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脸青白青白的,握着匕首的手紧张得微微颤抖。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真的狼,而且是这么大一群。白穆达咬咬
泛白的嘴唇。狼群围得越近,一双双野兽的眼睛在夜晚里发出饥饿而残忍的光。
白穆达已经没心情去后悔自己的无知了。只是叫他坐以待毙却不可能。
赤焰这会儿反而安静下来。这帕斯卡的爱马,据说是从最雄壮矫健的魔山野马群里驯服来的马王。其奔跑如风,日可千
里自然不说,就是对危险的感应也是其他良驹所不能及的。如果白穆达早些警觉,骑上马儿,那自然是什么都追不上的
。可惜赤焰跟着白穆达却是明珠暗投了。赤焰在他心里完全就只是一代步工具。
头狼一声嚎叫,率先扑向白穆达。其余狼匹也扑上来。白穆达一惊正要向头狼削去,面前红影一闪,那匹狼就飞摔出去
。一看竟然是赤焰踢飞了头狼,顿时又是惊喜又是惭愧。自己竟然连一匹马儿都不如(汗,按照价值来说,赤焰确实比
你值钱多啦,小白你就认了吧)。
狼群见头狼受挫,顿了一顿,接着扑上来。可不是被赤焰踢踹开,就是被白穆达砍伤。一时竟然完全伤不了呗穆达和赤
焰。
可危险却在后头。头狼受伤之后不见怯意反而更加凶猛,一次又一地伺机扑击上来。白穆达渐渐左支右绌,竟被一匹野
狼一爪拍在脖子上,痛感立时袭来。他手上一狠,那只狼的前爪就和着血流“啪嗒”落在地上。
可同时流着血的还有白穆达细嫩的脖子,冰冷的夜里汩汩地全是热烫的感觉。没有在镇上被人欺侮时那种愤怒的感觉,
有的只是一种畏惧。这些狼为了生存,猎食比他们弱小的生物,不惜流血,不惜生命。急剧的失血让他眼前一花,黑影
闪过,吓得小白一哆嗦。
再眨眨眼睛,小白以为自己幻觉了。来的正是及时赶到的帕斯卡。高大壮实的身躯,矫捷的动作,手里拿着白穆达未曾
见过的长长的玄色钢鞭。挥舞之间,无声无息,满满的杀气。
小白回神时,刚刚还生猛凶残的狼群已经全部变成一地的破碎尸体。
血腥味道弥漫在空气里,白穆达有些晕眩。
刚刚的帕斯卡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凶神恶煞。钢鞭已经不知道被他收到哪里去了。帕斯卡一身青衫,淡定。
看着一身黑衣的帕斯卡,小白不禁想到日本动画里邪恶冰冷的死神,轻轻打了个寒颤。
“白……”帕斯卡向白穆达伸出手,轻声的呼唤。看着白穆达淌血的伤口狰狞的脖子,只觉胸臆间除了愤怒自责充斥,
还微微地疼痛。
“帕斯卡,帕斯卡……我是笨蛋。”白穆达扔开手里血淋淋的匕首,拉住帕斯卡手臂,又是激动又是说不出的歉疚。帕
斯卡无论有什么样的背景,怎样的过去,可对小白来说他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不听帕斯卡的劝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尽管帕斯卡一直表现得镇定悠闲,可是偶尔,在他不自觉的时候,白穆达还
是发现,他其实着急着,想赶快离开格尔塔。
“白,你不是笨蛋。我不会喜欢笨蛋。”帕斯卡的声音低沉,白穆达近近的努力看了他的嘴型还是没听明白。
赤焰在一边儿轻轻地打了两个响鼻,哼哼的像是嘲笑。
白穆达沉思之间被帕斯卡长长的圈进怀里,觉得刚刚还火辣辣的
脖子上凉凉的。
帕斯卡给他的伤口涂了暴贵的赫里金疮药,然后温柔地为他包扎。白穆达仰着脖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帕斯卡的眼睛。
“好了……”帕斯卡将绷带打个细细的结,抬眼就看到白的注视。
“在看什么?”
