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看清来人模样的一瞬,天铭泱只觉心脏好像被猛地击中了,极为强烈的熟悉感袭来。
这个人,他有见过吗?为什么似乎认识了很久似的?
“呵呵……尔雅该不是又迷路了吧?每天都来上朝的皇宫你也会走丢,真是——我都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完全没
发觉假山后有人窥伺,六皇子很有兴致地嘲笑着他的这位“路痴亲臣”。
“六殿下从小嘲笑臣到现在也不会腻么?”被调侃的一方仿佛全然不觉窘迫,反而无奈地摇摇头,很是温柔地淡看着
对方:“比起这个,殿下可有想过一会儿到殿上要如何表现?”
尔雅比六皇子大几岁,个子高出半个头,说话也是严谨有分寸,连抑扬顿挫都掌握得很好,举手投足给人一种静水深
流的成熟。与他一比,六皇子就显得多了几分孩子气。
“反正不管我怎么说父皇都会向着老七的吧?关系睦南和天泽之间友好关系这样的大事,父皇竟然也毫不在乎,全然
站在老七那边呢!”六皇子满脸嘲讽,扬起一个无所谓的笑,眼底却有些淡淡的不满。
老七?!那是在说自己咯?天铭泱转了转眼珠,听这话的意思自己应该是闯了什么大祸了,甚至关系到天泽国的外交
了。只不过,这么严重的情况六皇子还说皇帝向着自己,难道自己就这么受宠吗?一个非亲生的儿子,没有任何获得
这种殊荣的理由啊……
视线落在六皇子的身上,天铭泱唇角再次勾起来。
不过,他这个六哥很可爱嘛!那种笑容应该是用来掩饰内心的面具吧,却被他演绎的破绽百出,明明内心变化都写在
脸上,还拼命遮掩的样子,很有趣!
如果说是模仿那个人的话,这种程度的表情还是很不到家啊!不过对于十八岁的他,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不经意之间和天铭泱持有相同观点的尔雅眉峰极难察觉地耸动一下,低下头,稍稍凑近一些佯装深奥的六皇子,温温
笑开:“这可不是皇上宠谁的问题……天泽和睦南之间,不要因为这件事产生间隙,才是作为臣子应该首要考虑的问
题。”
“……”六皇子被暗示不成熟,脸上闪过一丝绯红,继而有些窘迫地抬头,正对上尔雅弯弯的秋水眸,不甚浓密的睫
毛却是很秀气,清清爽爽的,配他刚刚好。
我在想些什么啊!
六皇子受惊一般地后撤一步,继而失笑道:“什么嘛,不过比我大五岁,就装起顾学士来了!”这个顾学士是翰林院
大学士顾长卿,是当年辅佐皇帝登基的功臣,也是尔雅的老师。
尔雅笑笑,不再多说,只提醒道:“殿下,我们该去玄霄殿了。”
感情很好啊!
天铭泱瞥着六皇子微微别过的头,眼底滑出一丝诡色。就在这时,只觉身后一阵扰动,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进入一
级戒备状态。
弓背,使力,旋身,出拳……流水一般的格斗动作一气呵成,却在他看清对象之后,滑出败笔。
“喵——”
一声还算凄惨的尖叫,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落地,继而滚身而起,弓起背,全身的毛扎起来,呲牙示威。
身形一转,天铭泱装作拍打朝服,方才那套杀气重重的动作就这样被很好地掩饰掉。这时——
“熠哥哥!我抓到一个偷窥贼!”哒哒哒跑来一个小鬼,小短腿叉开个八字,双手叉腰,杏眼瞪圆,黑着脸大喊着。
旁边的小白猫有了撑腰的,也发出威胁的咕咕声。
所以说——小孩子这种生物,最烦人了!
眼看那一人一猫扑过来,小天铭泱满脸黑线,当即放弃出手,直接轻巧地一个闪身。
砰——呜呜——
小鬼扑了个空,直接拍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六皇子见状,忙跑过去扶起小家伙,抱在怀里哄着。小家伙一边哭,
一边指着天铭泱指控。
“呜呜……熠哥哥!他欺负我,欺负我啦——”
“玥,不懂礼貌,要叫泱哥哥!”
喂——小鬼,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皱皱眉,天铭泱脱力地看着那哭嚎得让人心烦的小家伙,不经意间眼前白光一晃,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顺势抬上来
……
“尔雅!”
