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土地公 上——梳镜

「那能不能跟别人换个班之类的？」苏唐仰着小脸期待的看着郁日。

「有什么事吗？」郁日头也不抬的回了这么一句。

「明天晚上是圣诞夜……我想……也是……」苏唐犹豫的说。

「圣诞节吗？我并没有特殊的宗教信仰，我不认为我过这个节日的必要。而且身为警察，连过年都难能有完整的休假，更何况是圣诞节。」

「不是这样的～恩公～其实～」苏唐正想再说，可是一抬头正好看见了郁日不耐烦的脸，他眨了眨眼一句话也没说就回自己房间了。

难道真因为这个该死的节日跟我闹别扭？郁日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但还是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走向回家的方向。

郁日就感到自己的头不停的抽痛。原本好了大半的感冒，越发的严重了起来。轻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疲惫的走进诊疗间，一想到李医师那狡诈又不怀好意的双眼，郁日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小乔！小乔！你看见了吗？郁警官笑了耶！」声音甜美的护士小姐兴奋的同事说。

「这已经不算大新闻了！刚刚郁警官还跟我讨论糖醋鱼的煮法。」

「什么？难道郁警官打算做饭给心爱的人吃！唔～好浪漫喔！」护士小姐一脸幸福洋溢。

两个女孩子喜孜孜的讨论，好像郁日的糖醋鱼是要煮给她们吃似的。两人说的欢，可注意到薄薄的隔间外，郁日那张涨红的脸。

「咳咳～」李医师轻咳两声提醒门外聊开了的护士小姐。转头露出温柔的有些恐怖的亲切笑容对郁日说：「呃——亲爱的郁大侠你是怎么了？喉咙还痛？还有在发烧吗？」

「头有点痛！大概是昨晚吹了风！」郁日尴尬的抓了抓头，两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嗯！我看看！」李医师将郁日里里外外全检查了一轮，推了推金丝眼镜，面色凝重的望着郁日发怔。

郁日有些不安的看着困惑的李医生：「怎么了？」只是有点头痛而已，没那么严重吧！

李医生带着危险的笑容看了郁日一眼说：「不是什么大病！我只是在疑惑……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连自己是感冒还是宿醉都分不清楚呢？」李医师漂亮的桃花眼往上勾了勾，眯成一道不怀好意的眯眯眼。

「呃——宿醉？呵呵～呵」郁日这下真的是的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笑几声。

「喔？还是郁大哥看我一个人守在诊间太过空虚寂寞，自愿要来当我新进的医疗仪器第一个『实验品』啊！」李医师一想到实验，精神就来了大半。

「呃……那个我……想说我头痛……我……这个。」郁日吱吱唔唔了半天，脑子里闹成了一团浆糊。

「对了！杨轻来了。」李医师忽然敛下调笑的神色，冷不防的说。

「来了？来玩吗？」听到这个消息，郁日有几分意外。

杨轻、李景李医师、郁日还有最近在商场上叱吒风云的裴钱裴总裁四个人，是从小在一间孤儿院长大的好朋友。虽然，四个人的个性可说是南辕北辙，但是年龄相近，又从小一块长大，相濡以沫的情谊远远超过许多真正的兄弟手足。对彼此而言，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来玩？我不记得他有这么好的命。」李医师冷冷的说，神色里有着一份无法触及的漠然。

他顿了一下：「是被卖来的。」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原子笔。轻描淡写的，彷佛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郁日看着他略显削瘦，但不失清秀的脸庞。忽然忆起去年李医师单枪匹马的闯进囚禁杨轻的公寓内，拿着手术刀架在黑道大哥的脖子上，威胁大哥放了杨轻。

直到今天，郁日还是很难忘坏，当自己破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平常温文儒雅的李医师威胁大哥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冽又骇人的气势。

但是无奈对方手上握有杨轻亲手签下的合约，最后还是靠绰号钱鬼的裴总裁，大老远的抱着钱，将违约金给付了。想起，钱鬼付钱时，脸上那抽搐的表情，好像生生的要从他的身上剜下一块肉似的。

