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看到那俩个老怪物出了客栈,你大哥应该没事,不过不知道姓端木的会不会有事。”姚舜禹淡淡地说道,却并不放他下来。
“放心吧。你回去他们俩个才更危险,毕竟那两个人是要杀你的。”我道。
“我……”苏云衣一时语塞,然后身下一个用力,硬生生地从姚舜禹的怀里挣了开去。
姚舜禹站稳下盘,缩回怀抱,望了苏云衣一眼,道:“既然如此,姚某告辞!”说罢,姚舜禹身形一闪,向前飞奔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苏云衣望他离开,也并不在意,道:“我不能回去救他们,是不是?”
“嗯,快些逃命要紧,只要你安全,他们便也会安全的。”
苏云衣颓然地站到屋顶上,望着远处的月影,兀自难过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便也向前奔跑而去。
“他好像瘦了。”苏云衣跑了一会,心里突然说道。
“嗯。”
“他一出手便要了这许多人的命,当真残忍的很。”
“他杀的不过是些专门做坏事的恶人,这些人留在世上,会杀更多好人。他这么做,不是残忍,却是狭义之举。”
苏云衣听到这些话,心里缠住的节似乎一下解开了,疑道:“是这样吗?”
“嗯,你想一想,那些乞丐有多无辜,暗杀堂的杀手还要对这些可怜之人下手,真是死不足惜。你若为这怨怪于他,又怎么对得起他?”
“是,是我不该怪他!”苏云衣心里顿时自责起来。
“嗯,云衣,你心里时时地想起他,我都知道。我心里也时时想着一个人来着。”对于于航,我想,除非玉碎箫毁,魂飞魄散,否则,我永远也逃不出这堵思念的牢狱,回忆的城墙。
“他走了,他去哪里了?”苏云衣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记得未认识楚怀忧时,苏云衣时时想起的是他的娘亲,霍雯霜;后来,霍雯霜的仇搁下之后,苏云衣便时时想着苏远亭,想着回庄团聚;再后来,苏远亭把他从离合宫接出来后,他便时时想起楚怀忧。“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瞧着你呢!”
苏云衣听到这句话,心中一下子欢喜起来,道:“真的吗?他在哪?”说着,止了脚步,四下张望着,明月高悬,星辰烁动,却不见身前身后半个鬼影。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望着夜空,我不禁吟道。
苏云衣无心理会他不懂的诗词,找不到自己想见的人,心里一阵委屈。忽然,一阵秋风卷来,撩拨起他眼前的发丝和身上的衣衫。苏云衣觉得有些冷了,敛了敛衣襟。
“若是想他,去离合宫寻他吧!”
“离合宫?”想到离合宫,苏云衣倏地又忆起了离合殿内的楚怀忧打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巴掌,他急忙摇摇头,怯怯地道,“不,不,我不去离合宫。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罢了,你要回家便回家吧!无缘大师说,万法结缘。且看你和他的缘分吧。”
“可是爹爹,还有大哥他们……”苏云衣为难道。
“先离开这个地方,然后再放慢脚程等他们吧。”
苏云衣应着,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发现前面已经没有了房舍,苏云衣从屋顶跳到地面,又继续赶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城郊。这里没有城墙,再向前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我望了望天空之上的北极星,道:“这里是刑州北郊,等出城之后,再行南去吧。”
苏云衣点点头,这时,他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我这才想起,苏云衣和苏云缠在客栈之中并未进食便匆匆逃命了,奔跑了也不知道多久,苏云衣定然是又累又饿。
“看看林中有什么野鸡野兔,捉一只充充饥,然后休息一晚,再行逃命吧!”
苏云衣看着前面的树林,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恐惧,“里面会不会有鬼?我有点怕。”
“莫要害怕,最多有些猛兽,以你的功夫却也对付得了。至于鬼怪,你心存仁厚,他们也不会加害于你的。”
“是吗?”苏云衣听我这样讲,稍稍宽了宽心,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不见野兽,也未见野鸡野兔,却见到了一点烛火从远处的一间木屋似的建筑中传了过来。
苏云衣一喜,道:“前面有户人家。”
苏云衣加大步子,很快就看清了那里确实有一座木屋,木屋不大,也很陈旧,但对于此刻的苏云衣来说,却是极好的安慰。上前,叩门。隔了片刻,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面如敷脂,目是丹凤,唇红齿白,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打扮,好不漂亮!打量了一下苏云衣,他道:“你是……”声音轻沉。
苏云衣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如何措辞。我道:“你便说公子,夜沉林深,在下能不能借贵地讨扰一晚?”