下一瞬,小野猫得逞地抓出一道血痕,却是抓在了尔雅修长的手臂上,而天铭泱正当防卫抬起的手被尔雅稳稳抓住,
本人急着卸去力道,反而失去平衡,身子一歪,被尔雅用另一只手扶住后腰。天铭泱个头只到他的下巴,此时就好像
整个人被他裹紧怀里,异常暧昧。
“七殿下,您受惊了。”尔雅低下头,表情依旧从容,说话间带着淡淡的兰草香味,给人很温柔的感觉。
“你是指因为猫,还是因为你?”天铭泱抬眸与尔雅对视着,毫不避讳地用锐利的眸光探究着这个人掩藏在温柔中的
真相,不过,他似乎捂得满严实的。
“殿下说笑了。”尔雅笑笑,温柔的目光却带着隐形的压力,视线交织,有些儒战的味道。
“尔雅!你没事吧?用不用包扎一下?”六皇子上前拉回尔雅,担忧地查看着伤处。
“六殿下,擦伤而已。”尔雅垂眸一笑,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放下朝服,轻轻抚平皱褶。
“可是……”
“可是,再不去玄霄殿,父皇就要骂人了!”抱臂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两个人互动,天铭泱插嘴道。说完又看一眼抽泣
着的小鬼,想必这个就是重峦口中唯一比他小的八皇子了吧?他似乎也很讨厌自己……呃,连同那只宠物。
果然,自己已经到了人畜共愤的地步了!
不由得笑出声,天铭泱挑眉道:“还有我的这位亲爱的老弟,抱着你的宠物去洗洗脸吧,十岁了还哭鼻子可是要被人
笑话的!”
“才不要你多管闲事!哼——”小鬼很是有骨气的一甩脸,不过倒很听话地抱起小野猫跑走了。
解决了!天铭泱笑眯眯地转过脸,发觉六皇子正用一种很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尔雅也是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视线。
“嗯?二位再这么热切地看着我,我可是会误会的呢!”扬手潇洒地撩动发丝,天铭泱诡笑着,眨下眼:“再不走,
真的要迟到了!”
“七弟真会开玩笑!我只是好奇一向不耻和我们这类人交往的七皇子今日怎么忽然转性了呢?”六皇子收起视线,掩
饰地笑着,与天铭泱并肩而行。
怀疑了么?
反正迟早也是要怀疑的,比起我费劲伪装,让你暗暗生疑,还不如我就露出破绽给你看!只要怀疑不变成指正,对于
我,就没有任何威胁!
若是我现在伪装,一路装扮下去,怕是连别人什么时候生疑都不知道,等到发觉外人试探自己时,或者已经着了道也
说不定!
现在你的怀疑就在明处,我也有的准备,既然是灵魂穿越,便是你再怎么怀疑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有些时候,坦诚一些的办法,看起来愚笨,却是最有效的。而那些看似精巧的计谋,往往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被自
己绕进去都不自知——这便是天铭泱前世的经验教会他的道理——一个顶尖的潜伏者从来不是靠欺骗赢得胜利的,获
胜的关键之处便在于谁能撒最少的谎,达到最完美的效果。谁能把为数不多的那几场戏,演的最为逼真。
他现在,便是在试着演出一场完美的潜伏。
“哦……”点点头,天铭泱一副认真的样子:“也没有不耻,六哥你不要自贬身价才是!”
“……”旁边那位笑容僵硬,有磨牙的趋势。
天铭泱笑笑,感觉到身后那略有深意的注视,比起这个青涩得很可爱的哥哥,他身边的那个才是真正要担心的角色吧
!
想着,玄霄殿已经到了,皇家几个封了官职的皇子以及重臣到得齐全,而大殿中央几个异国装束的使臣将气氛搞得异
常压抑。三人行礼过后,退到一边。
而后,宝座上那个正襟危坐的王者开口:“人已经到齐了,使臣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威仪十足的朗润之声,却
带了一丝的不耐和轻视,睥睨一切的态度,瞬间压倒了使臣们的气势。
这是一个厉害的皇帝。
天铭泱下结论的同时,心里某处却再次被击中,被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抑扬顿挫的语气,性感诱人的声音,带来震慑力的同时亦是带来了勾魂酥骨的魅力——这个声音和六皇子的有些像,
或者说,是六皇子那不过是刻意模仿的翻版,听到原版之后,才知道有多么的震撼。
可是……天铭泱试图调整呼吸压下几乎狂乱的心跳,为什么,单单是这个声音,就让他熟悉到几乎窒息了呢?
5.父子
“皇帝陛下,我国太子在天泽皇宫惨遭杀害,而太子殿下死后手中一直死死攥着这枚玉环,我想起皇帝解释一下,这
是怎么回事?”大殿中央的睦南使节咄咄逼人地看着皇帝,举手亮出一块琉璃七彩玉璧,斑斓的光彩折射到大殿之上
,众人皆是一阵吸气之声。
睦南十八年前战败给天泽,割地赔款,并且签下条约成为天泽附属国五十年,年年进贡。作为抵押品,睦南太子白清
瞳押到天泽为质,直至二十五岁才可接回睦南。而这一年,正是按约定接回太子的期约。可偏偏,在迎接睦南使臣的
酒席上,白清瞳醉酒回到寝宫,便被人杀害。
自家太子在外国惨遭杀害,睦南人自然不会轻易罢休,当夜彻查,结果,便出现了使臣拿着证物在朝堂上对峙这件事
。
而偏偏,这证物就是七皇子从小佩戴的七彩琉璃璧!
睦南使节拿着这东西当堂对峙,自然是早就知道这是谁的所有物。谁不知道天朝七皇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荒淫无
度,碍着皇帝宠他,没人敢多言,可是这次篓子也捅得太大了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就算睦南是弱势国,但是自己
国家做出这等理亏的事,可要怎么收场才好!
