正躺在厚厚的落叶堆里，如水的月光清楚的照在郁日的身上，几片不请自来的红叶静静的点缀着，月光如水，美人如画，苏唐傻楞楞的看着郁日。

郁日抬起头就见苏唐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自己，十足看到美人的登徒子样，又好气又好笑的伸手摸苏唐的脸：「苏唐？没事吧？受伤了吗？」

苏唐眨眨眼，猛地发现自己居然坐在郁日身上，连忙问：「你怎么来了？我……你……？」连滚带爬的从郁日身上爬起来。

郁日惨白着一张脸，痛的说不出话来，无力的举起手，想帮苏唐摘下缠在发上的落叶。

苏唐却冷不防的跪在一旁有些潮湿的泥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对不住呀！阎王大人，我不是有意要压死恩公的，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下油锅～下油锅很烫的！」啪啪啪的接连刻了几个响头。

「你闹够了没？」

「恩公……」苏唐闻言乖乖的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熟悉的冷脸跃入眼帘：「恩公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苏唐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