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顿,楚离微微眯了眯眼。
轻轻走过去,楚离看清花沫忘的确切情况,才不由得惊愕地瞪大了眼。
花沫忘穿的是一袭红衣,所以远看的时候并不明显。但就近了看,就可以发现他早已衣衫破烂,浑身伤痕遍布。
甚至有的地方,竟然可以隐隐看到白骨。
那么在乎容貌,那么自私凉薄的花沫忘……居然也能为一个人,做到这般地步么?
楚离脸上闪现出悲哀却又莫名怜悯的神色,眸子晦涩不明。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特意带来的“还魂散”给花沫忘喂了下去,随即发了一个信号后,便静静坐在一旁,等待着守候在山脚下的侍卫上山。
花沫忘,没想到,你……竟是真的爱上他了?
第七章:异变丛生
喝下蛟龙血并用各种珍贵草药养着的萧南歌,在回到楚离府邸后第三日就清醒了过来。而与之相比,倒是花沫忘情形要凄惨的多。
萧南歌坐在床边,看着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花沫忘,脑中一片空白。
“……肋骨断了七根,内脏全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楚离站在萧南歌身后轻轻地说,“身上大小伤痕更是无法估计。大腿处的皮肉被整个撕掉了,都能看见骨头。”
萧南歌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想要伸手抚摸花沫忘的脸,却犹豫着不敢下手。
“这些都还不是主要……”楚离声音依旧温和地道,“沫忘能力不足以对付蛟龙,所以,他服用了‘昙花晚’。你该知道使用昙花晚的后果罢?这一辈子,沫忘都不可能恢复到以前了。”
“够了……”
“若不是他含着蛟龙血喂你,嘴里咽了些蛟龙血,他恐怕当场就会死……”楚离微笑着,怜悯又残忍,“你知道的,沫忘是最爱美的人,他却这次为了你,甘愿弄得一身狼狈……”
“我说够了!”萧南歌低吼着打断楚离的话。
楚离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从未见过沫忘对谁能有待你的十分一二。你……”
“出去。”萧南歌声音喑哑,“我……想和他单独呆着。”
楚离眼里划过什么,最终只是微微垂了眼,什么也没说,静静地退了出去。
沫忘……花沫忘……
萧南歌怔怔地看着花沫忘的脸,突然轻轻地问,“为什么……要……”
低下头,轻轻吻着花沫忘的发。两人的发纠结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沫忘……花沫忘……
萧南歌闭上眼,他清楚听到了自己心沉沦的声音。
其实……早就已经沦陷了,只是,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罢了。
花沫忘……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萧南歌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着,只要你醒来,我们就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盛夏在无声无息中已经过去,等花沫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
“啊,我好饿啊,有没有吃的?”这是花沫忘昏睡了近两个月,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
萧南歌僵硬了为他擦拭面颊的手,因为太过喜悦,脸上肌肉反而全部定格了,闪现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嘿,南歌,看到你没事真好……”花沫忘眨巴眨巴自己的桃花眼,虽然脸已经消瘦得狠了,却依旧绝色无双,“呐,我想你了。”
萧南歌依旧没有反应。
花沫忘就委屈地抱怨,“南歌,你怎么一点都不”热情啊。
后面的话花沫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萧南歌狠狠地抱住了。热切的吻落在花沫忘的脸上、唇上。虽然急切,却带着一种极致的温柔。不带任何情欲的温柔。
略带咸味的液体顺着唇瓣滑入口中,花沫忘一愣,抬眼看见萧南歌脸上布满的泪,怔怔得,片刻后才温柔下了眉眼。
他的南歌。为他流泪的南歌。
南歌,我说过,你不会死的。我保证过的。
你一切安好。真好。
在谢神医的调养下,到了十二月初,花沫忘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使用昙花晚的后果还是不可消弭,萧南歌、楚离和谢神医用尽了方法,也只让花沫忘武功恢复到鼎盛时期的四成,而且阴雨天时,四肢会疼的厉害。
“四成也已经足够了,比我料想的好太多了。”花沫忘笑眯眯地躺在萧南歌的怀里,拨弄着他的发,“就算只有四成的武功,我也能保护你啊。不过这么一来,小白他们就真的要培养小阁主了。嘿嘿,现在我这个样子,怕是随便一个护法都能将我打趴下了。”
萧南歌抚着花沫忘的发,知道他是安慰自己。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却还是忍不住为他心疼。
本来是那么一个风流耀眼,该站在顶峰睥睨众生的人,却终是只得这么一个结果。
花沫忘抬了头,就知道萧南歌还是在愧疚。暗自叹一口气,然后猛地使力压倒萧南歌,情色地笑了笑,“你呀,就会胡思乱想……那么还是让我们做一些不会让你有体力胡思乱想的活动吧。”
萧南歌瞪了花沫忘一眼。
花沫忘贱兮兮地笑着凑近萧南歌耳边,“那什么……南歌,如果你要是真心疼我,不如,以后都让我在上面吧?”
