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瑛笑了笑,说:“翔哥哥,跟你做,我愿意,疼也愿意。可是,我更痛恨那个愿意的自己。”
“我知道,我不会再对你做那种事情了。”
“……翔哥哥,我是不是,很恶心?明明已经不是什么干干净净的人,却还是这么……呵,就是市井里说的,做了表子还要立贞洁牌坊……唔……”
凌翔温柔的吻了上来,把叶瑛后面的话淹没在了那个吻里,而房间内两个人的对话,却都被站在窗外想来给叶瑛道谢的忘之听了去。
更敲了三响,叶瑛和凌翔结束了那个吻之后就再也没说什么,互相凝视了好久。之后叶瑛听话的喝掉了凌翔端来的粥,临到凌翔离开,叶瑛都没有再提第二天是否要跟叶琦回京的事情。
但是在凌翔的意识里,叶瑛是非走不可了。
凌翔离开没多久,忘之敲响了叶瑛的门。
“谁?”
“瑛少爷,是我。我做了些吃食,想谢谢你今天的好意……”
叶瑛听出了来人,走到门前打开门,少年站在塞北的风中,发丝微乱,比当年自己的摸样更显得温婉。
“是你,请进。”
“瑛少爷,我不进去了。我来送点小吃,说两句话就走。要不然被应宝儿看见……”
“没关系,进来吧,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而且,他明天就会跟我三哥回京城,你以后都不会再看到他了。别记恨他,他傻乎乎的。”
“不会的。瑛少爷……也回京么?”
这个问题,叶瑛也想问自己。
“瑛少爷,你能不能别回去了?将军他心心念念都是你,你若是留下,将军也能常绽笑颜,而且,不都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么?还有……我刚刚回自己那儿的时候遇到了巴图将军,他说现在好像是你们皇帝那里知道了什么事情,说等叶将军一回京就要打仗。”
叶瑛眉间一凛,难道叶墨从蛛丝马迹中发现自己还活着了?
“那位将军还说什么了?”
“没……是、是我给他口侍的时候他随口说的,我当时没办法说话……就没有问……”忘之抬眼看了看叶瑛的脸色,“瑛少爷要是想知道,我再去问,刚刚只是为他做了口侍……他一定还没有尽兴,若是我现在去找他,他一定会告诉我的!你等我一会儿,天亮前我一定回来!”
少年说完转身就走,叶瑛拦也拦不住,想张口叫,却发现喉咙里噎的难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做到这种程度?
从少年走后,叶瑛就再没了想入睡的意思。满脑子盘旋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叶墨的、回京的、忘之的,各种。
千万的努力,还是被叶墨发现了假死的事情,这一次如果回了京城,是不是马上就会被翻搅出来,然后再次回到那幽深的宫中,过那种半死不活的日子?如果不回呢?就像凌翔说的那样,在雁来镇上躲起来,跟凌翔厮守一辈子。可是那样不就真的成了被豢养的娈童?日日渴望主人的宠幸,过得毫无尊严。如果也不回京、也不留在雁来,跟凌翔远走高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两个人又能走到哪里?
脑子里乱作一团,叶瑛坐在窗边灌着凉茶,西风吹进窗帷,熄灭燃烧殆尽的蜡烛。
“笃笃笃”沉静的夜响起断续的敲门声,叶瑛看不清,走了两步就撞上了茶几,两个杯碟落地,一片清脆。
“瑛少爷,你怎么了?”
忘之慌忙的推门而入,就着月光将叶瑛扶起坐在椅子上,点燃烛火。
“瑛少爷,我问来了。巴图将军说是已经上战书了,中原的皇帝说让大汗把你交出去,否则就要继续打仗了。”忘之为叶瑛调了一杯蜂蜜水放在他手边,不紧不慢的说道。
“呵,你……”叶瑛又一次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停下了要说的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的本名,在楚馆的时候先生给我赐名叫小叶,到了将军这里,大汗又赐名叫忘之,瑛少爷随意称呼就好。”
“楚馆是?”
