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今晨 下——嘉语

作者:嘉语  录入:10-06

夏宇飞又羞又尴尬,有点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对苗雨说,回头想跟周淮寻求援助,却看到他蹙眉叹息了一声。

求助无门,夏宇飞只好靠自己,倏地起身走到苗雨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强势地把他带出酒吧。至于去干什么,估计也就只有他才知道。

……

严洛晨放下电话,窝在沙发里单手支着脑袋开始发呆。

刚刚苗雨在电话里说周淮找到了住处,想邀他们大家伙儿去庆祝,虽然苗雨绝口没提是周淮让他这么做的,但是那一个劲儿为他说好话的架势却是让严洛晨心明如镜。不是他矫情,是暂时真的不想见他,如果可以,他还想离开一段时间。他是个相信时间能治愈心灵的人,经过这四年,他也不太怨恨周淮当初的背叛,所以也觉得,可能时间一长,他就不会去计较当年他个万森源把他当成商品买卖的事了。

明天才是周末,今晚不用去学校上课,严洛晨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得心烦,便抓了钱包和手机出去晃荡。

X市几年来的空气质量很差,城市上方总是笼罩着一层浓雾般的烟尘,不论天气多晴朗,仰起头来,也看不到灿烂的星空。只有从高处俯视这座城,才会从那密密麻麻的霓虹中感受到一点美感和绚丽。

严洛晨打车到了城东的江边,一个人在哪儿站了大半夜,等到想起回家的时候,深夜的末班车都赶不上了。徒步走回家都已经凌晨一点,也许是太累了,他简单冲洗了一下,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双休日去学校上课,不用管理酒吧,星期一那天天刚亮,严洛晨就搭了第一班去XX省的火车离开了X市。

7月20日,洛晨父母的忌日。

浑然不知严洛晨已经离开的周淮和苗雨等人,正在周淮的新家准备火锅的材料。

林花花在房子里走了几趟,对正在洗金针菇的周淮说:“周哥,你这房子的外面跟里面真是天差地别,外面看着像难民窑子,里边就跟工薪阶层的公寓差不多。这家主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古怪,这么破的房子还装修它干嘛?拆了重建才划算吧。”

周淮笑笑,头也不抬地说:“这家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因为儿子媳妇都在北京当官,早晚都是要搬过去享福的,所以就没有额外花心思重新盖房,就把里边装修了一下。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前主人留下的。我算是捡了个便宜。”

金针菇洗完了,换一兜番茄。

苗雨在另一边削土豆,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面前的地上放着垃圾桶,用来装土豆皮,听到林花花跟周淮的话后,奇怪道:“这里好像是属于搬迁区域吧,我记得四年多以前,这里就被哪个开发商买下了,当时拍卖这边的土地时,新闻上还公开过竞拍的过程。而且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很多的房屋都拆除了,唯独周哥你这一栋还完好无损。我觉得是不是有点奇怪,周哥你别被人骗了。”

咔嚓咔嚓吃苹果的夏宇飞听了之后说:“周淮要是能被人骗,我出门就被车撞哇……”一个削了皮的土豆唰的砸到他嘴上,疼得他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苗雨阴沉地瞪他,“管好你那张乌鸦嘴。”

夏宇飞捂着嘴巴,委屈地说:“苗苗啊,你之前对我凶我能理解,可是你现在……”

苗雨作势又举起一颗土豆,骂道:“现在怎样?我还没答应你呢。”

夏宇飞立刻不委屈了,大狗一样讨好地凑上去,主动帮苗雨削土豆。

林花花抱着手翻白眼:这家伙贱的!

