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心不死——奤如月

“坏人！都是坏人！”

冯俊笑嘻嘻地问：“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吃儿童套餐？”

张一想了想，说：“好吧，既然要吃垃圾食品，那就一起去吧！”

在快餐店，张一不停地控诉邪恶师兄的罪行。

“明知道惹不起，你还不躲远点？”

“冤枉啊，晓华，我从本科的时候就在躲他，我躲到哪儿他追到哪儿。”张一顿了顿，转向冯俊，“唉，你说他是不是在我身上安追踪器了？”

冯俊煞有介事地说：“很有可能。你回家瞧瞧自己身上的骨头，看看他把追踪器藏哪儿了。”

张一叹气，继续吐苦水。

三人正准备离开时，一个年轻男人挡在张一面前。

“又吃这种东西。快跟我回去！”

张一躲到赵晓华身后，低声问：“姓文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晓华微微一笑：“文师兄，好久不见。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拉着冯俊回家。

“文书翰，你别这样！晓华，冯俊，喂，你们别走，别走啊！”

47.

“洋葱剁碎一点儿！”

“好！”

赵晓华和面，冯俊切洋葱，眼睛被熏得直掉眼泪，脸上仍挂着傻笑。

在超市买来的三瓶红酒，价格很便宜，味道很一般。

红酒配牛肉饼，冯俊说不清哪里不对。

“花，别喝了。”

“冯俊，你猜我喝第几杯能醉？”

大四第一顿散伙饭，赵晓华一瓶啤酒还没喝完就趴在桌上睡觉。后来，也就没人再灌赵晓华喝酒。

“花，别再喝了！”

微醺的桃花眼荡漾着醉人的笑意，光是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冯俊就熏熏然快要醉倒。

“打包，带走……冯俊，我给你做饭！”

“花，你喝醉了。”

赵晓华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我喝醉了，我要耍酒疯。冯俊——”他舔了舔嘴唇，“你怎么还不醉？来，我们一起喝！”

冯俊一把夺过把赵晓华手中的酒杯。

“花，去睡觉吧。”

冯俊扶赵晓华回卧室，赵晓华紧紧抱住冯俊不放，他身体一仰，冯俊也跟着他跌到床上。

赵晓华眼神迷离，夜晚，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魅惑：“冯俊，我醉了，你还没醉吗？”

冯俊苦笑：“花，我早就醉了。”也许是从花骂他“活该”的时候，也许是在更早以前，新生报到，冯俊来到宿舍，陌生的室友对他微微一笑。

“别走！我爸走了，我妈走了，你也要走吗？你自己说的，你陪我，哪儿都不去。”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沾满泪水。

“花，别哭，我哪都不去。”

“真的？”

“真的！”

“冯俊，你，讲义气，够朋友！我宿舍的床铺分你一半，快上来！”赵晓华闭上眼睛，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冯俊在赵晓华身旁躺了十几分钟，起床帮他盖好被子。

“花——”

赵晓华睡容恬静。

冯俊附身，弯腰，轻轻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晚安！”

冯俊轻轻带上房门，回到隔壁，倚在门上抚弄涨得有些发疼的分身。

“小冯俊，你的定力越来越好了。”

48.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赵晓华的房门才打开，冯俊蹲在客厅里打蜡。

“花，你醒了。”

“我去做饭。”赵晓华的眼睛微微红肿。

“花，我早上煮了稀粥。”

赵晓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冯俊，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喝醉了？”

“嗯，你一喝醉就睡着了。”

“是吗？”

冯俊不敢看赵晓华的眼睛，笑嘻嘻地说：“是啊，你还说要耍酒疯呢！结果我问你要不要洗澡你也不回答，倒床上就睡了。”

赵晓华垂下眼帘，淡淡地说：“真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喝那么多酒。”

“以后别再逞强喝那么多酒，伤身体。”

赵晓华笑了笑：“嗯，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49.

赵晓华用了昨晚剩下的牛肉和牛骨炖肉汤。

酱料的制作费时费事，到了中午十二点，牛肉汤还没有炖好。

“饿不饿？”赵晓华问。

“不饿。”冯俊的肚子刚说完，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赵晓华拿出电饼铛，把牛肉饼热了热，又烙了三张土豆饼。

两小时后，牛肉汤出锅，冯俊已经吃得有七八分饱了。

“时间太短，下次我早点起来熬汤。”赵晓华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不满，“晚上你想吃什么？”

“随便，”冯俊咕咚咕咚地喝汤，只要是花亲手做的，他都喜欢。

“什么时候回家？”

冯俊放下空汤碗：“嗯？”

“回S市。”

“明天吧。”

“今天就回去吧，有时间多陪陪父母。”赵晓华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花——”

“我正打算去S市看看舅舅，刚好和你顺路。”

从A市到S市，再从S市到L市，最少需要五个小时。

冯俊想了想，说：“你明天还要上班，这样来回跑……太折腾了。”

赵晓华笑了笑：“我回家之前请了三天假。”

“嗯？”

“昨天有人告诉我你要出国，我就回来了。”

50.

