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那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腼腆的笑笑,回绝了宋夕的提议,栾杉转而将目光停在了安然的身上。
“安然哥,今天的事谢谢你,都是我惹得祸,给你添麻烦了。”
男孩语气诚恳,带着满腔歉疚的道谢让少爷不得不正视对方。稍作停顿,才笑笑回到:“没什么,帮个力所能及的忙
而已,只是以后遇事记得谨慎处理。”
“嗯。”栾杉点头,有点无措……随后重新看向宋夕,用询问的语气道:“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
“你出门的时候记得给我电话,咱们车站碰面。”后者给出答复。
“好。”
听着两人正在进行中,模棱两可的对话,安然一时间沉默,继而反笑:“呵,你俩这默契,听得我云里雾里的,这是
打算去哪约会啊?”
打趣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最后半是嘲讽的定格在了宋夕的身上。
被揶揄,栾杉有些窘迫,倒没注意身侧之人的反应,只不好意思的应道:“也不算是约会,就是今天去协会看了下,
会长说最近那边的猫舍狗舍正缺人手……所以决定明天过去做义工,帮下忙。”
“哦,这样——”少爷露出了然的神情,转而突发奇想:“既然不算约会,那就算我一个怎么样?”
……
“……啊?”栾杉诧然,一时间没有消化。
宋夕若有所思的看向安然,与之对视,后者则不动声色的继续道:“以前听说过义工,却一直不知道市内有这样的协
会,现在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那怎么也不能无动于衷。多少也该为这些流浪的小动物做点什么吧,尽点儿心力,也
算回馈社会了。”
理由冠冕堂皇,少爷态度诚恳,栾杉犹疑半晌也找不到回绝的理由。纵使心里总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介怀,转念也只能
化成笑容,粉饰太平:“呃……好啊,那明天就一起去吧,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
“我看你明天还是在家休息吧。不是累了吗?连吃饭都懒得出去的人。”一旁一直不语的宋夕突然笑着调侃。
听罢,少爷跟着笑,不甚认真的叹道:“心累而已。最近事多,总在办公室窝着也不是办法,我想是该出去走走,转
化下心情了。”
“是啊,就当出去散心了吧,正好今天会长还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当面谢谢你呢。”似乎觉察到了四周的微妙气氛,
栾杉附和着。
“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咱们开车去,早上收拾好以后我跟宋夕过去接你。”
“不用了,从这边走离协会近点,明早我还是过来找你们吧。”
“也行,那到时候就电话联系了。”
“嗯,电话联系……明天见。”说着,栾杉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送你下楼吧。”最后瞥了安然一眼,看不出心思,宋夕跟着男孩一并离开。
听着大门一开一合,少爷驻足在衣柜边,瞥眼看了看早已没了光亮的窗外,从一旁的书桌旁拿起烟盒来。
香烟抽出一半,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骤然跌入床内,单手覆于眼前。
脑海中重现着方才发生的对话,他嗤笑一声。
觉得自己幼稚到死。
第十章
心里暗憋了股气,宋夕将栾杉送上了出租车,然后折返。
本有找肇事者宣泄的意思,但推门见了少爷躺在床上的模样,那股火便莫名其妙的消散无踪。
想着事情总有前因后果,心就渐渐沉了下来。
轻叹一声在床边坐下,不自觉的想伸手触碰对方,却被后者淡漠的制止。
“最好别。”
将手收回,思忖半晌,才解释道:“我知道你现在不痛快,但是眼下这个情况……我也很为难。我是想尽快解决,可
有些事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何况栾杉他现在又是这种情况,我实在说不出口,也没办法放心……希望你理解。”
“嗯,我理解。”少爷冷笑,生硬的敷衍。
“……你别这样,我知道我——”还想继续劝抚,只是话音落到一半,外面的门铃却在此刻想起,看看摊在床上没有
丝毫起身意思的人,宋夕只得暂停这单方面的交谈,出去开门。
稍后,他重新回到卧室内,将右手拖着的12寸纸盒递到了安然面前:“你叫的披萨。”
“放着,我一会吃,你先出去吧。”
“那我先放桌子上了……安然,我希望你现在能跟我好好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了,你出去吧。”
“安然……”
“出去。”身旁,开着震动的手机突然响起,而主人却没有接起的打算。
“你总得听我把话——”
“让你出去!!你听不懂人话是吗!!!”身侧的声音令人厌恶,随手抓起仍在嗡嗡作响的手机,从床上坐起,少爷
想也不想就朝着对方砸了过去。
“啪”一声,手机贴着宋夕的面颊飞过,最后在墙壁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宋夕一动不动,直直的盯着面前之人,半晌,面色沉了下来。
“戴安然,你发什么神经。我这么哄着你,让着你,你是不是就真他妈把自己当个受害者了?”
