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奏DUET——怪盗红斗篷

「一块吃饭，我请你吧。」

「好。」蒙拿没推拒，谁会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他提议就去他们常去的餐厅吃饭，爱德蒙没异议。

到餐厅，两人点完餐点，端着食物找位置去。蒙拿大概知道爱德蒙特意邀他一块吃饭的目的，他心情不是很好，因为如果他使用中音提琴跟爱德蒙合奏，那就失去他原本邀请爱德蒙合奏的意义。他们将不会是双小提琴，而是一小一中的协奏曲。

13.

蒙拿心事重重，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生菜沙拉。

「你——」爱德蒙才开口说一个字。

蒙拿反应过度，没心情吃了，愤怒放下餐具，没好气看向爱德蒙，好像对方是他敌人似的。虽然他们还真的是敌对关系。

「我一个字都还没说，你发什么脾气？」爱德蒙觉得好笑，看他怒气冲冲模样，连餐具都放下了。与合奏比起，他更好奇蒙拿点餐时专挑蔬菜水果，而不是富有饱足感的汉堡薯条。

「你只点些蔬果与面包，不吃点其他的吗？」爱德蒙开口询问，他不介意蒙拿多点一些餐点，他本以为蒙拿会藉此大吃特吃，倒是有点意外。他不觉得蒙拿是会跟人客气的个性。

「不用。汉堡薯条在打工地方吃都吃腻。再说蔬果比汉堡还贵，我早就想换换口味了。」蒙拿解释，真没跟他客气。

「你只吃这些就饱吗？」

「你别管这个！我们合奏的事到底该怎么办？」蒙拿直接问他关键问题，他们可不是真的只是一起吃顿饭的。

「什么怎么办？」

「真要改成一小一中吗？」

「你想吗？」

「当然不想！」蒙拿直呼，反应坦率。

「嗯，我也没这意愿。」爱德蒙点头，倒是第一次有了共识。

「真的？」蒙拿很惊讶，又说，「可是如果改成一小一中的话，我们的那些问题大概都能迎刃而解……」

「得了，只怕会有新的问题出现。」爱德蒙反驳，不觉得是个办法，「好不容易磨合到现在，你说改就改，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那你找我干嘛？不会真的只是要请我吃饭吧？」蒙拿搞不懂这顿饭的动机。

「我们之前不也一起吃过几次饭。」爱德蒙有点想笑，眼睛弯起，看着一头雾水的蒙拿。

蒙拿嘟囔，「又不一样，之前都是我找到你，勉强凑在一起吃饭。你不是出于自愿……」

「听起来好像你知道我有多困扰。」爱德蒙哼笑一声。

蒙拿尴尬，重新拿起餐具，吃着他的生菜沙拉配五榖面包。

「我圣诞节前后会回老家，我在想我们可以拍个合奏的影片，让我爸看看问题在哪。你觉得如何？」爱德蒙提议，主要就是要跟他说这件事。

蒙拿错愕得餐具都拿不稳了，餐具二度落到桌上去，「我们有必要玩这么大吗？」

「是的，我坚持。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完美主义万岁。

「既然你坚持的话，我当然不会反对！能被大指挥家指点迷津，我赚到啦！」蒙拿恢复嘻笑不正经的模样。

「先声明他很严苛。」

「那才好，严师出高徒啊！」蒙拿得意，光这件事他就可以拿去跟很多人炫耀了。

「那好，你抽个时间我们来录影。」

「还抽时间？我已经没时间了。」蒙拿苦恼，猛地想到好方法，「我们可以挑下次练习颂哥的时间，请莉丝帮我们录影，你觉得如何？」

爱德蒙同意，有人帮忙录影更好。

因此，蒙拿隔天跟莉丝提起这件事时，莉丝毫无意外地一口答应，还问蒙拿他能不能偷照几张照片放到爱德蒙的脸书粉丝团上。

「这你得问他。」蒙拿耸肩，「我比较好奇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莉丝苦笑，直说没什么。

可那种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根本是哭过的痕迹。

蒙拿有些担心好友，但怎样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莉丝情义相挺，翘掉下午第一、二节课，回家拿数位相机，下午再和他们于练习室会合。莉丝带着相机进入练习室时，那两人正为了一两个音节不合而吵架。

