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徐辉没有反驳,淡然而专注地摆布着床柱上的锁链,然后转过身,跪坐在季惟的腿间,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壁
灯照出的巨大剪影恰好落在季惟的身上。
“所以你该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季惟……这一回,你一定要记得,我平生最无法容忍的,是被人放鸽子。”徐辉的笑
声,带着魔鬼般的颤音锐利地擦过季惟的耳膜。
顷刻之间,剪影变得很重,季惟感觉到痛,心脏的疼痛。
接踵而来的,是空气里弥散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季惟感到恶心,挣扎地挺起身,额头狠狠地撞在徐辉的鼻梁上。徐辉愣了一下,抓住季惟纤细的脖子用力地摁进柔软的
床垫里。季惟本能地抵抗,膝盖一次又一次与徐辉的身体发生碰撞。
徐辉嗜血地笑,似乎这一切只会令他更亢奋。
季惟终于累了,或者是因为疼痛。身体随着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抽插无休无止地摇晃。
头顶的白色天花板不停地摇晃着,变得晕眩。
闭上眼的一霎那,他还是看到了蒋聿。
然后在念之差里获得了一种变态的、前所未有的快感,仿佛赤裸裸的性爱,也可以痛得很过瘾。
或许这个世界理应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变态。
如果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切都归于常态,那么这该是多么乏味的一个世界。
因为有痛,才会知道什么是快乐;
因为爱,才真正懂得恨。
可惜,无论如何多彩,这个世界却终究是荒诞的。
第二十八章
季惟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睡过这样漫长的一个觉,很累,很虚脱,身体仿佛还立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
。
他就那样躺在那,一动不动,只是和数个小时不同,徐辉为他换了一个俯卧的姿势。季惟的头颅埋在枕头与床单,微弱
地呼吸,像一条奄奄一息的鱼。
醒了,却不愿意睁开眼睛,他很想让自己相信,这是属于他的枕头,属于蒋聿的大床、属于蒋聿的公寓。
徐辉从浴室里走出来,穿着暗色的浴袍,嘴角是湿润的肆虐的怪笑。他在季惟身边坐下,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光裸的
后背,镀着从窗外闯入的阳光的颜色,迷幻、性感;薄薄的一层蚕丝被从腰间一直往下,裹覆着线条明朗的下半身,最
后在脚踝处戛然而止。徐辉伸手,在禁锢自由的锁链上轻轻拨弄了几下,银质的,一件很好的收藏品。
季惟歪着脑袋,沉吟了一声,感觉到浑身散了架一般的疼痛在叫嚣。徐辉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肌肉所产生的紧张和略
略的痉挛,那种感觉很微妙,似乎手中掌控着另一个人的命运。
终于,季惟喘过一口气:“你的心情好么?”
“还不错。”徐辉很诚恳地笑,“你叫床的声音很亢奋,比传言得要精彩得多。”
“是不是有点像是在杀猪?”季惟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徐辉愣了愣,硬硬的指甲划过脚踝以上的皮肤,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你在骂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不明白,徐辉……你就这么想上我?上完了以后是什么感受?”
“痛快。我是个记仇的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季惟支起一条胳膊,托着下巴,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以后,又笑了:“徐辉……其实你很自卑,正因为得不到最想要的
,才极力想要证明你的无所不能。”
那双看似云淡风轻的眼睛里满是针针见血的挑衅,换来的是冷冷的警告:“适可而止,别和你自己过不去,季惟。”
季惟慵懒地坐起来,银质的链条发出刺耳的声音:“你是不是对我太好了一点?”
“你对我的评价似乎也变高了……是不是因为昨晚上我把你给喂得很饱?”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随时,等我玩够了以后。”
“徐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这种关系维持得更久一些?”季惟轻笑着,虚情假意地投怀送抱。
徐辉皱了皱眉,给摇摇欲坠的身体施舍了一个暂时的支点:“你很能见风使舵。”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很清楚,我对你不感兴趣。”
“那你又对谁真正有过兴趣?”季惟讪笑,“除了做爱,你对爱还有多少了解?”