飞机降落在S市机场，坐上出租车，冯俊看着赵晓华精致的侧脸，仿佛置身于梦中。

“妈，我带个朋友一起回去……大学同学……赵晓华！嗯……回家再跟你说，再见！”

赵晓华微微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你家？”

“嘿嘿，去我家坐坐吧。”冯俊讨好地说，“我妈和我妹妹都是你舅舅的忠实粉丝，看见明星的外甥，她们得乐翻天！”

“花！”

“嗯？”

“没事儿，我就叫你一声。”

赵晓华转头看向车窗外，不理睬他。

冯俊的家很热闹。

冯俊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父母身体硬朗。大哥冯伟的儿子已经上初中，妹妹冯倩的宝宝刚满十个月，一看见赵晓华就张开肉呼呼的手臂要他抱。

冯倩开玩笑说：“晓华哥，瞧我们家囡囡多喜欢你！你给我当女婿吧！”

赵晓华抱起囡囡，笑着问：“囡囡喜欢舅舅吗？”

囡囡撅起嘴巴往他脸上凑。

一大家子人哈哈大笑。

冯俊在心里说：囡囡乖，替舅舅多亲亲花。

冯妈妈殷勤地给赵晓华夹菜，忽然说：“小赵，我们家冯俊如果女孩，我一定找你当女婿。”

冯俊心虚地脸红起来，再开赵晓华，笑得满面春风。

“冯俊，吃晚饭跟我去刷碗。”一向寡言的二哥冯信闷声说道。

冯信直直地盯着冯俊。

冯俊“嗯”了一声，埋头吃饭，心里有些发毛。

51.

冯信关上厨房的门，压低声音问：“冯俊，你在外面怎么胡来我都不管，别把乱七八杂的人往家里领。”

冯俊扯扯嘴角：“二哥，晓华是我大学室友，你知道的。”

冯信冷冷地看着他：“别跟我装傻！”

“二哥，是我不好，他还不知道。”

冯信声音里带着几分愠怒：“没出息的东西！”说完走出厨房。

52.

晚饭后，大哥大嫂带着儿子回家，赵晓华睡在冯伟以前的房间。

冯俊关门上灯，想着花笑盈盈的模样，难耐地弓起身子。

忽然响起敲门声。

“冯俊，睡了吗？”

“还没。”

“我可以进去吗？”

听见房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冯俊吓得心跳都快停了，大喊：“等一下！”

“算了，明天再说吧，晚安！”

脚步声渐渐远去，冯俊用手背蹭了蹭汗涔涔的额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53.

第二天上午，冯妈妈让冯俊带赵晓华出去逛逛。

一出门，赵晓华说：“冯俊，陪我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冯俊见过一次——赵晓华的舅舅肖泽。

多年未见，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肖泽脸上留下痕迹，此时他脸上没有冯俊初见时的悲恸，富有磁性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这些年谢谢你照顾晓华。”

“朋友嘛，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坐在一旁的赵晓华有些不满地说：“舅舅，我也有照顾他。”

“朋友啊，互相照应。”肖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冯俊跟着笑，担忧地想，难道自己的心思被舅舅看穿了？

三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厨房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阿泽！”

“阿泽，盐放在哪儿？”

厨房里走出一位中年男人，笑容亲切：“晓华，这位就是你的……”

赵晓华介绍说：“徐叔叔，他是我的朋友，冯俊，这位是我舅舅的爱人，徐曦。”

爱人？

爱人！

冯俊怔怔地打量着这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心情豁然开朗，笑得两只眼睛眯成缝儿：“徐叔叔好！”

54.

肖泽看了徐曦一眼：“连盐放在哪都不知道。”语气的确是埋怨，眼底的笑意却更加温柔。

徐曦腼腆一笑：“晓华，你和冯俊先看会儿电视，我跟你舅舅去做饭！”

两位长辈进了厨房，冯俊反而局促起来。

肖泽和徐曦的住处客厅和厨房只隔了一道玻璃门，冯俊坐在沙发上，透过玻璃门能看见肖泽和徐曦互相给对方擦汗。

“花，徐叔叔给人的感觉很好，温和，有气质。”

“徐曦以前是搞科研的，为了照顾我舅舅才提前退休的。”

“舅舅怎么了？生病了？”

赵晓华轻描淡写地说：“嗯，前几年舅舅生了场大病了，现在已经好了。”

“难怪最近没有在电视上看过舅舅。舅舅以后还能继续做主持吗？”

“不会了。”