萧南歌眸子里微光一闪,一个翻身将花沫忘压在了身下,“休想。”
“呵呵呵,”花沫忘眯起眼睛笑,一双桃花眸里水光微转,萧南歌看得情动,按耐不住地俯下身,与他交缠起来。
喘息声渐起,门外正准备叫两人吃饭的楚离听到屋内的声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十二月过半的时候,萧南歌和花沫忘突然向楚离告辞。
“怎么?”楚离有些意外地道,“为什么不等过完年再走?”
萧南歌道,“昨夜接到的圣旨,让我立刻回京。该是参加皇家祭祀庆典……以往此时都在边疆,这次又诸多变故,倒是忘了。”
楚离点了点头,“那我也不好再留你们了。路上小心。”
“多谢楚离兄。”萧南歌拱了拱手,然后带着花沫忘随夜一和一行随行的侍卫一起上了路。
因为不放心花沫忘的伤,这次回京萧南歌特意选了马车作为代步工具。而花沫忘倒也乐得如此,硬拉着萧南歌也坐进了马车,一路上时不时地偷个吻什么的,忙得不亦乐乎。
“王爷。”夜一走进了马车内,对着萧南歌轻轻道,“‘沉醉’……已经查明了,是从宫中流露出来的。”
萧南歌摆了摆手,表示明了,夜一也就不再多说,静静地退到了一旁。
萧南歌在心里微微叹气。果然如同他所料么?
侧过头,看了一眼受伤过后越发嗜睡的花沫忘,眼里渐渐地浮现一抹暖色。
没关系……沫忘,有你就好了。
有你,就足够了。
祭祀过后,就是热闹的春猎,萧星寒明显对此兴致颇高。
萧南歌抱着懒洋洋的花沫忘,问,“你想去么?”
“去什么?”花沫忘问。
“春猎。”萧南歌淡淡地道,“你若想去,我就带你一起去。”
“算了,不去了。”花沫忘摇了摇头,“打猎的话,还不如哪天和你单独去林子里打。去春猎的话,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还要注意不要抢皇帝的风头……麻烦!”
“倒也是。”萧南歌挑了挑眉,“那你就好好在家里呆着,别乱跑。”
“嗯哼。”花沫忘哼哼一声,又满足地将身子缩进棉被里。
这一觉,花沫忘睡得极满足。等醒过来,天色已经擦黑了。
洗了洗脸,神清气爽的花沫忘正准备用膳,却突然看见夜一闯了进来。
“夜一?”花沫忘皱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该在南歌身边么?”
夜一面色有些难看,“春猎猎场出事了。”
“怎么了?”花沫忘惊得站了起来,“南歌出事了?”
“不是,”夜一摇了摇头,“是皇上和宓贵妃……捕猎的时候被一头发狂的黑熊咬伤了……那黑熊指甲上涂了剧毒,宓贵妃当场就……薨了。”
花沫忘怔愣了片刻,随即问,“南歌没事吧?”
“王爷没事。”
“那其他的便无所谓了……”花沫忘重新坐下来,沉吟一声,道,“黑熊的指甲上被涂了剧毒……那么就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夜一,你去告诉南歌,让他行事小心一些。这轩钦……恐怕是要变天了。”
“是。”
春风吹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二月。
虽然太医努力施救,萧星寒最终也没能救回来。二月初的时候,萧星寒驾崩了。
春猎场的事件因为萧星寒昏迷不醒,便一直是交给萧南歌处理的。但切切实实地一查下来,萧南歌却不得不犹豫了。
这之间牵扯实在太广,若是真的要处理,怕是整个轩钦会直接垮掉。思虑再三,萧星寒只好将处在风头浪尖上的兵部侍郎一家推了出去,不管实际怎么样,至少在暗地里堵上了众人的口。
国不可一日无君,因为萧星寒死的突然,根本没有来得及留下遗诏,所以,萧星寒驾崩之后,整个朝堂立即封为了两派。一派以花家为首,支持萧星寒的小太子即位;而另一派,以兵部尚书为首,支持萧南歌登基为帝。
而就正当众人为着谁人称帝的问题争执不休的时候,萧南歌却雷厉风行地立了年仅十一岁的小太子萧云为新帝,自己位居摄政王,辅佐幼帝。这一举动,不出意外又引得民众一致推崇,无形中,倒是更加建立起了萧南歌在民间的威望来。
然而,这头内乱刚歇,那头却又传来苍凌军队来袭的战报。
“看来,这天下的格局,是要重洗了。”萧南歌看着手中的八百里加急信件,冷笑一声,道。
“只是没想到,首先开战的会是苍凌。”花沫忘抽走萧南歌手中的信件,细细地看了一遍。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萧南歌淡淡解释,“在大陆的四个国家中,轩钦本来就是财富最多,兵力却最弱的国家。这么一块大肥肉摆在这里,谁不想分食一块?再者说来,苍凌与轩钦接壤,平日就已经大小摩擦不断。开战,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倒也是。”花沫忘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中的信件,“那这个你准备怎么办?朝中有合适的将领吗?”
