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也不大清楚啊。
他对我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已于追究,自顾自的说下去,“转眼间又是一年,我还记得几年前自己曾经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而亲手毁掉了一场梦境。现在想想那时候,实在是可笑至极,那样一个梦,原本是求都求不来的,可就这么着被我给葬送了,只是几句话的事……”
我隐隐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于是找了个借口,准备跟他告个罪转身过去假寐,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张口,他就又说道,“虽然可以确定了你绝对没见过,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有时候,人的执着实在是可怕。”
我低下头不去看他。
“你可听说过凤玉娘这个名字。”
虽然早有准备,可这话真正从他嘴里说出来后,震撼力可想而知,我当时就愣在那里,过了好久才听到自己笑的极不自然,“略有耳闻。”
“哦?”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有平淡的问了一句,“你可知她如日中天的时候你才多大?别告诉我她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塞外。”
他这是在试探我?我这回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我暗自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心神,抬头满不在乎的冲他挑挑眉,“其实也只是不久前听到的。”
“不久前?那是多久以前?”
“就是在我进宫之前。”我已经感觉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可如果现在忽然住口的话,一定会把这个怀疑留在他的心里,继而被他看出更多的漏洞。“皇上说什么都要让我跟他进宫,我不敢抗旨不从,只得跟着去了。在马车上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我很像一个人,然后他就说了这个人的名字。”我抬眼看他,“侯爷跟这位凤玉娘也是老相识吗?”
对于我避而不谈的进宫经过,他没问,我也绝对不会乖乖的主动吐出来。
他看我一眼,说道,“是有些地方很像,过去还不怎么能看出来,倒是你这次回来之后,反而能找得出一丝那人的影子来。”
我猜他说的影子应该是后来的凤玉娘,也就是当时的我。但他那时候不是知道那个不是凤玉娘本人了吗?那他现在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当年根本就没看出来完全是在试探我?可如果真的没看出来的话又何来试探一说?
“其实一开始我就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升鹤本人。”他的目光锁定在我的身上。
我在背后死命揪住一个靠垫稳住自己不要把心里的震惊表现在面上,自我安慰道,他本来就很聪明的,但也许是因为他的多疑罢了,没事,没事。
他继续说道,“但贺光不会认不出他弟弟的,你和他血脉相连,他确定了的事情必定不会有错。除非……”
他吊着一句话不说。
我“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唾沫。“除非什么?”
“除非你会移魂之术!”
我被他的一语惊人震撼到不能自已,彻底僵硬。
他自己说完似是也觉得有些荒谬,笑道,“我也就随意说说罢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我呆呆的点点头,惊魂未定的低喃,“是啊,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他笑,“你是说这件事还是我所说的话?”
我摇摇头,“都有。”
他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我却是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种人,真是……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他想不到的。太神了。
马车缓缓的前进着,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与马蹄声交织的声音,碎碎的叫人听的心神难安。
“不过……”他挑开窗帘,眼神迷离的看向窗外,“曾经有一段时间里我倒是真的想过是否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刚刚落下去的心随着他这句话又一次提到嗓子眼里,我感觉我要再跟他说下去铁定要得心脏病不可。
“毕竟除了一些蛛丝马迹之外,一切实在是太像太像了,即使让我去相信这世上真有移魂之术,我也不能相信居然可以找出两个完全相像的人来。那才叫真正的不可思议,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斜趴在垫子上,一下一下戳着盘子里的水果,已经被他惊世骇俗的语言吓到做不出反映。
22.东道为主(上)
我一天一天的数,发现我们的行程足足比人家多出一个月的时间。
城门近在眼前,因为伤口的原因别说洗澡了,就连擦身都要贺光帮忙才行。每天保持着趴卧的姿势叫我苦不堪言。狐狸答应我等回到皇都就给我准备一个大大的软垫,在这之前,我也只好将就将就用棉被做一下替补了。
还好这不是夏天。
刚吃过晚饭,要是趴着实在有些困难,伤口从背心直达腰际,要我坐着那更是不可能。所以大家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贺光跳进车子里,像照顾刚喝过奶的小孩子那样,轻轻的把我抱在怀里,让我趴在他的腿上,鼓鼓的胃部刚好卡在他两腿之间的空隙里,手绕过腿弯一下一下抚着的肚子帮我消食。
他做这种事可以说手到擒来,刚开始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时间久了尝到了甜头也就不做什么无用的挣扎了,任由他拿我像小孩一样对待。
他这个大哥真的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我都开始隐隐的有些担心,如果他知道我不是升鹤的话,将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这种事叫我怎么敢想?