“呵呵,帕斯卡,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白穆达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帕斯卡的大胡子。
12、亲密接触了哦
“你说。”帕斯卡在黑暗里看着白穆达,目光专注。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脸?”白穆达抹抹额头,觉得有点儿别扭了。他突然地想要看看帕斯卡大胡子下的真正面貌。只
是提出来才发现这念头有多怪异。
不好意思看着帕斯卡,白穆达低下头乖乖站着,有些尴尬。多么唐突的要求,帕斯卡一定会觉得他莫名其妙了。看吧,
他都不说话了。
温热的大手抬起白穆达的脸,一片阴影压下来。帕斯卡热烈的吻锁住了白穆达的双唇。白穆达还惊讶地张着双唇,帕斯
卡炙热的舌便顺势登堂入室,在他甜蜜的小嘴里舔吻逗弄。看见白瞪大的眼睛,摸一下他的眼皮,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眨一眨,被迷惑似的闭上了。轻轻抚上白僵着的背脊,让他放松。
白啊,多么可爱而纯洁的小家伙。如果明明已经无法抵挡,那么还要怎么挣扎?如果是白,他可以为他放弃曾经梦想里
的温柔的姑娘。
白穆达尝到帕斯卡的味道,陌生而又新奇。那样热情,胜过书里所载的最热烈的情诗。白穆达闭着眼睛,完全沉迷在这
种新奇而诱人的经验里去了。他学着帕斯卡的动作回应他,与他唇舌缠绵,激越的感觉让他与帕斯卡一般浑身发热。
长长地一吻,帕斯卡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像初生的小羔羊,闭着眼追寻着自己的唇,不由扶着白的双肩,咧开嘴无声
地笑了。白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帕斯卡又想吻他了。
白穆达睁开情意迷蒙的双眼,一时只看得到帕斯卡红色湿润的韧性双唇。
“帕斯卡?”白穆达开口,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们回去吧。”帕斯卡很想继续贪看白的迷人模样。他有好多话想跟可爱的人儿说,但这确实不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
方。尤其白身上带着伤,也很累了。
牵过一旁安静的赤焰,拉上另一匹马儿。仍旧得两人共骑。白穆达被帕斯卡扶上马背,屁股一挨马鞍,立时疼得脸皮抽
抽了下。
“阿帕,你下手真狠,疼死我了。”白穆达不由抱怨,他只能手撑着马鞍虚坐着。
帕斯卡叹气一声爬上赤焰马被,将白穆达紧揽在胸前,摆正一个舒适点儿的位置。微微一带缰绳,马儿稳稳地跑动起来
。
白奇异地保持着沉默,帕斯卡心里有点儿忐忑。
白穆达暗自恍惚。帕斯卡是男人。帕斯卡吻了他。这怎么可以?可是他竟然觉得很喜欢。他现在脑海里全是帕斯卡的嘴
,炙热的,纠缠,挥之不去。白穆达纠结着,最后还是一觉睡过去了。
帕斯卡抱着他进屋放到炕上时,觉得他身体发热得不寻常。摸摸白穆达额头,滚烫一片。这一大下午加上晚上的水打风
吹果然还是沾上了寒气。
帕斯卡找出一只细口小瓷瓶,抽开瓶塞,到处一粒指尖大小的药丸,喂进白穆达嘴里。可白穆达已经昏睡过去,无法自
主吞咽,帕斯卡也顾不得其他,捏住白穆达下颚,低头吻上白穆达的嘴,以舌将药丸推进白穆达喉咙里。又喝了一口酒
如法炮制,喂给白穆达。这药丸却不是昂贵的赫里仙丹,而是一位高人所赠。帕斯卡得了这药以来也曾有过命悬一线的
危机时刻,可都没想过要用这药。这时看着白穆达昏沉沉的病气样子,却什么都没想地找出来喂了他。
脱下两人衣物,帕斯卡钻进被子里将白穆达圈进怀里,裹得严严实实。
帕斯卡以前也是和白穆达同睡一张炕,共用一条被。睡梦里难免有接触的时候。尤其两人的睡品都说不上安分。可帕斯
卡却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的感受。
怀里的人,是他喜欢的。而白,他没有拒绝他的亲吻,不是吗?这说明,白对他也是喜爱的。
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让人开心感动的了。帕斯卡看着白穆达,心里的花儿一朵一朵地开。一时摸