「你够了，就跟你说这段这样不合拍，你还老是这样做。」

「这是我反射动作，不能怪我。」

「你的坏习惯肯定得改过来！」

莉丝将这场景给拍下来，画面上两人拿着提琴拌嘴，从没看过王子这副模样，好像活跃起来一般。

「啊，莉丝你来啦！」蒙拿向她打声招呼。

「你们要立刻开始录影，还是要再排练一会？」莉丝询问，感觉这两位似乎还没个共识，老是在吵架的样子。

「先拍个人的部分。两种风格我们各演奏一次。然后合奏一次。」爱德蒙说话。

「好。那就是拍五段，你先还我先？」

「我先。」

蒙拿用头向莉丝示意，先拍爱德蒙吧。自己则走到一旁椅子坐下，将琴放入盒子里休息一会。蒙拿抓紧时间，从袋子里拿出乐理课本苦读，假期将近，他可不想重修，太多名词得记住。

爱德蒙演奏完毕，发现蒙拿低头看书，根本没认真看他演奏，被忽略滋味挺不好受，拿弓的尖端戳戳蒙拿的头。

「干嘛啦！」蒙拿被戳了几下，闪头躲开。

「你这没礼貌的家伙。」爱德蒙指控他。

「谁没礼貌啊！」喂喂，现在拿弓戳人的是他吧！

「快点啦，蒙拿，换你了啦！」莉丝还在拍摄，催促蒙拿动作。

蒙拿答应一声，闪过弓的攻击，瞪着爱德蒙，跟他换个位置，走向莉丝面前。

「记得把我拍得帅气点。」蒙拿对莉丝眨眼。

「一定一定。」莉丝把镜头往下压，对准蒙拿的帆布鞋。

「嘿！你拍哪啊！」

「拍你全身上下最帅的地方。」

「靠！」

蒙拿抗议，气得跳脚。

莉丝大笑，正经地拍摄蒙拿，蒙拿瞪了镜头一眼，她对他说，「不胡闹，快点开始吧。」

蒙拿白眼对天，然后收拾情绪，将琴架上，摆好弓弦，沉静下来，开始演奏两种版本。蒙拿的自我风格十分强烈，就算演奏爱德蒙的版本也依旧随性，爱德蒙挑剔毛病仍然不改。

两段演奏完毕，爱德蒙又插上话，「你又乱来了。别逼我祭出节拍器。」

「拜托不要，每次用完节拍器，当天晚上都会作恶梦。」蒙拿哀求，望向莉丝发现镜头还对着自己，「啊，你怎么还在拍啊！」

莉丝早就笑翻了。

14.

接着是合奏部分，莉丝退了几步，站远一点，好让镜头将两人都容下，那两人眼神交流一会，默契十足地同步演奏。

渐渐地，两人的眉头开始聚拢，音色非常地微妙。

莉丝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果他们两个是独奏，肯定都是很好的演译，但是一搭在一起就显得特别突兀。就像她说的，这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合奏跟吵架一样。

原本情感纠结的大探戈，搞得跟缠斗一样。

一曲完毕，蒙拿用拿弓的手，掩盖自己的脸，询问爱德蒙，「天？，我们真的要用这样的合奏拿给你爸看吗？」

「就是有问题才需要他帮忙。」爱德蒙点头，不觉得这有什么。虽然他们的合奏真的很烂。

「莉丝，你能不能帮我后制一个，在我脸上打马赛克啊？太丢人了。」蒙拿哀嚎，又注意到莉丝还没切掉，「你怎么还在拍啊？」

莉丝才切掉镜头，感觉心情很好，她昨晚还伤心难过跟这两人程度差太多了，但他们有个大问题，双方都是适合独奏的风格，跟自己这种能放到任何一个交响乐团的平凡差多了。至少她能与他人达到和谐，他们却不行。

莉丝得意，检查自己拍摄的画面，摇摇头，发表意见，「你们还有得磨呢。」

爱德蒙很无言，蒙拿惭愧得要死。话不多说，三人开始练习颂歌。

这礼拜四晚上就要开始传唱福音，蒙拿已经把打工的时间掉开，配合福音的活动，爱德蒙也已经安排好时间。

在寒冷的冬天，与教堂的人一块在街上各处表演，蒙拿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快冻僵，脸色铁青，喝再多姜茶热可可都没用。

