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男孩 下——痴展

“不用。”

“啊？”

“不用找陆叹。”小西刚才一听到陆叹的名字，脑袋就卡壳了，自己才害他母亲受伤，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他出来为自己帮忙。而且，陆叹一直对自己不错，小西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不找陆叹？他能直接推翻那张照片。你不知道那些起哄的人一看到图就以为是真相了吗？”

“没事。不要找陆叹。真的不用找。”

听小西心意这么决，吴球也就只好放弃，不过，“这个发帖的人，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我让对面计算机的人帮帮忙，应该很容易找出来的。”

对于这个提议，小西没有反对，说了声：“谢谢。”自己确实也想知道这个幕后人。

那边吴球做起事来风风火火，“我这就去找人来。”

“如果帮我查出来了，告诉我一声就好，不用帮我出头，真的。”小西知道学校对于“寻衅滋事”是要严处的，不想连累到吴球他们。而吴球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陈大哥已经煮好了水饺，端出来给小西吃。小西暂时把事情放到了一边，也没跟陈大哥吐槽，只是胃口不是太好，吃了十个，就吃不下了。

刚放下筷子，吴球就又打过电话过来，说是查出来了。

“是谁？”

吴球说了个名字，然后问小西：“你应该认识吧？你们一个班的。”

小西当然认识他。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害自己？

“听说他外号叫自习王子，没想到根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家伙！”吴球愤愤的说着。

小西却还在费力的去想自习王子为什么要害自己。他平日里只关心学习啊，前些天还见到他天天拉上列风一块上自习。

挂上吴球的电话。小西也没想清楚。直等到列风亲自打来电话，冷淡的解释了几句。小西才明白。原来自习王子一直都喜欢列风，趁着列风被小西伤心的空档，终于勇敢的走到列风身边，而且，前几天居然表白了，结果遭到了列风的拒绝。自习王子就以为列风是心中没放下小西，加之长久以来对小西的嫉妒，于是做了傻事。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又能怎么样？

小西觉得一切都苍白无力。自己根本没心思去讨伐自习王子。讨伐他也无济于事。他看起来是那么清癯的一个乖学生，却没想到歪打正着的给自己创造出这么多严重的后果。

误伤了陆叹妈妈。

让爸爸失望。

肯定也伤了陆叹的心。其实，自己有时候是想叫他一声哥哥的。

后两者都无法挽回，真正是小西感情中的硬伤。而至于陆叹妈妈，小西更多感到的是罪过感。自己误会了她，也误伤了她。

如果时间能倒退一天——

不！！！

时间永远也不可能倒退了！

小西狠狠的捶了自己一拳！

时间永远也不可能倒退了！

自己不要悔恨。如果有罪过，自己会去承担。但自己不要悔恨。自己当时也是被她逼的。如果她不说那些关于爸爸妈妈的坏话，自己是不可能动手的。如果因为自己动手、因为自己犯罪，可以减少爸爸妈妈受到的侮辱，自己愿意！

陈大哥不知道小西经历了什么，可是他明显发觉到小西身上的变化。他看着小西长大，见过儿时的小西多么乖，见过小西高三那年如同一只小兽疯狂的样子，看过他柔弱的一面，也见过他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活的孤单与乐观。陈大哥只觉得为小西心痛，为他的成长而心痛。小西就像他自己的孩子一般。

所以，陈大哥把小西留下来过年。两个人都是在世间独身过活的人，聚在一起，就不会孤单。

小西在小城待了近十天才返回B市。期间，因为BBS上的事情，已经满校风雨。

学校甚至专门开过了一次关于“风化”的会议。本来，始作俑者是自习王子，受害者是小西，流言已经被证实“不属实”（即那张图片完全是捕风捉影）。但是，自习王子也是有准备的——那天田柏刚女友说小西高考作弊时，他居然也在不远处，而且他还暗中查到了田柏刚女友的名字，打算把田柏刚也拉进来。

主持“风化”会议的是一位教导处领导，鉴于自习王子的成绩，更偏向于站在自习王子一面，又看到小西的档案是孤儿，打算把小西解决掉——劝退。

不过，小西的手机一直呈关机状态，学校想找人也找不到。

而在小西出现前，事情却又突然有了新的转机。

有一家外资音像公司，自称是小西的朋友，不但从教导处的上级打通了关系，还向学校图书馆捐赠了一万套国外原装光盘。

事情，总是可以商量的。

方法，也总是存在的。

适逢台湾C大学来访，提供了十位紧急交换生的名额。

音像公司立刻为小西争取了一个。而学校也认为此时把小西送走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于是，小西没赶上事情的经过，只赶上了事情的始末，不知道教导处领导的作为、也不知道音像公司的存在。只是刚回到B市，手机一打开，就接到辅导员的短信。导员把去台湾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就催促小西快来校办交换生手续了。

