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 下——漓妤

我左右找着，看到了不少差不多样子的草，各采了一堆，再细细地筛选分类。我拿起两棵对着光线仔细对比着，突然在叶子的缝隙见瞄到了一朵蓝色的花，很是漂亮，挖回去送给小七她一定会高兴！

想着，我丢下药草，跑到了花的面前。仔细看了起来，花瓣很饱满，最下面是白色，然后越往上面颜色就越深，到了花瓣的顶端，竟蓝的眩目，我趴在花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一股很微妙的香气，沁人心脾，拿起药锄正准备挖，一声呵斥突然在身后响起，

“你在做什么？”

“啊！”我吓了一跳，药锄差点掉在了地上，“我只是想把这株花挖回去送给小七。”

“什么花……”茯玉探头一看，忽然之间脸色大变，一把将我拉开。

“怎么回事？！”我再次被他吓到，呆呆地看着他。

“你有没有碰它？”

“还没碰上，不过闻了闻。”他的样子害我紧张起来，“怎么回事？这花有毒吗？”

“你坐这别动。”他皱起眉头在周围寻找着，然后在一棵大树下拔了株草，在溪水里洗干净后拿了过来，

“把叶子吃进去。”

“吃……草？”但看茯玉不像是开玩笑，我接了过来，撕着叶子往嘴里送，刚嚼几下，一股辛辣的味道传来，呛的我直咳嗽，但是在他的监督下最后将那几片都吞了进去。

“这片林子里，药材多，毒物也多，尤其是颜色艳丽的千万不能随便靠近，刚才的花，整体都是毒，被摄入后会麻痹呼吸，使人窒息而死，不过幸好花粉里的毒素最少，你刚才吃的叫傈草，就正好可以解这个。”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颜色鲜艳的花本来是很常见的，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夺人性命的毒物，这个地方还真是可怕。

我走到刚才采的一堆草药前，将挑好的递给他，

“对了吗？左手是云茴，右手是荩苻。”

他只是瞄了一眼， “对了，天色已晚，今天就到这，回去吧。”说完，将他挑出的各种草整好放在了背篓里，转身走向回去的路。

我跟在后面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拦在了他面前 ，

“茯玉，你能不能直接教我几种致命的毒药，我说的是成品，比如药粉药丸什么的。”

“你要做什么？”他抬眼看着，我心虚地低下头，“我是想万一去北关的路上有什么危险，大概能用的上。”

“去北关的路上？”茯玉的声音似乎带着些怒气，“我说过茗儿的死是我责任，这个仇也由我来报。”

“可是只有我知道那个人的声音！现在过的太平静太幸福了，以至于我更恨他，如果不是他，那茗儿现在该活的有多开心。我不甘，也不想放弃这个想法！”

一想起那卢公子，我竟恨得身上开始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茯玉却只是看着我，“你不会明白的！”我失去理智地冲他大吼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在突然之间被拉入一个怀抱，我惊呆了，一时间忘记要如何反应。身后感受到了有力地心跳声，我渐渐停止了颤抖，竟平静下来，

“我一想到茗儿的事就会失控，刚才……”

“不用道歉，其实我之前和你一样，一想到仇恨就会失去理智，但这样只能伤害到自己，继而伤害到所有关心你的人。我当然明白你有多恨那个人，也知道其实你让我教你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替茗儿报仇。但是我没有拒绝你，是因为当时怕你没有这个支持会活不下去。”他将我从怀里拉开，然后扳过肩膀，“我有比你更多的仇恨，有些可以去报，有些是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记不记得你说过信任我？”

我点点头，“你说信任是个很重的承诺，别轻易说出口。”

他微笑着，“嗯，但是我信了你说信任我这句话，你一定也很清楚，在皇家想得到或者是去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有多难，所以看着你毫无戒备地说着相信，我觉得很开心。”

我有些心虚，其实那时我只是没有办法，根本不是真心的信任，但现在……

“我信你，是真的。”

“嗯。”茯玉只是应了一声，却从语气中听到了喜悦之意。

“对了，你为什么一直没问过我下毒之人的姓名呢？你与他一定有什么仇恨吧，我也一样。其实之前倒真没想过找他报仇，觉得既然看清了出来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现在我想让他付出代价，但是以我的力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看向茯玉，

“我有一个师弟，是和一起学武功的。我也很疼他，可是几个月前突然离奇失踪，于是我才去了中土，最后也只打听到他将蕖烟草拿出去卖，却被买家灭口，至今是连尸首也没找到。所以我不仅仅是为他报仇，更重要的是不能让蕖烟草继续流落在外。”茯玉的语气严肃起来，我惊讶，

“也就是说蕖烟草他那还有？”

