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面对这样没遮拦地调侃,他或许应该生气,可听着却是些不痛不痒的麻木。
本来,这个人的存在也是近乎此类的感觉。
而众人听了却无不万分讶然。
男子心里明白,在这样任其发展下去,光是回到苗疆之后的人言便是他无法承受的。当然,如果还回得去的话。
众人心目当中的魔头当然不会考虑这种问题。
只见那人犹自笑了起来,竟是十分开怀的样子。
「那个人,回去了你那里吧。」
什么……
心内一窒,脑海里不自觉地停止了思考。
这个人是说“回去了你那里”,这话怎么听都只觉得有少许怪异。
不禁抬头,重新审视了一遍那人如玉般的面颊。
那眸中虽然带着笑,可男子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人并没有在笑。
果然是在……嫉妒吧。
将“嫉妒”这样的词语搁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怎么感觉都有些不恰当,然而这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无疑愈发昭示了这一
点。
其实事已至此,早便觉得与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
可是面对着露出这种表情的那个人,那个世人口中无恶不作毫无悲悯之心的魔头,他还是不自觉地动了动唇。
「或许只有你才能救他。」
不知为什么要说与他听的时候,便已说出了口。
「什么……」那人的脸上现出了明显讶异的神色,倒不似假作的。
这一点愈发鼓动了他继续说下去。
顶着众人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目光,他难得有些急切地与那人说道,「不,你一定要去救他!」
第二百二十六章:幻游
不,你一定要去救他。
这是梁霄,那个我名义上的情敌最后离开中原的时候,所留下的话语。
某个午后的凌花殿内,我独自一人坐着,不禁又想起了这些琐碎的事情。
直至某个从不得消停的家伙突然推开了门闯进来,嘴里还无比兴奋似地嚷嚷,「大人!大人!」
我才蓦地回神,慢慢抬起头来。
案上还隔着半盏香茗,正袅袅冒着轻烟。
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家伙怎能总是这样没规矩,下一刻,那小东西已然扑在了我的膝盖上。
「大人,您知道吗!大家都在说您真是神呢!」
那小脸容光焕发着一脸期待似的,目光还闪闪熠熠,真说不清是在夸人,还是想要被人夸赞。
于是神情微转,重新换上一副微笑的表情,「恩,怎么就神了呢。」
「大人,你是不知道哇,现在整座山上都在说您的事情呢。」
「哦?」
「大家都说您,未动一兵一卒就逼退了苗国大军!后来还孤身深入敌后,勇退敌军!哎?大人,大人,您在听吗?!
」
在他开口之前,我便大约猜到会是这事儿,所以听着听着便不觉出了神,愈到后来思绪就愈是纷杂。
被贺灵不断摇晃着膝头,于是恍然惊醒过来。
贺灵昂起了面孔,担忧道,「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不,没什么。」
「是这样吗……哦对了,大人,大家还说,即便是当今皇上,也没可能做成像大人您这样!」
我哭笑不得,对着这样的家伙也只能剩下无奈的份了。
遂挑开了话题,装作不经意似地问道,「眼下可有傅了了的消息。」
「哎……?!您是说,了了哥?」说到傅了了,贺灵竟是一阵懵愣。
我神色一凛,「怎么,傅了了出什么事了么。」
「不不不,大人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只是……只是……」
「只是?」
见他这般吞吞吐吐的,我也就挑了挑眉。
「只是我从传信的那位大哥那里听说,好像是与了了哥那里失去了联系……」
「什么……这种事情,为何不尽早报告!」
「不,不是的!是突然之间失去的联系,传信大哥他还没来得及确认这一点!」
「那也该事先打个报告。」
我站起身来,大刺刺地朝着门外走去。
「哎……师父!师父!」贺灵在愣了半晌之后转而追了上来。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明白他们的想法,我为人过分严厉,有什么事便只想着尽量瞒着。贺灵这孩子平时虽然习惯黏着我
,可在这件事上显然也抱着同一般的想法。
哪知刚一走出凌花殿的殿门,却见不请自来的一人出现在面前,正依靠着殿前的立柱站着,那白发盈身而身段迷人。
见这人,我不禁头大如斗。
「司马流非……」
他依旧是一如往常那般怪里怪气的样子,只与人多亲近一分都嫌多余。
「哟,不当教主了还这样忙,您这是……要上哪儿?!」
中间说话时那刻意的停顿我已经不想去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了,我苦笑道,「是什么风,把您这样的神给吹到这里
来了。」
