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络柏——十九谦和

“是你先跟我横的，怎么了，我跟你汇报一下，尊重你这做老大的怎么了！”顾三越说越激动，“要不是信任你我早就造反了……”

“闭嘴！”江麟打断话，气呼呼地瞪着顾三，顾三也瞪着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江麟轻叹：“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叫我拿你怎么办。”

顾三不悦地偏头望向窗外：“我不是gay。”

见顾三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江麟心情好了些许：“那你会觉得我脏么？”他总算问出了纠结了他一天一夜的问题。

“不会啊。”顾三不明所以地回答。

处理完帮会事务，已经是傍晚，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尹家楼下。

江麟打尹小川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他只好下车。

开门的人是尹若柏，他依旧穿着昨天那件毛衣，鼻梁上架着副金框眼镜，显得有些文气。见到江麟，他淡淡一笑：“小川在洗澡，你进来等会儿吧。”说完让开道，回自己房间了。

江麟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有些坐立难安。他抓了两下凌乱的头发，从沙发里站起来。

江麟轻轻推开房门，尹若柏正伏案写字，不大的书桌上叠满了各种参考资料和书籍，还有散乱的文具纸张，一旁的书架上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

尹若柏唰唰地奋笔疾书，神情专注。江麟瞥了一眼他的字，清秀而不失刚劲。他想起昨天尹若柏在一片黑暗中说的那些话，如同尖锐的冰凌，狠狠扎进他的血肉之躯，让他苦闷难言。

“尹若柏。”江麟有些气闷。尹若柏不答话，依旧写着。

“你昨天说的话什么意思？”仍然没有回应，尹若柏仿佛当他不存在。

BB江麟眉头一皱，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忽视他的存在，“我跟你说话呢。”

江麟伸手抢过他的钢笔，尹若柏愣了一下，突然站起来啪地甩了江麟一个耳光！

正在江麟惊愕之时，尹若柏夺过钢笔，重新坐回座位，继续写字。顿时怒火飞窜上来，江麟正要发作，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你来啦？”尹小川出现在门口，擦着头发。

“嗯。”江麟面色阴沉地走出房间。

两天怎么怪怪的，动不动就摆臭脸，尹小川心想，跟了上去。

车窗户摇下一半，江麟叼着烟开车，一会猛地加速一会急刹，害得尹小川差点吐出来。一支烟抽完，江麟把烟蒂按灭，毫无前兆地说了一句：

“尹小川，我们分手吧。”

“啊？”尹小川以为风声太大，他没听清。

江麟把车窗关上，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啊？”尹小川有一种失重感。

“不为什么。”江麟不想解释。

尹小川觉得自己再追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他们只是床伴关系。

“我知道了，停车。”尹小川冷冷地说。

车子还未停稳，尹小川就拉开车门跳下车，春季夜晚有些湿凉，他打了个寒战。望着越开越远的黑色轿车，尹小川神色黯然。

尹小川跑到酒吧里喝酒，喝得烂醉，酒保阿顺送他回了家，正在做夜宵的尹若柏给了阿顺一些小费。

尹小川歪在沙发上。

“吃点东西不？”尹若柏问。

“吃不下。”尹小川刚说完，眼泪就唰地滑落，“哥，我被江麟甩了……”

尹若柏轻叹，捧一碗白粥坐在他身边。

“你今天晚上要通宵吗？”尹小川摸了把眼泪，发现他哥完全没有睡意。

“嗯。”尹若柏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杂志社催得紧。”

“那我不打扰你了。”尹小川还带着些许哭腔，“拿条毯子给我，我就在沙发上睡。”

初晨的阳光照耀屋顶的时候，尹若柏终于写完了稿子，他调了个闹钟，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

时针从七点走到八点，毫不留情地震响，尹若柏挣扎着爬起来，洗漱完毕，揣上稿子往杂志社赶。还好公交车上人挤人，不然他肯定要睡过站。

等稿子审查校对完，已经到了十点，编辑小王照例苦口婆心地劝他以后改写电子稿，尹若柏只是笑笑。

下了公车，尹若柏往家的方向走去，因为生病耽误的稿件终于赶完了，几乎整整两天没有睡觉，头痛欲裂，眼前也模糊起来。他脚步虚浮地回到小区，微垂着头，淡褐色的发丝挡住脸。

恍惚之间，尹若柏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他下意识闪开，低声说了句“抱歉”，便绕开那人，往楼梯口走去。

江麟一愣，突然反手抓住尹若柏的臂膀大力一拽，尹若柏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喂。”江麟看他那副摇摇欲坠的摸样，不禁皱眉。