“嗯，当时我收集的几棵全都不见了，而你喝进去的，恐怕是连一棵都不到的分量。”

“原来是这样，但想找这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是焉国的四皇子，莫沁晗。”我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如释重负，茯玉脚步立刻顿住，露出诧异的表情，又随即眉头深锁，

“原来是他……”

“你认识他吗？”

“呵，四国中没人不认识他的，南疆虽与中土几乎隔绝，却也听过这个名号，年龄似乎并不大却城府颇深，处心积虑地做了很多事，可又没有夺取皇位的意思，好象是一直在帮他的哥哥，果真是难办了。”

“居然是个这么难缠的人物！”我以为告诉茯玉的话，报仇就能比较容易，现在看来远没这么简单，而且南疆从来不参与四国之间的争斗，如果是矜未的话是不是会容易些？

我拍下自己的脑袋，怎么想到了他？脚下却一个不留神踩空了，

“小心！”茯玉突然拦腰一揽，把我拉了回来，低头一看，下面竟有十多米高，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走山路的时候要注意脚下，不能靠边走，看起来是实的，其实也就是一些草而已。”他略带责备地看着我，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冷冰冰的，就好象欠了你多少银子一样。可转脸又对小七温柔的要死，害我还以为你是人格分裂呢！”

“人格分裂？什么意思？”

“啊，大概意思就是说一个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吧。”

茯玉突然大笑起来，

“这是我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对陌生人有着很深的戒备，一般来说会将自己隐藏起来，这样其实也是保护自己。”

从小养成的习惯？那他小时候一定也经历很多吧。

“是因为熟悉了吗？所以对我也和颜悦色起来。”

“不。”他突然否认，以异常认真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对想保护的人才会这样。”

他放下了手，我才惊觉竟一直被他揽着，脸顿时烧了起来，

“那个……，饭肯定已经做好了，我们回去吧。”我径自走了起来，背后却传来闷闷的笑声，

“走反了，回去的路在这边。”

………………

第 35 章

“怎么才回来呀！”刚进小院小七就晃着一头的小辫子跑了出来，每根辫子上都系着彩色的丝带，连衣服也花哨了不少。

“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有什么事？”我拉拉她的辫子，

“公子不是说今天晚上去城里逛的吗？”小七眼巴巴地看向茯玉，我也跟着转头，果然看到了茯玉一脸的谦然，

“我都忘了，等我换身衣服就咱们就去。”突然看着我，“你也去换一身吧，这样到城里不行。”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明白过来，小七就推起我往屋里走，

“每个月的十五城里都会有集市一直到深夜，晚上最热闹了，公子快去把衣服换上，已经放在你的床上了。”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我也只好拿起了床上开始动手换，南疆男子喜着黑色，边缘处绣着色彩艳丽的图案，因为山路较多，衣服也都轻便舒适，头发……我看了看那顶造型奇特的帽子，决定还是用布条束一下算了。换好推开门，却看到三个人和一只狼竟排成一排站在院子里，由高到低的，我直接大笑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排排座吃果果啊！还按照高低个来排，那我是不是应该站这里？”说着，我挤在了紫漓和小七之间。

“闹什么呢？都在等你，快走吧，天色暗下来山路就不好走了！”紫漓前后一打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宝在家看门啊，我们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有好吃的给你拿回来。”小七摸摸小宝的头，它竟乖乖地走到了院门卧了下来，真的是叹为观止。

“怎么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吗？”我疑惑地问，

“嗯，等结束就太晚了，上山来太危险，今天晚上就住在城里的客栈。好了，快走吧。”茯玉说着，就向门口走去。逛夜市？我自然也兴奋异常，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很快就下了山。

上次来到凤竹城也听得声音，这回总算是能见到了，繁华程度虽不能与容国的京城相比，但也比我想象的好上很多，大概是因为集会的缘故吧，四处灯火通明，尤其是到了主街道以后，更是照的像白昼一般。

“真是热闹啊！”我不禁发表着感慨，紫漓也点头附和。两边都是摊子，热情地招揽着生意，人们都穿著很漂亮的服饰，三三两两的，其乐融融的感觉。不过南疆人的肤色较深，几乎都是那种小麦色，我和紫漓站在中间倒显得有些突兀了。我俩觉得新鲜，东瞅瞅西看看，小七当然是兴奋不已，茯玉虽是闷不吭声，却眼含笑意地看着。

“买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吧，又便宜又好吃啊！”我突然顿住了脚步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苍老的身影艰难地行走在人流之间，颤巍巍地叫卖着。

