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喊声相混合,难免使人有时空交错的汗颜。牧阿苏有点郁卒:太子宫什么都不多就刺客多!
愈来愈多的喊声此起彼伏让牧阿苏担心出事,准备出去看看以防万一。
穿上大号的妃子服,面纱挽过整张脸,走到门口打开条缝悄悄摸出又合上门扇:正阁前的庭院似乎没啥问题,不过就在
周围喊抓刺客看来也未离多远。
牧阿苏挠挠头考虑接下来怎么办时,听力良好的耳朵却察觉到院落角接连一阵断断续续的粗喘……
眯下眼帘,牧阿苏隐藏在黑暗里踮着脚尖谨慎地逐步向院角挪去,距离靠近后他大约看清一个男子背挨石墙埋头带丝痛
苦意味的喘气——是谁?
牧阿苏边想手脚亦不停歇地疾冲上前一手制住那人肩膀另一手倒扭他的手腕,厉声叱问:“你是谁?”鞋顶正朝对方的
后膝,这趋势就等对方反抗就狠踹他的膝窝让他跪下失去动力。屡试不爽的一招绝对管用!
“阿苏……姐姐?”入侵者听闻牧阿苏的问话后疑惑展言。牧阿苏瞬间惊愣,会这样唤他名号的只有昭罗和——
“小池!”自己下手不轻,赶忙松开对牧云池的桎梏,“你怎么在皇宫?”
“我……我来看昭罗。”转过身,牧云池剑眉拧得很紧,“在军营我听说她做了太子的侧妃,我……好难受,她不是说
要嫁给我的吗?”情绪缓缓激动起来,手不知为何覆盖上右肩颈,“我捱了好久,趁军营没事偷偷跑回来的。”
“你擅自脱离军营?”牧阿苏陡然冒火的吼道,擅自离开军营可是要以军法论处的大罪!
“我莽撞了……但我真的好想见她!刚才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房间,我进去……问她为什么要当太子侧室,她说她……喜
欢太子,她要当众女羡慕的王妃!我不敢相信,昭罗她怎么会……突然变怪,好怪。”言毕,抚着肩颈的他又露出更加
痛苦的表情并缩肩不停耸动上身。
“你怎么呢?”牧阿苏终于看出不妥,大力拉开牧云池捂脖的手掌,惊见他那处有条新鲜外翻的血口,有些深,不是正
切血管可大概伤到了筋!“哪弄的?”
“……昭罗说了那些话我非常气恼,掀翻她房里的花桌泄愤,动静太大引来驻守侍卫。想到不能让人知道有男人出现在
太子侧妃的房里,我马上跳窗躲逃,一时大意暴露了行踪,被当成刺客追击,这伤就是让弓箭手射到的,幸好擦了过去
。”
“老天!”礼法上谈牧阿苏不赞同牧云池的做法不过论情理却能谅解:深爱之人莫名成为他人妇,任谁也难以接受。
正阁庭院外渐渐聚拢火色亮光,搜查的宫人马上要到自己地盘来找人了。拉过牧云池,牧阿苏沉声道:“跟着我!”
……
双手交握,牧昭罗神态担忧地偷瞄斜前方的太子,暗夜里火光无法明确他的脸色让牧昭罗越来越惶惶不安。
没料想到小池竟会来找她,当时那种高兴和感动没有言语能详述得当。可即要面对的质问牧昭罗是一点不愿意张口回答
,一再追问唯使让她不得已表明做妃子的决心:故意装得渴慕至上的荣华富贵,犹如傲慢的金丝雀。小池不信定说她被
逼迫,虽欢欣男孩对自己赤诚的真情,无奈今生无缘相守。牧昭罗硬着心肠描述她为太子的清俊外貌所倾心,醒悟钟爱
的人原属王储而非无用小兵!