去台湾？

那里好远啊。

然而，做一次旅行，倒也不错。

阿脉曾经说过，听歌，要听不同语言的歌，否则耳朵会被局限的。那么生活也该是一样吧，也该到外面去走走。总在一个城市里待着，也是会被局限的。

于是，小西并不排斥去台湾交换一个学期的选择。打开电脑，忽的记起在台湾还认识一个小更编辑，不如先打听一下那边的状况。

而小更一听到小西要来台湾，立刻兴奋到充血，在那头嗷嗷叫着：“小西快来签售啦！”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剧透一下，这个幕后援手就是闫途啦。其实，前文一直都有暗示哦，闫途在做酒保的业余，可还有些来头呢，大伙看出来没？OO~

第五十二瓶

“拜托你啦。我都跟老板夸下海口了。快来签售啦。”

小更在电话那头叫着。

小西听着听筒里传导过来的声音，微微的发呆。上次听小更这么吵着要签售，还是看她在电脑上打出字来。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自己早已经踩在了宝岛的这片土地上。只是，仍是回不过神来。精神一直都处于一种漂浮的状态。

这些天，小西就像一个病人。记忆在头脑中排列得杂乱无章，一会儿是在大陆出发前还在为来不来台湾做决定，一会儿是坐在飞机上脑袋嗡嗡响，一会儿又是其他的某个场景了。然而，反复出现的，还是出发前那一段与爸爸有关的记忆。某种程度上，是爸爸替小西做出来台湾的决定。

“去吧。对你是个不错的机会。”爸爸这样说，语气淡淡的。当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越想，越觉得爸爸其实是在希望自己远离。

也许爸爸只是在客观的说。自己不是一贯的头脑迟钝吗，为何偏偏纠结在这样一点上脱不开呢？

每每想起，眼泪都要往外涌，却又漫不过眼窝，只是热热的，再慢慢退下，如同固定时间的潮汐，每天都要来上这么一次。

小更那边没听到小西回复，以为是线路问题，早已把电话挂掉了。只是小西还维持着把电话贴到耳边的动作，形影淡然。直到听到有人叫自己：“小西啊！休息好没？要开工了！”

开工了！小西茫然的转过身，看着草绿色的摄影场地，上面忙碌着不同的专业人员。叫自己的是摄影师助理。

小西把电话放到一张办公桌上，走回到摄影场地上，然后听摄影师的安排，摆出不同的姿势，有时在弯腰系鞋带，有时把手插进裤袋里远望，有时就歪着头懒懒的晒着太阳。无一例外的，小西的正脸都不能出现在镜头里。因为，小西这次也是替身模特。

广告是为“他乡客（In Your Hometown）”的春装而拍。“他乡客”是一个法国服饰品牌，推崇自然简约的审美态度，认为服饰最重要的是线条与色彩搭配。所以，这个品牌的服饰，都有一种自然气息，穿着舒适，在中高端市场上有一些热衷者，也深得几个著名前卫作家的推崇，经常出现在一些畅销文学里。

而应品牌内涵，相应服饰也体现了一种淡淡的漂泊感，给人行装上路、客居他乡的视觉印象。

这次春装广告已经拍得比较晚。因为一贯聘用的形象代言人，是位有气质的二线明星，却在去年突然火了起来，忙到没有拍广告的时间，这才拖到如今。而且，因为上部戏里名导的需要，明星足足增重了十公斤，现实中仍旧可以舒服的穿“他乡客”，但是要是放到广告画上，就缺少线条感，所以需要一个替身模特。

而小西能来这里，可不是因为在路上走碰到星探，而是经人推荐。是上次拍珠宝广告的那位摄影师，与现在这位服饰摄影师是业界好友。适逢小西在台，就被叫了过来。服饰摄影师一看小西，立刻就觉得他很有“漂泊感”。这种漂泊感甚至不需要表情来传达，从任何一个侧影，都能感觉到那种“远走他乡”的淡淡气息。

小西对这个“经纪”过程，根本没多少认识，朦胧的意识里，只知道有人叫自己来，按相片结钱，而已。

不知不觉中，小西已经换了三套衣服。衣服都是春天鲜艳的色彩，天一样的蓝、嫩芽一样的绿、朝阳一样的红。拍摄场景也是春意盎然、一派生机。这一切，与人的漂泊感形成很大的冲击。这种冲击的美感，即使是外行人，也能一下就感觉到，内行人看了之后简直是要赞叹。

总之，摄影师拍得很满意。心说大陆那个朋友果然没骗自己，眼前这“小家伙”拍起来，十分上手。

摄影助手向大家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大家一声欢呼，开始收工，只有小西还傻傻的站在那里“眺望远方”。

“喂，小西，收工啦。”助手好笑的叫小西。小西才回转过身。因为刚才在摄影过程中，自己一直被警告不许直视镜头以免拍到正脸，所以小西回转得很专业——眼睛一直低低的，等到回转完成，才把眼睛慢慢抬起来，渐渐睁大。

本以为看小西拍摄了这么久，肯定会审美疲乏，那知这次站得近了些，摄影助理还是看得一愣，头一遭体会到书里面说的心脏漏了一拍。

摄影师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平时皮实得很，这会竟然红起脸来，想把血液往下压都压不住。