尹若柏有些茫然，他努力对焦，才勉强认出了江麟的脸庞。

“你来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来找你。”江麟直言不讳。

“少废话，松手。”因睡眠不足导致的烦躁情绪快要达到顶点。

江麟不放手，他盯着尹若柏薄怒的眸子，嗓音低沉带着些诱哄：“我和小川分手，就是为了你，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两句？”

一听此言，尹若柏轻锁眉头，表情瞬间变得冰寒，眼神如同十二月的冰面，不带一丝情感：“非要我把话说绝你才肯松手是吧……”

江麟终于控制不住压抑许久的怒火，爆发出来：“我操！我就不能追你了？！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想上你！”。

“你！！……”尹若柏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顶级客房里各种奢华的装饰摆设，在台灯的微光中，闪耀着令人心安的柔和光芒。

尹若柏躺在宽大的床上，安静地熟睡，江麟坐在床边抽烟。几个小时前尹若柏突然昏倒，江麟终于有幸接触到了他的身体，光是把他抱到车上，江麟都觉得下腹火热，更不要提现在目睹尹若柏那天使般的睡颜，江麟真心想直接把他衣服扒了干到他求饶。

被调成静音的手机乱闪——尹小川的号码。

江麟拿起手机，走到房间黑暗的角落，按开通话：“小川。”

那头愣了一秒，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我哥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儿？！！”

江麟耳朵快要聋了，他皱着眉：“你哥晕倒了，现在在我这……对……你不用来了，等他醒了我送他回去……嗯，就这样。”

江麟刚按掉通话，就看到尹若柏把手臂从被褥里抽出来，放在额头上。

“醒了？”江麟把手机搁下，倾身坐在床边。

听到让人心安的低沉嗓音，尹若柏缓缓睁开眼眸，长长的睫毛颤动，仿佛是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在橙光的沐浴中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柔美。

刚醒来的尹若柏攻击力基本为零，他眯着眼看见江麟，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哪儿？”

“橡树娱乐会所。”江麟回答，他紧紧盯着尹若柏，不肯放过他一点小动作。

“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晕倒了。”

尹若柏愣住，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他回想起江麟在小区里对他吼了一句，说的什么来着……？

——我就不能追你了？！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想上你！

神智顿然恢复，尹若柏一言不发，支撑着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见状，江麟突然伸手猛地把他按回到床上！

“干什么？！”尹若柏怒道。

“给我一个机会。”

低沉的带着一丝心痛的嗓音钻入耳膜，尹若柏怔住。

“好吗？若柏。”江麟面色沉静，漆黑如深潭般的眼眸里，满溢着几乎要把人化成水的温柔。

尹若柏愣了许久，突然微微一笑，神情划过一丝嘲讽，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答应和小川复合，等他玩腻了，我可以给你机会。”

这次换江麟怔住，渐渐地，眸中闪耀着零星怒火，声音有些颤抖：“你当我傻？只要我一天还和他在一起，你一天都不会正眼看我。现在又说这种莫名其妙的条件，你喜欢把别人的真心都踩在脚下么？！”

“……真心？”尹若柏的笑意异常冰冷，“笑话。”

江麟把尹若柏送到家的时候，尹小川正一脸担忧地站在楼道口。

“哥，你没事吧？！”他迎了上去。

“没事。”尹若柏推开弟弟的手。

他转身朝车里的江麟淡淡一笑，礼貌地说：“谢谢你，江老板。”

江老板你妹的！！江麟气得想死，心想这尹若柏不愧是写作的，硬刀子软刀子一起来，插得他浑身都是刀眼儿！操！他暗暗骂了一句。

江麟最近的心不在焉顾三全看在眼里。

“你好歹也是个老大，成天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呢！”顾三毫不留情地指责。

“唉，你不懂。”江麟抚着额头，“我他妈栽了，‘英雄难过美人关’！”

“噗……”顾三笑得差点拍桌子，“老大你用起成语来真是别有一番韵味。”

“笑什么笑！”江麟哪还有心思调笑，他满脑子都被尹若柏给占领了。

“还有你追不到手的美人？我不信。”顾三调侃。

“他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浑身都是刺。”江麟觉得自己这个形容还算到位。

“这样啊……”顾三想了想，“对这种人啊，只能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一招了。”

“什么？”江麟没听懂。

“就是一直追一直追，到他同意为止。”

江麟觉得顾三说的有道理，单恋中的他智商已经下降到去相信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顾三的提议了。

尹小川难得起了个大早，坐在饭桌边啃包子。自从被江麟甩了，心情一直怪怪的，好像被一根绳子困着，松不开身，连在酒吧里钓帅哥都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得心应手了。