「神?」他似笑非笑地轻扬起了唇角,「那倒不至于,鄙人不过是来提醒教主,不知教主您说的过几天……呐,呐,
究竟是过到什么时候。」
我不由得愣了一愣。
约莫着,好像记忆里是做过这样的约定。
他还唯恐不乱地添了一句,「教主您……该不是忘了吧。」
从头至尾都是讨人厌的语气,还配以试探式的眼神。
我扯了扯唇角,终于费力地扯出一个微笑来,「哪儿能啊,司马先生也是为本座着想。」
「那敢情是,恩,选在今日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喂喂,这话怎么听起来都是在决定我的死期吧。
有些脱力地一叹,「今天……就罢了。」
「怎么,教主这意思莫非是想要反悔?」
「不是这样,教里出了点事。」
话说到这份上,司马流非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却是玩味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种说不清的表情来。
不愿再与他搅合下去,我越过他的身子,直接往千羽殿的方向走去。
其间,他一直双手环在前胸随着我的方向移动视线,我全装作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只听身后贺灵的声音,天真地问道,「司马先生,您这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刚才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有拿着东西,于是不禁也跟着凝神。
「啐,小孩子,不要乱动这个!这可是害人命的东西……」
来到千羽大殿上,那里已经候着诸多教徒。
振袖挥开,大刺刺在那金座上落座。
再重新回到那位置上的时候,竟有若一种隔世之感。
连底下齐声呼喊,「恭迎教主——!」我也已经不想再去纠正些什么了。
之名点出了那传信之人的名字,我高声询问,「你可有什么事情要与本座汇报。」
见这架势,那人大概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当下低垂着脑袋不敢看我,「属下……属下……」
我敛眉不耐道,「一切照实说。」
「是……属下今日清晨照旧去山下与联络人传信,每日固定的时间他都会候在那里,哪知今日去时并没有发现他的踪
迹……」
「然后?」
「然后属下在原地等了一阵子可依然没有回应,当下自作主张决定离岗到较远一些的方向打听,于是就离开了山下碎
荷山的范畴。」
说着,他抬起头来怯怯地看我。
我不语,只示意他说完。
见我没有责难他擅自离职的意思,他才鼓起勇气继续说了下去。
「哪知下了山之后,往那方向一直走了好几里,都没见着我们的人的踪影,属下觉得心中疑惑,才向距离此处不远的
市集打听了一番。」
「可有所获?」
「可是听店家说,之前那里是有一场战争,惊扰得连正常人的生计都做不下去。可是从昨天夜里开始,声音便不知不
觉消停了,一切回复到了以前的样子,所以酒馆才重新开张诸如此类云云。」
昨天晚上……
竟然是昨天夜里就出了事,若真有什么,那相当于延误了十分重要的战机。
以傅了了之才,又怎会这样轻易不敌那上官珐琅所率领的五千人,除非出了什么大的乱子。
譬如说,那原先按兵不动的十万人马终于有所动作。
还是说……
在某个想法泛上心头之后,霎时间,我的心里逐渐盈满了冷意。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那个傅了了?!
心里愈是否认,却有不知从何处来的声音告之我那个可能性。
我教中的那诸多教徒,以及那场不明是何时消止的战争在一夜消失的干干净净,怎么想都只有那样最为可能了。
冷汗密布在攥紧了的手心里,肩头一阵止不住地颤抖。
贺灵也跟着我一直来到殿上,此时就站在我的面前,以小心低弱的声音试探道,「大人,您该不会是……」
我猛地抬头。
那孩子约莫是被我面上的表情给吓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了一步。
「大人?!」
我强打起精神,环视了一转大殿之内。
扬声道,「你们当中,有谁不会背叛本座。」
第二百二十七章:轰鸣
闻言,众人一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眼下本来就涉及到最为敏感的话题,若是谁敢先开这个口,就必须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去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愈是这样,我心里便愈发觉得怅然。
遥想起当时我当中宣布选傅了了为继承人的时候的那番言语,对于如今的这般场景,只觉得又是滑稽又是凄凉。
「你们当中,有谁能为了保护本座不惜性命,有谁身拥统领千兵万将之才,最重要的是,又有谁生来就被赋予了取得
本座信任的特质!」
……根本,根本一个都不曾实现!
