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最终卷)——筝涩

作者:筝涩  录入:09-13

梁萧。

第二百二十四章:薄霄

梁霄,与这人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只是在苗疆的时候有过数面之缘。

依照常理,本来也不该有太多瓜葛才对,却因为初次见面时候的不寻常而在记忆里拓上了深深的烙印。

那天夜里是他误闯了秦歆樾的翦水宫,而延伸出一段旖旎往事来。

犹记得那时的我还是耿耿于怀的,如今再见到这个人,却难免会觉得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这家伙,曾几何时又赠我几丈红绫,那感觉便有些微微地变了。

说不上多么的和睦的关系,却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恶交。

印象比较深刻的,便是离别时他最后的那一句。

「比起他……你还是差点。」

话说得云淡风轻,俨然是他最直观的想法。

由此我便知道,这个人是特别的。

此次竟是由他领兵,我其实也不该过于感到奇怪才是。

自从苗将麻战出事以后,他便成为继任者,掌管着整个苗疆最至高无上的兵权。

至于苗王其人,以赫艺那心计会信任他到什么地步,便又是一说了,这是眼下的我无暇去顾忌的。

再遇梁霄,已是锋芒相对的状态。

他在人群中负手而立,微微地抬起头来望向山上。

不知那眼里究竟看到了什么,只觉得那人恬淡异常。

正在这时,贺灵冒冒失失地扑在了我的身后,开口便嚷嚷道,「不好了大人,我听说苗军……」

转眼间便窥见了这山下的阵势,不由得乍了乍舌头,「大人,您已经知道了。」

我看了眼金瑶儿。

贺灵彼时才注意到金瑶儿的存在,尴尬地挠了挠后脑,「金大哥,你也在啊……」

金瑶儿勉强笑了笑,可依然未减满面的忧虑之态。

而贺灵,在这方面就要开朗得多,「大人,了了哥不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明白他的想法单纯得很,由教主来主事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金瑶儿却陡然色变,有些激动滴叱喝道,「贺灵,瞧你这话说的,教主不是就在这里么。」

「哎?!可是大人说过教中大小事务全权交给了了哥,他不会再管的嘛……」贺灵撇了撇嘴,显然这莫名招来的斥责

令他多有不甘。

「话可不能这么说,教主永远都是我们心目中的那个教主!」

这话听起来,仿佛颇有深意。

在他们争辩的过程当中,我静静地注视着金瑶儿。

这孩子……

在傅了了出任教主的时候,金瑶儿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却不代表他没有其他想法。若是再加上袁玢的关系,一

切就更加说得通了。

只不过,这亦不是我所关心的。

我慢慢地开口,打断了他俩毫无意义的争辩。

「瑶儿。」

话锋突然转至金瑶儿的身上,他似乎有些意外地抬头。

「你可有退敌之法?」

「这……」

金瑶儿作出思考状,却犹疑得迟迟没有下文。

遥想起当初,在询问他有关内务的事情时,他那般口若悬河胸有成竹之态,与如今相比判若两人。

果然是不大擅长对外行兵作战的。

我不由无病呻吟似地轻叹。

「若是了了在就好了。」

闻言,贺灵雀跃起来,「大人,您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喂,喂,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金瑶儿脸色微变,大概心里已然有了些许感知,面上是一副欲辩解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那么大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就这样拖延着,直到了了哥回来呢?」贺灵扬起面孔,一脸天真地问。

我忍不住出手赏他他一个爆栗。

「痛啊!大人……」

「说什么瞎话!」

「……哎?!」

「你知道了了如今的状况么。」

「什,什么啊大人。」

「或许他打的正是持久战,或许他被拖进了战局无法脱身,或许朝廷那十万大军的目标其实正是他如今所处的战场,

或许他已经陷入了包围等着我们山上派人前去救援……诸如此类的等等等等,这些情况难道你都没有想过么?」

大概是因为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待说完之后,贺灵已是一愣一愣地瞪大了双眼。

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哇地一声叫了出来,无比懊恼地道,「我错了,大人!大人,是我错了!那我们现在赶