“是雁来镇上最大的一个小倌馆,我从小在那儿长大,13岁接客,今年16岁……”
好小,原来竟然还只是一个孩子。
叶瑛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他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耳边和后颈有被粗绳束缚过的痕迹,眼神温和却坚强。
“让我看看你的伤。”叶瑛轻柔的出口。
“啊?不用不用……没有伤。瑛少爷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小叶……你,喜欢翔哥哥的吧?”
少年赫然回头,惊慌的说:“不是,没有。我只是……”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不对。你来劝我不要走,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欢上他了。”
“可是将军喜欢的是您。”
叶瑛黯然,伸出手把少年拉过来,轻轻解开少年忙乱中系错的衣带,一身斑驳。
“疼么?”
“不疼,我、我习惯了。”
是啊,多么可怕的习惯,被揉弄被玩耍被贯穿,虽然可怕的让人疯狂,却一样有习惯的一天吧。可是,无论身体再如何习惯,心也一样是抗拒的。
“来,我帮你上些药。”叶瑛拉着少年到床边,轻柔的褪掉少年的衣衫,腰部以下的位置,是更为刺目的折磨。
鞭伤、烫伤、束缚的痕迹,大腿根处白色的液体还在缓缓的流下,少年小巧精致的分申被一根红绳从根部死死扎起,捆绑在腰间。
“天……”叶瑛被眼前少年的样子吓到,双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你是翔哥哥带在身边的人,怎么会有人这么对你!”
“瑛少爷,别看了……我自己会弄干净的……我只是将军帐里床上的一个泄欲工具而已,自然是谁都可以……可以玩弄的。这是巴图将军绑上的,说、说是若看到我私自卸下去,就把我扔到草场上喂野狼……”
少年颤巍巍说完,自己穿上衣服,缓缓退出了叶瑛的房间。
第三十三章:离(下)
这一夜,又是彻夜无眠。
第二天就是叶琦返程回京的日子,叶墨那边战书一到叶琦就忍不住要马上回京了,眼下城中只有叶城和叶夫人,就算位高辈尊,也不能保证叶墨不会恼羞成怒对两个老人下手。
叶瑛辗转了一夜,破晓的时候终于熬不住,起身去敲了应宝儿的房门。
“应宝儿,是我,醒了没,开门。”
“唔……爷,等下,这就来……”
应宝儿正做着无边美梦,梦里那个容貌温柔的人正在给他弹琴唱歌,被叶瑛一吵醒,顿时嘴就撅到了阎王殿,再听到叶瑛说出的话,整个嘴已经快可以上一付驴嚼子了。
“爷,你真不走了啊!这边行不行啊,翔少爷多笨啊,他照顾不好你!”
“回京,我怕叶墨……”叶瑛摸了摸应宝儿不急梳理的头发,“而且,不是你说的么,翔哥哥和叶墨不一样。”
“我没说过!一样,都那么讨厌!我都没有弄伤过他!”
“哈?”
应宝儿自知说漏了嘴,马上吐了个舌头,刻意避开了话题。
“爷,那你要是留在这边,是跟翔少爷回他们那个都城啊还是就在雁来了啊?”
“回都城。”
“那,塞北风寒,你得多注意身体。这边跟咱们那儿可不一样,风大又干,到处都是土,人也凶,爷你要是平时没什么事,就都跟在翔少爷身边,他是大将军,肯定都怕他。他要是欺负你,你就飞鸽传书给三少爷,三少爷带兵来打他,你记住了没?”
“嗯。”
“还有,翔少爷身边那小子,你把他扔在雁来,别带回去昂。看着就讨厌,肯定会跟你抢翔少爷!那个大汗也不知道好不好说话,本来应该是小默嫁过来,现在换成你,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奇怪,没事,咱不怕他,他要是说你,你就说他!而且咱二小姐还是王妃呢,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让二小姐揍他!”