另一边,五个服务生也一边干活一边聊得热火朝天,间歇奉承几句苗雨或者林花花,讨好讨好老板,也打趣几句夏老板要努力,让周淮不要放弃什么的。

做火锅底料的时候,夏宇飞见不得周淮跟苗雨在厨房独处,嫉妒得也要硬挤进去,美其名曰打下手帮忙,实际上各种捣乱。最后苗雨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踹出去。

都说做饭这活儿是女人的天职,可林花花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进去厨房,连帮忙端盘拿碗的意思都没有,稳如泰山地扎根在沙发里,一边吃苹果一边看电视,比做账还专心。

五个服务生扎堆在一块儿打扑克,叽叽喳喳也挺热闹。

夏宇飞被踢出来,见哪儿都没他容身之处,便一头钻进周淮的卧室里,向后一蹦,摔进床里,望着单调的天花板,舒服地叹出一口气。

周淮端着煮好的火锅底料出来,招呼大家上桌子,一点人数发现夏宇飞不在,四下环顾,发现卧室的门虚掩着,不由得一惊,手里的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拨开挡在他前面的林花花就冲进卧室里。

客厅里所有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周淮这是闹哪一出。

周淮猛地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夏宇飞躺在他床上睡得正香,紧绷的神色才松开一些,虚脱似的靠在门框上,单手扶额,掩住双目。

“周哥你怎么了?”苗雨追过来担心的看看周淮,见他沉默着摇了摇头,便把目光转向房间,看到床上的夏宇飞时,脸色沉下来,几大步走进去,弯腰捏住夏宇飞鼻子使劲儿摇晃,“姓夏的你给我起来,这不是你家,你他妈好歹懂点礼貌行不行?”

夏宇飞呼吸不了,脸都绿了,像青蛙一样弹起来,挣脱苗雨的手后一边大口大口呼吸,一边痛斥苗雨的暴行:“苗苗,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周淮放下手,脸色不善地瞪夏宇飞,低沉地呵斥:“出去!”

夏宇飞不明所以地看他,似乎有些搞不懂为什么。他心里想的是,明明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是这样随意出入他的私人空间的,最亲密的时候,他们连内裤都穿过同一条,现在不过是借他的床躺一下,他怎么就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明着问出来,只好满腹疑惑地听出周淮的呵斥,乖乖走出去。

等夏宇飞他们都出去后,周淮转身就关紧了房门,走到床头检查了一下那盏壁灯,确认没有扳动过迹象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回到客厅时,发现大家都沉默着,地上的碎片残渣已经被扫干净。苗雨黑着脸一直瞪夏宇飞,而对方却蹙着眉似乎在深思,完全没注意到心上人的注视,林花花和服务生门则是一脸莫名其妙。

“对不起,我坐牢的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不大喜欢外人进我的私密空间。”周淮对大家抱歉的笑笑,坐到夏宇飞身边,对他说:“夏宇飞,别怪我不客气,本来我就不待见你,你还擅自闯进我卧室睡觉,要不是看在小苗的份上,我肯定把你几棍子打出去。”

“喂你……”

“别忘了你是吞掉我公司的对手,我还没大人大量到让你随便进我卧室。”

周淮盯着夏宇飞,微微眯了一下眼,然后原本气哼哼的夏宇飞就深呼吸了一次,低头跟他说了句“对不起”。

周淮满意地笑笑,恢复了主人家的架势,招呼大家动筷子。

一顿饭吃得还算圆满。

服务生门上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趁着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都表示要回去睡一觉再到酒吧去。林花花打电话让她男友来接,夏宇飞开着拉风的跑车把苗雨硬拖上车带走了。

房子里只剩下周淮。

茶几上摆了一堆东西,都是大家送的,庆祝他乔迁,可是他现在没心情去打理那些东西。他锁上大门,进到卧室里,像上次那样,扳动床头上方的壁灯,地上便出现一个冒着冷气的入口。他穿了件大衣,手里拿了一个厚厚的坐垫,沿着台阶从入口走下去。

台阶一级一级的通往幽暗的地下,沉重的脚步声使感应灯时明时暗,很快就到了最后一步。

面前是一道钢制的门,周淮双手握住门把手将门打开,滑槽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的响声,大量的白雾一涌而出,冷到刻骨的寒气,几乎滴水成冰。

周淮提了一下领口,举步缓慢地走进去。

这是一间冰库,面积不大,也就一间卧室的大小,四壁结着厚厚的冰霜,保护罩的防潮型灯具散发着白炽的光线。

冷库中央,有一道冰床,冰床上躺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衣长裤的男孩儿,男孩儿紧闭着双目,即使脸上结着薄薄的冰霜,也不难看出他长得十分漂亮。