摸他的脸儿,一会儿亲亲他的额,精神亢奋得压根没想过要睡觉。
13、别扭之尴尬
第二日白穆达醒来时觉得神清气爽,只是想起脖子上的新伤,还是安分地小心动作。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里衣,不用想
也知道是谁换的。昨晚他在马背上睡着了,当然不可能自己换衣服。白穆达看到帕斯卡进来,想到昨夜的事就觉得浑身
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帕斯卡早起床了,这时听见声响知道白醒来,端了一大碗熬得香喷喷的羊肉粥进来。
白穆达接过来,装作自然地埋头吃起来。可越是在意,就越难自然。尤其帕斯卡像一头大老虎在旁边盯着他。一个紧张
,咬着舌头,顿时疼得眼睛里泪花闪动,偏偏还不能叫唤。
“你有事情要做吧?你去忙吧,我不会把粥喝到鼻子里去的。”白穆达喝了半碗粥下肚,终于受不住帕斯卡的打量,委
婉地开口道。
“没有。”帕斯卡很诚实地回答,完全没接收到白穆达的暗示。这时的帕斯卡看什么都是明亮的,美好的。只觉得白是
在关心他。
好辛苦地咽下最后一口粥,白穆达把碗搁到桌子上,一回头看到帕斯卡还稳稳地坐在那边看着自己。
“我要上厕所。”白穆达抹抹额头,打算无耻尿遁。这么看下去还得了。帕斯卡见他这样子也没有阻拦,只是叫他小心
别动到伤口。
和帕斯卡在同一个空间里,白穆达总觉得气氛怪异。走到外面,原野空旷,太阳正好。
北地的秋天多以荒凉为主色调,青天白日,刺痛人的眼瞳。风儿呼啸来去,无所阻拦,全是自由的味道。白穆达仰面躺
在城墙上,懒洋洋地摊开身体,眯着眼睛去追逐天空里翱翔的苍鹰。一片天,一片地,这就是整个世界。本来也不该有
那么多烦恼的。
能回得去固然很好。回不去,父母会悲伤,可兄长姐姐们,孙儿们也能分担,况且还有时间这剂良药。至于别人,各自
有各自的生活,没有人因为他不在了而受到影响。
越想白穆达越觉得自己就是那飞翔的鹰,孤孤单单,毫无牵绊。可他也不是鹰,他只是一只羽毛稀疏的迷茫的小鸟儿。
“看看这是谁啊,一泡尿尿得真远啊。”一贯低沉的声音罕见地带着几分戏谑。来的自然是帕斯卡。
白穆达抹抹脸慌慌张张地坐起来,看到一张挺陌生的脸,可眼睛却是极熟悉的。
“帕斯卡?”白穆达不甚确定地叫道,从城墙上跳下来仔仔细细地把帕斯卡打量起来。
眼前的这张脸有着高挺的鼻梁微勾的鼻尖,高高的颧骨,饱满的高额和下巴。各个部位分开来看,都显得野性了些。可
与深邃的紫眸,线条柔和丰满的嘴唇合在一起,却显出一种别样的高贵气质来。
“咳哼……白,你看够了吗?”帕斯卡囧然。白看得他有些扛不住了。
“呵呵,帕斯卡,你怎么把胡子刮了啊?不过也好,现在看起来多英俊啊,姑娘家见到你必定马上跑回家去。”白穆达
呵呵地说笑着。帕斯卡不配合问为什么,于是只好自己接下去。“呵呵,当然不是被吓着了,而是赶紧让父母提亲去的
。”
“白……”是你说要看我的样子,所以才剔掉的。帕斯卡很想这么说,可是白明显地忽略事实反而让帕斯卡说不出口。
“嗯?”白穆达抬头,疑惑地看着帕斯卡。
“白……”帕斯卡扶着白穆达的肩头低喃一声。
“啊?”白穆达惊愕中看着帕斯卡的脸靠近,想后退时才发现自己完全落在帕斯卡的包围之下。
“帕斯……唔。”白穆达瞪大眼睛,看着帕斯卡陶醉地眯起漂亮的眼眸。帕斯卡的唇舌土匪似的闯入他的嘴里,翻搅逗
弄,惹得他心虚气短。
14、悲剧的文化差异
“帕斯卡,你不可以吻我。”白穆达退开两步,打算跟帕斯卡讲理。
“为什么?”明明白也喜欢。
啊……白穆达无力。他居然问为什么。男人和男人,不是这样表达友善的。他亲了自己,居然问为什么不可以。
“男人和男人不应该亲吻。”白穆达翻翻白眼,继续无力。
“为什么不,明明你也喜欢,不是吗?”帕斯卡脸声调抬高。白的话明显让他不高兴了。明明他们接吻的时候白也很享
受的样子。
“明明,我也,喜欢?帕斯卡,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吻我。那现在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吻我。你不能再吻我。”白穆
达也心情浮躁起来。他不喜欢,他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的吻?
