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拍了拍他的屁股,低声责备:“怎么又瘦了?脸色也不好。”
章以立刻挺直后背,撑着他的肩膀,眼角余光扫视那群军官,咬紧牙关悄声呵斥:“注意场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怕有伤风化?”
霍尔微微一笑,点着头表示赞同,“真希望你后脑勺上也长着眼睛,你就能看到整栋办公大楼都在见证我们的爱情。”
“什么?”章以吓了一跳,整个军总部都在看我的笑话?蓦然回首,懊丧地一拍脑门,可不是嘛,没一个办公的,全在玩忽职守,落地窗前乌泱泱的军人,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偷笑。
太丢人了!章以一个挺身就想跳下来,霍尔立刻压着他的脖子贴到自己脸上,悄悄啄了一下喉结。章以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咬牙切齿,“放我下来,我不陪你丢人现眼!”没给霍尔说话的机会,一把捂住他的嘴,恶狠狠地瞪视,“你的帽檐戳得我额头疼!”
霍尔抬手摘下军帽,扣在章以头上,说:“我不怕疼。”
章以明晃晃地大翻白眼,“放我下来,我说了三遍了!”眼神扫过后面的军官,这帮老狐狸脸皮绷得真是紧,几百岁的人了连个褶子都没有。一错眼,好家伙,终于……终于逮着个道行不深的憋不住露出了笑容,章以心里有鬼,总觉得这嘴角咧得,怎么看怎么像嘲讽。章以拍着霍尔的后脑勺,脸板得像棺材盖,“先生,作为军人,你应该冷静。看看现在,你的形象已经破坏殆尽了!放我下来,第四遍了!”
霍尔偏过头来,“作为未婚夫,我应该温柔热情。”温热的气息在下颌边回荡,“你不想我吗?”声音哑哑的。
章以干脆得很,一口亲上去,都没一秒,断然分开,“放我下来。”
霍尔眨了一下眼,皱着眉头嘟囔:“我的触觉系统难道出问题了?我刚才居然有被吻的错觉?”
章以怒目瞪视。霍尔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屁股,弯下腰,将他放在地上。章以掉头往回走,霍尔胳膊一伸,捞了回来,吻了吻嘴角又放开,阔步朝办公楼走去,边走边说:“我在军总部待一个小时,之后去中央政府大楼,我有事跟你谈……”
章以转过大树,大声打断:“我忙得很!”
霍尔跨进大楼,接着说:“……关于运动会。你跟我一起去政府,顺便把我的军帽带过来。”说完进了电梯。
章以一愣,立刻折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参加运动会,你这是监……”电梯门关上了,章以只得摸摸头顶,把帽子取下来,翻过来倒过去打量一番,往大树上一靠,一军帽拍在脸上,闷闷地笑了出来,“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慢慢溜达着回了小楼,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没事可做,钻进书房里翻了本法律书看了起来。
大概一个小时,通讯器响了,章以接通,只见霍尔从大楼里出来,身后两行军官。
章以一眼就看见了后勤部长,这老家伙,别人都肃穆严谨步履豪迈,他倒好,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一脸的似笑非笑。
章以放下笔,往椅子里一靠,抽了本《人类保护法》晃了晃,笑说:“部长先生,就我所知,人类不得参与战争。”
老头一愣,心说:怎么冲我来了,又找我的茬?霍尔停下脚步,转头瞧着老头,老头莫名其妙地对殿下眨巴眨巴眼睛。
章以接着说:“这些天来,您纵容我进出军总部大楼肆无忌惮地窥探军事机密,”胡乱抽了本书往桌上一抛,语调强硬,“您的行为是玩忽职守,是渎职,是犯罪!”
老头大骇失神,使劲咽了口吐沫,偷偷瞧了瞧霍尔的脸色,刚想开口,章以抢先说:“您不必向我解释,您解释的对象是殿下,要不……您上军事法庭去解释?”
老头这个气苦啊!心中痛骂:这混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整个军总部都睁一眼闭一眼的事凭什么扣我一个人头上?
章以笑眯眯地摆摆手,“再见。”
霍尔转过头来,“我马上去中央政府,现在就……”
章以果断地掐断通讯。
这帮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军官们,眼角余光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致的想法:瞧瞧人家,背后霞光万道瑞彩千条,殿下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可有可无的尘埃,那从容不迫的气度,那目中无人的风采,那嚣张跋扈栽赃陷害的德行!
没一会儿,通讯器又响了起来,章以头都没抬,接通,霍尔的身影出现在空气里,“脸皮这么薄?好了,我在军舰上,现在就过来。”
章以提笔装模作样写了几个字,“我忙得很。”
“忙什么?”霍尔端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今晚跟我一起吃饭。”
“这算命令?”章以故意掉过脸去嘟囔:“原来我是个军人。”伸手关通讯器,画面消失前,霍尔的声音传过来,“你不想解决运动会……”戛然而止。
章以懊丧,托着腮帮子愤恨:“言而无信!说好了不逼我陪你吃饭,现在算什么?这日子没法过了!”
