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心里有一丝怜悯,父亲借了她的手做了他想了很久的事情而她还不自知。商家本来就是我的,只是,勾了勾唇角,你总是迟了一步,我的野心早已不在那里。只是,出现的人都叫我回去,那里,又藏着什么秘密呢?
回到家,莫姨告诉我木言打了电话给我,我诧异的拿出手机,唔,没电了。打开房间,空无一人的卧室让我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记起,哥舒应该回去了。独自坐了一会儿,打电话给木言。木言找我一般不会打电话到家里,除非他遇到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电话响了很久,木言疲惫的接起,他说:“天玄,渊不见了。我想问……他有没有去找你?”我挑了挑眉,“不见?他想躲你又怎么会来找我?他什么时候不见的?”“那晚他去苑找你,隔天我去找他就不见了。”皱了皱眉,人是在苑不见的话……“我让人去苑问问。”“……嗯,谢了。”冉渊不见了,还是在苑不见的,他那一脸祸害的样子,肯定不会把他自己弄丢在苑那种地方,那就是,他自己躲起来了。
(四十)
拿起座机,我打了个电话。“二伯,是我。嗯,麻烦你件事儿……”商氏涉猎极广,娱乐这一块一直都是二伯在管,他不似父亲一般脸如寒霜,但那笑眯眯的样子却能把苑管理得井井有条,如今无论黑白哪道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手段如何,你可以猜。
坐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想哥舒了。推开门,想去他的画室待一会儿,却看见商艾低着头站在门口。微微挑眉,他不是早就开学了么,今天……周末?商艾没想到我会突然出来,他惊吓后退了一步局促不安的低头喊了声“哥。”我把门带上,这孩子最近都躲着我,哥舒一回去,他倒是不躲了。“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哥,明天有音乐会,你每年都会陪我去看的……”他低着头,眼睛瞬间泛红。看着明显受委屈的小孩,我思索了一会儿说:“明天几点?”他惊喜的抬头,把手里捏着的票塞到我手里说:“明天上午九点,有我很喜欢的音乐家来,我……我明天等你。”看着蹦蹦跳跳下楼的人,我捏着那张门票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哥舒的画室。
干干净净的画室已经没有上次所见的壮观,却让我驻足在门口久久无法回神。巨大的幸福感瞬间盈满心间,暖意涌向四肢百骸,我迈着虔诚的脚步慢慢走进去。原本挂着素描的地方被一副巨大的画覆盖,仍旧是黑白的线条,被细致勾勒的两个人一坐一卧,他们有着相同的面容,穿着相同的衣服,在午后充满阳光的卧室里惬意悠然的晒太阳。忍不住轻笑,没错,那个时候,我们是在晒太阳。手指凌空勾勒抚摸着哥舒的面容,在他笔下的我们,那样神似,又那样分明。我可以不可以私自认为,他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转身环视整个画室,素描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水彩?大片大片蓝色的水,隐隐躁动不安的海底,没有动物,只有长长的水草在水中摇曳出动人心魄的轨迹。那柔软的样子,像极了哥舒在我身下舒展的样子……
诧异的看着看似平淡无奇的画,我刚刚居然……稍稍后退一步,平定心神,看得久了,心里竟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这样的艳情来。
苦笑着拉上门,商天玄,你够可以了的。睹物思人也不是给你这样用的。