初次嘲讽他人,对象竟是自己所爱的小池,牧昭罗内心的伤痛没人能懂;而一贯性格羞涩腼腆的男孩亦顿时暴怒,发狂
踢倒掀翻木桌和摆放在一旁的巨大烫金花瓶……兵荒马乱后,不知谁通报了在御书房看书的旭唯,所以造成现下的局面
。
“爱妃似乎很忧虑?”旭唯没回首,单手往后伸去搭上她相扣的纤纤十指。
低垂首,连旭唯的轮廓都怕于见到,牧昭罗的声音异常羸弱:“臣妾没有。”
“哦!妹妹不怕刺客吗?”尾随在旁的六侧妃里的桃姬诧异地瞪大眼,“我刚才听人喊有刺客时就给吓到了。”嘴说害
怕可脸上完全不像那回事,一想近月来这小贱人被旭唯招寝的次数不禁恨到牙咬!通报旭唯的人就是桃姬的侍从,并且
还跟旭唯告知刺客从牧昭罗的房间跑出来,是个男人。
旭唯听后反应不强,只直接加派人手在鎏耀宫附近搜索,还未寻的地方只剩正阁。
“真是的!这贼人大半夜来宫内捣乱太作恶了!抓住定要好生审问。”被扰了美梦的虹姬娇嗔地叫嚷,她什么都喜欢用
情绪来表达,让她休息不好的罪恶之源被抓住绝对要大刑伺候!
“虹姬妹妹,殿下正在搜查,你就别老催促嘛!”桃姬提醒道。对于只晓得骄纵撒泼缺乏脑筋的虹姬,桃姬时不时会不
怀好意的挑拨。
睖了眼意图过于直白的女人,虹姬嘴角弯起优美弧度:“虹姬心急紧张贼人对内宫还有什么不轨企图,激动罢了。”
“行了。”旭唯平静地两个字令所以人瞬间安静,“去正阁搜。”
……
牧阿苏已经习惯于坐在大圆床上观望两节木阶梯下的大厅站人的场面了。
身着沐浴后的宽松锦袍,面纱遮脸,牧阿苏伸伸懒腰:“殿下,夜深了何故带人来臣妾寝阁?”
先前同旭唯一齐寻人的侍卫个个有素的俯首不敢偷看貌似刚沐浴完的太子妃,没得吩咐又不能退下,只好就地杵着。
旭唯迈开步子向牧阿苏渐渐走近,“之前外面在追刺客,难道爱妃你没听到?”
“确实没注意。否则臣妾怎会平心静气的洗好澡就寝呢?保准一早就惊惶失措了。”牧阿苏眉间带笑,盯着朝自己越走
越近的太子。
距对象两尺之遥旭唯站定,咬住舌尖轻声细语:“牧阿苏,你的武功高强,正阁闯进陌生人不可能察觉不了。况且此人
还是从你妹妹房间跑出来的。”
牧阿苏全身颤抖,意外太子居然知晓小池从昭罗那出来。小池不说半路才暴露吗?惊愕维持仅仅半秒,他呼出口气,坦
然与旭唯对视:“殿下的意思是臣妾窝藏恶贼?有证据吗?臣妾被一再诬陷会很难受。”
“那你装腔作势又有何意义?本殿心里早有数,隐瞒无用。”
站得很远的桃姬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不清二人的对话,只看太子与牧阿苏对话半天无动心中火急,她不希望这能大做文
章的机会白白溜掉便知会了旁边的怜姬,怜姬跟她乃近亲关系,在后宫里心思谋划都可互相商量。
怜姬心领神会,跟桃姬两个悄悄启步,打算探探任何可疑藏匿的地方。不料才几步路功夫,她们的图谋就给牧阿苏犀利
的目光捕捉到了!
“两位妹妹,你们做什么呢?想逛逛正阁?”牧阿苏高声喧扬。
“没。正妃姐姐多心了。”
“多心?那么别人没动就你们乱走我当然这样以为。”她们那点心思哪逃得过自己的法眼。若说虹姬无理刁横,好歹花
花肠子没溢出来;可这两女的,嗯——“难不成在替殿下搜刺客?”