如果被人知道我不是升鹤的话,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虚无。
唉。不想这个了。
我把下巴放在贺光的腿上,闭上双眼。
再胡思乱想下去,铁定要消化不良了。
托我的福,今晚大家要看着近在眼前的城门露宿郊外了。
留了几个人守夜,剩下的人也还是不敢睡太牢。有点风吹草动,便能听到车外传来警惕的声响。
当然啦,原本睡眠质量极好的我,能够察觉到这些细小的动静,还得要感谢一直都睡在我身边的玉锦侯。
身边睡着这样一个男人,随便拿出来一点说说,就能叫我寝食难安。
特别是他跟我提了有关于凤玉娘的事之后,我更是不敢睡实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真相当梦话给说出来。那我真是后悔到跳车寻死都会因为行动不便而受到限制。
所以我敢保证我是第一个感觉到四周的异常的。
不等我张口说话,一旁的贺碧南就跳了起来,捂住我的嘴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身形敏捷的移到车门口。
夜深人静,我们所处的又是城门以外的荒郊,外面的一切自然都逃不过这些受过训练的人的感官。我趴在车里除了对危险感知的敏感度外,就只能听得到自己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
火“哄”的一声划开浓重的黑暗,一声响亮的喊杀打破这一夜的宁静。
我只觉得有一股风吹进来,又似是幻觉一般忽然消失,原本守在门前的人便不见了踪影。
我用力呼吸着尝试着站起来,却连直起身都觉得困难,只能不甘心的猛锤身下的靠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帝不是已经回去了吗?袭击我们这又算什么?该不会是贺碧南惹了什么事吧?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好不好意思牵连我们这一帮无辜的人啊?
我强撑着爬到窗前,想要掀开帘子看上一眼,突然一把带血的剑就戳了进来,我险险的避过,吓得魂不附体。
要死啦!居然欺负伤残人士!你有没有伦理道德啊!靠啊!要不是老子现在有伤在身,一定要你好看!
我咬牙切齿的握紧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立刻觉得这种无厘头的威胁实在是无力的很。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受伤啊……啊,不,应该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夜袭啊,我帮你们选个良辰吉日,你们下次再来好不好?
我百无聊赖的趴在车里听着外面喊打喊杀的嘶吼刀剑棍棒声,胡思乱想着给自己消遣解闷。现在的我,真的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
若是真有敌人闯进来,那我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什么叫做好的不灵坏的灵,以及被我深深唾弃的本人的那张乌鸦嘴。
但实际上我真的没说什么,我只在用想的而已啊。
原来我的道行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这么深了啊!
明晃晃的长剑直指我的脖子,来人带了蒙面的黑巾,只能接着大开的车门外微弱的月光看到对方那双澄澈明亮的眸子。
我一直以为作为杀人不眨眼的杀手,都会有一双阴狠歹毒的眼睛,可这人的双眼却有着可与明月媲美的皎洁纯净。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有些好奇一般的歪着头,我一直在内心拿贺碧南做为例子警告自己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千万不要,可还是觉得他这个样子十分的天真而又可爱。
即使那剑尖就在我动脉旁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你……”我刚发出一个音节,他的剑就又向前进了一丝。现在只要我的身体稍微颤抖一下就有可能被划伤。
既然语言上的交流权利被剥夺了,那我就只好用友善的表情就表达我对他并无恶意。
其实你只要看看我身上的伤就会知道我根本就对比产生不了威胁嘛!
“你是那个人的情人?”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迅速朝外面瞟了一眼。
我同样用眼睛向他转达了我现在的状况。
他看我一眼,将剑微微的收回一点。
“不是。”空间刚扩大我就拼了命的喘气。
“你骗我!”他的声音有着少年变声时期特有的沙哑。“如果不是的话,那你为什么会和他睡在一起。”
你以为我想啊!我跟他耐心的解释道,“那是我身上有伤,所以才……”
“伤?”他打断我,“你是帮狗皇帝挡刀的那个人?”
“你是那些刺客里的人?”我立刻接道。
他自知失言,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剑尖划破了我的脖子。“闭嘴!不然我杀了你!”
我咬咬嘴巴,不敢再出声,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表示我的配合。
“你……”他疑惑道,“你的声音好怪!”
有吗?我皱眉看他。
“声音粗粗的,好像男人。”
我本来就是男人好不好!
我在心里呐喊。
你这小子白长这么大眼了吗?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赶明你娶老婆取回个男人,我看你事后到哪哭去!
