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能一醉(穿越)——玄朱

作者:玄朱  录入:09-21

终于,他可以触摸上那人的躯体。

肢体接触的那一瞬,一股暖流窜过他的身体,他激动地就颤抖,强大的喜悦和巨大的保护欲充斥他的血液。

“主子……”

他解开暮若闻的绳索,从小瓶中倒出药丸,急切地喂入青年的口中。

长睫动了动,俊美的青年撑起眼皮,朝他笑道,笑容虚弱而苍白:“冥枭……”

“主子,您觉得怎么样?!”

看着他的样子,仿佛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痛楚苦涩冲刷体内,黑衣男人关切地注视着怀中的人,等待着他的回答。

“咳咳……我、我没事……冥、冥焰……”

暮若闻勉力站起身来,推开冥枭的搀扶。

“他已经安全了,主子。”

冥枭黑眸在一瞬黯淡,眨眼间,他又恢复了那个沉默寡言的暗卫,他递给暮若闻一把缴获的长剑,微一行礼,眼中暗色一定,坚毅地拔刀而出,带头再次冲入人流之中。

“护主子离开!”

他带头高喊,嗓音嘶哑,语音杀伐,坚定得无所畏惧。

“护主子离开!”

他的身边,黑衣们齐声而吼,声势震天动地,同样坚定得无所畏惧。

22.断后

四十八

这一生,冥枭经历大小恶战不下数百场。当还没有成为暮若闻的暗卫时,他是杀手,多少次险中求胜,多杀次千钧一发,多少次力战群雄,一把刀,紧握在手,击败前行路上的敌人。

他是一头狼,凶悍残忍,冷酷无情,即使是饲养的主人,也要小心他的凶猛。

成为暮若闻的暗卫后,他出手的机会少了。可若论惊险度,却是直线上升。

因为过去他是一人,而现在,他却有了要守护的人。

守护远远比击杀来的困难,有时候,他痛不欲生,有时候,他愧疚自责,全都是为了那人所受的伤,碰着的,伤到的,一道细微的伤痕,都可以让他辗转难眠一个夜晚。

从去年到今年,短短不到一年时光,他最尊敬最崇尚的主人却接连落入险境。第一次,他们共进退,苦中有甜;第二次,他独自求生,心急如焚;第三次……他终于明了,他永远不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长刀沾满鲜血,内力如潮水渐渐褪去,汗水沾满额头,浸湿衣衫。

“主子,您先走,属下留下断后。”

扯下衣角,用牙齿撕成一条一条,缠上刀柄。

“属下们断后!”又有数十人沉声应喝,眼神坚定,视死如归。

暮若闻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武功也正在慢慢复苏,他一剑刺穿面前敌人的胸膛,再一气呵成地抽出,鲜血飞溅,染脏他的白色衣袍。

“你们小心!”

暮若闻肃穆而立,郑重地看着他们,眼里有着不舍与担忧,可他也明白,这个时候,不适宜多说。

“誓死护卫主人!”

以冥枭为首的十人低吼道,最后一次跪下,向着那人献出最忠诚的誓言。

“主子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深深地看着自己最得力的下属,那是他一手提拔赏识的一名暗卫,性格单纯朴实、坚毅勇猛,剩下的这段落,没多少人,他带领着其他人,一定可以安全护得暮若闻离开。

而他们,还有更加艰难的使命去履行。

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们默默转身,挡住前面,全副武装的大批卫士。

轰的一声,一根木柱砸倒在两队人马之间的空地,就像吹响的号角,拉开了这场战斗的帷幕。

四十九

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浑身几欲散成碎骨,再也拼凑不起,站不起来。

可他还是撑着一口气,一步步向前挪动。

整栋楼阁都在摇晃,火烧得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就会踩到堆积在地的尸体。

真是个疯子……

易醉低啐,就算死前也不松口,相反,还下达了赶尽杀绝的命令。他就是要人给自己陪葬!