二女默言。
“我老早就告诉你们了。”音线顿变寒厉,“鎏耀宫我是正你们是侧,要懂得尊卑礼节。在正妃殿阁中肆无忌惮的乱窜
于礼不合!”物尽其用,这段时间让牧阿苏学到以身份压制无聊刁妇最具效力。
不止桃姬与怜姬,厅内所有人基本都畏惧于新太子妃,并不特指讲话的内容,那形成大家畏惧的正是牧阿苏突然散放出
的张狂压迫感。
“牧阿苏,你竟敢连我也不放在眼里?”胆敢当太子的面威胁其他姬嫔,旭唯不想去描绘牧阿苏的妄为。
“殿下!”牧阿苏状似讨好的粘贴旭唯,“殿下别生臣妾的气。臣妾觉得太委屈,事关清白大事,理应由殿下本人去取
证,也好让臣妾放心嘛!”
挣脱开牧阿苏的粘乎,旭唯青寒着脸独自带几个侍卫在正阁内内外巡察一遍,结果除牧阿苏再无可疑人。
“走!让太子妃休息了。”旭唯首先迈出正阁的大门,根本不想再去看牧阿苏一眼。一大堆人跟着他有序的排队离开正
阁,牧昭罗是最后一个。
牧昭罗眼中饱含忡忡忧心,她看着牧阿苏把红唇咬了又咬;看见妹妹极度不安的牧阿苏在大庭广众下无法告知她什么,
只有满副疼惜的挥挥手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正阁回复了不久前的宁静。
牧阿苏清楚再没有人来时,走到床边掀开厚垫。下方的空格中赫然跪趴着某个人:牧云池。
“小池,出来了。我给你上好伤药你就马上回军营,路上少耽误。”
“……”
“小池”疑惑牧云池半天没动静,牧阿苏快速上前推正他的头想看看是不是哪里不适。孰料,映照在牧阿苏黑瞳里的只
有男孩满布泪水的脸!
无声的泪……
第二十五章:出行
牧德再次见到小女儿已是她成为侧妃的两月后。虽然面对爹时依旧一贯天真烂漫,可新嫁娘的牧昭罗经过一段时间的宫
廷生涯似乎增添多成熟韵味与贵为妃子该具备的庄重气场。
为人父的中年男人内心百感交集,好像昨日还纯真无邪的小女孩离开自己视野后瞬间蜕变破蛹成蝶。问问她最近的情况
,她红着嫩白的小脸说挺好,宫里人都友善而太子对她亦很关爱,牧德大致了解她没什么不适应也稍稍放宽了心。
告别牧昭罗时嘱咐她在深宫中要好好照顾自己,随后牧德去了行程里安排好的御书房,因为那里有人还在等他。
——“老爹!”牧阿苏许久未谋牧德面,语气甚是激动。
“阿苏。”走进书房,牧德竟忘记先给桌案后的文王请安,细细端详起牧阿苏,就像之前端详牧昭罗般仔细地观描他的
全貌:打扮似普通的宫廷侍卫,左脸罩括形状奇异却极有另类美感的薄银面具,时常暗藏戏弄劣意的眼睛炯炯晶亮,认
真直视自己……
“老爹!”咧开嘴,牧阿苏故意痞坏的声音又唤他一次。
很想抚摸这孩子的头,遗憾是高涨的心情在目光不经意间接触到不远处的文王时霎然坠落底谷——“皇上万安。皇上召
末将来此有何事商议?”
牧德姿正礼端,坦然的跟文王请明圣旨。
“呵。”文王放下手中文奏,悦色温和道:“牧德你有些时日没看到儿女了,孤王深知宫中规矩繁琐,想让你尽快与他
们重逢而已。”
不愿费神猜测对方叵测的深意,牧德维持恭敬的态度无话可谈。
“孤王的真正本意无非让阿苏辅佐旭唯,这点你是明白的。”文王起身走到桌案旁,“若只让他在内宫做禁卫头领,大
材小用必然浪费难得的人才。近来战事不息,你也马上奔赴前线,所以……”当权者把视线投注在牧阿苏脸上,“孤王
希望阿苏也能去前线锻炼经历一番。”
什么?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说辞,牧德猛然抬头盯着文王又转而看向身旁难掩喜庆却强压兴奋的牧阿苏,显然这事在自
己被告知前阿苏便心知肚明。
“皇上……”
“孤王早为他准备好一切,即刻就能与你启程。”文王不等牧德疑问,径自讲叙安排好的事宜,“孤王把儿子完整奉还
给你,你也要将所有才能对他倾囊相授啊!”
