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路,遥遥——江洲菱茭

作者:江洲菱茭  录入:11-12

章以被气笑了,“你说大众能不能猜出这是谁干的?你就不能克制一下?”

“克制?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卓越的自制能力,否则,你现在还躺在床上,”霍尔轻声嘟囔了一句,“有时候,我觉得卓越得有点过分。”

章以一个没忍住,讽刺:“你敢说我该感谢的不是试图逼迫我宣誓的官员?要不然,那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从指缝里溜走?”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其单方面偷袭,我个人更欣赏两情相悦。”正当此时,一名工作人员走来,恭敬地说:“殿下,仪式开始了。”

“嗯。”

章以摆摆手,似乎在说:有多远滚多远。

通话刚结束,正打算看开幕式直播,通讯器又响了,章以按下去,随口说:“你好。”

“嘘……”一人压低声音,“章以,我冒着危险跟你通话。”

章以惊讶,竟然只有声音没有图像,狐疑地问:“许明捷?”

对面“嗯”了一声。

“你在哪儿?”

许明捷还没回答,远远传来——“告诉厨房,许先生爱吃海鲜,爱喝汤。速度快一点。”

章以一慎,“梅索先生家?”

许明捷刚“啊”了一声,对面响起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而后一人笑问:“跟谁通话?”

“谁通话了?你疑神疑鬼!”

“是吗?”脚步声渐行渐近,“你好,是章先生吗?预祝你明天旗开得胜。”话音一转,语气婉和,“洗澡水放好了,衣服也准备了,现在去洗好不好?一身的灰尘。”

“你管得真宽!我要回家!喂!谁让你关的?”一阵窸窸窣窣的肢体纠缠,“砰”,一声巨响,紧跟着暴跳如雷,“梅索!你混蛋!你耍什么流氓……”声音戛然而止。

章以直愣愣地盯着通讯器,一动不动,半天颤了一下手指,哀叹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也没心思看直播了,上楼睡觉,辗转反侧,担忧有增无减。跑下楼,进了军总部找后勤部长。

老头嘴唇直抖,暗自心惊:今天倒了血霉了!

章以难得开门见山,“先生,许明捷在您的职责范围内,您对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头先松了口气,“他在哪儿?”

“梅索先生家。”

老头彻底放松了,“我无权干涉,梅索先生排名第一,只要许明捷不反对,他们即将结婚,除非……”老头耸耸肩。

“除非什么?”

“除非梅索先生主动放弃,”老头笑了,“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

章以踱到沙发边坐下,“现在没办法了?”

“也不是。”

“哦?”

“帝国有一个人有权擅闯任何人的领地。”

“殿下?”

部长摊开手掌。

章以叹气,“他很忙。”

“所以嘛,”老头拖着章以的胳膊推出门外,“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比赛。”

又被轰了出来。章以驾车直奔梅索家,刚接近,突然被巡逻机团团围住,耳边响起:“梅索先生身有要事,无暇会客,请见谅。”“噌”,武器齐刷刷地亮了出来。

章以只得打道回府。

第二天一大早,跟着机器人教练来到赛场,往休息室的窗前一站,大惊失色,半晌才茫茫然地回过神来,“这体育场有多大?”

“不知道。大约20万个座位。”

“20万?”章以觉得心血有点翻腾,“此前的网球比赛都在这里?”

机器人挠着头皮讪笑,“首次,呵呵,专门改造的,坐满了,呵呵,听说一票难求。”

章以简直无语对苍天。

机器人跑过来,“章先生,殿下想跟你说话。”把通讯器递过来。

章以不接,遥望贵宾席,霍尔一身黑色的正装,“告诉他,我心神不宁头昏脑胀,要平复一下。”

机器人“哦”了一声,走开了。

半个小时后,场上主持人热情洋溢地高呼:“有请章先生。”

章以深吸一口气,拎起球拍,顶着一堆吻痕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走到闸口,安静的体育馆骤然掌声雷动震耳欲聋,章以脑袋“嗡”了一声心脏漏跳一拍,低下头,动了动嘴角扯出笑容,抬起头向四面八方招手示意,掌声更是扶摇直上震彻天地,20万双眼睛随章以的脚步缓缓移动。

长这么大头一回在如此大规模的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章以脸颊僵硬,极力控制双腿无谓的颤抖。