大口喘着气,哔哔剥剥的燃烧声在近在耳边,体力完全透支,眼看着一截断木被烧断歪倒在脚边,也腾不出一点多余的力气把下半身挪的远点。

将还未点燃的花几当做支撑身体的支点,他凝神,侧耳静听,终于再次捕捉到了那丝细微的打斗声。

听得越久,他面上的神情越是狰狞,忽地,他一脚踹翻面前的椅子。

“TMD,那个笨蛋竟然还没出去……”

气死他了!忙活到头,恨不得一开始就不该带进来的人竟然还在这里面!这里面风景很好么?!

用脚趾头想得出其中原因,他加快步伐,低骂着,转过拐角,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然后,很快的,他就看到了一生之中,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幕。

23.绝处逢生

五十

冰冷的利器慢慢刺进身体,血液仿佛都随之慢慢冻结。

黑衣的高大男人浑身是血,长发散乱,双眸森然锐利,空手握着剑刃,妄图阻止它的前进。

“去死吧!”

已然陷入杀戮海洋的人嘶叫着,手中长剑又稳又重,不偏不倚,一点点地向前移动,朝男人体内钻得更深。

“……唔……”

鲜血自嘴角流下,冥枭抓着的手一点点松开,似是全身力气耗尽,再也无力挣扎。

够久了……那人想必已经安全出去了……

他的职责,也终于到头了。

默默地将眼前的画面收入眼底,那些断臂残肢,那些陪他一起奋战的弟兄,都已经合上了双眼。

现在……该轮到他了。

只这么一想,一股无法言语的轻松忽然涌上他的全身。他从没觉得这么舒适,舒适到那股剧痛也似乎朝他远离,可以完全忽视不去计较了。

只是可惜,死前,不能再看他一眼……

不……还是不要见的好。有冥焰在,暮若闻已经不再需要他了。他也该知趣的,留给他们相守的未来,不要再给别人的幸福与快乐,自私地染上一点并不好看的血色。

时间似乎变得很漫长,也许只是一瞬,但他觉得这点时间已足够他回首自己的一生。

无所后悔,无所留恋,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他仍像一个杀手一般,面临死亡,感受的不是恐惧,而是永久的安宁与停歇。

“冥枭——!”

有人在叫他,是谁?!

声音有那么点熟悉……

他缓缓朝那个方向扭过头去,放大的眼瞳里,映入一个飞奔而来的修长身影。

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一醉?

……记得好像很好喝……

五十一

割裂的头颅夹着未完的余劲,直直飞落,鲜红的血液如瀑布一般朝外爆出,染红了周围的空间。

哐的一声,失去生命的躯体砸倒在地,掀起无数尘埃。

烟灰进了嗓子眼,易醉大声地咳嗽着,他吃力地从抱着男人的身体,全身都在颤抖,都在抗议,但这些,都被另一股巨大的恐惧驱逐挤占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抱在怀里的躯体温热强健,结实的上身,有些地方衣料已经破损,沾染着鲜血和尘土,狼籍一片。

他能感受到湿粘的液体沾上他的手指,那些暗示着生命流逝的液体,就像蛰伏黑暗的怪兽,不管外层的防护有多厚有多少层,完全一击即中,直中要害,再也无力反抗。

这个世界如此之大,若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了那个人了,那么曾经的繁华都不过是一片荒芜。

这样的假设,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冥枭……冥枭……”

他叫着他的名字,那长长的睫毛,像是久远地合住,没有丝毫分开的迹象。

一声一声,易醉的心沉了下去,抚在男人沾满污迹脸颊上的手,无法抑制地开始颤抖。

冷静!冷静!

深吸一口气,他对着自己说道,屏气凝神,无比郑重,伸手探向男人鼻息。

半晌,他吐出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如释重负。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唔!”

喜悦还未来得及爬上他的面孔,突然,易醉身体一僵,砰的一声,双腿重重砸在地板上,而怀里的躯体,也顺势滑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潜伏已久的毒素,沿着他的奇经八脉,顺着横冲直撞的真气,在他的体内,发起最后的进攻!