少爷气极,冷笑:“我算哪门子的受害者,你那小男朋友才是吧,从头到尾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被劈腿了
呢?反正你不过是想‘说服’我,又不是听我说,所以我到底说了什么鸟话又有什么用?在你那不都跟放屁一样?…
…所以我说咱们俩没什么可谈的了。这烂B世界无辜者多了去了,所以我理解的很,你要继续跟他玩‘哥哥疼弟弟,
弟弟爱哥哥’的游戏就一直玩到死吧。过家家时间长了,说不定还真能玩出什么快感,你也不亏。”
“对,我有快感,我是神经病!你当我玩着上瘾是吧!!说白了我他妈这是欠着人家的!四年,你当四年就是你跟哪
个路人甲搞个一夜情,爽够了,隔天拍拍屁股走人这么简单?你倒是跟谁在一起四年过?!!”
“——我倒是想!可谁他妈B的给过我机会?!当初是谁说要分手的?!他妈的可不是我!!”一脚踹翻书桌旁的转
椅,安然霍地起身,冲着面前之人吼道:“是我犯贱非要当第三者的?!是我逼你跟你‘弟弟’过四年的?!”
有些旧话不说,并不是忘了……有些旧事不提,也并非释怀。只是怕说了提了,那些事便真的再回不去从前。
“是,分手是我提的,因为我他妈知道你要在美国待上多少年!!!你问问你自己,你当时知道吗!!如果你知道自
己该干什么,当初我提分手,你也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一个对未来没有任何坐标方向的人,到底能保证什么。
“我不答应难道还得死缠着不放?操,你都放弃了,还指望我坚持什么?!”
“我能指望一个狂妄任性,思想混乱,举止幼稚,毫无人生目标又不懂为他人着想的人坚持什么!!”
用“恼羞成怒”这四个字来形容此时此刻的情状似乎恰到好处,相爱之人,因为熟悉,所以对彼此的“弱点”便了如
指掌,因为知道伤害的底限,所以发誓深埋心底,也因为知道杀伤力的强大,所以才能在撕破脸的同时作为攻击的武
器。
怒极,便开始口不择言。
“呵,别他妈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宋夕,我倒想知道你到底坚持过什么。你那些看似潇洒的放弃不过是为了掩饰罢了
。你自卑,所以装得自信,怕被放弃,所以最先放弃。你是看不起我穷得光剩钱的家庭背景,还是为了维护你可笑的
自尊所以在一直自我催眠?你爱栾杉什么?你爱他?还是爱他眼里崇拜你,以你为世界中心的目光?还是爱上他一切
由你掌控的成就感,安全感?很满足是吗?说什么没办法开口,在我看来不像栾杉离不开你,倒是你虚荣心作祟,留
恋着舍不得离开他!!你说的没错,我是狂妄自大,头脑幼稚,但他妈跟你这可怜的自尊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
话音刚落,脑子便翁的一声,等少爷反应过来,左侧脸颊已是一片火辣辣的疼,耳内鸣音不断。
宋夕浑身颤抖,毫不留情甩了他一巴掌。
安然发胀的脑中当下一片空白,想都没想就反手回敬一拳,随后便向对方扑去。
两人厮打在一处。
世上没有比言语更苛刻无情的利刃。拳脚相加反而变成了最单纯的宣泄途径。无关紧要的人伤害不了你,而能带来伤
害的,往往都是最亲密之人。
身上脸上都挂了彩,宋夕将安然钳制于身下,捏住其下颚硬声道:“戴安然,从现在起,我想跟谁在一起,想什么时
候分手,那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少爷听罢,一拳击中对方腹部,令其疼痛之余卸了力道,继而摆脱桎梏,缓缓起身,斜睨着墙角之人,冷言道:“你
就带着你过剩的自尊心去死吧。”
说完,便转身摔门而去。
站在陶醉家楼下,按下门铃,对方听是他的声音,没多说什么,就开了房门。
“呵……你这又是闹哪出呢?”看着少爷眼眶,嘴边明显的青肿淤痕,陶醉很没同情心的咧开了嘴角。
瞪了他一眼没有作答,安然径自越过幸灾乐祸之人,朝安置于客厅旁的吧台走去。
“在你这借住两天。”毫不客气的从酒柜里拿出酒杯跟白兰地,正四下找寻时,主人就已识相的将开瓶器递到了他跟
前。
“住两天倒不是问题,可你也知道我这公寓没客房。”
“我睡沙发。”
“那我多过意不去。”
“那你睡沙发。”
陶醉哈哈一笑,将倒好的酒推至安然跟前。看着对方一饮而尽,才缓缓开口:“对了,我之前给你打过电话来着,你
那边关机。”
“手机碎了。”
“哦。”听者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道:“本来也有事找你,正好你过来了。”
“嗯,说吧。”
“先前你说的关于S市的别墅区计划,我最近跟你老爹沟通了下。”
“结果呢?”