“欸?”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好奇的说道,“你,你怎么有喉结?”
我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你是个男的!”
废话,才发现啊!
我抬眼看他,立即被眼前突然放大的面孔吓得“哇哇”只叫。
“你干什么啊!”我笨拙的靠爬得动作向后退,我竟然那小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到面前还好不自知。他该不会是属猫的吧,走路连个声都没有。
“你真好看!”他两眼弯成一双透亮的月牙,煞是好看,“我要娶你做老婆!”
“什么!”我惊叫一声,跳了起来,拉扯到后背的伤口,痛的摔回原位。怎么我想什么就灵验什么?老天,其实你不用这么给我面子的。
“娶你做老婆啊!”他伸手在我的脸上摸了摸,又摸摸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惊讶道,“好滑,比我的还要滑!”
我挣扎道,“可我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我娘说了,只有天下第一美人才配的上我!”他骄傲的挺挺胸,像是一只炫耀自己美丽羽毛的小孔雀一般,随即又笑眯眯的说道,“你是我现如今见到的最好看的人了,所以……”他“呵呵”的笑了两声。
我立刻警觉的往后挪了挪。
“我娶定你了!”
这孩子有毛病是不是!真不知道他妈是怎么教他的!我刚要张嘴反驳,就觉得身上一轻,整个人都腾空起来,接着就被背上扯到的伤口痛的大叫出声。
“你伤的是背啊?”他无辜的看着被他轻而易举的打横抱在怀里的我,一反手将我翻个儿头朝下扛在肩上,“你稍微忍耐一下,等会到了我的马上我及把你放下来!”
被一个不知道比自己小了多少的男孩子就这么轻送的扛着一路小跑,我身为男人的尊严啊!狐狸他都不敢这么对我!
狐狸!
眼前立即闪现出狐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明明韩子墨已经答应把我放回去的了,我还以为一回去就能跟狐狸见面的。结果半路却杀出个成程咬金来。
我在他肩上锤着他的背大叫着“我不要,放开我”,像个要被歹徒强暴了的女人似的,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怎么就可以这么倒霉啊!
23.东道为主(下)
身为男人的尊严在因为背上的伤口痛到晕倒之后消失殆尽。
醒来的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趴卧在一间屋子里,我当然不可能自欺欺人的认为昨夜的一切都一场梦。事情往往喜欢向坏的一面发展,这就是为什么我和狐狸缠绵后的第二天遇到相同的情景后觉得那只不过是个春梦。
脖子上细小的伤口与背上的刀伤明显是处理过了的,前者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后者我也差不多习惯了。
转着眼睛,把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扫了个遍,总结为,这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客栈。
墙上的宝剑裹在剑鞘里,却仍旧觉得它锋芒毕露。
桌上上有随意摆放着的茶杯。
乌木为架绣有白虎下山图的屏风挡在床的斜前方,根据过去对狐狸家构造的了解,我猜那后面大概是浴室。
剩下的我就一点也看不到了。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娘。”
这声音是昨晚的那个小混蛋。
“事情进展的怎么样?”
说话的女子是他娘?人若是只听声音的话,这女子绝对不可能有那小混蛋那么大的儿子。
“狗皇帝不在其中,师傅不让我们做无用的功,便撤了回来。”
“嗯,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孩儿的身手您还不了解?”那小子得瑟,随即说道,“对了,娘!”
“怎么了?”
“我这次带回来一样东西?”
我一听是有关于自己的,立刻把耳朵竖的高高的。可转念一想,不对,谁是东西啊?你才是东西呢!不,你根本不是个东西才对!
“什么东西?”
“您儿媳妇!”
我气的牙都要给自己磨平了,真恨不得冲出去揍他个半死。
“媳妇?”那女子先是一喜,后又疑惑道,“不对,我明明听你师傅说你带回来的是个男人。”
“对啊!”那小子大方的承认道,“他是男的,而且还是个很好看的男的。”
“不行!”
我闻言心里大喜。
“男人怎么能够娶一个男人进门,你老爹在天有灵非宰了你这个不孝子不可。”
“但是是娘说的,说只有天下第一美人才能配的上孩儿,那人虽是个男人,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漂亮,说句实在的,娘莫要怪孩儿,那人可以说比娘房里那张画上的人还要美上几分呢!不信的话娘可以自己进去看,他就在里面!”
这个挨千刀的小混蛋!
我把脸扭向墙。
房门开合。
“喏,就是他。”小混蛋压低声音说道,“娘小点声,别惊醒了他,他身上有伤,得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