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了这话,我的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
「是真的,大人!我原以为阮大人与樊大人等不及就先走了,所以想来这里会合,哪知等到现在都只等到大人您一个
人!」
……我一个?!
难以置信地抬头,额心已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傅了了呢,傅了了也没回来?」
被我无意识地一望,那孩子吓得一颤,「了……了了哥也还没回来,不过大人您放心,了了哥武功高强,不会出事的
!」
不会出事?!怎么可能不会出事!
此时,赵蕈麟必然已经派了大批人马开往宝亲王府调查有关夜明珠等一系列事宜。
若这时候还没有结果,那恐怕真的完蛋了。
回到屋内,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榻上。
贺灵连忙为我端来一杯刚烧开的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我身旁的桌上。
心里的声音却不能平息。
我不断自问,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究竟是哪里?!
窗外的月色漏洒进屋里的地面上,这才发现天色完全黑了。
保持一个姿势坐着,手足终于麻木起来。
叹了口气,于是站了起来。
这期间一直在等着消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蓦地发现那失望与恐惧其实早就在心里了。
过去我总自负武功才思天下无人能及,怎料日后一再地中招,再三一败涂地。
事实证明我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不知不觉就有了许多不得不在乎的事物。
此回若真有差池,我……
正想着,贺灵就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我本就心里生堵,遂皱起了眉头,欲指摘他的鲁莽。
他却匆忙道,「大人,快,有人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绞噬
当下询问道,「谁来了,是傅了了吗。」
贺灵即面露为难之色地小声回答,「不是……」
「是吗。」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继而视线漫不经心地移向了窗外。
可这么一来,贺灵就显得愈发焦虑起来,他嚷嚷着,「大人,眼下最好避一避为好!」
「哦?」被其言拉回了视线,继而故意道,「这么说,那来人必不是好对付的咯。」
贺灵似乎想告诉我什么,却犹豫得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急得直跳脚。
即使这般,我仍不疑有他,遂抖了抖衣袍站起身,「既然如此,本座更应当前去会会他。」
贺灵必然知道拦不住我,于是只好急匆匆地跟了上来。
这时我心中所想的不过是赵紫墨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罢了,并一心认为,这样的家伙着实需要解决得更为彻底一些。
所以,当我踏出门槛,毫无心理准备地瞅清面前的脸庞时,嗓子里即有一种被梗塞住的感觉。
贺灵最讨厌这家伙了,难怪会如此。
而那人也恰好侧首,在与跟在身旁的手下交代些什么,此时忽有感知地猛然回头,见着我时也同样是愣住了。
我瞪大眼睛,有些木然地张了张口,「瑭儿?」
好吧,或许这儿原先就是他的地盘,因而我实在没有办法去质疑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秦歆樾似乎也费了一番功夫来认清眼前这个状况,直至突然古怪地冷冷一哂,「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话是……
「怎么,是又遇上了困难,还是来寻求我的帮助?呵,别开玩笑了。」
刹那间我就明白了,他是在误以为我特地来此处等候他。另一方面也正好说明,我如今的处境他皆掌握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我没有说话。
在这空当里,他越过我的身旁直接走入屋内。
饶乱纭自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也只稍稍地欠了欠身子。
于是被完全地撇下。
对于这些,贺灵是颇为不甘的。
他在我身边时,始终都在气鼓鼓地瞪视那目中无人的二人,却因为我的关系而不得不隐忍下来。
我缓缓阖上了眼睛,令唇角抿起,直至形成上扬的角度。
转身步入屋内,并自主地在那人对面的炕头上坐下。
他本来还在埋首细品着饶乱纭为其沏来的茶香,此时微微抬首,慢慢地敛起了眉头。
「你这是做什么。」
静静与他相望,试图从他瞳孔的亮度来衡量其中的温度。
「再看,便请你出去了。」
啐,居然这样就下了逐客令。
我赶紧赔笑,「瑭儿,你是从赵晖麟那里来的吧,本座只是想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他稍看了我一眼,低头将茶盏放下。
只是干望着他白玉般的手指不断叩打杯沿的动作,时间就在沉默之中一点点地流逝掉了。
