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小酒疯子,又叫又闹地又开始灌欧阳光曦,开始没大没小起来。欧阳光曦最近本也有些郁结,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与这帮狼崽子亲近,喝得就更多些了。
最后喝得一众人都躺下来了,横七竖八地躺在火堆附近,也不管那更深露重。
欧阳光曦假寐了一会子,突然睁开眼睛道:“什么时辰了?”
季诺白看了看天象和月亮的位置,眯眼道:“卯时快到了。”
欧阳光曦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从草地上弹跳起来,整了整衣衫,道:“我要走了。”
常三以为他要去找常建,忙道:“老师和十九已经睡下了,灯都已经熄了。”他远远地指了指常建的帐篷。
常七也别有深意地支着醉眼道:“是啊,老师是你的,也是我们的。不过今天他是十九的。今天十九很累,就让他安稳地睡一觉吧,咱们不要去打搅了。”
欧阳光曦拍拍身上的草屑,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不是去找他,我约的另有其人。”说完便神出鬼没地不见人影了,只有一股衣带携起的风,若有若无地留在那里。
杜燕眦着牙,阴阳怪气地道:“他去幽会了是不是?”
钟凤舞诘诘笑着,猥琐地道:“他变心了,不好吗?有机可趁!”
常七翻了一下白眼道:“你们能别这么白吗?我便知道他去见谁了。”
常三问:“见谁去了?”
常七神秘地一笑,摆摆手指道:“反正不是去幽会偷情,那个人,咱们不是都认识吗?”
常三道:“难道他去杀二哥了?”
常七终于知道老三的脑袋是木鱼做的,不开窍,叹了口气,贴着老三的耳朵和他说明白了:“当然不是二哥,就算要对付二哥,也不能在晋国。而且对付他哪需要我们出马,一个摄政王已经够他头疼的,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就好,何必脏了自己的手?他是要去见老十……”
“老十不是住在欧阳府吗?”常三不明白了。
“但是他现在和那帮王孙混在一处,却不是欧阳光曦希望见到的事情。所以现在欧阳光曦一定要问个究竟,老十最近神神秘秘的,也必要给他一个交待……”
欧阳光曦的确如常七所料,去夜会常十了。
欧阳光曦今天耽搁了一下,有些姗姗来迟。他到的时候,那个荒芜的山坡上早已经立着二个熟悉的身影。
黑与白,白未知,即是欧阳墨。
十通实,实同果,硕果硕果,常十,即是欧阳硕。
在欧阳府的四年,他俩早已经是欧阳府的成员,与欧阳府休戚相关,不可分割。
欧阳光曦待他们,如父、如兄、如师长。
欧阳光曦静静地看了他们两一眼,淡然道:“夜里风大,等久了吧?”
“欧阳大哥……”白未知怯怯地喊了一声,再也不敢往下说。
常十却知道欧阳光曦现在心里想些什么。敛了平日讥诮的样子,沉声道:“欧阳大哥,今天我们的密会,便是要向你解释一些事情。时间无多,我就直接了当了。”
欧阳光曦点点头,他倒要看,他们有何解释。
他几次三番交待他们,做人做事要低调,好生学乐理琴技,不要辜负常建的一番心血和期望,而且最最重要的禁忌便是:不要和赵国王室的人走太近,更不要惹上那帮王孙。因为当年他的弟弟便是他们的侍读,最后……
而他们,偏偏好死不死地和他们混迹在一起。
第一百四十九章:潜伏
欧阳光曦依然不说话,一双漆黑的目紧盯着他俩不放。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后还是常十开口了:“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会让你生气,但是我的目的只有八个字——找出凶手、血债血偿。”
欧阳光曦也很简练地回答:“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常十挑了挑眉道:“这不是你的事,这是欧阳府的事。而我,也算是欧阳府的人。”
不管他承不承认,不管别人怎么看。
欧阳府养了他们五年,他们不想做个吃白饭的废物。
欧阳光曦把目光转到正东,东方已经微明,过一会儿太阳会从这里破土而出,把黑暗一扫而光。
而他的弟弟缨濯却看不到十五岁以后的太阳。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沉沦到痛苦的泥潭里,尽力保持冷静地说:“你们的老师也不会允许你们这样冒险,所以现在要尽快抽身。”
常十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倔强地道:“好不容易打到他们内部,我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相信一定会真相大白。”
“我早说过,我的事情会自己查,我的仇会自己报。不需要你们拿自己的小命犯险,还不懂吗?”最后一句,已经近乎咆哮。
欧阳光曦一向是个冷漠的酷男,很少会有这样外露的情绪。但现在,知道这两个白痴正在做的事情,着实太让人恼火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与恶狼为伍,潜伏在毒蛇丛中,会有好结果吗?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他不想再失去更多人!
“天要亮了,你俩快点回去吧。保重自己,否者我没办法和常建交代。有什么事等回到赵国再从长计议,现在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他道。
两个少年点点头。常十道:“做完了这件事,我自会和老师交待。”
欧阳光曦炸毛了,说了这么就,他们怎么还是冥顽不灵啊!
