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男孩 下——痴展

小西没参加剧组的聚会，早就回到了交换就读的学校，睡了两天大头觉，精神全然就恢复了。一扫过去一个月的阴霾。头脑里那些不停旋转的往事片段都尘埃落定，内心再次恢复一片空明，是比之前更空明。

人一边成长，一边被污染，慢慢就苍老了。小西这种自我清理的功能，使得他看起来比同龄的年轻人还要年轻一些。否则，来到台湾可是要自卑的。这里的居民因为生活节奏舒缓、内心满足感高，普遍看起来年轻，至少要比大陆同辈人年轻上三五岁。许多戴着棒球帽穿T恤活力四射的男生，其实都三十多了，而那些在夜市上精气神十足的阿姨，一问年龄，奔七的都不奇怪。

恢复阳光的小西在来台一个月之后，才开始真真切切去体验台湾不一样的生活。

当然，来台湾，首要任务是学习。台湾的大学生活还是比较紧张充实的。其实，大陆的教育主要严格在中小学，大学的教育与港台和国外比起来，实则反而算是轻松。

小西来这里学的还是商业知识。当时选课时，整个人还在不正常状态，直接按序号选够了学分。好在，现在上起来，还都算比较合适。只是有一门选修课，当时也没思考，竟然选了日本茶道。

上过两次之后，小西苦不堪言。这茶道复杂讲究也就罢了，关键是老师让他们去“品”自己泡出来的茶。小西每次都喝得满嘴苦味。终于有一次，老师不让小西去喝自己的茶，改喝老师泡的茶。小西大意了——以为老师泡的茶肯定错不了，而且老师还笑得那么温柔，然后小西就毫无防备的喝进去一大口，结果——差点没都吐出来。

就这样，时而出丑的，小西也渐渐习惯了所有的课程，上得还很舒心。平时晚上如果不去图书馆，就待在宿舍里。小西住的是个四人间，但是其他三个床位都是空的，都交流到大陆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等的人交流过来。反正，小西也习惯了一个人住，没有什么不适应。

唯一称得上烦恼的，就是那位小更编辑。几乎每天都会给小西一个电话，催小西去“签售”。

小西就纳闷了，自己总共写过那么几十万个字（三本书加一块才二十万字），又不是主流文学，哪能来那么多读者？又不是新书发布，哪用得着开签售会啊。

不过经小更一再的催促，小西还是打算“考察”一下，无非是在台湾网络上看看自己的人气。结果，竟然发现一个“自己”的在线日记。本以为是重名，但看了看主人简介，上面分明写着《父子相煎》等三部曲作者。

这是怎么回事？小西问小更。

小更的头像一下子就灰了。老半天，才回给小西说，是她以小西名义开的。

“那上面的3.15签售，也是你写的吗？！！”专挑打假这天

小更的头像更灰了= =

第五十三瓶

周末就是3-15。

小更编辑已经不知道隐匿到网络的哪里去了，只剩下小西还待在“自己”的在线日记本里溜达。

这个小更编辑，看来时间很闲吗，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居然写了五十多篇日志，虽然质量不敢恭维，各种引用都有，从星座到家居，从菜谱到——到——某种影片的下载地址大全！！！小西的手指头在鼠标上呆住了！这难道是为了提高点击率吗？果然这一篇的留言最多，每个人都极其高调的说“嘘——”

小西不再点“自己”的日志了，怕再看到什么对心脏造成考验的东西。对于小更自作主张放出的签售信息，小西打算放任之，让小更自己去圆谎。小西实在是不喜欢抛头露面，更何况自己写的东西还是种禁忌感情呢。然而，在关上网页之前，一条新的留言映入眼帘——“如果是网络签售，我也满足了。”

网络签售？小西寻思了一下，难道是在网络书店里签？随便搜索了几张网页，明白了。网络签售基本就是一种在线采访，可以只用声音，甚至仅仅打字就成。

如果这样，自己倒是可以试一试。毕竟看了在线日记本之后，小西发觉还是有一些热情读者的，他们已经被小更骗了这么久，也怪让人心疼的。不过呢，对于这条后路，小西打算先不告诉小更，除非她再好好求求自己。嗯——看来自己也变坏了。

其实，刚才那条留言就是小更编辑披件马甲发上来的。等了一会儿之后，见小西还没反应，小更就耐不住了，再次冒出泡，跟小西磨起来，各种许愿之后，小西终于答应她周末出席网络签售，还是用声频形式的。

小更编辑立刻联系了一家网站。这个网站既有在线小说，又有网络书店（怎么看起来像JJ），也是小西三本小说的网络版权代理商——“精明”的小西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问小更编辑为啥自己没收到过网络版权费。

“这个？这个？”小更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的，心虚的解释说：“我们给你的版税包括买断电子版权的，这都写在合约上啦。”

“我怎么不记得？”小西一直都把合约看得很认真的。

“这个？那个，签合约的时候，我忘记把这页给你寄过去了。”