那等待冗长不已,愈到后来,心情愈发寂然。
总算等来他的声音,竟似面无表情的一声轻叹。
「他没救了,正好遂了你的愿。」
「是么……」我动了动,重调了一下坐姿。
「我是真不懂,那家伙到底何处开罪了你,竟招来你这般报复。」
我不禁默然。
他所说的这些,也对,也不对。
此事我确是知情的,可并非全由我操纵。
我与赵晖麟虽然私交极恶,却也犯不着一定害他如此的地步。
事实上,其实樊玫缀才是在真正地憎恶着那个人,所以早在刚出夜明珠失窃这事儿,同时得知还与赵晖麟扯上了关系
之时,就有了今日的计划。
好恶分明,这便是我喜欢樊玫缀那家伙的缘由,并打心眼里愿意与他同仇敌忾。
直到那日他对我坦言说,发现赵晖麟并不是他心目里的那个人,箭已是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他正如他所说的,为救出
一分,什么都肯做。
当然,赵晖麟如何,我自当全无所谓。
所以面对秦歆樾的指难,我并没能说出适合解释的话来。
心里凭空添堵,许久只稍显沉默地问他,「你与赵晖麟是如何认识的。」其实之前就很在意了,明明在皇宫里的时候
因为我还干过架的那两人,怎突然就好成这般。
秦歆樾摆出一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稍微回答一下也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灯会上偶然相识的。」
……灯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灯会那晚恰好是我与他约定见面的中秋之夜。
因为处得不算愉快确实他比我先行,怎后来就能那般肆意地投身灯会中。
再一对比那夜我心里的寂寥,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腾地站起身子,引得他稍抬了视线。
那沉静如水的目光里,只有一丝诧然稍纵即逝,慢慢地沉淀得极冰,极冷。
我勉强一笑,「灯会是吗,真真不错。」
他注视着我,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又忍不住冷讪了一句,「话说回来,瑭儿你曾几何时竟愿与那样的家伙相交。」
这倒不全是赌气之言,赵晖麟那白痴姑且不提,以秦歆樾的见地怎能看得起他。
秦歆樾顿了一顿。
仅仅是这一顿,就叫我心头一紧。
接着,只听他利落地回答,「说的,倒挺像了解我,可惜这与你无关吧。」
那一刻来的羞辱,是我这辈子最难得的体会。
花费许多气力才努力维持了表面上的平静,我抽动了一下唇角,轻声淡道,「确是如此。」
回头扫了眼身侧贺灵,却见他被瞧得身子一颤,面色兀地发白。
我微微一笑,「贺灵,我们走。」
「上,上哪儿去啊大人?」
「只管跟本座走便是,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是,是!」
「等等。」某个略施阻拦的声音陡然响起。
分明是打定主意不要往心里去的,可就是不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好在并没有回头,那人一定看不到我的某些个可能会泄露真意的神情。
他有如沉吟般慢道,「这里是我的屋子,希望以后不会再到这里遇见你。」
做什么要停下来,做什么要听他说那破话!
……绝对再也不会了!
从出了那座农舍开始,就再也没有回过头,足下的脚步愈渐加快。
这时天色已将晚。
刚步出林子,感觉到贺灵在身后跟着,喘息声粗重变得起来,仿佛就快要体力不支。
猛地顿住,然后转身。
贺灵就毫无准备地扑到了我身上。
「贺灵,你快要不行了?」
「没,没有啊大人,我好得很!」
「那就好,本座交托给你一件事,立马去办。」
「什么事啊大人!」那孩子带着哭腔回答。
抓起他的手,令他在面前摊开掌心,并施施然在上面写出一个大字。
贺灵辨认了半天,才认出那是什么,霎时间脸色剧变。
「大大大……大人……」
瞧瞧,至于么,连说话都打了结。
「怎么,你不敢?」我满面笑意盈盈,极尽温声细语。
「敢的!敢的!」
「那就是不乐意咯?」
「乐意的,我非常乐意!」
小家伙急急忙忙地从我身旁滑过,转眼背影消逝在我们来时的方向。
我则拣了一块稍微干净些的岩石,掀开衣摆在上面坐了下来,开始无尽无垠的沉思。
忽然之间,头顶长焰高窜,火光即时染漫了半边天际。
第一百九十九章:不断
滚滚焰云四溢,和着暮色愈加混沌,那势头怕是还要继续延展的。
我不由单手托起了腮下,只望着一个方向。
等待的过程中,已忍不住弯着眉眼笑了出来。
不多时就等到贺灵自浓烟里逃窜出来,但见他那样子狼狈不已,仿佛身后追着的是什么豺狼虎豹。
「大人,快救救我,救救我!」
我悠然站起身子,强忍着笑意慢道,「这是怎么了,贺灵。」
「大人啊啊啊!」那小子惨叫着扑了上来,死死揪住了我衣衫的下摆,「他说要杀了我!呜呜呜呜呜……」
无比慈爱地拍了拍他的后脑,「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想杀了你吧。」
「大人,你说什么?」小脑袋猛然抬起,那瞪大了的眼睛万分无辜地望着我。
「咳,不,本座是说,要被杀了么,真可怜呢。」
「呜呜呜大人!」
小家伙开始在我身上蹭蹭,我含笑搂着他一动未动。直至林子那头传来了动静,才稍微扬起了颈子,并将贺灵往身后
拨了一些。
贺灵惊叫出声,「啊啊啊,他追来了,追来了。」