“为什么？”肖泽曾是名噪一时的一线主持人，拍过电视剧和电影，颇受喜爱，不到四十岁便退居幕后，很多观众为他惋惜。

赵晓华笑了笑：“因为徐曦。”

冯俊不解。徐曦能为了肖泽放弃工作，为什么不能支持他重新回到荧幕上。

赵晓华又说：“舅舅以前太耀眼了。”

冯俊想了想，点点头：“他们现在这样也很好。”

徐曦的那种感受，冯俊深有体会，喜欢上的人太出众，自己常会自寻烦恼，陷入自卑感和无力感之中。

徐曦从厨房里端出水果拼盘轻轻放到玻璃茶几上，又从茶几下面的小抽屉取出牙签盒放到果盘旁边。

“真漂亮！”冯俊赞叹道。

“肖泽做的。”徐曦淡笑，眼底露出些许得意之色，“我回厨房帮忙了。”

“徐叔叔！”赵晓华喊住徐曦，“冯俊胃不好，不能吃太辣的。”

“我知道了。”徐曦朝冯俊笑了笑，走进厨房。

一小时后，徐曦拉开厨房的玻璃拉门，站在门口喊：“晓华，带冯俊去洗手，开饭啦！”

赵晓华和冯俊洗完手，徐曦已经摆好碗筷，热情地招呼冯俊坐下吃饭。

五菜一汤，每道菜都是做得精致诱人，尤其是文思豆腐汤，点缀着红色辣椒丝，煞是诱人。

“以前看舅舅主持的《肖泽厨房》，刚做好的菜一眨眼就被吃光了，当时还以为是节目效果，没想到舅舅的厨艺这么好！”

肖泽笑了笑：“没有他们吹捧得那么好。有时候遇到比较复杂的菜，从选材到完成烹饪，要录好几个小时，摄像和嘉宾都饿坏了。”

“啊，太棒了，真好吃！”冯俊低声赞叹。

肖泽脸上露出轻松愉悦的笑容：“冯俊，你这么快就跟晓华一起叫我舅舅，我很高兴。”

冯俊顿时满脸通红。

赵晓华用胳膊肘推了冯俊一下，催促说：“连我都很少吃到舅舅做的蟹粉狮子头，你还不快吃！”

“冯俊，你家住哪里？”肖泽问。

冯俊报上地名，肖泽微笑点头：“离得不远，以后常来玩。”

“嗯，谢谢舅舅！”

下午，肖泽和徐曦要去做义工。

车开到冯俊家楼下，肖泽问冯俊：“冯俊，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买两瓶矿泉水。”

冯俊买回矿泉水，赵晓华已经下车，肖泽打开车窗，接过冯俊递来的矿泉水。

“谢谢你，以后也要好好照顾晓华。”

“嗯！”冯俊用力点头。

银灰色轿车绝尘而去，许久，冯俊仍站在原地傻笑。

55.

冯俊和赵晓华出去五个多小时，一回到家，冯妈妈拉住赵晓华，笑眯眯地问：“晓华，老实告诉阿姨，冯俊是不是去见女朋友了？”

赵晓华脸色一变，旋即微笑说：“冯俊陪我去看长辈了。”

冯俊连忙说：“妈，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女朋友！对了，妈，您猜猜晓华的舅舅是谁？”

“大明星？”

“对！晓华的舅舅是您最喜欢的主持人肖泽！”

“天哪！”冯妈妈大叫，“冯倩，快过来！快过来！”

冯妈妈喊来女儿，一起分享“儿子的好朋友是肖泽的外甥”这个好消息。

“难怪觉得晓华哥眼熟。”

“是啊，仔细看，真有些像肖泽。”

当着赵晓华的面，母女俩品头论足，兴奋地讨论起他和肖泽的相似之处。

赵晓华的手机响了。

“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

挂断电话，赵晓华的脸上的笑容似乎没有变化，冯俊却察觉出异样，紧张地问：“晓华，什么事？”

赵晓华歉疚地笑笑：“分公司出了点事，我必须马上回去。叔叔阿姨，二哥，小倩，谢谢你们款待，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该走了。”

冯倩在航空公司上班，今天休假，打电话托同事帮忙订了一张最快的机票。

冯信开车去机场，冯俊和赵晓华一起坐在后座，不敢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倒是赵晓华先开口说：“有个新人弄丢了数据，幸好我手里有一部分备份。”

56.

登机口前，赵晓华抱住冯俊，极短的拥抱，只有几秒钟。

冯信转过身背对他们。

赵晓华漂亮的桃花眼半眯：“冯俊，我要走了。”

“花——”

赵晓华微笑看着他。

冯俊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抽气。

“花，我明年春天就回公司了。”

赵晓华瞪了他一眼：“我走了，再见！”

目送花进入登机口，冯俊开始后悔，一直等到广播说赵晓华所乘坐的飞机已经起飞，冯俊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机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