紧去救了了哥吧!」

听罢以后,我顿时感到一阵虚脱。

「贺灵……」

「什么。」

我抬起了手臂。

贺灵误以为我又要打他,于是连忙护住了脑袋。

指向山下,有些无力地道,「贺灵,你把那些家伙当透明的么。」

「呵呵,呵呵……是哦。」原本抱着头的手改为无比滑稽地再次挠了挠后脑。

所以说,怎样在最短的时间以内击退苗军才是眼下最为重要的难题。

寻思半晌,我转过身子站在山崖边上,依旧睥睨足下众生。

开战之前,我去樊玫缀所居的院子里探望他。

苗军已近至山下的消息一直都是瞒着他的,原先并不是有意如此只是不曾刻意告诉,事后我却觉得还是不要让他知道

的好。

在他的屋里坐下,他亲自为我动手沏茶。

沏茶的过程中,他犹调笑道,「无名,自从回到这里以后你便忙东忙西着一日不曾消停,怎么今日得空来我这里。」

微微抬眸,凝视着他犀颅玉颊,无比完美的侧脸,却在他毫无征兆地看向我的那一瞬间急忙移开目光。

「今日没什么大事,你也知道,了了他为了教中能安稳,直接去到百里开外的地方迎敌。」

「呵呵,那家伙就是机灵。」

「你也这么认为?」

「咱家此生也算是托了善于识人的福,一直都认为他不错的。」

默默望了他一眼,我没有说话。

他当即笑着推了我一把,「啊呀,做什么这样看咱家……」

笑着笑着,那唇边的笑容不觉便淡了,那秀丽的双眉之间有股子清愁可挹。

「咱家其实……十分羡慕他呢。」

「是吗……」

我低低地应了,只觉眼角的位置有些莫名的酸涩。

兴许是因为这个话题过于沉重,我俩在沉默过后,竟然不约而同地回避了去。

我道,「在本座这山上过得这段日子,不知樊馆主以为如何?」

他轻笑,「相当惬意呢。」

「哦?」

「不过玫缀馆里的生计,咱家还老是惦记着。」

这话听着不妙,我心头上即时咯噔一声。

「怎么,这话的意思是就回去了么?」

如今与山下开战在即,怎好偏偏挑在了这个时间!

确实,在离京之前我曾与他约定,抵达江南以后便兵分两路各自回去各自的地方。岂知在江南出了那样的岔子,便一

直拖延到了碎荷山。今日他说要走也实在是预料中事,可是……

「啊,这个……」他顿了顿,「怎么说才好呢无名,你知道的,咱家在中原始终都有尚不能释怀的事情。」

「那么……」

我欣喜起来,却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时,有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咱家想不留遗憾的回去,所以咱家回去之前要再见他一次。」

他说得是难得的坚定,只叫人话到了嘴边,都不知怎么说出口才好。

静默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樊玫缀扬起一只手来,在我眼前晃了晃,「无名,你怎么了?无名?!」

我抬头,面上绽开一抹微笑。

「没问题的。再给本座几日时间,本座来安排。」

「无名……」

「啊呀,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是在信不过本座么。」

「不是的无名,咱家只是觉得不是那么容易……」

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郑重地拍了拍他。

「放心啦,龙座上面的那家伙,还真不是本座喜欢的类型。」

他不禁哑然失笑,终于还是以一声叹息为止,谈话告罄。

第二百二十五章:重现

这一日,天刚朦朦亮。

静谧的碎荷山上还笼着一层薄雾,使得山上的一草一木显得愈发氤氲。

山下也是一片幽邃,黑压压的栅栏里头,白色的帐篷一座连着一座,在雾气中隐隐现出其顶盖的轮廓来。

原本,一切都该持续这样的安逸。

直至不知是从哪一间帐篷里,突然发出凄厉无比的叫声。

仿佛是被下了咒似的,由此开始,惨呼声此起彼伏。

已有人哀嚎着不断从帐篷里滚了出来,那扬起的胳膊纷纷无力地探向前方。

「救,救命!」

由此开始,呼救声此起彼伏。

整个营寨都陷入了一片无可救药的混乱当中。

其中,在一座较之其他的还稍微大上一些的帐篷跟前,有一人猛地掀开了帐幔。

此人身着一件白色斗篷,那手指还在颈边摆弄着暗扣,看样子是听到动静以后才在匆忙之中随手披上的。

「怎么回事!」他如是质问着,声音冷厉而清晰。

「将军!」在帐外候着的一人赶紧迎了上来,唯唯诺诺道,「不知道啊,昨天夜里还好好的,可到了今日清晨就突然

变成这样了。」

那人不再言语,只是皱着眉头重新扫视了一遍军营内部。

这只军队在这座山脚下已经驻扎了不下三日,将下山的路封锁了个水泄不通。

原先按兵不动,打的是彻底切断坐落在山上的邪教与外界联系,困上几日等到山上囤积的粮食用尽,才好将其彻底清

剿的主意。

一切本来都按照计划进行着。

山上邪教的那些援兵,正被中原朝廷那名义上的友盟挡在百里开外的地方,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缺,只等着最

终胜利的降临。

哪知至于此时,却陡然生出了这样的变故。

事实上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个人还不能完全确定。

他负手,在人群中缓缓地踱步穿梭着。

眼前的一幕幕好似一场皮影戏,就在眼前生动地上演。哭声,痛苦叫嚷声不绝于耳,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地驻扎在他

的心里。

这算是他出任大将军一职之后,首次率兵远征。

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曾经踌躇满志想要有所作为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所以,当迷茫感逐渐侵袭上心头,这时倘若内心再脆弱一些,稍微不注意就极可能被这种感觉整个吞噬掉。

正当他将神思不知寄于在何处的时候,军营中的一名医官神色匆匆地自另一个方向迎了上来。

「将,将军!」

他回过头去,皱起的眉头还来不及舒展。

那人气喘吁吁地步至他的跟前,「将军,属下已经查明,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将士们全都是中毒了!」

「中毒?」他扯动了一下唇角。

「千真万确啊将军,每个人的症状都是如此!」

那人说得笃定,于是不便再过加追问。

思绪却又暗暗地绕开,各种猜测在其间不断搅合。

中毒。

这里是军营,谁会趁人不备在这种地方下毒?