“你们觉得自己出息了?了不起了?这样就够义气了?我就会感激你们了?”欧阳光曦直接冲这两个死心眼又胆大包天的少年吼起来。
“最少我们不会让二少爷死得不明不白。”常十暗自握一握拳头。那件事,是欧阳府众人心中永远解不开的结。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欧阳光曦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道:“下一次,我不会再牺牲掉我培养了五年的眼线,来救被人下了迷药的你们。也希望你们知道自己可能付出什么代价。”
常十和白未知这内心震动地恍然大悟,小脸变得惨白。
他俩的确有一次死里逃生,虽然他俩聪慧,屡次周旋,但那一次居然还是着了赵赠闲的道儿,被麻翻了。正以为会变成俎上鱼肉、待宰羔羊,却又突然被那王孙院内的一个小管事偷偷放了,一出府就被几个黑衣大汉救回了欧阳府,这才免了一劫。
据说赵赠闲那几日气急败坏,到处找那个管家,但那个在他府上做了四五年的老人儿,居然从偌大的赵国皇城里凭空消失了。
现在听欧阳光曦这样说,才知道自己的幸免于难并不是侥幸,也不是天上掉馅饼,而一切还是人为的福荫。
常十依然不愿放弃,两眼烁烁地道:“可是我已经搞到那晚和二少在一起的人的名单。只要我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那群人里谁是罪魁祸首,谁参与了那些事,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事已至此,我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这时候,平时有些内向的白未知也上前一步握着欧阳光曦的手,诚恳地说道:“欧阳大哥,你就信我们一回吧,就让我们为欧阳府尽一份绵力吧!”
欧阳光曦长长叹了一口气,知道再也难以劝服他们。只得摸摸白未知的脑袋,道:“现在天快亮了,你俩也快点回去吧。未来诸事小心,如有紧急的时候,记得发暗号给我。还有这两颗药丸,是我药圣师叔所制,可解白毒,强心救命,你们各自收妥一枚,以防不测。”说着从怀里取出两个精致的乌木药盒,盒上的纹饰精美无匹。光看着盒子便知那药丸绝非凡品。
常十喉头一哽,暗自收了药丸,一言不发地携了白未知回去。
欧阳光曦缓缓地走在黎明的草原上,觉得常建那处也不可取,便骑了马往了自己的“桂花楼”去。
一大清早,有一些店铺已经有小二揉着眼睛开铺子了。
远远地见者桂花楼的大门虚掩着,推门而入,却见夏儿正在大厅的账房凳上支着肘半寐着。
欧阳光曦的门哎呀一响,她便猛然醒了,一脸困乏。见了主子,双眼又无比清亮,讶声道:“公子,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欧阳光曦皱眉道:“为何不回房去睡,也不怕着凉?”
夏儿巴巴地跑过来,忙乎着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饭食加热,道:“还不是等你回来?调儿姐姐等了上半夜不见你来,我睡了会儿便来换班,怕你回来没人应门,那些汉子睡起来不知深浅,雷打也不醒的。”
欧阳光曦道:“以后不必如此,和你们说过了,勿需等我。若是我一夜也不归呢,你们岂不是白守着一夜。”
夏儿嘟着嘴,喃喃自语道:“白守得还少吗?”言语间满是委屈。
欧阳光曦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她们幼时便来了欧阳府,是欧阳老妇人从百十个下人里选拔出来的最上等的丫头,专门侍候欧阳家的继承人和嫡孙们的,所以无论相貌、武功、女工、学识、仪态、心性儿都是百里挑一的。
又因长在欧阳家,最是忠诚无二,加之欧阳光曦又是个青年俊杰,为人又极宽厚,从不待薄下人,自然成为一个好主子,还有梦中人……
欧阳光曦慢慢吃着她端过来的极精致的饭食,在这等偏僻之地能做出这样的东西,可见花了多少心血。
可惜他这辈子怕是要辜负了。
“轩辕不卓不是送你个上等的翠玉簪子,怎么从未见你戴过?”他貌似不经意地问着。
夏儿又一撇嘴,鄙夷地道:“谁稀罕他的破东西,早扔了。”
欧阳光曦耸了耸肩,别有深意地道:“那可是老坑翠玉,通身碧绿,我就算不是专家也知非凡品,你怎能辜负别人的一番心意。”
“心意心意,下次见他,还给他罢了!要不起!”
“你不是说扔了吗?”
“哎,不和你说啦,以后他要托你拿东西给我,你便推了吧,谁要理那个粗人。”夏儿开始呲牙了,一点也没有闺秀的样子。
欧阳光曦轻扬嘴角,道:“你和调儿也不可能跟着我一辈子,总有一点会有自己的归宿。我也不想冒然把你们像物品一样指给一个陌生人。你们应该知道我的心,所以也不要多做纠结,以免辜负韶华。一生能遇到一个对你好的人,是莫大的福气。好好珍惜眼前人,懂吗?”
