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难。
不是不想念书了,是觉得这么磕头的念书有什么意思呢?
从来也不是出人头地的料,他父母都在的时候,他成绩也没多好。
放弃了重回学校,开始在街道上闲逛,能搞到点钱就在网吧刷夜,搞不到公园也是一夜,甚至,跑去过火车站给人排队买
票,赚的钱起码够买包劣质方便面。
他不想求人,所以习惯了流浪。
结果所谓的亲戚们又看不下去他如此堕落,非要接他回去让他重新念书,说的冠冕堂皇,最后还不是赶了出来。
“你表妹的姥姥马上要来,家里没地方住了,要不你暂时在外面想想办法……”这句话,是他那个唯一的叔叔跟他说的最
后一句话。
从那之后,给他在阳台放了一张钢丝床的所谓“家”,他再也没回去。
吴良自认不是一个有要求的人。
很多事他明白,他也理解,这社会就是这个操行的,他没啥可期待的,所以从来不失望,更不会觉得难过。
但是他就是想找个自己能呆着的地方图个清净,怎么大家都喜欢来惹他不痛快?
脑海中浮现出那天俱乐部秦关靠近自己的脸,吴良本能的挥了一下手想把眼前的人打开,这感觉跟当年叔叔跟他说话的样
子太像了。
让他想揍人!
妈的,没招谁没惹谁的,凭什么……
“操!你们凭什么!”失控的骂出这句话,吴良一脚踹翻路边的自行车,满身酒气的样子让远远的路人都下意识的拉远了
距离。
他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到家楼下,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什么人进出了,黑漆漆的楼门洞跟要将人吞噬的噩梦一样狰狞,吴良
在门口稳了一下情绪,不太舒服的皱着眉,却在要往里走的时候,听见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转过头,黑幕之中跑近的是杨不斜。
“我喊了你一路你聋啦!”靠近了就是一句抱怨,吴良意识不清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烦躁的转过头:“滚!”
“给你弄上去我就滚。”杨不斜瞥了他一眼,上手抢过他的钥匙。
是查明给他打的电话。
之前在埃及的时候因为易天的事,他们之间也联系过几次,却谈不上任何交清。他今天本来在KTV招待一批人,突然接到
查明的电话说吴良在酒吧有麻烦了,要不是后来易天补充了几句,他差点带着人冲到酒吧去。
结果等他赶到了地方人竟然没了,他一路跟出来追,喊了半路前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知道吴良不痛快,不要说吴良,就连他心里都跟憋了个疙瘩一样难受。
但是这种事……
越想越烦,杨不斜不爽的抓了抓头,单手架起吴良想扶他上楼。
但是对方根本不合作。
一把推开,吴良指着杨不斜的鼻子:“别他妈的碰我!”
眼前突然浮现出另外一张脸,吴良眼色一沉,一字一顿的冲着漆黑的楼门洞嚷嚷:“也别他妈的靠近我!”
他没想过拉近距离。
这辈子,他没什么要求,所以,都别来惹他。
杨不斜第一次看见吴良喝成这副德行,他眉间皱的快能夹纸了,叹了口气上去想拉人,然后被推的更远。
吴良酒劲疯了这么半天竟然都没下去,他狼狈的脚下绊了一跤,撞在旁边的扶手上,然后冲着杨不斜一直吼:“你大爷,
别碰我!”
劝人的耐性也差不多磨光了,杨不斜正琢磨着要不干脆给打瘫了拖上去算了,却突然被人搭住肩膀。
他打了个激灵戒备的转过头,却看见了完全没想到的人。
“秦哥……?”诧异的扬起双眉,杨不斜下意识的叫完人之后就听见吴良在那边吼了一嗓子:“哥你妈!杨不斜你丫给我
闭嘴!”
他看不见秦关,这黑了吧唧的环境,他连看杨不斜都是凭个模糊的影子。
乍然听到秦哥这两个字只让他觉得脑中什么东西一跳,然后所有思绪都跟疯马一样的狂奔汹涌,拦都拦不住。
“给你挡子弹是良爷我乐意的!别他妈的以为有什么了不起,要查你丫去查!去查!东城西城谢掉毛的那档子破事儿别他
妈的来烦我,老子没兴趣!耍人有劲么?你是大哥你说的算,什么难道你觉得谢处更合适么……操!我管他妈的是谁呢,
干我P事我跟着掺和,从今以后滚远点。”吴良说到一半干脆从楼梯间那里冲到了门口,扯着杨不斜的领子:“给爷滚远
点听见了么?别他妈的来招惹我!”
后面半句话已经是用吼的了,吴良吼完了把杨不斜狠狠往地上一摔,气不过抬脚还要上去踩。
结果突然被人拽过去,扣着后脑狠狠的一个吻。
杨不斜被摔到地上已经傻了,再一抬头看着秦关扯着吴良吻的忘乎所以,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丫是不是还做梦呢?!