下意识地,他又环视了一眼兵营内部。

即便那来人有害人之心,可又是以什么方法,一次就命中如此庞大的数量。

兀自想着,忽闻一个就在不远处的士兵,痛苦求救的声音。

「水,给我水!我好渴……」

确实,喉咙干涩也是中毒症状的一种。

不经意这么想着,思绪竟有短短一瞬间的停顿。

水?!

对了……原来就是这么回事了。

在这座山上的侧脊边上,有一支清流,据推测源头正是出于山上。

打从驻扎在这里的第一天起,便有勘察地势的专人发现了那条河水,并引用为这段时间的生命之源。

思及此处,立马冲至河边,并令随行而来的侍从盛出少许的水,然后速速派往医官那里检验,果然在里头查出了毒药

的成分。

此毒在河水里被冲淡了去,虽不至死却还是直接影响到了饮用者的行动。

昨天夜里自己恰好在营中设宴款待几位下属,也就没有饮用那河里的水,不想竟由此逃过一劫。

事已至此,全军大多数人都无法正常作战。

原本拿定了的胜利,却败在了这一招上,一夜之间胜负逆转。

他不觉攥紧了还铺在案几上的图纸,手指几近扣进了木板之中。

这时,外头骤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锣鼓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猛地回身掀开帐子,却见满目的火光,竟是无可逃匿。

左右的侍卫连忙跟了上来,也同时看到了这一幕。

「将军,这是!」

越来越多的人都先后慌张起来,营寨里陡然乱作一气。

眼见着再这样下去将一发不可收拾,他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即要出去迎战的副将。

「撤兵吧。」他说。

声音有些轻,却不至于让人听不清楚。

他只是有些疲惫罢了,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并非难以相信,因为对手是,那个人啊……

那个传闻中能化解所有不可能,洞穿了这世间一切的男人。

曾经也见识过他的各种形态,如同传奇一般,每一样都每一样的厉害。

然而他的副将闻言过后,却面露一脸惊愕之态,「将军,这,这怎么可以!我们奉王上之命,非铲平这座山不可。」

他微微回头,正视着他的副将。

在营寨之内每隔几丈,就有一盏火罩,那光线照亮了这个男人幽邃的瞳孔。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保存更多的兵力。」

「将军,我们还没有对阵,又怎能笃定一定会输!」

「已经输了。」

「什,什么?!」

他望了眼视线范围内,四处歪倒着还来不及送进固定帐篷里医治,以及那帐篷外头,互相搀扶着排着队的人群,还有

那副将那身后残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将士。

「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办法逆转么。」

他的副将张了张口,仿佛还想说些什么。

在那山崖的顶端,不知是从何处,竟传来一人石破天惊的大笑声。

「哈哈哈,梁霄小儿,你还识得本座么。」

男子皱了皱眉头,抬头望向山上。

那山上因为火光的映衬,反而显得是灰蒙蒙的一片,哪能看得那么确切。

忽而,冷风划破了山谷的气息陡然一转,是一道雪白色的人影从山上笔直地纵了下来。

好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坠落之间芳华往四处砰然绽放。

此举端的惊人,以至于其他的将士不管身子有没有碍,都齐齐昂起了脑袋,发出一声不可抑制的惊呼。

「那,那是……」

不约而同的避让之间,将士们为那莫名造访的不速之客让出一片空地来。

来的那男人稳稳地落在了人群中间,在站定之后又施施然转身。

回头那一刹,不知是从哪里凋零了落叶。

不知应该怎么评价这个人才好,该说他选择孤自一人来此是胆识过人还是别有考量。

若换做其他人,胜负极有可能又在这一时间逆转。

只是对手是这个人,那便不能按照一般情况来考量。

所以男子并没有发出攻击的讯号,反倒出手制止了身后蠢蠢欲动的其他将士。

这人与上次相比,整个容貌又多出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在他的身上写满了岁月流逝过的印记,却没有半点沧桑的

感觉,着实神奇得很。

他微微一笑,目光明净,清浅之中带着少许讽刺之意。

「梁霄。」

一开口,叫的便是自己的名字。

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回应,只听那人又接着说道:

「今日相见,你和本座也算是有缘。」

闻言,男子居然认真地想,我和你那可算不得什么缘分。

眼前的人儿早已噗嗤笑了出来,「啊呀呀,你不会当真了吧。」顿了顿,末了又补充道,「你这个人,果真无趣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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