“好。”
“还有还有,没事了你就给我写个信什么的,需要什么也告诉我,我让商队给你送来。这个是咱院里的蔷薇种子,我琢磨着你喜欢,怕你留下不走了就带了点让你种着玩,就是不知道这边种了开不开花。爷,要是哪天你不乐意在这边呆了,就回去。咱不怕,回去我给你找个小院,咱住小院里,神不知鬼不觉。我让他天天陪你弹曲子,成不成?”
叶瑛眼睛里溢满泪水,看着应宝儿噼里啪啦的一堆唠叨,只觉得这二十年来,竟是这个人跟自己最亲。如今一旦离别,可能就是一生一世,不舍的离愁一下子涌上来,刹那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爷,你可别哭,你别勾搭我哭。”
倒是应宝儿,越说越难过,自己先自顾自哭了起来。
叶瑛看了应宝儿一会儿,微微笑了笑,道:“应宝儿,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是个男人吧。”再迟钝也早就从应宝儿时不时说漏的话里猜到了,“若是不好意思大操大办的成亲,就让三哥给你们在我的小院里摆两桌宴席,以后,你们就住我的小院里。你比我还大两岁呢,以后要好好对那个人啊。”
应宝儿一愣,马上点头如捣蒜,随即又摇头,说出:“爷,我不要三少爷给办!要是你以后回城,你帮我们办!我只信你的,你得帮我说那几个字,我得听你跟我们说‘礼成’!”
“好……”叶瑛看着应宝儿真诚的脸,再也控制不住决堤的眼泪,微笑着让泪珠滑落在腮边。
叶瑛和应宝儿两主仆又念念叨叨了好久,天边已经大白。应宝儿不放心的拉着叶瑛又说了好久天气不好之类的罗圈话,最后还是一边骂着凌翔一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背上小包袱去找叶琦。
到了叶琦和叶舞的住处,兄弟舅嫂三人又免不了互相叮嘱了一番,这样一耽误就又小半个时辰,急坏了醒来就找不着叶瑛的凌翔。
凌翔一个箭步奔进叶琦的小院,看见叶瑛真的在,马上就露出一脸悲悲戚戚的表情。
“小叶子,你真的要走……”
应宝儿拎着小包袱一下打在一边的立柱上,对着立柱就是一声嚎:“你看你多笨,打你你都不动!我们爷比你还笨,竟然要留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破风一吹都能把人吹上天。哼,你就笨着吧,我看要是人对你不好怎么办!”应宝儿发泄完,又狠狠剜了凌翔一眼,扭着头气呼呼的拉着叶舞出门,“舞公主咱们走,让笨蛋跟笨蛋在一个屋!”
叶舞哭笑不得的被应宝儿拉出房门,留给凌翔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翔儿,以后,好好待小叶子,要是让我知道你待他不好,我一定带兵杀过来。”
“三哥,你放心!”
男人间,往往有一个承诺就已经足够。
此去经年,再见何夕?