“你不喜欢,那么你为什么要回应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应该狠狠地把我打倒在地,或者给我一刀。”帕斯卡弯身抽
出靴子里的匕首塞到白穆达手里。“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求看我的脸?你玩弄我,白?”
白穆达看着手上的匕首,害怕刺到帕斯卡,往后退了一步。昨晚白穆达把它弄丢了,不知道帕斯卡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帕斯卡……我没有玩弄你。”白穆达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上升到了这么严重的高度。他怎么会想要玩弄帕斯卡。“帕斯
卡,你,你不要激动好吗?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白穆达一步一步往后退,帕斯卡就一步一步往前逼近。
“白穆达,我只说一次,也只问你这一次,你给我想好了再回答。”帕斯卡按住白穆达的肩膀,不允许他退缩。
后背抵着城墙,白穆达退无可退了。吞一吞口水,白穆达道:“你问吧。”
“白,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帕斯卡的眼睛在艳阳的阴影里显得那么深邃,沉静而又专注。
“帕斯卡……”白穆达惊住,一直低着的眼睛这时候抬起来看着帕斯卡。他以为帕斯卡吻他只是为了好玩,只是因为自
己长得女子气了点儿。至少他从来没想过帕斯卡是喜欢他的。更没想到一向沉默不多话的帕斯卡会把这话说出来。
白穆达呆呆地站着,帕斯卡的告白对他来说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
“你想清楚。”帕斯卡道,声线低沉得吓人。白穆达觉得比较类似威胁恐吓。
“帕斯卡,”白穆达努力地咽了口唾沫,觉得喉咙有点儿发干,“我喜欢你。”
听到这句,帕斯卡霎时觉得云开雾散。可下一句话却让他掉进冰窟。
“可是,帕斯卡,那是朋友一样的喜欢。我不是女人,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白穆达说出口,悄悄地松了口气。可
看到帕斯卡瞬间转冷的脸色,心里却微微刺痛起来。
“你是女人,所以你不会喜欢男人。可是我就是女人了吗?活该喜欢你。嗯?你们这些该死的南国人。”帕斯卡眼里有
着伤痛,可更多愤怒,低沉寒冷的声音像是要把白穆达冻成冰渣子。他加大手上力道,眼睛里闪过一丝残忍。白穆达感
到自己的肩膀一阵麻木。帕斯卡真是要命的大力。
“帕斯卡,帕斯卡。”白穆达的喏喏地叫他,心里十分难过。帕斯卡怎么会喜欢他呢?南国人,那又是什么?
“哈,又来了,就是这样的眼神。白,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不必因为得到我的帮助而像个女
人那样谄媚于我。我承诺过的事仍旧会做到——送你回家。”帕斯卡推开白穆达早已麻木的肩膀,站后一步,冷嗤一声
道。
白穆达看着帕斯卡好看的眼睛。现在它们变成了两颗紫色的冰晶,仍旧美丽,却是从未有过的坚硬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