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簿(第三卷)——营长小五

作者:营长小五  录入:08-20

到十分。

高雅贤更是菊花纹突增,烦躁得生出口疮来。

这日入夜,几个唐军斥候乔装出城刺探军情,却在从城侧密道出去,距离汉东军营垒不多远,恰见一汉东骑兵骑了一匹

瘦马落单跑先,后面遥遥缀了几骑。几个斥候当下相互使个眼色,一人掷石打马脚,一人劈刀斩马,另一人就地一滚到

马肚下,五指成抓扼锁那人喉咙。

这一变化突如其来,那人见有人伤他爱马,反应也颇快,即可抽刀格开那斩向马脖的一招,却也就失了自保之力,即可

便被斥候拿住,绑回城内。

罗士信听闻抓了一个汉东兵卒,忙连夜提审。

也怪不得他心急,只因这几日虽然表面上唐军占去上风,然敌军庞大,如此小打小闹只治标、不治本。且雪又下不停,

援军不知何日能到,洺水城内粮草却已捉襟见肘,只能支持不到十日。故而若能掌握敌军资料,设一奇计,四两拨千斤

,将汉东军打退,生机便多一分。

犯人不刻便被带到罗士信跟前,那人蓬双手被反剪绑到身后,头散发,耷拉着头,似已是遭了唐军私底下泄愤,挨了几

记拳脚。

罗士信让手下给他看了座,宽和了颜面道:“这位小哥,我是罗士信,请问你是高雅贤手下哪一营的?”

那人方抬起一张脏污的脸,嘶哑着嗓子笑了一声:“罗将军,你不认得我了?”

罗士信闻言讶异不已,便要秉了银釭烛台上前细看,却被手下拦了下来:“将军小心他有诈。”

罗士信推道:“信人不疑,我还有这个胆量。”

那人便低笑了一声:“罗将军这两句话说得忒好,不着痕迹笼络人心,若非是某,只怕要折服在将军气度之下。”

罗士信听他声音有些耳熟,只是嘶哑得实在怪异,心道莫不成汉东军粮草也短缺?想着移步上千,就着银釭往那人脸上

一照,不由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那人笑了一声,不小心牵动伤口,那笑声便成了嘶声:“罗将军,别来无恙啊?”

罗士信却不和他寒暄,一叠声地吩咐道:“快松绑,快松绑!”

手下只得一头雾水地解下绳子,罗士信扶着那人坐到软榻上,道:“你怎么到了这个地步,相时?”

四下登时都哗然,面面相觑:颜子睿的名字在众将军中也算个红人了,唐军士卒无一不钦慕他当日在洺州城外仿若日月

当空般飘渺飞仙,如今见到真佛是居然是这般行状,还是汉东军打扮,只觉得其人颠倒怪异,大出所料。

颜子睿苦笑一声:“这不是为了给将军当斥候嘛!”

罗士信急道:“这话怎么说的,我若让你落到这步田地,秦王殿下还能饶过我去?”

颜子睿道:“将军这话,我着实惶恐呐!”

他说着也就敛去嬉笑神色,现出深深疲惫道,“罗将军,你这里有热粥没有,我喝两口。哎,真是一言难尽啊……”

肆陆

一时清粥热腾腾地端将上来,还配了一叠切成细丝拌了香油的腐竹,颜子睿一眼瞥见,忙接过来哧溜吸了一口,立即烫

得吐舌。

罗士信却笑不出来。方才叫人给颜子睿换了一身衣服,属下回禀说,颜都尉浑身怕是切不出三两多的肉,不知到底饿了

几天。左右袖管上都染了好大一片血迹,也不是是哪处的伤留下的。

罗士信见他吃得快了些,道:“相时你慢些吃,吃完洗个澡休息一晚,有什么都明天说罢。”

颜子睿喝得正欢,闻言忙抬了头,嘴角还沾着米粒:“不成不成。罗将军你等我一会儿,一会儿我就吃完。你不知晓,

情势等不得了,不然我也不能想了这么个馊主意进城来。”说着一咧嘴,“哎,咱们唐军也真生猛,下手一点不含糊。

幸好小爷聪明,没踢断肋骨。”说着比了个姿势,“挨打十八式,这招低头抱胸护下档,活虾入水式。哈哈,虽然看着

不雅,却好使得很。不过你也别怪他们了,人之常情嘛!”