“是。谨遵王命!”直至如今牧德承领王命感觉依然不真实,仍然有些浑噩:从前曾假设某天带上阿苏,父子两人在广
阔无垠的原野上抛洒风流、卫国保家,不求名留青史只独钟怀揣凌云壮志的策马奔腾。不过牧阿苏假成太子妃后牧德放
弃了这个念头,暗地叹息牧阿苏只会在太子旭唯的近身处保护,做个称职的侍卫……
原来凡事第一存在回转余地,不管文王目的出于什么,能偕同亲子共同踏寻一片天,其他种种也如过眼云烟轻于鸿毛了
。
牧阿苏冲着牧老爹一阵坏笑:“老爹,我说过总有一天要和你一起征战沙场,机会很快就来了!你要把经验统统传授给
我哦!”……
眉间带笑的俯望这对父子,文王脸上的悦意代表什么只有他本身才知道。渐渐,对中年而言显得干枯的手扶住胸口,似
乎想抑制心脏突跳加剧的律动;气闷直涌头顶,太阳穴绞痛难止,沉重的怠倦感让人险些站立不住。强硬支撑起伟岸的
身形维持威仪的帝王气魄,几欲崩坏的感觉没隔多久消失殆尽,闭眼养神片刻再度睁开,含着无名的笑凝望牧氏父子。
那两个人尚未注意到他的异样,在他俩互相关切中,旁人无能插足……
西苑。窈姬的殿阁。
房间的窗户正对斜坡下一小片桃花林,春日早逝,夏时节树林只有葱绿不见红粉。牧昭罗趴伏在窗框边眼眸无神的呆望
,景色根本印不进她敷蒙上灰尘的瞳目。
“窈姬娘娘。”侍女雪儿用红木盘托放几道盖着盖子的膳食走进房间,小心地将它们摆放在桌面上,“该用午膳了。”
被沁甜的嗓音唤醒意识,牧昭罗微微抖动身躯。看见自己的贴身女婢端来饭菜,她温柔展颜。慢慢走来,坐在桌旁,牧
昭罗招呼着自她做妃子起被指派来尽心照顾她的女孩:“雪儿,我一个人吃不了,以后没外人我们就一起用膳吧!”
侍女雪儿其实打心底喜欢这比自己大一岁的侧妃窈姬:不仅没半分架子还善待下女,跟她说话有种时时被关心的感觉,
心中暖洋洋的。而且又……让和她一起吃饭,虽然高兴但雪儿清楚某些规矩永远不能逾越!
“谢谢窈姬娘娘美意,但奴婢无福与娘娘共享。”睁圆大大的眼睛,雪儿很羞涩:“娘娘,奴婢给您揭盖。”
得到牧昭罗微笑应允,小侍女伸手揭去了隔热的瓷盖,还说着“娘娘请趁热吃”语音未落就诧异惊叫,手一抖,瓷盖随
之松落在桌面发出碰击声翻转一圈才停住。
“啊?”牧昭罗顿时蹙紧秀眉,将几个瓷碗内装盛的物体看个真切:全是些残汤剩羹,貌似放置很久,馊臭的气味失去
密闭的条件,数秒就充斥在场人的鼻息。
“奴婢该死,求娘娘息怒。”雪儿赶忙跪地求饶,这餐膳明明是亲自从御厨手中接过送来的,其中怎会另装渣粕?吓破
胆的下女蜷缩身体跪伏,头颅贴地,不知牧昭罗会如何处置她。
牧昭罗反复看着眼前的污物和腿边被吓得剧抖的雪儿,满心焦虑不安。她降身拉起雪儿:“我不怪你,大概厨子们弄错
了。别怕。”说归说,可牧昭罗明白没有厨子会大胆粗心到在太子侧妃的食具里放剩饭!实在是……
温柔拍拍被惊恐包围的女孩,神情无丝毫的责备:“雪儿,你收拾下把它们拿出去吧。”
“是……娘娘。”雪儿忙咽下口唾沫,正欲整理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