此后半月,叶琦回到京城,家中已发生剧变。
叶墨在得知了叶瑛假死的消息之后马上把叶城宣入宫中,几番逼问,叶城始终坚持爱子已死。两个人越说越激烈,叶城身为长辈,说话难免加上了教训的意味,更何况当年叶瑛就算没有真的死去,也折腾掉了半条命,七旬老人越说越气,到最后竟然一口气没有提上来晕在了躬亲殿。
随后,叶城被送回叶府,到叶琦回京的时候,已经只悬着一口气。
一路惊慌的回到叶府,小心翼翼的说是自己偷偷把叶瑛带到了边关,现在已经在凌翔身边。老人含着笑说了一个“好”字,便溘然仙去。
第二天,叶墨发国丧,大赦天下,休兵事。叶城棺椁入皇陵,叶琦辞官守孝。
消息传到边疆叶瑛的耳朵里,少年恸哭三日,大病了一场,一直到北疆飘雪才稍稍好起。
这期间应宝儿每个月都会托商队送来好吃好玩的东西和一看就是别人代笔的字迹工整的信件,凌翔忙于政事的时候忘之就会在叶瑛床前侍候,端茶送水念信聊天。
有了叶瑛的庇护,来欺负忘之的人也越来越少,忘之虽然看着凌翔跟叶瑛亲亲秘密也会暗暗嫉妒伤神,但是无论是凌翔和叶瑛都对他关怀备至,尤其是叶瑛,更是对他心疼又尊重,少年的心里溢满了安全感。
可能,唯一还在别扭的人,就是叶瑛自己。
因为叶瑛身体的原因,凌翔从不主动索欢,倒是有几次叶瑛会含羞着暗示。时日长了,凌翔也渐渐摸出规律,看着叶瑛身体慢慢好起来,时不时就会带些坏笑的欺负。叶瑛高兴了就随他去,不高兴的话就会把凌翔不安分的手一巴掌拍掉。
这天又下起了雪,四月时候种上的蔷薇种子才刚发了个嫩芽就被宿风挂倒了一片。叶瑛拿着小锤和木板从帐篷里走出,又开始给蔷薇“盖房子”。
过了一会儿,忘之也从旁边的帐篷里出来,端着热气腾腾的奶茶和应宝儿送来的花生酥把叶瑛拉回了大帐,自己却走出去继续叶瑛刚刚的工作。
叶瑛裹着大裘缩在帐篷的火盆旁边,透过毡布瞧着外面那个同样裹成粽子的少年。
“好了,小叶,等晌午太阳好的时候再弄吧,先进来暖和暖和。”
“不急,这边弄好了,我把那边的栅栏去紧一紧,一会儿就来,我这有应宝儿新捎来的信呢,一会儿拿去给你!”
少年高声喊着,一张粉面不知是因着风的缘故还是劳作的辛累,显得红红的,煞是可爱。
“别走远了,风大,一会儿就回来!”叶瑛放下奶茶跑到帐篷门口,对着少年说了一句,少顷,又补上,“今儿翔哥哥不在,你走了我自己呆着没意思,快点回来!”
少年应了一声“哎”就继续向远处另一个花圃走过去,叶瑛笑了笑,不知道如果说自己害怕,少年会不会转身就跑回来。
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几个牧民赶着牛羊回家,途径这边。凌翔因为知道叶瑛不喜人多,所以把帐篷搬到了都城的外沿,又赶上那些天繁忙,来不及搬回城里。于是,那天那批牧民看到叶瑛一个人站在帐篷边,便起了歹心,若不是楚山有事来找凌翔,还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叶瑛手扒在帐篷的门边,外面寒冷的空气冰凉刺骨,远处乌云一点点在往这边压过来,灰蒙蒙让人喘不过气。少年皱了皱眉,总感觉有些不好的事情可能会发生。暗暗笑着自己疑神疑鬼,叶瑛回到火炉边,捏起散发着香气的花生酥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马上充满了口腔,周围轰隆隆的闷雷和噼噼啪啪的火声催的少年心中更加烦闷。
又捱了一炷香的时间,叶瑛放不下独自在外面的忘之,套上狼皮的大麾到旁边的帐里叫了一个小厮一起向远处寻找起少年来。
第三十四章:悲(上)
草原的风一刮半年,零星的雪花飘散在地上,土已经快要被冻实。叶瑛带着一个小厮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越走越着急。
当初留在塞北的原因,若是强要说起来,竟然有一半是因为忘之这个少年。
——出身自秦楼楚馆,会弹琴会念书,说话温和得体骨子里却是清清白白,一双星眸里折射出来的都是坚强。这样一个少年,竟然跟当年温韵的有着十分的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