“呀！你怎么了？”有个同事问摄影助理，还以为这小姑娘病了不成。

“没什么。”摄影助理摇摇头，用眼角余光去看小西，小西已经在——在——在换衣服了！因为拍摄期间，为了节省时间，小西都是现场换的，这会儿也按习惯去把自己的衣服换回来。哪知，自己换得不知不觉，可把摄影助理看得脸红心跳，忙拿手捂了捂左胸口。

“怎么了？刚隆的啊？”同事打趣道。

“隆——隆什么？”摄影助理迷糊了片刻，才明白，狠狠瞪同事一眼，才想起来问：“你刚才一听收工跑那么快，怎么又回来了？”

“哦。”同事懊恼的叹了一声，“收不了工了，大明星回来了。他时间紧得很，说就这半天有时间，我看今天加班是肯定的了。要抓紧拍啊。”

“不是说明天拍吗？”摄影助理嘀咕着，但也的确看到刚才出去的同事都陆续回来了。

这时，小西已经穿好了衣服，拉起自己的背包附在肩上，就要离开了。钱都不记得去跟摄影助理算。

走到门口时，外面熙熙攘攘，像有着百十号人正要往里涌，小西就退开一步，暂时立定，等着人先进来。

这下，等了好久。这群人开火车一样，三五成群，过来一批，又来一批，拿各种专业设备的都有，有人甚至扛着一个梳妆台，还有人打扮像是记者，是打算在明星拍摄间隙做采访的。

过去了五六拨人，大明星才在助理和经纪人陪同下走进来。小西一直都低着头，这会儿等得有些不耐烦才抬起头来，正好跟大明星对上眼。

“hang——”大明星扔出一句口头禅，显然助理和经纪人都听得懂，立刻停住脚步，同时循着大明星的眼睛向小西看来。

大明星开口问道：“你戴什么牌子的？”

小西听不明白，自己没戴什么啊，没有帽子，也没有眼镜，只是记忆不清晰，还低头去看看手指头，也没有任何戒指。

大明星觉得小西的动作很“萌”，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说隐形眼镜啦。”

小西摇摇头，自己没戴隐形眼镜。

大明星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助理刚才一直在审视小西，也发现他果真没戴隐形。

“那这眼睛可真够亮的。比小孩子的眼睛还要漂亮。”大明星啧啧赞叹着，同时走近小西，十分不见外的仔细打量了小西一遍。

小西形神淡漠，对陌生的眼神没有什么不自在，就任由着他看着。

“我知道了。”大明星一副了然的样子，“你眼睛里有泪，一直都想哭却哭不出来吧？”

大明星的语气又友好又带着一种诱导，让小西顺从的点了点头。

“这样可不行。”大明星认真的说道：“我之前有个朋友，就是被悲情戏折磨得总要噙着泪还要故作坚强的不能流出来，结果一部戏拍下来，眼睛差点没瞎掉，说是给锈住了。你最好也哭一下。”

小西听得迷糊，没有反应。

“这样吧。”大明星好像很乐于助人的样子，“我帮你个忙，给你提供一个恸哭的机会。”

之后，小西就稀里糊涂的被推荐到一个剧组里。剧组很简陋。其实正片已经拍完了，正在后期。只是因为新锐导演拍得太勇敢，好多镜头都受公映限制，十分郁闷。投资人总要靠票房收回投资的，导演无耐，只好让部下把好好一部片子剪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让高手给接续完整之后，片子的时长才七十分钟，就算放了一个超长的片尾曲，也显得有些短得不好意思。于是，导演想新拍一段剧情嫁接到电影里。编剧那边拿出一个好的提议来，导演十分赞同，问题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按说台湾有表演天赋的年轻人特别多，但都够不上导演另类的标准，导演想找一个既单纯又成熟的少年，而且眼睛要超乎一般的漂亮，不仅仅是黑白分明。

经大明星推荐，已经面人面到眼睛酸痛的导演勉强给了小西一个面试的机会。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小西其实根本没看进去导演给的剧本，只是入目了几个词，“抛弃”啊，“分离”啊，之类的，然后小西就抑制不住的大哭，止也止不住，情形非常像被交警逮到那次。

导演一干人都看傻了。要说，这戏也拍过不少，基本上哭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是从没见过哭成小西这样的。眼泪那个充沛啊，感情那个真挚啊，而且，还哭得异常痛快。

副导演直结巴：“这……这……他不是真的被抛弃过吧”

还是导演抓住时机，毫不浪费的就把小西哭的过程给拍下来了，回放了几遍，觉得到时候采用旋转镜头处理一下，可以把背景抹掉直接用。于是，小西直接被录用了，又跟着迷迷糊糊的拍了几个片段。因为恸哭那段是最结尾也是最高潮，其余的情节都是发生在哭戏之前的。所以，拍戏的过程并不是顺序去体验一个完整的故事，而小西那会哭得失神，剧组又赶，剧本都没研究，就把几个不重要的镜头拍完了。剪辑居然剪出来二十分钟成品，全组大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