那书生听苏云衣这般说了,便道:“寒舍简陋,公子若不嫌弃,便请随意。”说罢,转身向屋内走去。
苏云衣小心地跟了进去,借着屋内的烛光,苏云衣扫视了周围一眼。木屋果然简陋,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靠墙的位置有排书架,架子上摆满书籍。
“公子请坐。”书生将苏云衣引到座位旁,说道。
苏云衣坐了,并不道谢。书生也不为意,转身掀帘,去了里面的一间房间。苏云衣看到桌上的纸墨笔砚和一幅字,便道:“他是读书人?”
“嗯,他这身打扮分明就是个穷酸书生。”
“哦。他为什么一个住在这里呢?”
“可能为了仕途,隐居于此,寒窗苦读。”
“哦。”
正说着,书生从内室走了过来,将手上的一只碗递到桌上,说:“公子,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若是饿了,便请食些米粥。”
“谢,谢谢你。”苏云衣接过,也不管米粥是稀是浓,是热是凉,便一口喝了起来。
书生淡淡一笑,坐到对面。
米粥熬得很稀,也是凉的,但于苏云衣而言,却是无比之美味。喝罢了,放下碗,抹抹嘴,笑了笑,又道:“谢谢你。”
书生摇摇头,说:“饱了?”
“饱了。”苏云衣回答。
“公子这是来自何处,又要作何而去?”
“我……”苏云衣一时那以释其疑,我道,“你便说,开城人士,来此刑州寻亲,怎奈亲人已经搬离旧所,苦寻无处,误入林里。”
“原是如此。”书生点点头,又道,“公子贵姓?”
“我姓苏。你呢?”
“免贵姓楚。”
第43章:穷书生
“楚?”苏云衣听到他说自己姓楚,当即一怔,惊异之色顿上颜表。
“公子,有什么不对吗?”书生见他这般,忙问。
苏云衣摇摇头,道:“没,没什么。”
书生道:“公子腰间配有玉箫,定然精通音律,不知道小生有没有耳福,请公子谈奏一曲?”
苏云衣又是一惊,道:“我?我不会吹箫的。”
“不会吹箫?”书生有些诧异。
“嗯,不会。”
书生又道:“那公子配把玉箫却是为何?”
“我,它……”苏云衣想说它是自己的兵器,却被我拦下了,只道,“家母遗物。”
“原是如此。”书生点点头,然后伸手拿过了桌上的那张写了字的纸,借着微弱的烛火,轻声读着,似有所思,神情极为专注。
“上面写的什么?”苏云衣好奇,问道。
“是早些时候,宋公子小坐之时留下的一副残对。小生无能,思索一日,尚未答复。”
苏云衣在小的时候随霍雯霜读过一些浅显的识字文,对于诗词对赋根本一窍不通,至于礼义经论更是闻所未闻。听他这般问了,便没了兴趣:“哦。”
书生略略,然后读到:“空心竹,竹空心,竹心空有节。”
这对子看似不易,其实倒也简单得很,我思忖片刻,便道:“云衣,你且对于他听。”
苏云衣一愣,心中疑问:“你对了出来?”
“嗯。”
苏云衣轻声重复:“含羞草,草含羞,草羞含无意。”
“草羞含无意?好对,好对啊!”书生听罢,十分惊喜,对苏云衣便多瞧许多眼,道,“公子好高明!”
“还有一对:红顶鹤,鹤红顶,鹤顶红无情。”苏云衣继续说道。
“原来公子是深藏不露!小生佩服,实在佩服啊!”书生万分惊喜,望向苏云衣的双目颇为情浓,“小生这里还有一对:夏花秋落,冬雪春融,四季轮回无始终。”
“朝晖夕阴,夜雾晨消,双时变幻有规律。”
“月上柳梢头又隐苍山后。”
“日出东南隅复没桑榆里。”
书生听罢,赶忙起身,对着苏云衣深深一鞠躬,道:“苏公子,请受小生一拜!”
苏云衣赶忙拦下他,说:“楚公子,不要这样。”
书生被苏云衣扶起,身子便不自觉地靠向苏云衣,道:“不知道公子有无他事,若是没有,不妨在寒舍多逗留几日,好叫小生多领教公子风采。”
苏云衣摇摇头,说:“明日我便要离开,回家去了。”
书生闻言,失望之色溢于脸上,片刻,道:“不知公子有无心合之人。”
“心合之人?”苏云衣一时不解。
“他是问你有没有心爱之人。”
“这,这个……”苏云衣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答复。
“公子若是不嫌弃小生,小生愿服侍公子。”书生低下眉去,悠悠地道。
苏云衣对于“服侍”二字更是不解,我道:“他说要跟随于你,做你的枕边之……”
“这,这使不得的……”苏云衣还未等我说罢,便急忙回绝道。
“怎么?小生配不得公子?”书生望向苏云衣,难过地道。
“不,不是。使不得就是使不得。”苏云衣不擅言论,自是说不清这其中的缘由,只道。
“既是如此,那一晚也是好的,请容小生为公子宽衣。”书生说着,双手伸向苏云衣的衣襟。
苏云衣一惊,慌忙向后退步,问我:“这该如何?”