周淮走到男孩身边,将坐垫放到他身侧,然后坐下。他俯身凝视着男孩的脸,温柔地将他头发上的冰渣子一点点摘掉,温柔地抚摸他的眉眼和脸庞。

“小晨,我今天是特地为你做的火锅,可惜你没来。味道很不错哦,我反复试验过好多次,总算做出你想要的那种味道了。”

周淮小心翼翼地捧起男孩的一只手,轻轻地将长衣袖向上挽起,男孩硬邦邦的手臂上,能清晰的看见几块不同于雪白肤色的斑点。

“小晨,尸斑好像又多了两块呢。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赶在你彻底腐烂之前把你找回来……”

61

严洛晨坐了一天半的火车才到XX省城,歇了一晚,第二天清早搭长途巴士到了这个只有十万多人口的小县城。中午随便找了一家小餐馆饱餐一顿,又乘坐短途面包车前往他最终的目的地,溪水镇。

溪水镇是洛晨的故乡。

这是严洛晨第二次来溪水镇,第一次是为了洛晨的户口本才来的。因为洛晨的身份证还是一代,时限为十年,当时也只差一年多就要到期。严洛晨也不知道洛晨的户口本在哪里,所以他根据身份证上的地址一路来到溪水镇,问了很多镇上的人才打听到洛晨这个人。

洛晨的父母被车撞死那件事在当年、在这个淳朴安宁的小山镇里是很轰动的新闻,除却如今的小孩子,几乎所有的老人和青年都有耳闻。

溪水镇人口稀少,严洛晨那时在镇上转悠一圈,立刻就有人问他是不是洛美心的儿子。毕竟16岁跟26岁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有人能认出他已经是件幸运的事情了。严洛晨不知道洛美心是谁,但是听这个姓氏,应该是洛晨的妈妈没错。于是便小心翼翼的与那人攀谈,最终知道,洛美心的确是洛晨的妈妈。

农村人都朴实,但也守旧,嘴碎。一个未婚女人在外打工,回来就多了个孩子,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洛美心一声不吭带着孩子在小镇上过日子,靠给人缝缝补补赚生活费,日子很艰难。因为未婚有子,镇上的有些男人就以为洛美心是那种可以随便碰的水性杨花,便不时上门骚扰。如此,她不得已嫁给了镇上老实得出了名、也丑的出了名的男人。但也因为这样,时间一长,镇上的人们也渐渐接受了洛美心,对她和蔼起来,连带对她的孩子也不再另眼相看。

洛晨小时候就是个很懂事很乖的孩子,读书不错,对人也很礼貌,在小镇上的所有孩子里面算是最优秀的。没人会不喜欢懂事又出色的孩子。

后来洛美心两口子被人双双撞死,震惊了整个小镇,洛晨一下子变成了孤儿,人们虽然可怜他,可却无人愿意收养照顾他。小小山区,并不富裕,自家孩子都难养活,何况是别家的孩子。后来听说有个有钱人收养了洛晨,把他带到大城市里去了,然后,镇上的人就再没见过他。

严洛晨后来跟那个人熟悉起来,甚至住进他家,跟他深聊之后,才知道,那人原来是洛晨妈妈的表亲,按照辈分,洛晨该叫那人一声表伯伯。而且,这些年来,洛美心夫妇俩的坟墓都是这位表伯伯在帮忙顾着,每年清明和忌日给他们上一次坟。

严洛晨请求表伯伯带他去了一次墓地。

看到墓地的第一眼,严洛晨就震惊了,因为他看到的地方,曾经很清晰的出现在他梦里,就是那一次被林湛从昏睡中绑到医院楼顶时梦到的。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他都清晰的记得。

这是洛晨的希望吗?