大殿上瞬间鸦雀无声,无数眼角余光以几乎将人凌迟的势头投向天铭泱,天铭泱顶着周遭的寒气,稍微抬了下头,观
摩着使臣手中那块什么玉。
天铭泱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依使臣所见,单凭皇儿的一块璧就能指认凶手了?睦南国的案件都办的如此利落吗?”皇帝轻笑一声,轻轻靠在椅
背之上,金黄华美的龙袍铺曳着,折射出耀眼的光彩,映衬的那张倾世容颜更加妩媚。殷红的唇微微钩着,浓浓蛊惑
里又带着君王的霸道威严,好似一只肆意拨弄着濒死耗子的猫。
这副模样,完整地倒映在天铭泱琥珀色的眼眸里,莫名的情感在胸中炸裂开来。有那么一瞬间,天铭泱忘了自己身在
何处,只能看到那张绝美的容颜,心跳在耳边轰鸣着……
终于明白为何看到六皇子会有那么奇怪的熟悉感,因为他长得很像皇帝,但也只是像而已。天泽这位皇帝的容貌之美
,在天铭泱看来,的确到了无法匹及的地步。
但美丽的人虽说罕见,也不至于让天铭泱过于震惊,真正让他讶然的是这副身体奇怪的反应。
强烈的刺痛让天铭泱不禁抬手死死按住心口,这副身体竟似乎有感应一般,面对着皇帝,微微颤抖。
直觉告诉他,自己……似乎要有大麻烦了!
脑袋发沉,天铭泱勉强站稳,继而大殿上越来越大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块玉是七皇子的所有物没错吧?太子在天泽做质子期间,七皇子不止一次骚扰太子,图谋不轨也是事实吧?宴会
当天,七皇子当众向太子索吻,后追随太子回宫更是有目共睹!而太子宫里不止一个下人作证,看到七皇子索欢不成
,恼羞成怒,错手杀死太子!铁证如山,皇帝还想包庇吗?!”
“那么——使臣想怎么样呢?处斩凶手以祭奠贵国太子吗?”皇帝微微勾着唇,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却是洞悉一切一般
,似乎在说着——不止这么简单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哼——我国尊贵的太子死在七皇子手下,七皇子固然有偿命之罪,但是,皇帝你也有保护不周的失职吧?作为弥补
,或者睦南和天泽之间,需要重新订立一下盟约了!”使节理所当然道。
“使节这样说,朕就明白多了!”皇帝意有所指地一笑,使节霎时有些赧然,短暂的沉默之后,皇帝忽而沉声道:“
这件事既然发生在天泽境内,就要经过这里的调查流程,单凭你一方之词怎可轻易定罪!请使臣在天泽多留几日,查
清案件始末之后,朕定当还贵国太子一个公道!”
“虽然皇帝你这么说,总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吧?至少要有个期限。”
“七天,使臣可满意?”
“一言为定,七天之后,我等皇帝的答复!”使臣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众大臣,皇子准备开口,却因皇帝一个挥手
噤声。
“废话就不必了,现在给我留在这里商讨出几个可行的对策!”皇帝冷声吩咐着,转身之际有甩下一句:“倾卿,来
御书房见我!”
天泽王朝第七皇子天铭泱,字倾卿。天铭泱意识到是叫自己,便立即跟着公公去了御书房。进门免不了行礼,皇帝却
是没叫他起来,坐在桌案后面审视了半天,才道:“可是知道错了?”
那件事证据确凿,似乎由不得他不承认,但是,这副身体的前主人究竟做没做杀人的事,他也是不记得了,一时不知
要如何回答才好。
“不肯说?若是不是出了这件事,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不入宫?也不准备认错了?”皇帝加重了语气,带着薄怒的声
音有着极强的压迫力,天铭泱不大喜欢这种被压抑的感觉,更何况是替别人承受罪名,不知该怎么回答,干脆继续沉
默,就在他以为要激怒皇帝的时候,忽然看到明黄色的衣摆在眼前一晃:“抬起头来——”
这种命令的语气果然是惹人厌烦!
天铭泱不情愿地抬起头,用这种屈辱的跪姿仰视着那个美得不可思议的王者。
对上那孩子琥珀一般美丽的眼眸,眸子里投射出的不屈和倔强让天澋曜微微一怔。这种野马一般桀骜的眼神到底是…
…果然是自己的错吗?
“唉——”
天铭泱被这声叹息引得抬起头,却是发现那双即便是笑也隔着一层云雾的桃花眼出神的看着自己,心一瞬之间漏了一
拍,胸膛竟是因此发热起来。然后呆掉一般,看着那美人长叹,然后俯下身,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欲言又止。
脑子嗡的一声,要炸裂一般,心中似有万虫啃噬,狠狠地绞痛起来。
好痛苦——
天铭泱按住心口,脱力的倒下去。
这种感觉,这来自这副身体的悸动,难道……是爱慕!
真他妈的变态!
等到他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被皇帝抱着,他坐在御椅上,而自己正跨坐在他腿上,整个身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