“他既然要以身许你,你便欢喜地接受了也就是了。”我戏弄道,却也是想瞧一瞧苏云衣的尴尬之状。
“这个……万万不行的……”苏云衣心中急切。
“与楚怀忧行的,与他却不行,这是为何?”
“楚怀忧?”苏云衣猛然记起的确曾与楚怀忧赤裸相对,紧紧相融,一时间魂归旧地,神入旧景。
那书生见苏云衣失神无言,鬼魅一般倾倒过来,双手攀上苏云衣的脖颈。苏云衣大惊,手上一急,便点向了那书生的胸前。
那书生一怔,便动弹不得了,脸上一急,道:“苏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我怎么动不了了?”
苏云衣挣开他的手臂,便道:“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你偏偏……”
书生闻言,一阵伤心,脸上倏地落下泪来,道:“小生允你在自家中借宿,又敬仰公子文采,想要以身相许,公子不领情便罢了,却为何将我定在此处?”
苏云衣见他哭了,心中不忍,便道:“你莫在靠了上来,我便为你解穴。”
“这……”书生想了想,无奈地点点头。
苏云衣伸手为他解了穴道,书生穴道一开,便自行解起身上的衣服,手指一挑,衣衫滑落,只留一条白色的亵裤,掩饰下身,书生白玉般的肤质裸在了苏云衣的眼前。这样的肤质,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苏云衣不知道他这是为何,见他衣衫褪下,猛然又想起了那日离合殿内,花飘蕊和风软絮便是这般情态作为,苏云衣脸色一变,慌忙退了两步,扭过身去,道:“你别……”
书生从背后一把搂住了苏云衣,口中不住地说着:“公子,苏公子,便依了小生一回吧!待到明日你走了,小生再也见你不着,当真会不好过的。”
苏云衣感觉到他的身体是这般滑润,这般受用,似乎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感受过一般。只是理智之下,他还是用力挣脱了他的手臂,道:“我这就走了。”
“公子留步!”书生见苏云衣夺步而逃,喊道,“公子请在寒舍安心睡下。小生,小生不再胡来便是了。”
苏云衣听他这般说了,又想深林夜浓,当真可怕,便转身问道:“真的?”
“嗯。”书生点头,回身捡起自己的衣衫,穿了起来。
苏云衣见他穿好衣衫,便安心地回到屋内。
两人同塌,漫漫长夜,苏云衣起初心有余悸,不敢合目,后来实在困乏,便睡了过去;那书生只是静静地望着苏云衣,真的不再妄为,只是他望向苏云衣的眼神,以及嘴角时不时抽动地笑意,我在诧异之余,又觉得熟悉得很。
第二日,苏云衣未等书生醒转,便轻手轻脚地下床离去。出了木屋,拼命向南,很快便跑出了树林,出了刑州。寻路而行,行到午后,来到一座城镇,觉得安全了,便进了一间客栈歇息。
“小二,来一碗面。”苏云衣吩咐着,自行坐到了桌旁。
“好的,客官,稍等。”
热面上桌,苏云衣便自顾自吃了起来。还未吃罢,店小二又将一只熏鸡,一条鲤鱼端上了桌。
苏云衣看着鸡和鱼,糊涂起来,拦住小儿,道:“小二,我没有点这些……”
店小二笑笑,说:“客官,这是那边的爷给您点的,他说了,算在他的账上。”
苏云衣顺着店小二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不远处一位锦衣华饰的公子正满脸堆笑地瞧着苏云衣。
第44章:富家子
苏云衣诧异极了,心想自己并不认识这位公子,他为何要为自己买帐?
“江湖之上,豪爽之人甚多,你也不必太多在意,道了谢,然后尽管吃喝便是了。”我解释道。
“哦。”苏云衣应着,却并不起身前去致谢,低头看着鸡鱼,顿觉得口齿留香,当下便动起竹筷,吃了起来。
那公子见苏云衣吃的甚是甜美,当即又将店小二招呼了去,吩咐了一会。店小二高呼一声“好嘞——”,甩甩袖子,走了下去。
不一会,一只烤鸭,几条龙虾,一盘牛肉,一锅人参汤,三份香酥卷,四份松子桂花糕,一盘蜜饯好郎君被三个小二端上了苏云衣的桌子,苏云衣痴痴地看着,顿时肉香四溢,好不诱人。
“客官,您慢用!”一个店小二说着,退了下去。
苏云衣看罢了,又仔细瞧向那公子:长发束冠,浓眉大目,鼻尖口俏,自是十分俊朗。苏云衣边看边想:这人真是奇怪,银子多到没有地方用了吗?
那公子见苏云衣凝视自己,缓缓起了身,拿起桌上的一壶酒,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