与此同时,饶乱纭正拨开垂落的枝叶出现在了眼前。
待看清我的脸,那挺秀气的一张面孔立马就变得不大好看了。
遂随口招呼了一声,「哟,来得倒是挺快。」
饶乱纭面无表情地轻哼了一声。
故作翘首状,不断眺望着他的身后,「那么他人呢,该不是还在火里呆着吧。」
饶乱纭冷然道,「你若当真关心他,何至于指使这孩子做出那样的事情。」
被随意点到名的贺灵当即怯怯地缩了缩身子,显然惊吓不浅。
我自顾自笑了起来,「此事无怪本座,既然是本座都不能去的地方,留之有何用。」
「啐,真是任性的说法。」
「所以嘛……」我转过身子,定定地看向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人,而后理所当然说道,「瑭儿,本座有说错么。」
风一转,衣袂翻飞。
有落叶席卷尘埃而起,漫洒天际地飘飞。
我不禁抬手,以宽袖掩面。
一眨眼的功夫,那脸孔即近在咫尺,几乎要鼻尖相抵。
切莫以为这场景有多么温馨动人,事实上,贺灵在旁边吓得尖叫了一声。
只因为眼前除却那阴寒无比的漆黑色瞳孔以外,其骨硌分明的手指正毫不留情地扼住我的脖颈。
僵持的时候,我勉强展颜冲他笑了笑。
然后稍抬颈子,将自己的身子大力推了过去。
趁他犯愣的空当,令他的后背笔直地撞在身后的树干上。
他吃痛地皱起了面孔,接着放开我颈间的手,似乎要以此将我挥开。
「别动!」
这般出声一喝,果真引得他了无防备地愣住。
手开始不断下滑,直至抵达某处一把捏住那极其重要的部位。
此刻,我注意到站在旁边围观的那两个家伙不约而同目瞪口呆,全露出一副相当的痴傻之态。
饶乱纭那家伙我是管不着,而贺灵嘛,我只需轻轻瞥他一眼,他即慌忙嚷道,「我,我去找点吃的!」即匆匆消失在
丛林里。
好在饶乱纭还算识趣,也在一番掬礼之后自行离开,看来并非全无优点。
待周围安静下来,我再次抬首,深望眼前这个男人一眼。
感觉到他的掌心谨慎地按在了我的手背上,仿佛周身全是戒备。
我轻声笑道,「你害怕?」
他不语,仅默然蹙眉。
「呵,瑭儿……」
在他的目光之中,我弓下了身子。
隔着衣物,毫无羞耻感地将那东西在手中捧起,随即垂眸,将唇印了上去。
刹那间,只感觉男人的身子从上到下全都剧烈地战栗起来。
犹兀自陶醉地低喃,「放心吧,本座喜爱都来不及,怎舍得弄坏了它。」
「你!真无耻……」
一巴掌扬起,我的脸即被打得偏向一侧。
下一刻,那黑色的影子即迎面覆盖下来将我罩在身下。
「为什么……」
我将双手支撑在身后慢慢躺平了身子,并及时拉下了他的后颈。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种时候问这些,还能有意义吗,连后悔都不可以了。
我仰天大笑。
笑得久了,连嗓子里都是苦的。
路径的晚风极其森冷,拂在肌肤上浸透得千疮百孔。
这时,男人的躯体却是绝顶炙热的。
于是我不禁出手环抱住了他的背,企图从那里获得更多的温暖。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你到底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那一夜的风中,几乎就一直回荡这样的声音从未断过。
等到意识开始朦胧,记忆的碎片也逐渐脱离了身体。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便不知了,直觉是我在半途中便昏了过去。
等到醒来,我已是躺在了一张干净的褥子上,周身的衣物全都换过。
目视周围一转,竟是一间极为干净的屋子,只见身边竟是一个人影都未瞧见。
支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贺灵恰好端着盆子匆匆进来,见我这般便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扶我。
「大人,您醒了?」
木然看了半晌,好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来,「怎么是你?」
明明没有特别责问的意思,好吧,是有些失望罢了,贺灵却立马露出一脸惶然的表情,仿佛做错了事情一般,吞吞吐
吐低唤道,「大人……」
「这是哪里。」
「好像是秦……秦大人在京城附近的另外一个住所。」
是吗,这还不算是让我进来了。
抑制不住地抿唇,又无心问起,「那瑭儿呢。」
「他,他走了。」
「走了?」
「将您在这里放下之后,说是已经无碍便马上走了。」
「就走了?!」
「……是。」
「他居然胆敢丢下这样的本座不管,这样就走了?贺灵,你怎不拦着他。」
「大人……」
贺灵拿跟小狗似的眼睛弱弱地瞅我一眼,我当即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罢了罢了。」我摆了摆手,「你哪儿能拦得住他。」
「可大人您也没说要拦啊!」他似乎如此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还用问吗!」
一掌拍在他的头顶,我光裸着脚即跳下了榻,直往屋外而去。
出了门才发现,这里原是在一处山崖边上,看起来与之前的位置相隔还不算远,旁边还有一条银练似的瀑布飞逝而下
。
「大人,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贺灵已经急急忙忙地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