每年一次的音乐会,商艾穿着白衬衫黑西装,打了个小领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原来今年他有幸受到邀请和他喜欢的音乐家同台演出。位置很好,我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看似在认真聆听,商艾看了我好几眼,终究还是把精力放回舞台上。中场的时候,商艾犹豫的看了我一眼站起来准备演出,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老实说,我对音乐虽然不说是五音不全,但还是有点迟钝的。顺手瞄了一眼手机,居然有一溜未接电话和新信息。木言说冉渊自己回来了,现在不用去找了。邹医生的短信,说是例行体检的结果出来了,哥舒的胃不是太好,最好去做个复查。最后,是哥舒的电话。我皱了皱眉,悄然出去打电话。哥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小开心。他带点轻笑说,“今天有空过来么?我请你吃好吃的。”“哦?今天有人发你工资了,这么大方?”我不禁莞尔,很难得,哥舒的语气竟然带着孩子气的微微的得意。一阵轻笑传来,他说,“是啊,今天我发工资了,所以我请客你来不来?”“嗯,你请客,爬都要爬去。”我低低的应他,“等我。”
收线回去坐好,商艾的表演已经接近结束。距离那天晚上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在哥舒醒来之前去了公司,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逃离。现在,他还在,很好。
商艾谢幕的时候向我看了一眼,脸色有一抹嫣红。站在后台等他,他下来站到我面前低着头说,“哥,我去换件衣服,等我一下。”然后悄悄抬起头看我。我笑笑说:“你弹得很好。”他惊喜的抬头,我说:“快去换衣服,等会儿叫司机接你回家。”他怔怔的说:“那……哥你去哪儿?”“有点事要去处理。”“什么事?”我微微挑眉,他固执的看着我,我轻描淡写的说:“我要和哥舒一起吃饭,你自己先回去。我已经打电话给莫姨了,让她给你做好吃的。”他慢慢低下头看着脚尖低声应了声,我想了想抬手拍拍他的头转身离开。有的时候,孩子还是需要哄一下的。
认识哥舒以后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如果他不认识我那么以后他会过得怎么样。冷眼看着围住我的人,假设太迟,早就已经没有如果。
打架几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家里的陪练父亲的指导还是到街头假装混混去打群架,甚至是接下父亲给的一些关于他的领域的血腥的任务,别人不说我也知道无论如何我总是带了点贵公子的高贵的。因为我不需要急功近利,也没有人要求我势在必得。我接受的教育和训练让我如同本能一般在每一个任务中运筹帷幄化险为夷。因为我知道,即使我失败了,也不会对商家有多大的影响。然而现在,我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的人,心里慢慢升起血腥的气息——哥舒是我的底线。
“商大少爷,想知道哥舒和你亲爱的弟弟在哪里么?”
“你是谁?”
“一个人来,见到我你自然会知道。”
握住迎面而来的手腕一个牵制将刺来的匕首往回折,利刃刺进身体的声音沉闷又清脆。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同样的声音,顺势向前扑倒,金属从身体里生生拔出去的感觉原来如此刻骨铭心。我慢慢勾起唇角把匕首从身下的身体里抽出在翻身的瞬间将它送进扑向我的人的身体里。他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我翻搅了下手里的原本是他们带来的武器,温柔的朝他笑了笑。
木然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甩一把脸上的雨水,那一段对话在耳边盘旋着嗡嗡作响,我站起来向前走,这是第几个了?直直的看着前方,哥舒就在前面了吧。