不能倒在这里!

四周被浓烟包裹,看不清前路,易醉咬牙,忍着体内肆意翻搅的气血,手脚并用,一点点拖曳起自己身体和怀中的男人。

体内的血沸腾着,翻滚着,在皮肤下滋滋作响。

易醉一边静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另一张面孔,一边从身上翻出几颗药丸,看也不看,一股脑全部塞进嘴里吞咽而下。

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在没有看遍这个世界美景,没有亲眼见到你随意安适的微笑之前,你不会死,我保证。

五十二

前行的道路障碍重重。

整个潘家楼都在同一个时刻摇晃颤抖嘶吼,铺天盖地的黑烟、粉尘、碎石、木头好似永无止境,熊熊的烈火燃烧,鲜艳的色彩暴虐残酷,无情地收割着一条又一条性命。

断臂残肢,到处都是,偶尔还有没有咽气的,挣扎着攀爬,一道又一道的血痕自身下蔓延而出,与金色的火焰融为一体,那是地狱的色彩,凄厉苍凉,冷酷血腥,人类在此,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到处都在坍塌,呼啸着轰然而下,漫天的火海,无穷无尽。

即使是魔教左使,他也无力逃脱。

出口的路已经不通,他只能抱着男人,循着记忆中的地图,再次更改路线。

血色一点点从那张刀刻斧凿的英俊面容上散去,他的唇变得乌青,皮肤呈现出一种晦暗的颜色,呼吸微弱,如风中危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短短一段时间,变作一段无尽的折磨。在他的心脏上,悬着一把锋锐的刀,一片片削下那里温热的血肉。

坚持住……

他深切地呼喊,迈过脚下死透焦黑的躯体,迎着扑鼻的令人作呕的肉食烧熟的味道,用手中的绢扇,在火海中硬生生劈开一条道路。

可即使这样,还是有火苗窜了上来。

当易醉发现时,他一头齐腰长发,已经被烧掉了好长一截。

他顾不得,搂着冥枭,来到地图上标记的地方,急切地用手指在地板上摸索,在厚厚的土灰和坍塌的物体之后,终于发现了通向密室的暗门。

随着轰隆一声沉闷的响声,易醉长吁一口气,瘫软在地上。

24.以命相救

五十三

易醉的外衣有几处,被火烧得和皮肤粘在了一起,一把撕下,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轻嘶一声。

这是地下的一处密室,长长的阶梯布满灰尘,阴冷黑暗,人工砌成的石墙坚硬粗糙,一些茅草随意的堆在角落,破败陈旧,从一些痕迹可以看得出来,这里以前是置放某些东西的,但是眼下,显然这里已很久没有人迹。

入鼻的空气不是憋闷陈旧,这个看似简陋的地下密室,应该有着隐藏的通风系统。

冥枭躺在易醉临时用茅草凑起,铺盖了内衫制成的简易床铺上,一颗手心大小的浅蓝色圆珠放在他的耳边,荧荧碧光光照范围并不大,仅仅只勉强能将男人笼罩进去。

而它的亮度也不高,根本无法与正常的火源相比。

易醉身上带着火折子,但是在没有可以点燃的柴物的情况下,他很庆幸自己曾经明智的决定,和随身携带这两颗夜明珠的习惯。

他已经借着手上另一颗夜明珠的光探查了这间密室,基本上确定没有别的出口,也没什么用得上的东西。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他所有的,只有身上带着的那些。

出门必备的几种药丸,包括能解百毒的玉香丸,这是他的保命药丸之一,珍贵无比,瓶子里只有寥寥几颗,以及上好金创药,这个很充足,还有一些毒……现在用不上,左使将它们拨拉到一边,于是面前只剩下了四个小瓶。