「我从刚刚就想问你，为什么你穿得这么少？」爱德蒙看不过去，忍不住询问蒙拿。蒙拿发抖得太严重，表演有失水准，音准有些走偏、不够准确。

移动中，蒙拿手上一杯热可可，热的都变成冷的，边抖边回答他，「我也不愿意，我就这么一件外套。」

爱德蒙回想蒙拿房间，确实家徒四壁，没有能藏大衣的地方。

「你啊——」爱德蒙本来想说什么，后来想想，不说了，将自己的围巾卸下，围到蒙拿脖子上。

蒙拿愣了一会，苦笑一阵，笑得有些惨澹，向他道谢。

一群人轮唱完，回去教会据点歇脚，室内既温暖又备有食物，蒙拿舒了口气，复活过来。教友传递食物，大伙围在一起吃饭。

有位叫欧提斯的男孩特别亲近蒙拿，一路上帮蒙拿买热可可跟姜茶，回来教会又跟他挨得很近，蒙拿挺高兴的，欧提斯外貌乖巧可爱，正是他喜欢的类型。蒙拿还跟对方交换手机号码，被眼尖的莉丝发现。

回程时候，莉丝狠狠警告他，「不准指染我们教会的孩子！」

「我只是跟他交换号码而已。」蒙拿无辜模样。

「少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欧提斯就是你喜欢的类型！」莉丝指控。

「我也没说要指染他，只是做个朋友……」蒙拿解释，用可怜兮兮的表情说话，寒风冻得他直流鼻水，吸吸鼻子把鼻水吸回去。

「手机拿来。」一旁的爱德蒙听着，像蒙拿伸出手。

「怎么连你也这样……」蒙拿有点哀怨，熬不过两人，只好把手机交到爱德蒙手上，「同性恋没人权。」

「欧提斯还未成年！」莉丝跳脚。

「我又没打算和他发展什么，至少现在没打算。」蒙拿耸肩。

爱德蒙将手机里欧提斯的名字删除，发现自己的号码名称居然是阿拉伯数字七，询问蒙拿，「为什么我的名字是数字七？」

「因为你是爱德蒙·史蒂芬（Steven），拿掉T之后，就是数字七（Seven）啦！」蒙拿呵呵笑。

「如果我是七，那你不就是一？」

「一？」

「蒙拿（Mona），拿掉头文字M，把尾字改成E，就是一（One）了。」爱德蒙说到。

「这未免太牵强了，还是我比较创意。你说对不对？」蒙拿询问莉丝意见。

莉丝说，「如果你改成一，肯定没人知道是蒙拿。」

「看吧。连莉丝都这么说。」

爱德蒙把手机还给蒙拿，拿出自己的，居然就这样把蒙拿的名字改成一了。挑衅地拿给蒙拿看一下，又收回口袋里。

蒙拿摇头，「幼稚。」

莉丝也拿出自己手机，把蒙拿的名称也改成一。

「喂喂！」

蒙拿白眼以对。

福音传唱四天，圣诞假期开始，蒙拿低空通过了考试，爱德蒙买了回老家的机票，三个人最后一天跟教会的人表演。爱德蒙送了一件大衣给蒙拿作为圣诞礼物，送莉丝一瓶香水。莉丝送绒毛手套给蒙拿，送给爱德蒙红茶茶叶。

蒙拿经济拮据，没能给两位圣诞礼物，只能演奏两首曲子送给他们。

「稀罕咧！」莉丝嘴上调侃，却已经准备好相机要摄影保存下来。

一首带有爵士风格的AllIWantforChristmasisYou，加入多段即兴，大伙纷纷过来围观，气氛欢腾起来。

蒙拿充满自信微笑，偶尔对拍摄的莉丝眨眼放电。

莉丝真心觉得，如果蒙拿不是同性恋，她真的会放下身段主动追求他，蒙拿的活跃性格与才华，太吸引人了。

再一首流行歌曲JustTheWayYouAre，将气氛炒热到最高，人们跟着哼唱起来。

蒙拿演奏完两首，被安可喊得有些窘迫，他躲到爱德蒙身后向他求救，爱德蒙才不理他，表演两首曲子就想打发他们，太不够意思了。

蒙拿追加几首安可曲之后，拜托大伙放他一马，这才纷纷散去。

莉丝笑他，「别人都是恨不得多演奏几首，哪有像你这样藏私的。」

「我是冷啊。要是在室内，十首曲子我都无所谓。」蒙拿收好琴。

爱德蒙听闻，低下头看下蒙拿手指，确实苍白。毫无逻辑性地，他莫名其妙担心起蒙拿饮食问题。

「你圣诞节打算怎么过？」

「打工度过。工资翻倍！店长说会有圣诞大餐，不会亏待员工。」蒙拿满是期待。

那就好。爱德蒙点头，安心下来，他突然一愣，意识过来，他怎么会这么关心对方。

15.