好吧。小西终于明白了，小更编辑这家出版社就是个黑店。反正自己近期也不打算写小说，否则一定要立刻换一家出版社。

周末很快就到了。小西事先收到网络书店寄来的一捆书签，自己认真签好后悉数寄回。

一切准备就绪。小西也不用在意穿着，只要坐在自己电脑之前，带上麦克就行了。小更编辑当主持人，又请了几个幸运读者，在线访谈就可以开始了。

一切进行顺利。小更这次还算靠谱点，问的问题中规中矩。最后是幸运读者参与的互动时间，事先已经沟通过，前几个人也进行得很顺利，倒是最后一个人出了点状况，她没有问之前准备好的话，而是即兴要求小西给读者们唱首歌。

唱首歌啊？小西略微思索几秒，答道：“好啊。”不过，“清唱”是很容易跑调的，如果不想被听出来跑调，最好唱一首大家都没听过的歌。

小西当然没有临场创作的本事，但他有一首属于自己的歌——阿脉送给他的《戒指》。说来，这是阿脉送给自己的礼物，小西很喜欢，只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场合拿出来唱，好像一件珍藏许久的礼服一般。借着网络签售的场合拿出来表演一下，倒也合适。

线下有千八百的听众守候着，预期着小西唱之前怎么也得先“咳”几声通通喉咙吧，结果，没有防备的，听到小西直接就开始了：

“我有一只漂亮的戒指

却找不到爱的那个人

只能用寂寞的手指

承载过多难言的心思

……”

歌曲不长，没有反复，小西刚好唱了一分钟。采访时限已到，接下是网络书店的促销时间。小西就下线去图书馆了。

看书期间，小更发短信过来，说没想到“你唱歌这么好听啊。”

小西对她之前的种种做法还有意见呢，就十分官方的回复道：“都是歌写得比较好而已。”

小更紧接着提议：“那我们下本书做成音乐小说的形式吧。”

“好啊。”小西发过去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又补充一句：“等我找到一家新的出版社再说。”然后就不管哇哇乱叫的小更了。

有这么一只脱线小更的闹腾，小西没有任何生气，反而觉得心情不错，一边看书一边弯起嘴角。班里有人用短信发通知说：晚上去唱K，参与者请回复。

这种集体活动几乎每星期都有。小西过去一直都没参加，今天心情不错，就回复了一条“报名，卢小西。”

夜色刚刚擦黑，十几个同学就在校门口集合，打算先到夜市逛一逛，再去KTV。

小西夹在人群里，当着一名观光客。两边的同学很友好，不时跟小西说说话，他们对大陆的各种事情很感兴趣。平时，他们多是通过娱乐节目听到一些这方面的信息，可是娱乐节目的嘉宾所谈之物多是某某拍摄场地连个公共厕所都没有之类的，听久了厌得慌。先前也接触过个别交换生，听到的往往是大陆怎么怎么的落后。这次，从小西口中，他们听到了不同的东西。

小西的记忆系统很奇妙。对于不好的事情，总是会自动弱化，而有限的记忆空间就都留给了美好的经历。

听小西用慢慢的语速道来一些小城与B市的风土人情，两侧的同行者对大陆的印象颇有改观，甚至萌生了去大陆看一看的念头。而对于小西这个人，大家看他前段日子的表现还以为他很清高孤傲呢，这么一近距离相处，却都有一丝惊喜。

到了KTV包房之后，小西又给了大家新的惊喜——歌声。

“小西，你歌唱得很棒哦！”

“是啊，是啊，过些日子有电讯公司的唱歌比赛，不如去打擂吧。”

“那小西一定能捧个金杯回来。”

同学们毫不吝啬的夸奖着小西的歌声，让小西不觉红了脸。这么多溢美之词，就连轻信如小西者也开始怀疑起来——同学们只是在客气吧。可是，这些台胞同学，说起话来，都特别热情真诚，丝毫不给人以礼貌的距离感，让听者不得不相信。难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唱功果真有所长进？那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总之，心情很好。小西不是麦霸，没有因为大家的夸赞就忘乎所以，而是，唱完自己的一首就把麦克交给了其他的同学，自己喝掉一杯果汁，听了一会儿，就出去找卫生间了。

KTV走廊狭窄的空间里亮着幽幽的壁灯。走廊好长，看到好几个“前方是卫生间”的标志，结果却都没看到卫生间的门。其实是因为KTV的装潢问题——卫生间的门是和墙壁一样的花纹，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于是，傻乎乎的小西就一直往前走，又顺势拐了一个弯，恐怕都记不得之前的门牌号了。灯光越来越暗，小西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自己似乎成了猎物，被人盯上了。

算了，还是回去吧。小西这么想着，就慢慢转过身。由于之前做替身模特时被训练得深入意识，小西还保持着标准的模特旋转，哪知，一抬眼，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面前了。

这两个男人身材不高，但是很壮实，西装穿在身上倒也颇有压迫感。

迟钝如小西者以为这两人就是路过，乖乖的靠边让路，结果两人过来就把自己“包围”了。

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别怕，我们是黑社会。”