“想吃糖葫芦吗？我买给你。”我拉住了正准备奔向另个摊子的小七，

“好啊！谢谢公子！”她立刻眉开眼笑，我便走向了那个老人，

“糖葫芦怎么卖？”听到有生意，老人马上转过了身来，“一文钱一个，随便挑，都是下午刚做的。”

一样的白发苍苍，就像永安街的那个老妪一样，只是那时候的我有多开心，和茗儿一起吃着糖葫芦……

“这位少爷，要买吗？”

“要的，我要两个。”我拿出了一锭碎银塞到了她手里，然后抽了两支。

“少爷，您这我找不开啊。”她为难地看着我，

“找不开就别找了。”说完，我拿着糖葫芦转身离去，没走两步却看到茯玉一直看向这边，

“我可没买你的份哦！”我笑嘻嘻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吃自己买去。”

手突然被抓住，他居然直接咬下了一个，笑着看我。

“你！”我惊地半天没说出话来，原以为他会和矜未一样觉得拿着糖葫芦吃是件很丢脸的事情，没想到竟会如此自然。

“公子你买好了啊，快给我。”小七跑了过来，从我手中抽出了一根，“谢谢公子！”

“不用谢。”看着小七高兴地拉着紫漓又跑到另个摊位上看热闹，我走到了茯玉跟前，

“干吗这么吃惊，觉得我不会去吃吗？”

我点点头，“以前也遇到过一个人，我要连哄带骗的才让他吃下了一颗，如今想起来，就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

“既然是上辈子的事，就忘了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他们那边走去。

忘了？我咀嚼着这两个字，不由得苦笑。我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最初的境遇是多么刻骨铭心，如果没有爱过或许真的可以做到，但现在谈何容易，一点小小的事情都能轻易勾起回忆，虽然我也不想。

“洛凡？怎么发起了呆，我们现在该去酒楼了。”紫漓走了过来，“有什么不舒服吗？你脸色很不好。”

“没事，你也知道我最近脸色一直这样，走吧，我也饿了呢。你吃糖葫芦不？来咬一个。”我将糖葫芦送到紫漓嘴边，他笑着摇头，我也不勉强，快步赶上小七和茯玉。

果然是凤竹城第一豪华酒楼，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的，更让我吃惊的是，小七在这里面子颇大，明明外面还有人在等位子，我们一到就直接领进了雅座。

“就知道小七姑娘会来，所以特意留了这间呢。”小二带着谄媚的笑容，“这回多了两位公子，菜是不是要加上几道？”

小七拿起菜谱，像模象样地点了几个，然后小二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看的我和紫漓是瞠目结舌。

“你可真是厉害啊！”我叹着，茯玉堂堂一个少主都完全被无视了呢。

“那是自然！这里的大厨是我师父，可疼我了，他要是不好好地招待，等会儿我就去告上一状，哼。”

茯玉笑了起来：“每次来这吃饭都是小七最扬眉吐气的日子了，她可是个中高手，点什么菜都得她说了算。”

谈笑间，菜就陆续地上来了，还别说，味道真的都很好！我赞不绝口，当然也没忘记夸上小七几句。

“两位公子尝尝这酒吧。”小七替我们斟上了两杯，“你们在中土肯定没喝过，这是我们南疆的一种浆果酿的，特别好喝。”

我端起杯来，淡黄色的酒液，一股香甜之气直扑口鼻，试探着喝一小口，只觉从舌尖便觉得香醇中微微带有辛辣之气，真的很好喝！我于是将一杯全喝了进去。

“很不错！”我拿起了酒壶，又替自己斟上了一杯正欲再喝茯玉却出声阻止，

“这酒入口虽好喝，但后劲很大，慢着点。”

“没事。”我又一饮而尽，笑呵呵地说，“今天不是要睡在客栈吗？醉了就醉了吧。”

他没再言语，只是看着我，“也罢，喝尽兴了也好。”

“你没事吧？”紫漓担心地问，

我又灌了一杯，状似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没事，这酒太好喝了，再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试过喝醉的滋味呢，那次……姑且不算吧！”

“你才刚恢复，总之还是别喝太多。”

“嗯，知道了。”我继续大口吃着菜，听小七说笑话，跟着哈哈大笑。

盘子渐渐见了底，我忽然想去小解，谁知一站起来竟一个踉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

“小心！”紫漓一把扶住，“你醉了！”

“醉了？没这么快吧，我还没觉得什么，就是腿发软。”我拨开他的手，准备继续走出去，却又差点跌倒。

身子再次被架起，

“我扶他去，你们到楼下等着吧，我们去客栈。”

是茯玉吧，他果然比紫漓有力气，我蒙蒙地想着，半歪在他身上走了出去。

“奇怪了……，怎么突然头晕起来了。”刚才还好好的，这酒劲上的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