一直磨蹭到晚饭时分才去了中央政府,车子直接开进27楼,霍尔拉开车门,章以都懒得瞧他,笑眯眯地跟工作人员打招呼:“你们好。”
严肃认真的工作氛围立刻热烈起来,原本恭敬有余情绪全无的问候骤然变得热络浓烈,一个个笑嘻嘻地问好,居然还有俩拍了拍章以的肩膀。
霍尔环视四周,诧异不已,但却平静无波地拉着章以的手进了休息室,刚关上门,章以立马不着痕迹地拐到长餐桌后面,往椅子上一坐,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胆小鬼!”霍尔拍了拍他的脸颊,拖了把椅子在对面坐下,“你看,现在像不像上司找下属谈话?”
把军帽递过去,“本来就是谈公事。”
“好吧,谈公事。”霍尔接过军帽,随手扔到沙发上,“他们希望你能在开幕式上代表运动员宣誓。”
没等话音落地,章以站起来,“你到底哪头的?”
“稍安勿躁,等我说完。”章以坐下来,斜着眼睛看他,霍尔接着说:“他们想把网球改成揭幕战,放在开幕式上……”
章以拍案而起,“你到底哪头的!”
“你不同意?”
“我得傻成什么样才会同意!”
“唉……”霍尔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报名?上了贼船可不容易下来。”
章以居高临下地睥睨,“你也是贼船上的船员之一!”
霍尔摇头,“他们连收受贿赂操控比赛都向最高院坦白了,最高院依据相关条款不予追究,已然无力回天了。”
“这其中没有你的授意?”
霍尔微笑,“我在战场上,刚回来。”
谁信啊!章以倾下身体,与他面贴面,和蔼可亲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有一位神奇的运动员,参加高规格的比赛,在惊雷般的掌声中上了场,而后在几万翘首以盼的观众面前,挥挥手潇洒地退场而去,徒留莫名惊诧的观众驻守当地,全世界一片哗然。”
霍尔挑眉,“他是你的榜样?”
章以笑得极其温润,“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好吧,我想皇室的荣誉可能不足以让你取消决定。”
章以微笑。
“不出所料的话,你个人的声誉,你也不在乎。”
“我很想在乎,可你们得寸进尺,逼得我进退维谷。”
霍尔更正,“是‘他们’。”正当此时,敲门声响起,霍尔说:“进来。”
一人进来,行完礼说:“殿下,1448号星的代表到了。”
章以一愣,那群恶心人的智慧生物?不是正遭受侵略吗,难道还有闲情逸致参加运动会?
“让它们等着。”
“是。”关上了门。
霍尔起身,揉揉章以的头发,“好吧,这两项都去掉,你要去参加比赛。”
章以好整以暇地拨了拨头发,“你拿宣誓和揭幕战打了半天马虎眼,不就是希望我对比之后避重就轻嘛,感觉网球比赛似乎也没那么糟嘛,至少现场观众很少。亲爱的殿下,我看上去很蠢?再说,我已经是冠军了,他们冒着入狱的危险承诺的。”
“前提是你要上场。”霍尔捡起军帽戴上,轻声说:“只是去走一趟。”
“不上场就取消冠军资格?”章以乐呵呵地接口,“名利乃身外之物,我的高风亮节一向被人津津乐道。”
霍尔俯下身体,对着耳朵轻声诱惑,“让我想想,你得了冠军我应该送你什么礼物,你觉得把取消的地球之旅再提上议事日程怎么样?”
章以猛抬头,鼻梁撞在坚硬的帽檐上,“什么时候取消的?”
霍尔朝门口走去,“你私开战机冲入太空的时候。”
章以颓然坐倒,眼里的火一路烧到他后背上,懊恼:最后的杀手锏在这儿等着我呢!合着我努力锻炼身体全是白忙活,他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唉,把柄让人抓住了。滚蛋吧混蛋,你到底哪头的!章以气糊涂了,连想法都天一脚地一脚。
霍尔开门出去,章以急忙紧步跟上,“你的过往记录不良,你出尔反尔,你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呀!”陡然看见地上淌着五大滩水,黑漆漆的,顶着两汪油腻腻的土黄色,一大一小。见霍尔出来,黑水瞬间淌成正圆形,跟窨井盖一般无二。
章以左右瞟瞟——工作人员跟没看见似的,各司其职聚精会神。感觉嗓子有点发干,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把它们当成跟自己一样的智慧生物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就连当成动物也只能想象成低等动物,比如水母草履虫之类的。
霍尔偏了偏头,示意章以回休息室。
正中下怀,章以刚退了一步,突然一声尖利的声音从天而降狠狠钻进耳朵里,就像金属划上了玻璃,头皮一阵不受控制地发麻。
霍尔大皱眉头,眼神扫过旁边两个护卫,俩人会意,引着窨井盖走向会议室,黑水跟着淌了过去。
直至会议室门关上,霍尔转过来,抚着章以的脖子带进休息室,轻声说:“不要出来。”
章以白着脸问:“那声音太难受了,它们对我有敌意?”