兄弟们都知道，裴钱不是不肯帮助兄弟，只是一想到钱是被不劳而获之徒抢去，就让他心痛不已。

不过，这次倒好，直接将人卖到我的地盘上了。一想到这里，郁日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次，我们都别管了！」李医师拉住怒气冲冲郁日。

「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妈有多过分，仗着杨轻的心软，一次又一次的将他当个东西一样的卖来卖去。凭什么？从小到大，她为杨轻付出过多少心力吗？」说到这，郁日简直是气坏了。

杨轻是个标准的电脑方面的奇才，还不到18岁就获得美国首屈一指的电脑公司的聘书，专门进行电脑软体方面的研发。当时这件事引起媒体的争相报导，也让杨轻的知名度瞬间水涨船高。

可这也让遗弃了他十多年的妈妈『想起了』他的存在，为了帮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杨轻的亲大哥还赌债，三番两四巧立名目跟杨轻要钱，最后干脆直接让债主压杨轻去抵债。

「这次还好，她妈妈还算有良心，将他抵给一间由黑道大哥经营的电脑公司。至少，他在『合约』到期前，不会再被卖来卖去。也不用担心一觉醒来，自己已经到了某个非法的贩毒集团里。」李医师的眉头紧紧的皱起，语气里多的是无奈。

「也好！反正人都到了我得辖区里，也好有个照应。嗯！那我先回家了，有事再跟我联络。」郁日若有所思说完，楞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最后还是沉默的离开了。

「呃——这小子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望着郁日带着几分踌躇的背影，李医师软软的靠在舒服的椅背里说：「啊！我知道！他一定是来看我的。真是罪过啊～拉拉啦～」李医师爱怜的摸摸自己的脸。

＊＊＊＊＊＊

「该死！这是什么该死的节日！」郁日睨着眼不悦的看着街上随处可见的金色、红色和绿色。

眼前这些俗气的色彩，彷佛就是在嘲弄他。

两边热闹的街道，人群来来往往，嘻嘻哈哈的笑闹声。此全成了包围着他的蚊子，细碎的声音也被放大成震耳欲聋的声响。

迎面而来的风有点冷，也让他暴怒的心情渐渐平静。

「其实陪他过节也不是什么难事。」郁日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微弱路灯直续的闪烁，只是今夜却显得冰冷，郁日无意识的搓了搓冻僵的手臂，下意识的弯着腰慢慢前进。

不住的冷风让他的思绪清晰不少。

看着狂风骤起，卷起了几片落叶，重重的撞击到路边的矮墙上，郁日的心情又烦躁了几分。

直到他的目光被一间明亮如新的蛋糕店给吸引，他站在蛋糕的玻璃橱窗，啧啧的摇着头，但是手却不自觉的停留在光亮的玻璃橱窗上，形成些雾气：「该死！为什么今天所有的蛋糕上面都有穿红衣的糟老头，还有他那只红鼻子坐骑。」

「想起蔓蔓下午接到不知名男子的电话，就这样含羞带怯的消失了。而小林更是据说要连赶三场可以大吃大喝的圣诞派对，上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他……」

一个小女孩轻脆的声音打断了郁日的思绪，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妈妈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开心的指着橱柜里的漂亮蛋糕，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蛋糕店的灯打在小女孩的身上晕起了一圈银白色的光芒。

不知是光线刺眼，还是回忆太满了，郁日眼前重叠了当年的在育幼院四个小小的身影。

当时年纪最小的钱鬼，总在圣诞节前几天，就一直开心的期待。一整天都直拉着郁日问：「阿日！阿日！今天是圣诞节吗？」小小的手轻轻的握着郁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手。

「是圣诞节又如何？你以为他们会留蛋糕给你吃吗？」当时只比钱鬼高一公分的李医生冷冷的说，眼底满是不屑。

「可是我好想吃喔！」圆滚滚的杨轻干脆摊坐在地上，耍赖似的看着郁日。

「好吧！你们等着，我去想办法。」郁日摸了摸钱鬼软软的黑发，笑着说。

「好耶～阿日最棒了～」

当年那三个小小的身影好像还围着自己打转，转眼间，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天地。虽然，后来因为偷了要招待赞助人的蛋糕，而被关小黑房关了一个礼拜，但是，大家脸上喜悦的笑容，却是最珍贵的回报。