第十二章
吴良活到这个年纪了,没几次被人扣着后脑亲的经验。
他就算醉的再厉害也反应的过来现在这情况不对,愣了十秒钟之后,抡起胳膊肘就要往对方太阳穴上砸。
秦关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撤了一步才避开这一下,他翻手扣在吴良的肩膀上把他整个人拧在自己怀里:“下手可够狠的。”
语气里有点调侃。
他要是反应慢一点,刚才那一下他得摔的比杨不斜还难看。
把人扣住,秦关冲着杨不斜扬了下下巴:“送他上去。”
说完了松开一直别着吴良的手劲,他大拇指状似无心的蹭过眼前男人的嘴角,很低的劝了一句:“别闹了。”
吴良整个人一僵,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杨不斜简直就跟傻子一样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吴良旁边再看着秦关转身走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停在那里的车上,车灯
一晃,直直的开走了。
直到后尾灯都看不到了,他才收回视线看了旁边的吴良一眼:“我操……良子,你丫可真够……”
他想说牛逼,但是觉得这词儿夸现在这种情况有点可笑,憋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汇来描述现在的感觉,他只能呸了一
口,抓了抓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
吴良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这件事儿他还是一次无意中知道的。
以前老喜欢拖着他“享受人生”,直到后来有一天吴良受不了了,踹了他一脚让他别再找这么多奶牛往他身上蹭了,当时
他觉得对方不识好歹还跟他干了一架,再之后才琢磨通原来吴良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之前秦关表现出来的态度,他是挺幸灾乐祸的,毕竟认识吴良这么久,在他心中这小子本来也不是个看KTV的料,被老大
赏识本来是件好事儿,男人嘛,名利地位这东西,说完全没个想头儿,也没人会信。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这俩人会搞成这样……
刚才那是货真价实的吻吧。
——秦哥和良子。
脑中最后清晰准确的得到这个结论,杨不斜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觉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感。
瞬间很多之前吴良的奇怪举动都有了解释,他明白了为什么吴良那么懒懒散散的但是每次例会都必到,为什么吴良对谁都
无所谓偏偏跟谢处就是过不去,为什么当年站得最外的吴良会能莫名其妙的帮秦关挡了一枪。
他挠了挠头,看着旁边这位过命交情的兄弟:“良子……你是不是,喜欢秦哥?”
情情爱爱的东西其实他不太懂,但是看这情况,吴良像是认真的。
站在他旁边的吴良没回答,也没说话,他目光有点呆滞的一直盯着刚才秦关的车离开的地方,微微皱在一起的眉让他的表
情看起来很恍惚。
过了好半天,杨不斜低低的叹了口气,拉着吴良往他家走。
后者只是任他拽着,一句话都没说。
自那晚之后,吴良就成天在家里窝着。
吃的东西差不多都是杨不斜安排人送过来,时不时会打电话给他,说的内容全部是关于谢处。
之前吴良在秦关俱乐部看到的那两个人是东南亚那边的黑帮买家,枪是秦关从美国搞来的,经过特殊的改制,他要在东城
搞军火的生意。
这在一般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的买卖对于秦关来说似乎如同翻掌一样的容易,李晓辉接了东城的位置等于谢处升位做了太
上皇,秦关将帮内名下拥有的最大一家公司交给了谢处,可谓让他一夜之间就到了一个呼风唤雨的地位。
谢处这辈子大概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站的如此之高。
他离这个城市的夜间之王只差一步之遥。
但是,毕竟他还是差了一步。
那个高位不好坐,他也坐不稳,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先是公司被审计查封,随后公安一张逮捕令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将谢处和李晓辉抓了。
秦关不动声色。
撼动了几乎半个城区的事情从头到尾他没有露过半个面,市值过亿的公司被查处调查,损失的俨然是天文数字。
杨不斜在电话里告诉吴良:“良子,秦哥想将咱们公司漂白。”
交出去谢处,交出去最大的公司,其他的所有人,所有周围的关系没有动摇分毫。
所有的开单全部是谢处签得字,被抓的那两个柬埔寨人指认的是李晓辉。
他们见过秦关,但在警方的档案上却完全没有记录。
吴良每天挂下杨不斜的电话就打开电视,关于这一切,新闻也好,报纸也好,没有半个字的报道,帝都地下王国换了个前
缀,却没有对这个城市里的人造成任何的影响。
他在半夜的时候站在窗前默默的抽烟,想起秦关,脸上就是一种分不清楚含义的扭曲。
这种感觉很奇怪。
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佩服,欣赏,仰慕,恼火,还是畏惧。
跟他相比起来,秦关这个人的深度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翻云覆雨,在他看来是如此的易如反掌。
间隙有回忆起那个吻,却被他刻意的选择了忽略。
混混都喜欢在身上纹身,吴良只有在后背的右肩上,纹了一只狗头。
有人说他可笑,要纹也该是狼头。
他却坚持那是只狗……
德国牧羊,一生只认一主。
一个月之后,秦关第一次以集团总裁的身份召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
跟查氏联合启动了一项政府招标的项目开发。并且在同一时间宣布了旗下一家公司正式上市。
记者在采访他的时候,称呼他秦总。
吴良当时在家里看电视,扫到查明站在秦关旁边,一脸扭曲笑容的应对着记者,那个被人叫惯了秦哥的男人笑眯眯的冲记
者点点头:“我们跟政府的合作将会很愉快。”
查明对于记者的耐性显然不如秦关,他有点不耐烦的扫了镜头一眼,所有递到他面前的话筒都被他无视了。
不过,明显记者的主要兴趣也不在他身上:“秦总的公司之前一直很低调,突然跟查氏合作投标,还是挺让人意外的。”
话题一直围着秦关这位横空出世的集团总裁。
“我跟查总是在埃及认识的,也算是缘分。”
秦关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笑的。
吴良拿着遥控器看着电视上那张脸,想起那天他在秦关面前的时候,他问自己的那句话:“是查明让你来找我的?”
