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此处?”
被他唇角的笑勾的心痒,骆非寒暗了眸子:“离了此处……下次定不会放过你!”
凌君莫嘴角笑容扩大:“下一次——就不一定是谁在上了。”
微眯的眼都透着笑意:今日他身体本就无力,由着他主动。一旦恢复,鹿死谁手……
骆非寒凑上前:“若你能,随你。”
继而密密实实吻住。
缱绻了一会儿,终是恋恋不舍分开,经过他们刚才那一阵折腾,火堆中木柴已烧了大半。骆非寒拢上衣衫,随意添了几根柴火,而后拉着他的手腕探了探脉。
“恢复的如何?”
“行走没问题。”言下之意是,内力依旧不宜妄动。
骆非寒听了一阵脉跳,叹息道:“可惜药物都在马匹上,随身带着的也都被水冲去了。”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凌君莫反手抓住他的手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要早些离去才是。”
两人心中都明白,姜学武绝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他们从陡坡上下来时留下的痕迹足够让他循迹而来,也许雨后的泥泞能阻他们一时,但以他的能耐,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
骆非寒沉吟片刻,道:“等下我们就离开,不过不回扬州。”
凌君莫脑海中灵光一闪:“密州?”
骆非寒望着他颔首而笑。
……
两人趁着尚未被发现,扫除掉留下的痕迹隐匿行迹绕山而行,经过一日一夜,终于顺利离开了这片深山野林。
行至一处小城镇,骆非寒用特殊暗号秘密联系上无影楼在此处的生意分部。密州属于东楼风不逊的范围,骆非寒暗号一出,早从骆五那里得知事情经过的风不逊当即命人前往迎接他们。
骆非寒并未以楼主的身份出面,只是在来人的迎接下重新置办了行装,而后嘱咐他保守秘密,乔装找了间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第二日一早,风不逊便到了密州。当他敲开屋门时,骆凌二人正围在桌旁用膳。
见此情景,风不逊当即屏退左右,关门落锁,上前一步拜倒:
“楼主!”
骆非寒上前扶了他一把,淡淡道:“风叔不必多礼,请坐。”
风不逊顺势起身,目光望向骆非寒身后含笑而望的青年,微微一怔:这人好生面熟!
又看了两眼,他骤然惊道:
“小莫?”
“风叔。”凌君莫起身向着他恭敬一揖。
东楼副楼主风不逊是无影楼的元老之一,年逾五旬,是四位分楼主的老大哥,早在骆非寒父亲指掌无影楼的时候就是楼中人了。可以说是看着他与骆非寒一同长大的。
他这一声便是自承身份,风不逊原本还有些许不确定,听他这一叫,顿时热泪盈眶:“真是小莫?你、你不是……”
“此事说来话长。”凌君莫说着,亲手搬了张椅子递过去,“风叔,您先坐!君莫的事稍后再说吧!”
“哎!”风不逊毕竟是久经商场的老油条,很快控制住情绪,向着骆非寒摇头自叹道,“老夫失态了,楼主莫怪。”
“风叔客气了。”骆非寒见他坐下,便与凌君莫再度落座,“对了,您怎么会赶来?”
风不逊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夫哪里坐得住?姜学武那厮欺人太人,若楼主当真出事,便是倾尽无影楼之力,也不与他栖霞山庄善罢甘休。”
“您都知道了?”
风不逊点头道:“骆五去了我那里,已经传书去扬州和其他地方。大夫人有命将此事暂且压下,等楼主前来裁定。”
原来是嫂子——骆非寒点点头道:“此事暂且保密,我要查一下姜学武这样做的原因。”
风不逊已经熟悉了骆非寒的行事风格,对此并不意外:“如此,老夫等待调度便是。对了,骆五那里——”
“他来了么?”
“尚未。”风不逊道,“我担心消息走漏,所以没告诉他。而且他身边那个小姑娘……”风不逊说着,想起姜宁,微微皱起眉。
“无妨。”骆非寒听到骆五没来,顿时松口气,“让他先陪着那丫头吧。不过不要让她接触太多人——风叔,我需要你查点东西。”
风不逊凝神道:“什么?”
“一个叫做燕回的小村子。”骆非寒说着,将前段时间燕回村的事情拣紧要的说了些。风不逊听在耳中,伸手拈上花白的胡须,道:“楼主是希望老夫查询那个明旭的下落?”