希望回来看看父母的坟墓。

严洛晨站在两个土堆面前,不知为何,悲从心来。他明明没有想哭的感觉,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往下掉,而且越来越多。那个时候,他感觉身体又不是他的了,他像是站在一个黑暗的地方,看着另一个他在哭。

严洛晨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坟墓上那一人多高的杂草清理干净,然后请表伯伯帮忙,找了当地比较有名的石匠另打了两块碑,择了个当地人所谓的黄道吉日,将坟上的墓碑换掉——

之前的墓碑肯定是苏君若出钱弄的,严洛晨觉得,洛晨大概更希望靠自己的能力为父母打造墓碑。

那年在溪水镇逗留了一个多月,与当地居民有了很多接触,也交到两个比较要好的同龄人。临走前,他给了那位表伯伯两千块钱,请他帮忙看一下洛晨父母的坟,清明或者缝上什么节日时,买点香和冥币去坟上看一眼。至于忌日,他会亲自回来。

那次也没有问到有关户口本的事,严洛晨猜测,多半在苏君若的手里。如今他也不怕苏君若会拿他怎么样,可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让他特别无力,不想跟某个人扯上关系的时候,偏偏又不得已非要跟他有交集。

今年距离洛晨父母的忌日其实还有一个多月,但是严洛晨还是提前过来了,不为别的,他只是暂时不想看见周淮。把他赶出自己家,却不能把他赶出酒吧,一想到那个还要上学、要吃要喝的小孩,他就不能做那种赶尽杀绝的事。他可以怨恨周淮,但是不会把这种情绪延伸到小孩身上,要是那样的话,他跟苏君若也没区别。更何况过去这么多年,当初的痛恨也早就随着时间变淡了,生活的重担压着肩膀和神经,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一直记恨别人。

面包车司机按照严洛晨的指使,把他送到那位表伯伯家门口。

对于严洛晨的到来,表伯伯一家都很意外,之前他都是在父母忌日那天抵达家乡,没想到今年会提前一个多月就回来了。

严洛晨来的时候,在X市买了很多礼品带回来,表伯伯家里有三个小孙子,他给他们买了几套儿童读物和电动玩具,都是些乡下小镇上没得的东西,让一家子好不高兴。

安顿下来之后,严洛晨便到洛晨父母的坟地上看了一眼,坟头上很干净,墓碑前面插着香烧完之后的竹枝,铁盆里有很厚一层灰烬,看得出来,表伯伯还是很尽心的。

严洛晨跪在坟前认真地磕了三个头后,盘腿坐在坟前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太阳下山,表伯伯的大儿子来找他,他才起身,跟在大表哥身后回去。

晚饭后,严洛晨打开连日来一直关机的手机,连续不断的滴滴声提示着他有多少未读留言和短信。首先打开通话记录,七八十个未接来电,有苗雨的、林花花的、于军的,还有一个陌生号码,拨打次数最多,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再来是短信,无一例外,还是苗雨、林花花和于军,甚至还有两条是林湛的。

苗雨和林花花、于军的短信都是非常急切的询问他到哪里去了,看见短信务必联系他们之类,而林湛那王八蛋的短信内容却是让他别再出现,死了最好,还有一条是诅咒他这辈子找不到好男人。

严洛晨气得只想摔手机,但是转念一想,林湛那家伙是从哪儿弄到他的手机号码的?说这种话只怕又是在刺激他吧。不过,真的很对不起苗雨他们就是,不声不响就这么走了。

“喂,苗哥吗?”

「操,洛晨你……」

“先听我说苗哥,周淮没在你边上吧?”

「……没有,他妈在搞什么鬼?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报警!」

“对不起苗哥。”

「你到底怎么了?自从周哥到酒吧来上班之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干什么都不对劲。你说你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你跟周哥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严洛晨此时正躺在表伯伯家的顶楼上,入眼是漫天的星星,清澈又闪亮,“我现在在家乡,可能要待上一段时间,酒吧就辛苦你跟小林了。对不起啊,我这么自私自利,就这么逃跑了。”

「洛晨……」

“我跟周淮,不是一两句可以说得清楚,我以前想,这辈子不能再跟他有牵扯,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能碰到一起。当年在监狱里看见他那种行尸走肉的样子,我其实就不恨他了,觉得能让他那么痛苦,生不如死,他也算是得到了他该有惩罚。我还活着,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与其把一辈子的时间花在恨一个人这件事上,倒不如为了自己认认真真去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让自己开心一点。事实上我差不多也是这么做的吧,一边怨恨着生活,一边又警告着自己要努力,走到现在虽算不得大成就,可对自己也有了个交代,至少酒吧有我付出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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