“它们在向你致敬。”
章以皱眉,摸了摸脸颊,“我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室身份被发现了?”
“名不正言不顺?”章以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霍尔说:“你对我说话不够尊敬,从来没人这样过……”
章以乐了,“我唯一的优点就是懂得尊敬,要不把‘您’和‘殿下’再换回来?”
“……关键是被它们看见了。”霍尔补了一句。
章以举头注视天花板,“它们来干什么的?参加运动会?”
“来谈判的。”
章以不问了,霍尔亲了亲他的额角关上了门。
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章以开门,仆人托着晚餐进来,“章先生,殿下暂时有要事在身,您自便,不用等他。”
“好,谢谢。”章以坐下来慢吞吞地吃饭。
吃完无事可做,站在窗前欣赏风景,天渐渐黑下来,又过了片刻,连最后一缕霞光都黯淡了下去,章以走到门边敲了敲,外面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说:“章先生,谈判还没结束。”
“抱歉。”章以只得退回去。往大床上一躺,连日来茶饭不思忧心忡忡,身体已经到了疲倦的临界点,现在心绪稳定下来,困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华灯初上时,章以在微凉的晚风中,深深沉入梦乡。
23
天光乍亮,章以幽幽转醒,闭着眼睛四处摸索,没一会儿,含糊不清地嘟囔:“我忘了,不近视了……嗯?”光滑?结实?有弹性?触手生温?
章以骤然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惺忪朦胧的睡眼,这双眼睛眨了两下又闭上,沙哑的嗓音闷闷地咕哝了一声,侧转身体,右手插入发鬓,被章以枕着的胳膊顺势一收,得!章以趴在他身上了。
章以摸了摸脖子,微微一笑,一不做二不休,突然伸出双手扒开他的双眼,一口气跟着就吹了上去,可怜的殿下啊,眼皮不受控制地颤动,章以愣是不管不顾地死命撑着,笑眯眯地说:“早啊!”
话音未落,章以一声惊呼:“啊!”赶紧放开双手,“砰”一头撞在他胸膛上,顾不得疼痛,慌忙抓住他的双手从自己屁股上挪开,怒目瞪视。
殿下眨巴眨巴眼睛,头一歪从枕头上滑下去,接着睡。
章以僵持不动,眼角余光朝下瞟了瞟,好极了!简直好到家了!光溜溜未着寸缕!还亲密无间地贴得密不透风!
章以挪了挪身子,殿下转过头来,眼睛眯开一条缝,眼睑像有千斤重似的,面色沉静呼吸绵长,章以立刻一动不动,一个劲地提醒自己:早晨的男人最冲动,这家伙可不是地球男人,他能捣腾出孩子来,吃了闷亏我上哪儿说理去?
如此对峙了十几秒,一个身在梦乡,一个周身戒备,章以心一横,猝不及防地掀开被子一步跳下床,跑开两步,转过身来,只见殿下暴露在空气中,空洞的眼神调整了好半天才对上焦距。
章以吹了声口哨,啧啧称奇,“殿下,您的身材真不错!非常伟岸!”
“嗯。”嗓音沙哑低沉,霍尔清了清嗓子,依旧沙哑。
章以低头看看自己,懊丧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胸口斑斑驳驳一堆吻痕。又扭过头去,得!腰臀结合部还有俩更硕大的。
我还紧张什么呀,要出事早出事了,还能等到现在?章以干脆走过去,一个飞扑压到他身上,双手毫不客气地向下伸去,故意压低声音诱惑:“殿下,男人早上是很冲动的。”
“嗯。”
这声“嗯”的意思多明显啊,殿下也非常认同嘛,所以我们的章先生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一手抬腿,一手跟着就探了过去。
但是——
殿下更方便,人家直截了当地摸上了章以的屁股。
章以一惊,手脚并用飞快爬下去,扭头狠狠瞪了一眼,霍尔微笑。
章以拐进衣帽间,拉开大衣柜,一眼看过去,一排军装一排正装,甩手关上,问:“这是哪儿?”
霍尔翻了个身,拉被子盖上,眯起眼欣赏章以光洁的身体以及那些不光洁的绯红痕迹,“我房间。”
“皇宫?”拉开旁边的柜门,掏出睡衣套上,好家伙,下摆快到膝盖了,又找了条裤子穿上。转过身来,霍尔一脸的遗憾,章以懒得理他,摆摆手,“再见。”说完朝门口走去,背后悠悠然飘来一句,“跟‘再见’配套的动作是握手。”
章以嗤之以鼻,“握完手我身上的衣服就没了。”
打开门转进隔壁,换了身衣服,下楼吃饭,问管家:“昨天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