“不。”骆非寒摇头道,“我要查的是他所住的那间屋子前任主人的情况。”他总觉得那里还有什么线索,似乎有些其他什么隐藏在其中。
“查找线索的话……”风不逊沉吟道,“老夫去通知刘兄弟好了,毕竟楼中情报都是他们兄弟在负责的。”
骆非寒抬手阻止道:“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只要调查一下他这些年的行动。另外顺便查一下他的背景,越快越好。”
风不逊想了想,点头道:“好。老夫尽力而为,最迟后天给您线索。”
两人就此事又说了几句,骆非寒注意到凌君莫脸上隐隐浮现疲态,顿了一顿,道:“既然如此,这些事情就有劳风叔了。”
“分内之事。”风不逊听出对方话语中送客之一,微怔后本想再说,却发现骆非寒的目光时不时望向凌君莫。想起这两人焦不离孟的交情,心下领会,虽然还想询问一下凌君莫未死之事,转念一想,便按下了这个念头,起身告辞了。
风不逊一走,凌君莫的精神顿时松懈下来。骆非寒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伸手去按他额头:“难过得很?”
他的手被对方拉下来,凌君莫眼皮儿都懒得抬,低声道:
“没发热。”
温和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倦意,骆非寒目光闪了闪,反手扣住他手腕用力将他拉起来,向着内室走去。
凌君莫微微一怔,抬眼看着面前宽阔的后背:“作甚?”
骆非寒不语,径自绕过屏风,将凌君莫拉到床边坐下,抬起他的腿二话不说替他脱了靴子。
凌君莫吓了一跳,急忙按住他的手,眼都睁大了:“非寒!”
“上去。”被他按住,骆非寒也不坚持,只站直了身看他。
凌君莫被这简约的词与动作弄得一头雾水:“我还不困……”
此话一出,骆非寒顿时嘴角抽搐:“哪个叫你睡觉了?”
“呃……”不是睡觉,上去作甚?凌君莫与骆非寒在床前一坐一站两两相望,还不解的眨了眨眼。
他不会是想现在做点什么……事情吧?
看到凌君莫眼中的茫然渐渐变成诧异,而后透出了然的尴尬,骆非寒顿时破功:“……我是叫你上去坐好。”
“嗯?”
“助你行功逼毒!”
“……”
凌君莫顿觉赧然——原来是他想多了。
第十六章
“因果”此毒一旦进入第二人体内,就不是外力所能祛除的了,只能靠宿主自身缓慢逼出。骆非寒深知此理,故而只将散在的毒素逼至一角。常年修习掌法,骆非寒的内力早臻大成,中正浑厚。有他助凌君莫行功,原本被寒气激发跃跃欲试的毒素被压迫着重新聚集,继而雌伏下来。
连续几个大周天下来,两人均是周身大汗。运功完毕,凌君莫缓缓睁眼,转头看着骆非寒轻笑:“有劳。”
他神色温和,不再隔着面具的脸是熟悉已久的俊秀;额上见汗,面色略微青白;双唇略干,稍稍有些起皮——这本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场景,骆非寒却觉诱人之极,忍住伸手拥抱他的渴望,伸手替他擦了把汗:
“觉得如何?”
“尚好。”运功之后其实颇为疲累,但凌君莫不太想就这样倒头去睡,只是依旧看着对方微笑。
那笑看着太美好,骆非寒凝神望着,拭汗的手指下意识下滑,划过鼻侧落在唇角,用拇指轻轻摩挲那缕笑痕。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骆非寒动作一僵,扬声道:“谁?”
随即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客官,您的药煎好了。”
一个“药”提醒了他,骆非寒收回手指,倾身在凌君莫唇上印了印,而后翻身下地,套了靴子走到桌前。伸手试了试茶壶的温度,皱眉收手走过去开门。
门外一身伙计装扮的少年端着药碗探头探脑,见门打开,忙赔了笑脸:“客官可要小的送进去?”
“不用了。”骆非寒道:“药给我,去换壶温茶,快些。”
“是。”小二将药碗递过去,陪着笑蹬蹬蹬跑下楼去。骆非寒也不关门,端着那碗药走进来。
“什么药?”看到骆非寒手中盛满三分之二褐色液体的碗,凌君莫有些诧异。
“喝就是。”骆非寒也不解释,只用嘴试了试温度,而后递给他。凌君莫也不迟疑,接过来的药碗并不烫手,想必是之前冷却了一阵。他用唇稍一接触。而后几口喝尽了。
不久小二再度跑上楼,骆非寒将空了的药碗递给他,又吩咐几句,而后接过装有热茶的茶壶关上门,倒了被茶水走回来递给他:“喝点水歇一下,我去办点事。”
凌君莫伸手接过,道:“要和小染他们联系?”
骆非寒点头道:“确认些事情。”他之前叫刘锦信交代给小辈们去查的事情应该有结果了。这几日他们隐在深山,始终不曾收到联络,好在时间不长,应当没甚影响。
入口的茶水冲去满嘴的苦涩,凌君莫饮了半杯,顺手将茶盏放在床前的小几上,看到骆非寒走回桌边,取了笔墨坐下,心中犹豫半晌,下定决心道:“有件事……”
“嗯?”骆非寒并未回头,因背对的关系声音有些沉闷。
凌君莫躺在床上看着骆非寒的背影,道:“你不好奇我和姜学武之间发生过什么?”