徐辉忽然改变了主意,推开了他,仿佛那句话就像一小簇火点燃了尘封许久的导火线。
季惟重重地跌了回去,听见一个反讽的声音对自己说:“你不觉得这个问题问你自己也许更合适,你要是了解,便不会
这么容易就被卖了。”
“……”季惟无声地一笑,后脑勺撞得很疼。
“这么快就想借我的手对付蒋聿,你未免想得太好了一点……”
“是太好了一点……”季惟不自然地重复了一遍,“蒋聿把我送给你快活一夜,所得到的东西……远在我的价值之上。
”
“我和蒋聿一样,从不做亏本生意。”徐辉听罢,止不住地笑,潇洒地站起来,踱到门边:“季惟……还有一件事,你
可能还不知道,但我想你应该知道,蒋聿手里原本握有你父亲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而我恰好也有点现钱曾经拿来投
资,当然还是要感谢你贡献那百分之二十,不然蒋聿和我,不可能成为季氏最大的股东……”
“……”一瞬间,季惟感觉到血脉从心脏不停往上涌,控制不住地涌向他的喉咙。
说不出话来,刚一张嘴,便是浓浓的一口鲜血。
曾少非带着陆晓赶到时,季惟正坐在病床上若无其事地看着电视,喝着红豆汤。
“操,你别他妈告诉我,你这副四肢健全、面色红润的样子是大病初愈。”少非满头大汗地坐下,像是刚刚跑完好几百
米的路程。
陆晓走到床头,把手里的一捧花插进花瓶里:“刚好有台电梯工人在检修,他等不及,自己走楼梯上来的。”
季惟愣了一下,看了眼还喘着粗气地少非,又望了望陆晓,最终还是昧着良心道了一句:“活该阿你。”
“……”少非无奈地皱了皱眉,凑到他跟前,“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不是说晕了么?”
“是晕了,不过没什么大事,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想让你给我带点必需品,我用不惯这的东西。
”
“你在这几天了?”
“三天。”季惟云淡风轻地将碗里的最后一口红豆汤咽下,“看你们俩现在的样子……像是雨过天晴了?”
“三天?!别给我岔话题,你自己他妈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陆晓似乎觉得这样的场面他该回避,便知趣地找了个出去买水的理由走开了。
季惟叹了口气,往靠垫上一躺:“你看,这回,真的不是我把陆晓给赶走的……”
少非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眉头紧蹙:“季惟……你不正常。”
“我哪儿不正常?”
“蒋聿呢?”
“……”听到这个名字,季惟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破绽,似乎这个笑他已经练习了很多次,“他很忙,没空来看我。
”
“你不告诉我,我也一样能知道。”少非站起来,将季惟轻轻往上一提,另一只手从枕头底下捞起了他的手机,迅速地
翻找起通讯录。
“别找了,我把他拖黑名单了。”季惟抱着枕头,背对着少非躺下来,“行了,你坐下,我把真相告诉你。”
第二十九章
季惟始终觉得他是一个不会讲故事的人,即便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听上去都那么不真实,不可信,又或者,他至今
仍有一种错觉,就好像发生的一切真的仅仅是一个杜撰的、荒唐的故事,现实与他在另一个平行的时空里开了一个玩笑
。
可惜,这个假设不成立,现实从不同人类开玩笑。
少非自开始听这个故事,到故事结束,不停地变化着身体的姿势。从托着脑袋,到握紧拳头再到一蹬腿踹翻了另一张折
叠椅,似乎任何一种状态都无法表达他的情绪。
“所以这一次……我真的是连自己都赔进去了,少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好着呢。说实话,我
一点都不想把这事告诉你……我觉得我无可救药。要是我没记错,少非,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给你讲这样可笑的故事了。
我发誓要是还有第三次,我就罚自己一辈子再也不说话……”季惟以这样自嘲的方式结束了这个故事,然后伸出手,在
自己的嘴角上轻轻捅了一下,把悄悄逃出来的一点委屈掐回去,再挤出一个笑来。
少非愣了一下,伸手拽了拽季惟的肩膀,想让他转过身,看着他,然而那具倔强的身体却不听话地维持着仅存的一点的
固执。
“季惟……你让我担心。”少非站起来,绕到另一边,坐在他身旁。
季惟呆滞的目光终于动了动,看了眼少非:“你挡着我看外面的风景了。”
“季惟……你别这样……如果你难过,别憋在心里,那只会让你变得更糟。”少非俯下身,仅到彼此的脸几乎凑到了一
起,他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季惟,强迫他没办法逃避。
季惟的鼻子忽然酸酸的,却还是用力地笑出来:“我很好,真的……”
蒋聿,说谎的话,鼻子是会变长的——然后,一瞬间,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单纯可笑;
恍如隔世。
“季惟,你以为你这样自欺欺人,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自怜自艾就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少非郁结,紧紧地拽着季
惟的衣领,想把他就这么揪起来,扇一巴掌。如果一巴掌还打不醒,就掴第二下、第三下……
季惟突然瞪了他一眼,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仰起头的样子很憔悴。他的眼睛里有难看的血丝,张开的嘴像是要喊什么
,却有好一会儿发不出一点声音。
少非终究狠不下心,落下去的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终于听见季惟在他耳边喊出了那一串话:“少非,要是哭一
场就能解决问题,我就像个娘儿们那样在你面前哭个三天三夜,可这根本就是一句玩笑话!除了接受现实别无选择,只
有冷静下来,我才能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我依然得活下去。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我为什么不
能痛痛快快地笑呢?”