一抬头，发现小女孩已经跟妈妈兴高采烈的走了。

郁日低头再看了一眼蛋糕，最终，还是买了一个大蛋糕。离开蛋糕店，手里多了个沉沉的东西，可是心里头却轻飘飘的！

离开了热闹的街道，步上无人的巷道。两旁电线杆的角落长出了几支青草。在此时跟郁日的处境形成了极强烈的相似度。忽然身后一辆疾驶而过的机车，郁日为了闪避向墙边跌了去，手肘支地，手臂有些擦伤。

郁日抬起头看了一下，刚刚的那台机车上面坐了两个年轻人，坐后座的那个人，手里拿着条金葱彩带，自以为潇洒的甩着彩带，口中还不停的唱着：「叮叮当~~叮叮当~~」

原本怒气冲冲的他，也被这个温馨又滑稽的画面瞬间浇熄了怒气。

打开家门，黑漆漆的屋内还是一样空无一人。心，瞬间浇熄了。

这世界上也许有很多东西真真假假，但是寂寞却是真的。

「还没回来吗？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郁日看着厨房里堆积的碗盘。想起了苏唐离去时那绝决的背影，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是苦是涩还是……？

走到客厅，顺手把电视打开，正好看到苏唐总是看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连续剧。眼底浮现他红着鼻子抽抽噎噎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

郁日坐了下来，将身体埋入柔软的沙发中，看了一眼混乱的客厅，却不想去收拾，因为这样房子看起来比较不会那么大，也不会那么空。

他平常一个人在家里等着自己回来，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情吗？郁日的心头紧紧的抓了起来，眼角隐约有种刺痛感，逼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洗了个盘子，打算为自己泡杯红茶，坐下来正准备要打开客厅桌上那个蛋糕，他却发现苏唐房间的灯居然亮着。

「难道他回来了？」走向房间的脚步带着难以言喻的欣喜。

开了门，终于，再次感觉得自己的心还在跳动。郁日俯看着床上那个睡得香甜的苏唐，手里还抓着最近伙食获得改善而显得圆滚滚的小蝙蝠，瘪着嘴就这么睡着。

一回头，郁日发现书桌上放着几张卡片和几个没拆封的礼物。那多数是派出所的同事们送的，甚至还有菜市场的摊贩送给苏唐的礼物。

回到床边郁日坐在床沿，静静的看着沉睡的苏唐。心，没来由的难过了起来。派出所的同事记得他，所长记得他，甚至连菜市场的小贩都记得他，忘记他的人，似乎只有我。

苏唐眉头忽然紧紧的皱了起来，有些不舒服的翻了个身，露出了紧紧揪在手心的几张纸。

郁日好奇的抽出纸来看，发现，纸上的内容很平凡，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家常菜的食谱，全都是郁日喜欢吃的菜。

楞楞地看着那几张纸张纸，眼眶忽然有些不受控制的红了。纸上苏唐秀气的笔迹跃然耀动着，郁日几乎可以想见这些深深浅浅颜色大小不一的字，是苏唐用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来写的。

「这家伙，怎么这么令人心疼。」揉揉苏唐散落在枕上的发丝，被干扰了睡眠的苏唐不悦的哼了两声，转身又沉沉睡去。

直到月色深沉，郁日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到房间后，却意外的发现床头柜还放着一个大大的圣诞袜。

圣诞袜？是小家伙放的吧！郁日笑了笑，打开一看，发现里头装的是一杯还温热的花生豆花。旁边还有张字条：「圣诞老公公知道恩公最乖了，所以特别送他一碗他最爱的豆花，恩公要继续当乖孩子喔！by最爱你的圣诞老公公」