爱德蒙在飞机睡了一顿，再醒来时，已经抵达老家境内。

出机场，有人来接送，并不是久违的父母，而是家里的管家，管家熟落接过他的行李，放入后车厢。管家一边开车一边交代家里有哪些人已经回到家，爱德蒙应答一声表示明白。

抵达老家，爱德蒙先向家人打声招呼，接着回自己房间整理行李。家人早习惯爱德蒙冷淡的个性与态度，随他去，一家人在客厅有说有笑，讨论工作与课业或是家庭之间的话题。

爱德蒙打开电脑收信，发现莉丝传信过来，将他们的影片上传到网页，供他下载，密码设定是7&1。爱德蒙将影片下载到随身碟上，揣着随身碟下楼，对客厅的父亲说话，「我跟人打算合奏，录了一段影片，你帮我看看哪里有问题。」

「是课业上的问题吗？」

「不算是。」

爱德蒙说完，家里的人议论纷纷，十分好奇。爱德蒙没理会众人的讨论，将随身碟接上播放器，点开影片。家里客厅的音响特别好，再微弱的声音都能被细致重现出来，彷佛身历其境。第一段是爱德蒙两种版本的独奏，爱德蒙的父亲频频赞赏孩子的进步，第一次看见爱德蒙这样处理音乐，有些惊艳。

第一段拨完，后头还有爱德蒙发现蒙拿不专心，拿弓去戳人的影像，爱德蒙快手切掉画面。紧接着拨放第二段蒙拿的部分，一样是两种不同版本的独奏。

「你朋友真有意思。」爱德蒙的父亲给予评价，其实两个人演奏的乐谱一样，却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情绪，一个拘谨一个随性。

爱德蒙没有反驳父亲对蒙拿是他朋友的说辞，倒是直接跳到下一段，两人合奏的段落，一播出没多久，父亲傻愣一会，家人再度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噪音？」父亲反应过来，询问爱德蒙。

爱德蒙耸肩，如果他知道原因，他就不需要询问父亲的意见了。爱德蒙将他们两人遇到的情况告知父亲，他们不希望压下任何一方的音色，但想到达和谐还差得远，所以需要寻求他人的帮助。

「爱德蒙，」

「你们风格都太抢眼，根本是两个极端值，以你们现在的能力想达到和谐，根本不可能。这对很多职业级的音乐家都是件难题了，更何况你们还是学生。」父亲非常不看好他们。

「后面还有影片呢，也播放来看看吧。难得爱德蒙肯与人交际，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交不到朋友了呢。」母亲深知儿子的孤僻个性，她在一旁提议，好奇爱德蒙的校园生活，大伙跟着附和着。

爱德蒙挡不住众人的力量，只好继续播放。后头几段是他们去参加传福音时拍摄的画面，有些甚至连爱德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摄下来。

在天寒地冻刮着冷风的外头，一行人在外头唱歌表演，爱德蒙手持中提琴在家人眼中再度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你居然肯委曲求全在同学演奏之中担任中提琴手！天要下红雨！」、「这种差事你怎么可能会答应下来！」、「不可思议！」

「等等，那位跟你合奏的同学也在，原来小提琴手是他。」母亲发现几乎被爱德蒙挡住全身的蒙拿，镜头抓不到他的身影。

「他演奏的确实不错，旁边的女生也挺可圈可点，配合度很高，只是她的控音还有待加强。」父亲说话，稍微指点一下。

「爱德蒙，你怎么老是挡住人家？」爱德蒙的姊姊询问，她想看看那位充满阳光气息的大男孩。

爱德蒙没回应，影片稍微中断一会，他们换了下一个地点，镜头也换个角度，从演奏者的方向拍摄，蒙拿抓到空档就躲到爱德蒙身后，拿他挡风。蒙拿身高也有一百七快一百八，可过瘦的蒙拿站在突破一百九的爱德蒙身旁，显得小鸟依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