终于走到了球场,章以坐在椅子上,拿毛巾往头上一盖,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裁判说:“章先生,请上场。”

毛巾还没捂热乎,章以只得拽下来,随便拿了副球拍,毅然决然地站到球场上,往对面一瞧,嗯?树桩子?标杆笔直一根2米左右的粗棍子,裹着一层布料,离地一米五处,插了副球拍。

章以上上下下划拉了一圈,脑仁有点疼,下意识地瞧瞧机器人教练,那家伙不管不顾大声喊叫:“赢了请你吃饭,输了滚蛋。”

还挺押韵,古文化素养越来越高了!章以扭头遥望贵宾席,距离太远,只能看见模糊不清的黑影。

裁判说:“章先生,准备好了吗?先适应一下球拍。”

章以点点头。

对面的树桩顶了个网球,也不知它怎么动了一下,小球高高抛起,木棍儿拔地跳起,球拍跟着就挥了出去,“砰”一声闷响,网球直挺挺飞了过来,章以跑动挥拍,“砰”,章以立刻心慌意乱,双臂激烈酸麻,球拍差点脱手而飞,虎口震得一突一突地跳,鲜血顺着掌心一路流到了臂弯。

冷汗唰就下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章以眼前一晃,网球又飞了过来,速度太快,等不及挥拍,网球跟长了眼睛似的朝额头直奔而去。

“砰”!

全场静默,陡然,一阵惊天动地的抽气声。

章以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心口一甜仰面栽倒。

“咣当”,球拍坠地。

“当”,后脑勺重重砸在地上,晕了过去。

霎时,贵宾席上,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蒸腾而上,光一般急冲直下。

25

昏昏沉沉间,章以感觉脑神经跳了一下,不一会儿,颅内翻江倒海混乱不堪,一抽一抽,说不出什么滋味。

竭尽全力稳住心神,平复了不知多久,渐渐地,脑中清明起来,正当此时,一个诚惶诚恐的声音钻入耳中:“……事情确……实超出了意料,根据您的……的指示,我们事先……多次跟所有网球……运动员谈话,制定了详细……详细的方案,确保章先生顺利拿到冠……军。首场,我们选……了动作最迟钝……的选手,我们反复研究过章先生……的技术,速度绝对超过他的……他的对手。”

章以一愣,听着像是体育部黄先生的声音。转念一想,动作再迟钝,那也是正规的参赛选手,我就是想锻炼身体,连规则都不懂,跟它能比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语调极为平缓,“嗯。”停顿了很久,波澜不惊地接着说:“先生,你极力渲染对手的拙劣,是在用隐晦的言辞间接抱怨章先生不学无术?”

章以这个汗颜啊!

对面传来一阵抽气声,黄先生更惊慌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工……工作不到位……虽然方案上规定了运动……员们不得攻击,速度放慢,力量降低,角度不得刁钻,但是时间……太紧迫,练习不够,也……也没能跟章先生进行实战演……习……”声音越来越低,后面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们的工作失误,却要由章先生来承担后果?”下文没了,连章以都等得心里直发毛,终于……终于又说话了,“公众看不见你们玩忽职守,却看见了章先生被狼狈不堪地击倒在地。”

章以一口气上不来,恨不得再晕过去,偷偷眯开一条缝,霍尔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叠纸,面无表情地阅读,头都没抬。对面站了三个人,一个个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

黄先生悄悄擦了把汗,结结巴巴地说:“殿下,章先生作为人类,公众会……会对他……心怀……心怀怜悯的,对……对章先生的声誉……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所以……”霍尔把纸张翻了一页,“所以,章先生糟糕的现场表现与之前英姿勃发的宣传大相径庭是合乎情理的?先生,如果你是观众,你是相信亲眼看到的?还是……相信宣传?观众会得出什么结论?”没给对方辩驳的机会,接着说:“他们会认为章先生在说谎!”

黄先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还有什么好说的?

合着……他还打算让普罗大众深信我是个网球高手?章以干脆把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悉悉索索一阵纸张翻阅声,霍尔不知对谁沉声说:“这是发言稿,交给皇室发言人,现在就对公众宣读。”

“啪”一个军礼,脚步声渐行渐远,打开门,又关上。

室内鸦雀无声,章以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霍尔慢慢启口,“犯罪嫌疑人抓住了吗?”