“他知道你在公司待的不痛快。”
“呵,恭喜他终于知道了。”又一杯下肚,少爷嘲然一笑。
“安然……我觉得你应该跟他多做些沟通。‘环宇’毕竟不是你爸一个人的,公司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就
是要个公平。即便将来他有心让你接替他的位置,你也得做出能够服众的成绩。”
“公平?那干脆去接待处当前台好了,还当什么总经理。”
“少爷,前台只要女的。您能不这么极端吗?不过话说回来,公平这个东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这次针对S市的工程
很大,所以董事长决定专门为该项建立分公司,总经理自然由你来做,抽调过来的人手也都是这些年来董事长身边的
人,资金方面由我来筹备……您看成吗?”
“这么说我爸同意了?”放下酒杯,安然略显不可思议的看向陶醉。
“你是他儿子,你说呢?”对于这对从不正面对话的父子,陶醉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工程竣工
后,销售直接由你接手,做出像样业绩的话,进董事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自己当初的一个设想,如今在悄无声息间竟被对方变为了实际可操作的计划,对于陶醉这个人,安然突然从
心底生出些许感动:“……谢了。”
“呵,谢我什么,倒是你清闲的日子可就不多了。项目真实施起来,你就得离开D市在南方生活,所以在找你老爹详
谈之前,你自己多少要考虑清楚。”
安然长出一口气,悠然道:“放心……轻重缓急我还分得清。不过换个住的城市而已,没什么好考虑的……”
“嗯,那就好。”对方不想说,陶醉便不问,两人只是默默的喝着酒。
直到酒瓶见空,某人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陶醉。”神色迷离,安然趴伏在吧台上,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喃喃道。
“嗯?”
“我今天……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既然已经都说了,就别想太多了。况且不该说的往往都是实话。”
“可是我后悔了。”
陶醉一笑,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又何必说的那么刻薄无情。在美国的时候,上学,打工……整天忙忙碌
碌,累得要死,可一闲下来总能想起他对我笑的样子。我根本不在乎他自尊心有多高,也不在乎他有多少缺点……我
只想他一直在我身边……”
“要是真后悔了,那就回去道个歉。”听醉鬼说着平日里根本不会说的肺腑之言,陶醉觉得可乐。
可惜醉鬼摇摇头:“我骂他了。”
“嗯,这你说了。”
“我还打他了……”
“您这不也没得多少便宜吗?”看着隔壁这位满脸的花红柳绿,陶醉哭笑不得:“你俩这是为什么啊?”
“因为他先打的我。”
“他为什么打你啊?”
“因为……我骂他了。”
“……”罗圈话说了一遍,最终又绕了回来。陶醉不禁满脸黑线。
好在询问者有的是耐心,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反复询问后,陶醉终于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了解。
“我不想他们两个明天出去。”说到做义工这件事,安然依旧心存芥蒂。
“你不都说要跟去了吗?”
“我也不想跟他们一起去。”
“是吗……”
“嗯。”
“那你看这么办行吗?”陶醉突然笑得灿烂。
“嗯?怎么办?”
“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啊?”歪下头来,某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建议道。
“……好啊。”脑子早已放空的少爷,相当干脆的应承下来。接着没多久便趴在吧台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于是将人拖到沙发上去,又收了两人的酒杯,陶醉突然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