他说完又低头喝粥,罗士信苦笑一声,拿来两个软垫摞在他身后:“我不急,你靠着这个,多少消解些。”

颜子睿大喇喇一靠,道:“多谢啦!”

三碗热粥下肚,颜子睿还待再要,罗士信道:“相时,你到底饿了多久?”

颜子睿挠挠鸡窝似的头发,为难道:“谁去计较那个,从和刘黑闼交战那日起罢,我算算——”

罗士信不忍道:“行了别算了。这粥你先喝这些,饿了这许久,不能一气吃饱,脾胃受不得。”

颜子睿气馁道:“可我还饿得很啊!唉……,算了,我先和你说说汉东贼窝的事罢。”

却说那日颜子睿骑着飒露紫,因着精神恍惚,跟着李世民出了阵走不几步,竟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亏得飒露紫灵通,见主人委顿在地,嘶叫几声无人理睬,便衔了颜子睿甲衣领口将他拖到路旁乱石后藏好,以免被人马

践踏,这一番动作虽保全颜子睿性命,全军急行间却也就无人去注意那一堆岩石之后的玄机,只看一匹无主的马在原地

踢踏。

等到李世民想起让人来寻,唐军已经走出不知多少,且鹅毛大雪之中,唐军不便过分靠近汉东军,自然寻不到洺漳交界

的路口来。

颜子睿在雪地里冻了半宿,幸得飒露紫暖烘烘地依偎在旁,雁翎甲又密实,才使他不至冻死。也不知到了几更天,颜子

睿悠悠缓过一口热气来,身上已铺了厚厚一层雪毯,整个人成了个雪堆。

颜子睿试着动弹手脚,软绵绵的像塞进了棉絮,颜子睿忆起自己晕厥时唐军出发不久,队伍还有些乱,便知道自己此时

怕离洺州路途遥远,以他眼力,哪怕飒露紫能驼他回去,只怕到了也该撒纸钱了,倒不如就近投靠洺水去。

这么一打算,颜子睿便挣扎着从马鞍上接下水囊,灌了两口冷透的姜汤,本想打坐练功,丹田一提气,竟然只有蛛丝般

一线真气怯怯地探出,颜子睿苦笑一声,只是这一聚气,又牵扯起受损的肺腑,两口血倒是咳得一点不含糊。

颜子睿无奈,只得在原地稍歇了一程子,便手脚并用攀上跪在地上的飒露紫,待这龙驹站起来,便扯了扯缰绳道:“好

马儿,洺州是回不去啦,咱们两个难兄难弟不如向刘黑闼讨口吃的,先填饱了肚子罢!”

飒露紫低低嘶鸣了一声,听懂般载着颜子睿便往汉东军方向去。

雪下得越发狂起来,饶是神风如飒露紫,也只得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一步步走来,待到汉东军处,天也微明了,汉东军