一个如钟般洪亮的声音赶紧回答:“章先生的对手已经被控制住了,经过我们初步的调查,基本可以确定为意外……”

“先生,”霍尔打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至少应该受到‘伤害人类’和‘伤害皇室成员’两项指控。”

“呃……您说得对。不过,殿下,在比赛过程中出现意外,实属常情……”

“先生,”霍尔再次打断,章以居然听见他发出一声愠笑,接着说:“听说,他已经供出了同伙?”

“同伙?”

“名字似乎叫……”又是一阵难熬的沉默,霍尔似乎在回忆罪犯的名字,而后说:“似乎叫某某、某某和某某。”

“啊?”洪亮的声音惊讶之极,立刻又从善如流,“是的,殿下,犯罪团伙一共四人,一人被缉拿归案,另三人……另三人……”

“在逃。”霍尔替他补上。

“是的,在逃。所以……”洪亮的声音开始理直气壮,“所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处心积虑的谋杀案,旨在伤害皇室成员章以先生,以便挑起事端……”

霍尔立刻截住话头,“以便打乱我的阵脚。”

“是的,以便打乱您的阵脚。”洪亮的声音有点接不下去,沉吟半晌,说:“案件正在调查之中,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指向了……”

“指向哪儿并不重要。”霍尔顿了顿,“证据都收集齐了?”

“证据?……哦,是的。”

“嗯。”一阵慢悠悠的喝水声,“听说,你们找到了配备了加速器的网球和安装了导航仪的球拍?”

“还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地点。”

“似乎还有作案计划表?”

“计划表非常详细,精心策划,布局缜密。”

霍尔的语调非常温和,“工作效率非常高,先生,请你现在就向公众通报调查结果。”

“是!”一阵坚定有力的脚步声,开门出去了。

章以感觉脑袋更疼了,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还剩一个黄先生,章以甚至能勾画出他手足无措周身不得劲的可怜模样。

“黄先生,”霍尔说:“刚才安全部长已经查清了事情的真相,这是谋杀未遂。”

“是……是。”黄先生的嗓音有点发颤。

章以哀叹:你这是什么心理素质?脸皮还不够厚啊,难怪只能做体育部的官员。

“你们也是受害者?”

“我们也是受害者。”

“你们对此事负有失察之责?”

“我们负有失察之责。”

“你们不该向章先生道歉?”

章以立刻听见脚步转动了一下,道歉声响起:“对不起,章先生……”

“黄先生,章先生还在昏迷。”霍尔的声音参了点冷硬,“你们应该面对公众向章先生道歉!态度要真挚,措辞要恳切,要勇于承担责任。”

“是是是是……”黄先生一叠连声。

“顺便问一句,章先生的冠军……”

章以立刻竖直耳朵,心提到了嗓子眼。

“啊?这个……这个……章先生退赛……”

“是被迫退赛。”脚步声渐渐踱到床边,“先生,还记得官员守则第一条吗?诚实守信、廉洁奉公。请向我解释一下什么是‘守信’。”

“殿下,我知道了。”

“嗯。”

又一阵脚步声,明显虚浮没底气,出去了。

室内归于平和,空气温柔绵软,飘荡着淡淡的暗香。

章以感觉床边往下一陷,右手被托起,握在温热的手掌中,唇瓣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手指抚上自己的眉心,指腹轻轻摩挲着。

章以说不出什么滋味,似乎通体舒泰,又似乎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一股电流从大脑慢慢延伸到四肢百骸,小小涟漪眼看着要扩展成惊涛骇浪,章以心潮澎湃心慌意乱。

霍尔展开章以的食指,放进口中慢慢吮吸,俯下身体贴着他的耳垂柔声说:“我不需要你有事业,我只需要你……对不起,对不起……”

额头抵在枕头上,章以静静地听着他沉稳绵长的呼吸声。

食指换成中指,牙齿轻轻咬住,碾搓几下,声音低沉,“我是你未来的丈夫,”碎发拂过章以的鼻梁,“我们要组成家庭。”

章以的眼睑剧烈颤动,鼻子发酸,不知如何是好。

空气胶着,静谧无声。

正当此时,敲门声突兀响起,枕边的额头慢慢移开,说:“进来。”

一人进来,迟疑着说:“殿下,仪器显示,章先生似乎醒了。”

“醒了?”一阵沉默,“比预估的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

“可能……还没彻底清醒,主治医师请示您,是现在检查身体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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