夏儿的脸惨白起来,顶着两个暗暗的眼圈道:“不嫁不嫁不嫁,我终身不嫁可以了吧。谁规定了女人就一定要嫁。”
欧阳光曦又笑道:“那好啊,我又省了一笔嫁妆了。”
夏儿坐在那里暗自生气,欧阳光曦却在心中轻叹:可怜的轩辕不卓,你何时才能让顽石点头啊!
可怜的轩辕不卓现在正在北海郡,疯狂地搔着头皮。现在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现在北海郡真的比以前有序多了,但这都是常建当初规划的好,只需要照着这个大致的方针路线走下去,一切都不成问题。
但是现在他却对着那堆文书头疼。
最初这些都是由常建来做的,后来常建回去了,这些事儿就由轩辕设这个二愣子做。虽然他二了点儿,但是有钟凤舞这个明白人跟着提点,也还勉强能过。
但那天杀的晋国开什么鸟会,又把钟凤舞和杜微弄得心花怒放,一定要去凑热闹,这才怂恿了轩辕设等一帮人都去了。把所有的工作全留给他!
更生气的是要和那帮酸腐的文书们打交道,时而还有人上门来和他理论,常建管这个叫“调教”,总之就是当着他的面,批驳他政策上的失误,指着鼻子臭骂他。若不是因为自己答应过常建,非上去抡着老拳把丫一顿胖揍不可,叫你丫的对老子指手画脚!
天啊!他又不是秀才,他去校场教人打打拳、练练兵还是可以的,叫他处理政务,和刁民周旋,真是要了命了!
这个该死的拉达幕打会,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轩辕设这帮小混蛋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干活儿啊!
第一百五十章:你会不会救我?
十九最近红了!
因为那个命硬的悉寡太郎居然熬过了最艰难的七天,挺过了术后感染,日渐恢复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他喝了倭国神秘的汤药起了作用,还是百里葺鳞在他口头塞了棵大人参有了奇效,又或是多罗公子请了巫师在帐篷外神神叨叨唱跳了一夜有关系。
总之常十九便成了晋国响当当的人物,虽然他年纪尚小。
现在小神医十九正趟在常建怀里卖萌,像只吃饱喝足的猫咪。
而因了悉寡太郎的坠马事件,事情发生了许多变化。
例如,未来的凡是有风险性的比赛,所有的参赛者,特别是那些王孙贵族们必须先签一份生死状,表明如果因为参赛而造成生命危险,后果自负,与晋国主办者无关。常建心中暗笑,难道后来的医院在手术前让家属们签字画押便初于此吗?又或者后来兴盛不衰的“保险业”也会应运而生?
然后,悉寡太郎被救后,与百里葺鳞又密切了几分。因为他发现救他的小人儿和百里葺鳞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的弟弟,暗自以为是百里葺鳞派他弟来救了他的命,有了过命之交,两人自然更加投机,称兄道弟。
他自然不会知晓自己快要挂的时候是常建的一席话才让十九毅然施救,而且十九每日对他也冷淡得很,一开始几天还去看看他的伤口情况,发现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就全权交给其它人帮他敷药处理,有多远就离多远,根本懒得睬他。于是悉寡太郎同学便把一腔报恩的心全交付给百里葺鳞,白白便宜了这家伙。
接着,因为常十九的高超医术救了垂死的人,这事儿便被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又添油加醋地加了许多,直把他传说成神童转世,五百年来独一人。于是便有许多贵族主动过来与常建示好,要结交他们,特别是想攀上这位小神医。
毕竟人一辈子最畏惧的并不是洪水猛兽或是战乱纷纷,他们位高权重,鱼肉百姓,根本不惧怕这些。自是有一点他们把握不了,那便是自然规律,生老病死。
可是别人的生老病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小十九想。
他眨了眨那双大眼睛,睫毛如一把小扇,又像蝴蝶的半只翅膀。他吸取着常建身上特有的气味,觉得好闻极了。那是一种不类于香料或花草的味道,那是一种奇异的可以让人有安全感和依赖的气味。
老师偷偷地和女夫子交谈过,说在未来他的五年里,要好好的和他们这些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呆在一起,因为这是最关键的五年,人生中最黄金的青春期。
不知道什么时候是青春期。但是老师的那些表情和做法告诉他,他没有像以前那么宠爱三哥他们的,大约是他们长大了的缘故?他现在更爱和他、十四、十八、白小米之流窝在一块儿。
老师对他说了一些他所不明白的话,列入小萌物长大了就变成禽兽了,正太神马的最有爱了,再也不怕被扑倒了之类的。
是不是我长达了,你也会远离我?当时他这么问老师。
当时常建愣了一下,突然打了个哆嗦,轻声自语道:“你长大了,那就是现在常二这个样子?那真是不得了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为你神魂颠倒,那时候老师已经老了,你便再也不会在意老师离你是远是近了。”
十九是第一次觉得和二哥长得相似是一件很恼火的事情。因为说起常二,老师明显打了个冷噤。
是啊,现在的二哥,又有谁不恨他呢!
怕是自己长大了,大家见了自己的模样,便会不由想起另一个邪恶的家伙吧。
还真是附骨之蛆!他觉得二哥就像是他身上一倒去不掉的阴影,只要有太阳,他便会悄悄地跟在他身后,驱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