营垒中渐渐有人走动,颜子睿只得将飒露紫停在远处,自己悄悄走近了藏匿起来。

真叫是虎落平阳,若平日让颜子睿在汉东军中打个来回也不是甚么难事,如今却要爬在老树枯枝后,眼看着伙夫熬出一

锅锅浓汤,拌出一筐筐热面饼,却只有干咽口水的份。颜小爷越想越憋气,饿了渴了只能随手抓一把雪来往口里填,如

此冻了整整一早上。

直到下午所有兵卒都去操演,那几个伙夫弄了一坛子老烧酒出来打牙祭,喝完后脸红脖子粗地打赌去洺水河上凿冰摸鱼

,谁摸的最大算赢,这才让颜子睿得了空溜进炊事帐中。

颜子睿也是饿得狠了,哪里想到当兵打仗的,个个吃起来饿狼也似,哪里能有多的吃食?寻了一遭,米面菜蔬全是生的

,情急之下,颜子睿瞥见白菜筐边滚落几枚土豆,而灶膛刚熄火,还冒着黑烟,他便立刻拾了两个土豆往灶膛一扔,点

了一把旺火。烧不大一会儿,因怕那烟传出去让人看见,忙忙地熄了,也不管土豆熟没熟,伸手就把那两枚滚热的土豆

掏出来,烫得在手心里滚上两滚,又给飒露紫稍带一兜豆子,便急吼吼地逃出去。

如此两日,一人一马勉强调息过来,颜子睿便骑着飒露紫想投奔洺水,却见洺水被罗士信防得连条蛇都游不进。颜子睿

在城门外盘桓半日,亲眼见了高雅贤被罗士信的各路怪招对付得人仰马翻,好不狼狈,好笑之下颜子睿心想,如此虽好

,却不是长久之计,李世民援军迟迟不来必有缘故,倒不如他先去高雅贤帐中探他一番,说不定拿到把柄,正好助罗士

信一臂之力,到时再想办法进洺水城不迟。

如此作想,颜子睿便在高雅贤营垒便藏匿下来,只是他眼下与寻常蛮夫无二,怎能避开巡查军耳目挨近高雅贤层层守卫

的大帐?埋伏了几日,从刘黑闼那里偷来的土豆冷饼也吃尽了,仍困在原地一筹莫展。

正在颜子睿心浮气躁间,恰巧这一晚,颜子睿在雪地上辗转难眠,干脆站起来活动筋骨,远远看见有一队飞骑从刘黑闼

部方向奔来,汉东军制式的盔甲在雪夜中泛出冷光。而此时夜已深了,除巡逻军外,高雅贤帐下兵卒尽数睡下,颜子睿

略一思忖,决定趁此机会冒一回险。

谋定思动,颜子睿立即牵着飒露紫潜在高雅贤营垒口,自己一跃跳入,摸到最近处营帐里拖了一件盔甲便走。正当他的

动作惊醒了那几个熟睡军士时,大营外也传来喧哗声,传信飞骑诸人果然到了,那几个军士骂了几声便翻身睡去。

颜子睿雁翎甲轻薄贴身,正好能套在那宽大盔甲之内,颜子睿奔到营垒口,那几个飞骑正出示了刘黑闼亲信令牌,一时

通报的,接驾的人声混杂起来,在这当口颜子睿喘着气跨上飒露紫,低头跟着那一列骑兵进去,居然不曾有人疑它。

如此明目张胆进了高雅贤营垒,高雅贤早在大帐外迎候,那几人都是刘黑闼亲信,与高雅贤见礼后几人便进得帐去。一

时有兵马曹来牵马,颜子睿对那几人笑道:“老哥,让小的来罢。”

兵马曹道:“大人不是方才一同进来的吗?怎么不进高将军营帐?”

颜子睿笑道:“我哪里有那么好福气,不瞒老哥,小弟也是养马的。”

兵马曹道:“你也是兵马曹?怎么也一起来了,你叫什么啊?”

颜子睿无奈地笑道:“我叫阿青。唉,老哥你养马久了,岂不知道那些将军大人都把自己的马儿当亲儿子看吗?尤其这

几位。”说着还挤眉弄眼地朝高雅贤营帐中努努嘴。

兵马曹恍然大悟:“看不出,阿青老弟你居然是个养马好手,那几位大人的马让你伺候得服服帖帖,连出来都带着你,

想来高升也快罢!我叫牛大力,以后还要靠老弟你在几个大人面前说说好话。”

颜子睿叹气道:“那是自然。只可惜养马再好也不如他们上阵杀敌的体面,提了人头来报军功,要什么便有什么,唉…

…”

那兵马曹被他说中心事,当下引为知己:“说得是啊!哪里有人知道我们的辛苦,没我们帮衬着我看他们骑驴子打仗去

!”

颜子睿拍拍那人肩膀道:“谁也不容易。牛大哥,你歇息去罢,这里我照看就行啦,打扰你好睡,真是对不住啦!”

兵马曹本来被人从被窝里拖起来便满心满怀的不乐意,听颜子睿如此说道,当然应承不迭,千恩万谢地睡他的回笼觉去

了。

颜子睿拴好马,把豆子草料胡乱一撒,忙溜到营帐后面听动静。里面那些人话却已经说了一半,只听得高雅贤道:“王

上明日就到?”