乌云密布的天空,在倾盆而下的雨水中我站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看见商艾单薄的身影,看见哥舒直直的站立着毫无反抗被一脚踢在肋骨上,看见他捂着伤处蜷起身体倒在地上。身体同一位置突然痛了起来,这样的角度这样的力道,我甚至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我木然的,稳稳地向前走。看着震惊呆愣的人我淡淡的开口说:“罗鸿,好久不见。”他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我,眼睛里渐渐闪过阴鹫。我朝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罗鸿是比我还要大几岁的,这次估计也是他自己私自行动的吧,却没想到会闹到这样的结果。目光掠过哥舒,我弯了弯眼睛。哥舒,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家。
父亲说他动动手指就可以让我流落街头,哥舒哥舒,在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的时候,至少让我呆在你身边。枪声响起之前我扑向哥舒,刹那间枪声四起,我倒在地上缓缓向哥舒挪去。他冻得青紫的唇动了动,我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轻声说:“别看。”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疼的。
哥舒伸手缓缓抱住了我,掌心传来微微的暖意,视线在雨里渐渐模糊。无奈的闭起眼睛,哥舒,我总是让你看见我最狼狈的样子。冰凉的唇贴近我的耳边,我听到极轻的声音,慢慢放开捂住他眼睛的手,哥舒朝我笑了笑,我抱紧他蹭蹭他的脸轻声说,好。
抱在一起顺着护河坝滚下去,四目相对。哥舒,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一起。
(四十一)
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商天玄靠着床头垂着眼手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他抬头看见我把烟放下我安静的走过去盘腿坐在他对面。毛巾搭在脖子上我凑上前把他的头拉下来张口吻上去,细细的亲吻舌尖探出一点偶尔相触,极致的缠绵。呼吸交错心跳重叠他的手放在我的后颈额头贴着我的额头,他喃喃地说哥舒,我好像在做梦。轻笑一声吻吻他的下巴顺势拉着他仰倒,看着压在上面的人我低声说,我们做吧。
黄昏的天空天边布满了大片大片火红的火烧云,我眯着眼身体瑟缩了一下抿紧嘴巴把声音咽回肚子里。商天玄的一只手从浴巾下摆摸上来,另一只手的拇指来回揉着我紧闭的嘴唇。粗糙的指腹薄薄的嘴唇清晰的感觉到那上面遍布的的罗纹,冰凉,温暖,火热。下面的手抚过膝盖轻轻摸向内侧,我咬了唇立即把头埋进枕头里。身上的动作蓦然全部停止,我喘了口气转过头对上一双盈满笑意的眼。商天玄的唇覆上来我垂下眼张口承受他的掠夺。
哥舒,哥舒……
商天玄握住我的手放在他身上,拉下浴衣的系带引领我抚摸裸露的身体,我听到细细的窸窣的声音,一如我们初遇的夜里。
很热——
从指尖开始的燃烧,仿佛受到牵引双手自觉的游走,有手用力从腰背摸过,而后一路往下。
哥舒,哥舒……
双腿被分开我仰头发出一生叹息,亲吻落在胸口我用力捏紧他的肩膀。商天玄把头搁在我的胸口手在尾骨上来来回回抚摸,他哑哑的说哥舒,你怕么?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窗帘一下一下的晃动,光线迷离,恍若梦境。我伸手指尖抚上他的唇描摹着然后探进他的嘴巴里。我说商天玄,吻我。
情丝从相触的肌肤一缕缕生起,我张口无声喘息,眼前弥漫着一片荒地我看见嫩绿的藤蔓从我身体破土而出抽枝长叶把我牢牢束缚,光怪陆离,没有退路。
手指从我身体抽离,吻密密的落下来,商天玄微微撑起身体看我我垂下眼把头搁在他颈边。迷离的眼透过窗户看向天边入目是夜幕前的极光,灿烂如同晨曦。被进入的那一刻我捏着他的手腕瞬间团起了身体,眼前一片黑暗甚至连呼吸都停止,心率从狂跳中缓和张口用力的喘息,唇上有眷恋的亲吻流连不去我睁眼隔着一层薄雾看他隐忍而怜惜的表情——既狂野又矜持。手轻轻顺着他的身体摸下去停在彼此紧紧相连的地方,描摹着感受他忍无可忍的颤栗。
而后,引火烧身。
“唔嗯……”双手慢慢攀上他的肩膀,张口喊不出的意乱情迷,沉浮间仿佛听到翅膀扑棱棱扇动的声音,有鸽哨远远的响起,辽远而又清脆。