「一碗豆花就想让我当乖孩子，圣诞老公公真是没诚意！」温热的感觉从手心来到手臂，慢慢擃散到胸口，热热的，软软的。

窗外又再次飘起了细细的雨丝，但是室内却弥漫着浓浓的甜味。

第九章：琉璃馆（一）

郁日靠在窗边看着苏唐为了张罗他的宵夜，穿着合身的粉红色兔兔围裙的苏唐喜孜孜的忙进忙出。看着他的额际被厨房里的热气逼出了薄汗，脸色微微褚红，看起来有说不出的可爱。

原本，他还担心小家伙早上起床后还持续跟他呕气，彻夜难眠的他，甚至想好了数十种不同的藉口和理由好安抚小家伙。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苏唐一看到那画着红鼻子老人的蛋糕之后，原本僵硬苍白的神色，立刻开出了一朵花。

在厨房和客厅间跑来跑去，似乎还隐隐的听到几声，他跟小蝙蝠说话的声音。那张薄薄的嘴唇吧搭吧搭的动个不停。

「这家伙真吵！」郁日心想，可是嘴角却泛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自从苏唐来了之后，他那总是不绝于耳的滔滔不绝。他可以从市场小贩间的纠纷讲到社会案件，更可以对于政治议题，甚至外太空的尖端科技进行评论，话题转换之快速，聊天内容之广泛，总是令他这个唯一的听众哭笑不得。

而现在，似乎也没有例外……

「对啊！你不知道，那个卖菜的林妈妈说我长得帅，要介绍他女儿给我认识。」苏唐边笑着说，而削水果的手也没落下。

「喔！那你怎么说？」低头吃着炒饭的郁日不冷不热的回答，头都没有抬一下。他太熟悉苏唐跳脱的个性，心知，如果跟了他的话题，这下又是没完没了。但是……对于这个话题，郁日确实也不能说没有一点点的好奇。

果不其然，苏唐一听见郁日的问题，立刻得意洋洋得窜到郁日的面前，像极了一只讨骨头吃的哈巴狗，两只眼睛溜溜的转说：「恩公！你放心，我最喜欢、最重要的、最举世无双的人当然还是恩公你啊！」

郁日的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按下心头想要一掌抽死这个妖孽的冲动，继续平静的低头吃饭。

苏唐又向郁日的方向靠近了些，一股淡淡的香气从苏唐的身上袭来，那一种十分复杂的香味，不同于一般的香水，那是种带着清香的木头香气。苏唐看郁日不说话，于是神神秘密的说：「我跟她说我有杀父之仇要报，此仇不报，誓不娶妻！」

听了这话，郁日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压抑这股想打死他的冲动。不过一想到卖菜的林妈妈听到这话，不知道又是作何反应？摇摇头，默默的继续吃着他眼前的这盘炒饭。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觉得挺有气势的。」苏唐有些惋惜的说。两只手撑在下巴，嘴角有些不高兴的下垂。

也不知是怎么了，郁日一看见苏唐的表情，心里好像有什么被触动了，酸酸的，苦苦的。嘴巴不受控制的说：「不会啊！我也觉得挺好的！」

「真的吗？呵呵！我就说嘛！啦～～」苏唐听了郁日的肯定，原本有些阴霾的心情顿时觉得清朗的起来，想起了厨房还有削了一半的水果，就边哼着小曲，边高高兴兴的蹦躂。

看着一会风一会雨的苏唐，郁日只能苦笑以对。

不过安静了不久的客厅，又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破了。

「什么！你说我们明天要出去旅游！」苏唐带着几分错愕看着吃饱喝足，正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的郁日。

「嗯！明天有任务。」看着苏唐吓傻的眼神，郁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几分钟后，苏唐好像才回过味，兴冲冲的跑到房里东翻西找，不一会才吃力的抱了几件东西出来，有帐篷、望远镜、野外急救包、溯溪专用鞋、野营灯、手电筒、粗麻绳、手套、还有一把不知道那挖来的武士刀。他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的抱着这些东西走到郁日面前，一古脑的东西往他怀里丢。

郁日的眉头紧皱，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等等！你拿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不是要出任务吗？」苏唐圆润的黑眼带着浅浅的笑意。

「只是要去附近，只是这些……这是要去露营吧！」郁日疑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