思及此处,身子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
贺灵就站在面前不远的位置,自然发现了我这一异动,当下惊呼了一声,「大人,您怎么了!」说着,还连忙跑上座
前搀扶起我,「大人,您还好么,是哪里不舒服么。」
原本他是不应该站在这个位置的,可到了这时却再没有人存有余力去思考此类问题。
我将他推开了一些,「不碍事,本座挺好的。」
贺灵忧心忡忡道,「莫非……莫非是您那病,不能再拖了吗?」
我知道,刚才在我走后,他必然是从司马流非那里又听说了一些有的没有的,才会多了这诸多顾虑。
说的音量虽说不大不小,可这里是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千羽殿,就别想着还能怎样避着众
人了。
众人哗然,由此开始议论纷纷,类似这样的话语不断飘入耳廓之中:
「喂,喂,你听到了么,刚才是他说,教主生病了?」
「是啊,我也听到了,可是,可是教主何时生的病,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吧……不过,又不像啊。」
「万一教主他……我们可就……」
「嘘——!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
「……」
听着听着,我不禁阖上了双眼。
所谓人心惶惶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如今的寐莲教,没有了最有效的心理上支持,便有若风中残烛一般。
「安静,都别吵了!」
金瑶儿适时转身,制止了这片嘈杂。
眯起了眼睛,望着金瑶儿清瘦而秀丽,却可以担当一面的坚实背影,我才感觉心头稍感安慰一些。
这时贺灵又道,「大人您保重身体要紧,千万别想太多,而且了了哥他未必就会……」
话说到这里,他已是再说不下去,当然无论换作是谁都不会如此轻易就这么认为。
也不知是为了说服谁去相信他的话,我露出了尽量释然的表情。
「本座知道的。」
「大人!」只是这样,贺灵即欣喜起来。他的眼眶里有发亮的东西,正绽放出令人移不开眼的光芒,叫人如此轻易就
受到感染。
微微一笑,心里的某一个角落陡然变轻了。
曾经,一直给自己的负荷过于沉重。
如今,还有什么能放不下的呢。
我抬头,对着众教徒郑重宣布,「尔等听着,国家不可一日无君,我寐莲教亦是不可一日无主,所以教主之职由本座
暂代。」
这种情况下,当然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我清了清嗓子,续道,「另外,当务之急就是要去把傅教主等一干人的行踪找出来。」
安顿好山上的一些事务以后,我即随身领了为数不多的几名亲信教徒下了山。
教中的内务仍交由金瑶儿来主持,哪知出行之前,却有贺灵少见地坚持偏要跟在我的身边。
我本来想找些个由头打发了他,哪知他扬起面孔,眼睛闪闪亮亮地盯着我看。
面对这样的眼神,我已变得毫无办法。
干咳一声,作势移转了视线,这孩子却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下摆。
「大人!」
「……恩。」回应得有些吃力。
「您不记得您答应过贺灵什么吗!」
啊?!呃,哈哈?
闻言我着实有些懵愣,不断在心里揣测他这回使出的又是什么能让我心软下来的伎俩,也好及时做出反应来应对。
「您真不记得了,您说过……您的命就是贺灵的……」
啊啊啊,居然又是这一茬!
当初我那个人格究竟是哪里发了昏,竟然就如此轻易给了小家伙这种误人的承诺!
话说着,贺灵已经有些泫然欲泣。
我叹了口气,不禁蹲下半身,以手慢慢地拍抚着他的脑袋。
「贺灵……」
「恩?」他扬起头来,并以手背浮着眼睛揉了揉。
喂,喂,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么?
尽管不知道他这举止里到底包含了多少认真的成分,我却还是有些纠结地提了提嗓子眼。
「贺灵,本座这回出去并不是要……」
「贺灵知道的!大人,您就带上贺灵吧,相信贺灵吧!任前面等待着端的是什么刀山火海,贺灵都可以为您扛着!」
不是这个问题吧……
我略嫌头大地扶住了额头。
「而且……」贺灵吸了吸鼻子。
原来还有后话,我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而且,我实在担心,大人您的身子……」
说了半天原来还是为的这件事,这都怪司马流非那家伙植下的祸根。
「大人……带上贺灵吧,贺灵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好吧,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
虽然有些麻烦,却还不至于不能应对,于是当下有些默许下来。
当天即下了山,一行几人全戴着同样的鬼面具身着清一色的白色衣裳,以及头上还带着一模一样的白色斗篷。
这样的架势,让平常人家瞧见了指不定会吓飞了魂去。所幸路径集市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路人,这时天已经有些黑
了。
我们进入了传信那人之前进去打听事情的那家茶馆,分成两张桌子坐下。
店内并没有几个人,店家见我们这仗势,竟是不敢靠近,后来指派了小二畏畏缩缩地过来,那脸色已跟白纸似的。
「……几,几位客官,请问你们要点什么。」
贺灵与我一桌坐着,这时将一柄被绸布包裹着的长剑重重地搁在桌上,只瞧那形状便会清楚那是什么。
「客……客官,您这是……?」见这架势,店小二只差没吓破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