萧南歌摇了摇头,“都不足以担此重任。”
“嗯?来的是什么人?”花沫忘极少听到萧南歌如此忌惮一个人,不由得好奇起来。
“领军的,”萧南歌一字一顿道,“是苍凌的叠迷将军。”
“叠迷?”花沫忘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带着一个银色面具的熟悉男人形象,但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具体的影像,“就是那个,传说唯一能与你在战场上匹敌的……苍凌的那个一字并肩王?”
萧南歌点了点头,“叠迷是苍凌唯一一个异姓的王爷,还是可以与皇帝相提并论的一字并肩王。不过除了皇帝本人,没有人见过叠迷的容貌,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世。只知道他约莫是个年轻男子,行军打仗的本领极高。这么多年,在他手上从未败过一仗。”
“你与他交手过?”花沫忘问。
“从未。”萧南歌摇了摇头,“不过,倒是想了很久了。”
“难道你要亲自去边疆?”花沫忘皱了眉头,有些担心地道,“可是……轩钦才刚换了新帝,现下局势本就不稳……加上新帝年幼,若是被身旁奸佞小人蛊惑误导……后果不堪设想。”
萧南歌黯了黯眸色,“你说的我也想过,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方法了。”
花沫忘也沉默了一下,不过随即,却又是嬉皮笑脸起来,“好了,南歌,不是还没到那个时候吗,我这现在这么杞人忧天做什么?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萧南歌看着花沫忘贱兮兮的笑,连日紧绷的心情也微微舒缓一些,“好了,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你也别磨蹭了,赶快收拾东西去。”
“好。”
萧南歌一行人来到边疆的时候,众人正在苦苦抵挡苍凌大军的进攻。
站在城墙头上,萧南歌第一次看见了传说中与他齐名的叠迷将军,苍凌的一字并肩王。
是个很强悍的男人,身上穿着暗红的盔甲,一张脸被银色面具完完全全覆盖住了,只露出一双淡漠的黑眸。
坐在战马上的叠迷显然也感受到了来自萧南歌的审视视线,抬头朝萧南歌的方向看了一眼,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什么,随后,只见他做了一个手势,便带着众士兵回到了自己的营地,暂时停止了攻城。
“沫忘,你觉得那个叠迷将军……如何?”夜间,萧南歌询问着花沫忘的意见。
“不怎么样。”花沫忘懒洋洋地道。
“嗯?”萧南歌皱眉看着花沫忘。
“没有我好看。”花沫忘咧开一口白牙道。
萧南歌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就只注意这一点?再者说来,他都已经用面具遮住脸了,你又怎么知晓他究竟是如何一副面貌?”
“我当然能知道。”花沫忘得意洋洋,“我只需要看看别人的眼睛,就能知道那人是不是美人。南歌,你当初可就是被我一眼相中的。”
萧南歌对此不予置评。
“唉……”花沫忘叹息,“原本我听说叠迷之所以戴面具,就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怕影响军心。亏得我还期待了一路……”
“期待?一路?”萧南歌冷笑一声,侧头看着花沫忘。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花沫忘心虚地瞄萧南歌。
“花沫忘。”
“是!”
“这场仗结束之前,你一个人睡。”
“嗷!南歌你不能又用这一招!”花沫忘哀嚎,“这是不人道的啊喂……”
某摄政王充耳不闻,只留给花色狼一个极为淡定的背影。
一场仗断断续续地打了两年有余,萧南歌和叠迷双方往来,也是互有胜负。更甚者,仔细算下来,倒是轩钦胜面更多。
“啧啧,这叠迷也没有传说中的这么厉害嘛。”花沫忘砸吧砸吧嘴,笑眯眯地萧南歌道,“还是我家南歌厉害。”
和花沫忘相处也有三年,萧南歌对于花沫忘的甜言蜜语到底也能泰安处之了。轻抿一口茶,萧南歌微微抬眼,“我算来也在沙场上征战十余年了,这些手段算不得什么。说起来我倒是更佩服你……从未上过战场,带起兵来,也算是有模有样的。”
花沫忘闻言,连忙得意地仰了脸,“虎夫无犬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