当时,他清楚的回答了不是。
新闻播过去了,吴良关了电视,拿起桌上的烟点了抽了一口。
他觉得谢处栽的一点都不冤枉。
哈!
第十三章
初春的时节了,清晨起来挺凉,偏偏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又晒的有点难受,等到了晚上,风吹过来不小心咽一口,整个人
都得一哆嗦。
吴良看完了第一集无聊的电视剧,准备趁着广告的时候去买点啤酒。家里的存货这几天都被他败完了,每天吃吃睡睡的,
他觉得四肢都要软了。
楼下就一家超市,起的名字还特怪。
买了几瓶啤酒顺便拿了几包花生,准备晚上看球的时候用。
然后在拎着东西往回走的时候,看见了一辆挺熟悉的车。完全是下意识的多瞅了两眼,吴良觉得如果不是他的错觉,那这
车似乎是在跟着他。
他走到楼门口的时候终于停下,看见那车也关了车灯。
停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吴良皱着眉头站了大概两分钟,发觉对方压根儿没准备有什么动作,索性也懒得搭理直
接回身上楼了。
结果他啤酒都还没放进冰箱,就有人敲门。
“操!吃饱撑着了啊!”
刚才等了那么老半天装死玩,现在他刚进门就搞这套……
吴良去开门,外面站的是秦关。
虽然刚才就有点感觉到了是他,但真正开门看见人,吴良还是有点别扭,他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就不动了,任由秦关绕过他
径自的进了屋。
还是那个有点挤的沙发,秦关把外套脱了,坐下点了根烟。
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啤酒和花生:“准备看球?”
吴良有点没趣的把门关上,转身点点头:“嗯。”
“你是球迷?”
“不是,无聊了才看看。”
看球其实是件很伤心的事情,你看着世界狂欢的party自己想支持的却永远挤不上台面,那感觉不仅仅是懊恼可以描述的
。
他走过去开了一瓶啤酒,然后往后退了一步靠在旁边的冰箱上:“秦哥这么忙,过来有事儿?”
秦关抽了一口烟,笑了笑:“想来看看你。”
“没什么可看的,挺好。”
无事一身轻,除了杨不斜按时的八卦,他生活现在跟宅男真没什么区别。
谢处和李晓辉被抓了,KTV依然是杨不斜在管着,秦关这几天一直没什么动作,吴良也懒得去打听任何事,这中间查明给
他打了一通电话,数落了一大通秦关是怎么拿着人情跟他谈生意的,后来最后把他说烦了索性直接给扣了。
秦关看了他一眼:“来帮我吧。”
淡淡的四个字,语气轻松的不带一点犹豫。
吴良歪头看着秦关,他房间的灯不太亮,因为他从来不喜欢那种晃的人眼疼的白炽灯,昏黄的光线映着秦关的五官非常的
立体英俊,手上架着一根烟,慵懒的调调透着一股调侃。
他摇摇头:“不是那块料。”
本来就是个不求上进的痞子混混,书都没念过几年,大道理不懂,小道理不通,吴良觉得他就是个流氓,这职业他做的很
热衷,不准备改行做什么商人精英的。
秦关似乎早料到了他会这么回答,只是默默的又抽了一口烟,然后咬在嘴里,右手去掏兜。
“我听杨不斜说,你以前在街边用扑克牌给人算过命?”
他拿出一套扑克牌,还是新的。
拆了包装,他取出牌随便洗了洗,然后放在桌子上:“给自己算过么?”
吴良扯了下嘴角:“压根是骗人的玩意儿,我从来不信命这东西能算出什么结果。”
他仰头灌了一口啤酒,想起当年在街头忽悠人的时候,不禁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傻子相信命运这东西也有的算,谁又能说的清楚,你算命是不是命定的一部分?如果真有这么一
说,那只能说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算不算,都是那样,如果压根就是胡扯,那是自己骗自己,还是花钱请人骗自己?
秦关咬着烟眯起双眼:“有人说算命的人不能给自己算,一般都不准。”
他手法熟练的洗牌切牌,然后在桌子上摆出了最常见的算命塔,语气还是那种一贯的漫不经心:“我出来混的时候才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