商天玄,我们这样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就再也不会分离了吧。
飞机上商天玄把毛毯摊开盖在我身上,我动了动眼睛继续假寐。那一次意外让我和商天玄在医院里呆了整整一个月,原本并不被允许出院,只是在医院呆得太久商天玄忍到极限了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把我一起打包带回了家。把脸往毛毯里藏了藏,然后那天黄昏,我莫名其妙的勾引了他。从来不觉得死亡离我们如此的近,在相拥着一起跌进湍急的河流的刹那心突然不可抑制的撕裂开来。不可想象有一天会失去他,那个总是在我身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以后长长的路我该怎么走那漫漫的时光我该如何去消磨。只是想想,都是一种酷刑。这一场性事迟早都会来的,它如同一场献祭,把我的身和心一起,献给我想要陪伴的人。手指悄悄捏紧毛毯一角,礼义廉耻,道德伦常,不是没有想过的。在漫长的无眠的夜晚,也曾辗转反侧,不得安生。也会茫然的想,这样的我们,又可以走多远?往身边的温暖贴近,如若我们有罪,那请惩罚我。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天上正在下雨,自西向东天气渐冷我捏了捏鼻子低低咳了两声。商天玄把一件外套递给我我笑笑说:“没事,去买票吧。”“你在这坐着别乱走,我去。”商天玄把我按在椅子上,转身去了售票口。看着他的背影我伸手按了按胸口,当初罗鸿踢的那一脚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后来……终究,是伤到肺了。
“走吧。”
“嗯。”
商天玄拎着行李走在前面,当初他受的那一记枪伤,子弹从肩胛穿过,神奇的避免了所有的器官,所以到最后,伤势最严重的反而是我。只要了一张卧铺票,商天玄搂着我手放在肋骨边缘摩挲暧昧得令人难受,我按住他的手带到腰上紧紧扣住。我知道他在内疚,无法安抚,不可劝慰。
昏昏沉沉的睡去,醒来的时候睁眼对上商天玄的侧脸,他坐着俯身对我轻声说,哥舒,我们到家了。怔怔的看向窗外,小桥流水,青瓦飞檐,已经到了么……
都说近乡情怯,我站在路边深吸一口气,未来得及说什么,手就被握住了。商天玄笑笑说:“我们回家吧?看样子再不走就又要下雨了。”我挣了挣,没有挣脱,只好低头任他牵着向镇里走去。为了这一趟旅程,商天玄特意去换了个装扮,现在的他顶着一头挑染成酒红色的头发,刘海留得很长,把他的眉眼全部都遮住了,带的衣服也全部换了风格,成熟稳重的同时带了微微的雅痞,看样子要比我大上好几岁。
这次回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顺着青石的街道慢慢走着,午后四点,街上的行人不多,应该不会……
“茗哥哥?!”
身体僵硬了一下,商天玄停下转头示意我,踌躇良久,我终于抬起头看向阁楼。“菱菱。”“茗哥哥真的是你!啊,你等等我去叫我阿婶!”砰砰砰下楼的声音,我张口怔在原地,来不及开口拒绝。几乎立即,何婶擦着手从屋里匆匆的走出来,她欣喜的看着我,几番张口,终于激动的说:“茗茗你这死孩子,阿婶以为你都不回来了!走,回来坐车累了吧,到屋里去,阿婶今晚给你做鱼吃。”十二岁的女孩在一旁眨巴着眼睛看着我说:“茗哥哥你就来吧,阿婶天天念着你。”握着我的手粗糙而温暖,一如记忆里的触感瞬间令我眼睛酸涩,我反手握住那因劳作而从来没有光滑过的手,努力的笑着说:“何婶,等我回家换件衣服,晚上再过来吧。”
很古老的规矩,清明前后,远归的游子需沐浴后方能入他人家门,只是何婶从来没有介意过。
“也好,妞妞,去把抽屉里的那支钥匙拿出来,我陪你哥哥去一趟。回头去塘里叫你叔回来,就说你茗哥哥回来了。”“知道了,要叫阿叔做酸酸甜甜的鱼!”
何婶拿了钥匙匆匆忙忙的先去开门,让我们走慢些。商天玄悠悠的晃到我身边,他贴着我的耳边低低的说:“哥舒,我嫉妒了。”
(四十二)
何婶开了门一阵风似的走了我站在门口抬头看门楣上刚刚插上去的桃木枝,旁边隐约还可以看得出风干的艾草和茱萸。手上传来紧握的力量,我回头看商天玄隐在宽大帽檐下的脸,心就突然有了安稳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