还在KTV包厢里的同学们一直唱到很晚，发觉到小西还没回来，就拨起小西的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低沉的通知同学们：“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小西没事。”

此时，小西正坐在一个豪华的包间里，身下的黑色真皮沙发过于真皮，以至于稍感不适。小西把手从沙发扶手上拿下来，放到身前，不能不说，有点不自在。

旁边的黑又壮把手机还给小西，目不斜视。

小西问：“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等老大来了再说。”

总是这一句，都两个钟头了。

黑又壮打开点唱机，把遥控器递给小西，“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就唱唱歌吧。”

小西接过遥控器，心说：这种场合下哪里唱得出来，不如就看看MV得了。结果，视线刚转到屏幕上，就被烫得赶紧移开——这、这，刚才听声音只知道是首老歌，没想到这MV倒是新配的泳装版，居然还是男男泳装版！

小西换了几首歌之后，发现MV都是这种，就是变变泳裤花色和人数罢了。

站在旁边的黑又壮依旧面无表情。小西左右无聊，就挑了一首不太惊心动魄的看起来——画面中的肌肉男穿得较多（沙滩裤与泳裤相比），肌肉男一边擦洗一条大船，一边眺望海面上的白帆点点。

终于，听到开门声。

小西循声看去，见进来的又是一个黑又壮。这些人装束都差不多，小西辨不出。

旁边的人叫他“老大”。

黑老大一脸疲态。看样子四十岁左右，这个年纪的人熬到半夜，露出疲态倒也正常。

小西已经站起身，他觉得既然这个人是个头目，自己表现得礼貌一点总归不错（小西是非常识时务的）。

黑老大走到小西近前，看了一眼屏幕（此时，刚刚还在擦船的肌肉男已经变得不老实了），看得黑老大眉梢一翘，随即看向旁边一直站岗的黑又壮，给予了一个“干得不错”的赏识眼神。

黑老大十分家常，开口问小西：“等多久了？”

小西就跟着寒暄几句。慢慢的，小西发现这人有些熟悉感。之前在哪里见过呢？

这种熟悉的感觉很淡很淡，小西微弱的记忆力实在撑不住。

黑老大看出小西的心思，热情笑道：“记不起了，我可记得你呢。秋天时候，在B市的前世酒吧……”

小西“哦”了一声。由于口形的圆拱，露出一抹里侧湿润诱人的唇肉。

黑老大咽下口水，把黑又壮打发走，然后开始松领口，一边跟小西说：“上次你和几个朋友在一起吧，是不是放不开。我听那时你就有意思，是你朋友拦着。”确实，当时微醉的小西一听说“摸一下一百块”，正经历财政危机的自己确实心动了，没顾上矜持。但是，今非昔比了。

“还是老规矩，咱们摸一下，一百新台币。”黑老大说得十分热诚，像拉生意一样。

一百新台币？那不是才几十人民币——停！自己在想什么？小西微微懊恼的皱皱小眉头。

“来吧，来吧。”黑老大已经迫不及待了。

小西伸出小巴掌摆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怎么？”

“我有艾滋病。”小西认真的说。其实，刚刚看到那些MV的时候，“精明”的小西就猜到一会儿可能要有gay中色狼，所以预先想了这么一条后路。

“别骗我哦。”黑老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小西心里一凉——这家乎不会本身就是个病毒携带者吧？！

黑老大继续宽衣，露出本色，大言不惭道：“我的宝贝硬挺得很，不怕艾滋。”

知道他在夸口，肯定是没相信自己刚才的话。为了让这瞎编的谎言能靠谱点，小西正色中有丝惭悔（这么高难度的表情，小西过去是装不出的，但是刚刚拍了戏啊学了点演技）道：“我先前跟一个人好过，那个人后来被查出患有艾滋病。”

“这样啊。”毕竟是生命大事，黑老大也不免迟疑片刻，“开放些是好事，但也有不好的方面啊。”

小西表示深有同感，“要么我明天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小西打着小算盘，直接在医院就逃掉！却听黑老大关切的说道：“我这里就能检查，就是方式有些尴尬。”

第五十四瓶

尴尬？怎么个尴尬法？

看到黑老大从小桌里拿出一个一次性注射器，小西有点儿后悔说这个谎了。

黑老大把注射器包装拆开，色迷迷的看着小西的背后，笑嘻嘻的说：“把裤子脱下来，我要从你的小PP上抽点血，我这有试纸，立刻就能验出来。（其实是在骗小西）”

还有这种试纸？小西纳闷自己怎么没听说过啊。由于小西从前居住的小城里，宣传部门对于艾滋病的宣传特别到位，所以小西尤其谨慎。记忆中偶然（？）有那么几次生理上的冲动，让小西想去寻找419对象时，小西都是怕艾滋病才作罢。在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时候，小西还幻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艾滋这种东西该有多快活啊。如今有了这种高科技试纸，真是太方便了。小西仔细打量着黑老大手里拿着的试纸盒，忽又见到明晃晃的针头，才回过神来——现在可不是慨叹医疗进步的时候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