坐在冥枭身边,易醉望着手心的袖珍小瓶们,眼帘低垂,表情复杂。

他用一手医术救过不少人,可在这般恶劣的条件下,又是这般恶毒狠辣的毒物,以及施治对象是……磕了碰了都让他心疼不已的人,却是头一次。

拧着眉头,左使将药瓶放回地上,转过身来,俯身开始检查冥枭伤势。

那具安安静静平躺的躯体被另一人小心地拂开解下破烂脏污的黑衣,在碧光下,露出纵横交错、轻重不一的数十道伤口,这些伤口加上经年累月,已经愈合,却依然可以看得出当时凶险的疤痕,昭显着男人剑口舔血的身份。

而右边肋骨处一道剑伤,此刻正在往外汩汩流着鲜血。易醉在诊察完伤口后,禁不住感到一阵脱力般的后怕。

那个人的剑刺穿了冥枭的胸膛,穿过了右边的肋骨,他只要晚来一步,或者对方的力气再大一点,就要刺穿冥枭的肺部了。

这些都是外伤,内伤……易醉扣住冥枭的命门,一直以来,不管如何惊险,都未完全失去从容与平稳的面容,头一次,陷入了惊天骇浪掀起的无边惊惧之中。

他一直存着侥幸的心理,可又怎么会想不到,冥枭杀出重围,浴血阻敌,动用的内力怎会比他少?!而狄云越的毒,又怎么可能会大发慈悲地绕过他?!那个无数次从绝境逢生,即使身负重伤也不肯倒下的男人,之所以现下表现的如此安静,不过是因为这一次,他已几近燃尽了自己生命。

他的体内,就像飓风过后,一片残骸。他的经脉,竟然已经损伤过半,不受控制的内力在里面横冲乱撞,所过之处,千疮百孔!

易醉的双眸已是万里冰封,在那朔风最为狂烈的中心,却是一团燃得极为热烈的火,闪着决不放弃的光。

五十四

黑暗的密室,只有小小的一团碧光,依稀照亮了一处角落。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盘膝坐在地上。

大片的阴影雕刻出两人的五官,一样的俊逸,一样的锋锐,一样的凝重。

不同的是,前面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是完全的阳刚,无法言喻的俊朗,即使面色青白,血染全身,说不出的憔悴,也折损不了那已经融入骨血之中的坚毅伟岸。

而后面的人,年纪还很轻,约莫二十四五,书生一般俊秀的眉目,本该也是书生一般儒雅出尘的气质,此刻却是野狼一般孤注一掷的狠绝。他紧抿着唇,毫无表情,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却像在进行着一场激烈万分的战争,而他,在这场生与死的拼斗中,堵上了一切。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过,原本纹丝不动的两人,像灵魂同时入了窍,开始颤动起来。涔涔汗水浸出两人的额头、鼻翼、颈部、背部……男人身上干涸的血迹像初化的冰雪,一点点融了开来,沿着矫健强壮的躯体线条滑了下去,青年身上的里衣,则完全湿透,紧紧裹在他的皮肤之上。

猛然间,前方的男人身体一僵,呕出一口鲜红的热血,紧接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像突然开始了呼吸,却又不得章法,在连连咳嗽了好几下后,才渐渐摸到了门道,慢慢平稳了下来。

身后的青年缓缓收回贴在男人背上的双掌,如玉的容颜仿佛一瞬间苍老了百年,无尽的疲累与病痛侵蚀上他的眼角眉梢,纤细的身形更显瘦削伶仃。

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竟似已耗费了他大半的生命。

25.心甘情愿

五十五

冥枭做了一个梦。

混乱、争斗不休、仿佛永无止境……

凝聚了他所有的爱恨,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坚持。

可却无人知晓,亦无人在意。

他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间,同样不带一丝波澜地离去,什么都没有留下。曾经的一切,都化作灰尘,在飘渺天地间,到最终的那一刻,全都飘散着落入广袤寂冷的土地。

推书 20234-08-05 :穿越成神(穿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