骆非寒倒了些茶水在砚台中,慢慢研磨:“你想说再说。”
既然看似不在意,又何必有那一瞬间僵硬?还有之前在山洞中——凌君莫嘴角微弯,道:“他曾邀请我去栖霞山庄,甚至许诺了副庄主的位置。”
“……”骆非寒的动作顿住,“什么时候?”
“巧的很,就是八年前的这个时节。”
那件事发生在八年前的九月,那时凌君莫刚刚亲眼目睹了骆非寒抱住衣紫的情景。他本就微醺,又不知道该去何处,便只在栖霞山庄中随意走着。
“其实当时我已颇有酒意,似乎走了不少地方。而后姜学武便跟了上来,开口邀请我一同小酌。”
骆非寒转过身:“那晚——我记得是姜学武幼子的百日宴?”他不在席上敬陪宾客,反倒出现在院中,所为何事?
凌君莫道:“我那时醉了,也没问他太多,便随他去了内院。而后他便忽然提出邀约。但那个时候,他的语气虽然真诚,却透着一股试探的味道。”
“试探?”
“嗯。”凌君莫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我说不上来他究竟想试探什么。那晚喝多了,虽然觉得奇怪,也没多想。”
骆非寒却听出些怪异来。那晚是姜学武幼子的百日宴,他们作为客人,因醉酒暂别不算什么,但主人中途离席就有些怪异了。
而且那晚本是君莫送他前去客房,为什么会有人将君莫叫走,而衣紫又正巧出现?
联想起衣紫之前的身份,骆非寒隐隐想到些什么,然而一切只是猜测,还没有确实证据。
凌君莫没看到骆非寒面色,只道:“那之后——每次去栖霞山庄,都会见到那个人。”
这段话他说的语言不详,事实上那段时时间,他因为骆非寒与衣紫定下婚约,心中抑郁,常避开与之相处的机会。偏偏他们又因各种事情不得不留在栖霞山庄内,他虽能避开骆非寒与衣紫,人依旧留在栖霞山庄内,不免多了与某些人见面的机会。
也就是那段时间,姜学武以朋友的身份时常接近他。最初凌君莫只当他是个普通朋友,也因彼此身份的关系有所提防。但姜学武表现的太随意,渐渐的他心防便减少了。
“你信他?”骆非寒看着凌君莫微有些闪烁的眸子,单刀直入。他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那时的他虽然发现了凌君莫的躲避,但也因为刚刚察觉自己对兄弟可能不单纯的感情心绪紊乱,故而下意识选择了暂避。
当年的骆非寒尚有些单纯。他对两人之间的感情察觉的太晚,才发现苗头,便被突然发生的意外打断了。这个意外太大,大到足以将两人之间的暧昧彻底斩断的地步。如今想来,只因为一时的懵懂,他错失了多少机会?
凌君莫摇头道:“谈不上信。只是渐渐当他是个能相交的朋友罢了。”回想着当初刻意接近他的姜学武。八年前的那个人已有颇深的城府了,虽然行事狠辣,然而隐隐透着些许隐忍,行事也颇为小心翼翼。
但他没想到,这份才开始的友谊竟然从最初就是变质的。这些变质凌君莫不想提起,丝毫都不想。因此他只将可疑的事情讲了出来。
“我能感觉到从始至终他都在怀疑些什么。现在想想,他与我相处时总是含着些许试探。”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担心你看到或者知道了什么?”骆非寒敏锐的抓住了他言下之意。
“我也是这么想。”凌君莫说着,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呵欠,忙伸手按住,眉宇间倦色更浓。骆非寒看他这般疲累,终是不忍,起身拉过被子帮他盖上。
“先睡吧!稍后再说。”
凌君莫按住他的手:“不急,就几句了,说完罢。”
骆非寒皱眉,在床边坐下,仍是将被子拉上,顺手掖好被角。
凌君莫满足的蹭了蹭被子,动动身体调整一下姿势,才道:
“我之前没想太多,但想起你昨日提起的怀疑,又联想到先前那个晚上,突然想起一事。”被子一上身,困倦感愈浓,双眼都有些睁不开了,凌君莫强撑睡意续道,“那晚你喝酒时我曾中途离席一阵,隐约看到阿紫和一个人在一起,当时并没在意,只记得那人穿了一身紫衣——而后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不久被人叫出去,说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讲与你听,请我转达云云。而那个人也是一身紫色。”
“是和阿紫说话的人?”
“不清楚。”凌君莫摇了摇头,“我当时离得远,隐约听到那个紫衣人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主上的身份若是暴露了,所有人都要陪葬。’”
主上?
……
直到凌君莫彻底睡着,呼吸变得平缓,骆非寒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这才站起身重新坐回桌边。
之前研好的墨边角处稍有些干涸,他重新研磨几下,垂下眼思索着所有的信息。
综合凌君莫那晚所见,姜学武后来的奇异举动,再加上最近的猜测,很显然,所有事情都指向姜学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