少非异样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或许根本不懂季惟,他的喜怒哀乐总是被一层厚厚的保护膜
所包裹着,久而久之便依附在上头再也无法剥离。
于是季惟就这样处心积虑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拘无束、没心没肺的人。
即便这种时候,他依旧可以笑得很灿烂:“少非……给我一次机会,我要改过自新。真的,我发誓……我再不犯贱了。
”
“从今天起,早睡早起,安分守己……”
少非有点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
你以为他该哭的时候,他却在笑。
仿佛生命中遇到的一切,好或不好,司空见惯,没有意外。
一笑而过以后,终究是冷暖自知。
陆晓回来的时候,从门缝里望见少非与季惟一同坐在病床上,温存地相视而笑,彼此都没有说话。他的手忽然缩了回去
,忐忑不安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是那么难闻。
“回来了?”突然,门从里面打开了,少非看着他,依旧是那样温柔而深邃的眼神。
“嗯,顺便买了点水果,也不知道季惟喜欢吃什么。”提着袋子的手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却在一瞬间被少非伸过来的手
牢牢地握住:“给我吧,进去歇会儿。”
陆晓低头专注地给季惟削苹果,少非坐在身边卖力的剥着橙子。
季惟趴在枕头上,见证着他们俩无声的默契,这几天来第一次真正轻松地笑了一回,随后,给自己找了个自娱又娱人的
机会:“陆晓,刚才你不在那会儿,我们什么都没干。”
陆晓抬起头,一双圆圆的眼睛不明所以然地望着季惟:“我知道。”
“我们俩吵了一会儿,他把我盛甜汤的碗给摔了,弄我一身,然后就自说自话想替我换衣服……我说不用了吧……他还
嫌我手脚慢……”季惟话还没说完,少非手里的水果皮已经飞了过来:“你要再寻衅滋事,信不信我让你再晕一回?”
陆晓偷偷地笑,把切成小块的苹果递给季惟:“你放心,我不会吃醋的。”
少非从中阻拦,将陆晓手里的苹果抢了过去就往嘴里塞:“陆晓削的,凭什么给你吃啊?”
季惟摊手,名正言顺地抗议:“因为我是病人。”
“病人可以吃橙子。”
“我不爱吃橙子,你知道。”
“我不知道,你还是喝白开水吧……”少非很坦然地将掰好的橙子送到陆晓手边。
季惟只有望着天花板干瞪着眼,同时苍凉地怪叫一声,:“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
牙缝……”
第三十章
少非走之前,终于“大发慈悲”地喂他喝了一碗亲自熬的黑鱼汤。期间,护士来给季惟打吊针,陆晓似乎对于酒精棉花
的味道有些过敏,一个人到走廊上去呆了一会儿。
“怎么样?你跟陆晓……没事儿了?”终于,季惟有机会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差不多吧。第三天早上我醒的时候,他已经在厨房忙着做早饭了,然后一样一样端到我面前,冲着我笑,看着我吃…
…关于那个人,和那件事我们谁都别提,就好像,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少非顿了顿,打开陆晓买来的矿泉水,
喝了一口,心绪复杂地笑了笑。
“那天晚上饭店里缺人手,我很晚才下班,陆晓来接我。我正打算去停车库取车,他说,我们一起走走吧,于是我们就
这么一路走回家,好像走了很久,选了一条绕得最远的路。他一直就跟在我身后,尽管只有几公分的、微小的距离,可
是我能觉察的出来,能种感觉让我不舒服。有好几次我都能觉察出他的紧张,手指刚刚触上来的一瞬间就缩了回去。”
季惟喝着鱼汤,听到这的时候,忽然笑得呛了一口:“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闷骚。”
“你不明白,季惟,陆晓跟你不一样,跟别人也不一样,他很敏感。到了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了,我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