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不错。从洺州来的山道已经崩塌,现下连只耗子也钻不过来,李世民只能干瞪眼。王上已定计,

此番老天助我们大夏,定要趁此拿下洺水。”

高雅贤声音便带了几分汗颜与愤愤:“那罗士信忒狡猾!但若再给我几日,我定能拿下这弹丸之地——”

另一年轻些的声音打断道:“将军不必自责。王上也是体恤将军之意。且王上昨日拜望了大先生,大先生的主意,岂有

我等置喙之地?”

高雅贤怒道:“那来路不明的江湖骗子!”

低沉者道:“高将军慎言。这番话我们哥几个听过也就忘了。大先生可是王上倚重之人,来路之类我们自是不敢妄测,

但这里和将军交个底,哪怕那大先生是地沟里爬出来的烂泥鳅,也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要紧金贵得多。”

高雅贤道:“王上不过利用此人罢了,哼!”

年轻者接话道:“将军说得不错。所以将军急些甚么,那么多军功摞着呢,还怕争不过他一个翻嘴皮子的?将军,小不

忍则乱大谋。”

高雅贤似是平静下来,道:“那王上来亲自带兵,可有甚么交代末将?”

低沉者道:“这个王上未曾交代,我们也只是模糊见听得大先生对王上说,王上若不想围而困之,那对付这样以障守城

的,莫不如列阵。”

“哈!”高雅贤笑道,“我道他有甚么高见,原来是列阵!他是书读多浆糊了心智吗?打仗的哪个不会行兵布阵?”

低沉者道:“大先生所说之阵,并非寻常攻守阵势,而是五行八卦阵。”

高雅贤大笑:“八卦阵,他怎么不去算命?八卦阵需得敌兵入阵方能奏效,眼下罗士信龟缩在城里,难道这大先生要在

八卦阵中作法吗?真真笑煞我也!”

年轻者说:“这我们却也不知了,但奉劝将军还是宁可信其有罢。”

几人又低声说了些别的,不一刻便出了大帐,高雅贤招来手下商议天亮后接驾事宜。颜子睿思量着几人的话,道刘黑闼

明日来了便要攻城,罗士信只怕抵挡不住,心下急得热锅上蝼蚁也似,想了半日,却只见营垒一人高的栅栏关得严严实

实,纵然他能侥幸出去,飒露紫却要如何带出?没有飒露紫,这去往洺水的路却要他如何赶去?

肆柒

急中生智,颜子睿忆起自己偷取盔甲时营帐中几个兵卒的反应,心中一亮,眼见四下无人,闪进一顶营帐大吼一声:“

有刺客!”

不等那几个兵卒反应,便奔到帐外空地如此又大喊几声,登时便有不少兵卒胡乱套了盔甲奔将出来,一列巡逻兵拿住他

喝道:“浑说甚么?哪来的刺客?!”

颜子睿道:“俺哪里知道?俺还做梦呢,突然就有人叫说刺客,俺奔出来,就看见两条人影冲出了那里!”说着伸手一

指,正是营垒木栅栏之外。那几个巡逻兵作势便要打开栅门冲出去捉拿刺客。

这时高雅贤也得了信披衣出来,见状大喝:“慌什么!谁看见的刺客?!”

颜子睿心道不好,果然那巡逻兵一指颜子睿道:“回禀将军,这人说的。”

高雅贤对身边亲随吩咐道:“你带一队人马去看看,若见了刺客不能活擒便一箭射死!”

那人领命而去。一队人马迅即出了营垒,营垒大门擦着最后一人的马屁股关上,颜子睿心中暗骂高雅贤这只老狐狸。

高雅贤对颜子睿道:“你过来。”

颜子睿只得万分不愿地磨蹭过去。

高雅贤道:“是你看到的刺客?”

颜子睿装作战战兢兢道:“俺……俺也是跑出来听旁人说的……”

高雅贤盯他看了一刻,道:“你是哪个营帐下的?”

颜子睿硬着头皮胡诌道:“俺是步卒带刀二营的。”

高雅贤点点头:“二营几队几编的?”

颜子睿情知不妙,只得答道:“俺是三营三编的。”说罢心道,三清元君你们老神仙今日可要保我颜子睿小命啊!

推书 20234-08-18 :公子心善+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