他刚喝下一口热牛奶，听见敲门声。“大清早的谁啊……”他嘴里嘟囔着跑去开门。

“嗨～”江麟面带笑意，轻松地打招呼。

尹小川愣了好一会：“你来干嘛？”

“追你哥。”

尹小川差点吐奶：“玩真的啊你？！”

“真的。”江麟一脚跨进门，脱下外套毫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扔，就像在自己家。

“喂！”见江麟直接往房间走，尹小川喊了一声，江麟回头。

尹小川双手环抱，往墙上一靠，冷冷地说：“他在写东西呢，你最好别去打扰他，不然有你受的。”

听到此话，江麟想起前几天那一巴掌，果然是事出有因，不禁释然。

“知道了。”他推开房门。

尹若柏正伏案写字，浅褐色的发丝垂在耳边，随着写字的频率轻轻晃动，对身边的动静一如既往无视。

江麟在床边坐了一会，屁股还没坐热，又跑到客厅搬了个椅子，坐在书桌边，趴在那一堆书籍资料上，手支撑着头，一脸迷恋地盯着尹若柏。——这个位置很好，能看到脸。江麟美滋滋地想。

尹小川穿好衣服，打算上街去买点东西，他推开房间门，看到江麟那副摸样，顿时目瞪口呆。这气势如暗夜帝王的男人，这江东会的老大，竟然温顺得像只大狗似的趴在那，等待“主人”的施舍，他仿佛看到了那条摇晃的狗尾巴……尹小川猛地把房门关上，逃了出去。

中篇小说写到一半，尹若柏感觉思路有些阻塞，他刚想伸手拿资料，发现某人正霸占桌子的一角，抬眼望去，只见江麟正灼灼地盯着自己，满眼深情，嘴角还噙着一缕yin笑。

“起开。”尹若柏面无表情地说，江麟立马让开。

尹若柏抽出一本厚书，开始查阅资料，翻了一会，他头也不抬冷冷地问：“江老板怎么有空上这儿来？”

江麟一愣：“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江先生江老板的？”

“我想不到别的称谓了。”尹若柏依旧没有抬头，“在橡树会所开那么高级的房间，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那会所本来就是我开的！”江麟一股脑儿道出了实情。

尹若柏抬头瞥了他一眼，复又低头翻书：“江总纡尊降贵至此，不胜荣幸。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回吧。”

一句话江麟就听懂了“江总”和“请回”两个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有完没完！”

他腾地站起来，椅子哐的一声。

“尹若柏！我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你昏倒我还心痛得要死！你他妈就不能正眼瞧瞧我？！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是。”尹若柏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一脸冰寒地睥睨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听到他这句肯定回答，江麟火冒三丈，猛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接着粗暴地拽起尹若柏的衣领！

“这样好吗？”尹若柏眼底一片清冷，面不改色地询问，好像在问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

江麟的怒火被他这冷淡的反应浇熄了大半，他松开手，那副摸样就像被主人训斥后搭拉着耳朵的狗。

江麟压抑着不甘和愤怒的情绪，略带哀怨地说：“我改还不行么，我……不去酒吧了行不行……”

“别。”尹若柏打断他的话，整理衣领重新坐好，“我可受不起。”

江麟轻叹一声，拉回凳子。

尹小川在超市兜了两袋食材回到家，发现他哥依旧在奋笔疾书，江麟依旧趴在那犯花痴。

尹小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戳了戳江麟：“会做饭不？”

江麟想了想：“我就会下面条。”

“东西放那儿，我来做。”尹若柏头也不抬说道。

3

十一点半，尹若柏准时搁下笔，去厨房做饭。

江麟坐在沙发上，呆呆望着厨房里晃动的身影，满脑子都是yin乱的画面……

“大哥你口水要滴下来了。”

“啊？”江麟如梦初醒。

尹小川叹了口气，把几个苹果搁在茶几的果盘里。

“我真傻，带你见我哥什么的……”尹小川不满地嘟囔。

“……多少男人想跟你上床，不缺我一个吧。”江麟坏坏一笑，继续看向厨房。

“哼，不要以为你‘从良’了就能追到我哥……”

“哦，对了。”尹小川这么一说，江麟突然想到什么。

他凑到尹小川耳边低声说：“关于我的身份……”

“你放心啦！我不会说的！”尹小川打断他，脸色难看，“哼，看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三样菜上桌，青椒土豆丝、番茄炒蛋和牛肉粉丝汤。放好菜碟，尹若柏对江麟说：“去盛饭。”江麟乖乖去盛饭，尹小川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第一次吃尹若柏做的菜，江麟觉得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