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颠笳

他就不再吭声了。送他们出了门，苏小安才转过头笑吟吟地说：“他不知盼了多久，天天蹭着搭我的

顺风车，总不说实话！”宋妈捏他耳朵，“哪能都像你这样傻头傻脑！”

雨慢慢大了起来，屋里潮得利害，苏小安说没睡午觉发困，要去睡觉，可是被子湿湿地挨在身上很难

受，不如在院子里吹风睡觉舒服。

苏康过来看他，帮他换了床被子，用扇子帮他扇了一会风，总算迷迷糊糊有了睡意，刚睡着不多久，

就听见像是家里来了人，不一会木榭南就进来了。

他本来睡得也不熟，这么一闹就醒了，看苏康正准备起身出去，就拉住他，“我不睡了。”

苏康看了他一眼，坐回他身边，问进来的木榭南：“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木榭南没带伞，把车停门口跑进来的，头发还是湿的，“没事就不能来？”

苏小安把头枕在苏康腿上，偏过来脸来问道：“昭秦没有来？”

“来了，他晚上非要去打篮球，弄得全湿了，那场地离你家不远，我刚去接了他回来，来你这里帮他

弄弄干。”

“他本来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半路突然说要回家，怎么又跑去打篮球啦？”

苏康笑着看了看木榭南：“只怕又跟他哥哥闹了什么别扭，耍少爷脾气。”

“我那个时候正有手术，实在走不开。”

“你就算走得开，他也能给你弄出其他的事情来。”

“惯了这么多年，改不过来了。”

“那也得你想改。”

木榭南看了一眼躺着又快睡着的苏小安，心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过一会木昭秦披着苏小安的衣服走进来，头发还在滴水，一推门就叫：“哥，帮我擦！”

木榭南扯过他脖子上的毛巾，一边帮他擦头发，一边责备他胡闹，说到生气的时候，狠狠揉了两把他

的头，“如果我不去，你就准备一直在哪儿淋着？不大的小孩这么大的臭脾气！”

木昭秦也不吭声，任他擦头发，擦完后才慢慢说道：“哥，好饿。”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宋妈做的点心，刚好这次来了，你快去讨好她让她多做些给你吃。”

苏康拍了拍苏小安说，“你想不想吃点心？想吃什么去让宋妈也顺便多做一点。”

苏小安点头，带着木昭秦去找宋妈，木榭南手里拿着毛巾，看他们出去了才想起来擦自己湿着的头发

。

“你这个哥哥当的可真不容易。”

“他也就是找借口发发小脾气，他心里不舒服。”

“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我家老爷子安排我相亲。”

苏康抬眼看他，他苦笑道：“我年纪不小了，老爷子指望我定下来才放心把医院交给我，这种事情，

早晚而已。他开始闹一闹也没什么，以后就好了。”

苏康拿出烟，给木榭南一支，自己也拿了一支点燃，转身打开窗户，外面潮湿的空气伴着雨声传进来

，“你自己心里都清楚就好，他再怎么闹，你不犯迷糊，就没什么了。再说，”苏康看了他一眼，“

哥哥找女朋友，弟弟有什么好怨恨。”

木榭南没说话，也低头把烟点着，“他鬼灵得要命，什么都明白。”

苏康笑了，说道：“既然是个聪明的，你就不要指望随便就混过去，总是要说清楚的。”

木榭南表情有些苦涩，“有些事情，哪里说的清楚。”

他熄了烟，又问道：“雪姨那边怎么样？”

“分公司这边我已经差不多接手过来了，总公司那边还有很多是跟着白家一路打拼过来了，哪里那么

容易。雪姨说要放手，到底还是觉得没到时候，一切还得慢慢来。”

“那个人还寄东西来吗？”

苏康吸了口烟，冷淡地说：“寄，不过雪姨都收了起来，丢掉的哪那么容易要回来，依雪姨的个性，

别说认回去，就是见也别想见一下。”

“听说也是有些来头的，怎么这么多年就光寄东西回来，倒也没见其他什么动静。”

“雪姨既然认小安是自家人，哪能让他们随便有动静，更何况当初说了不要，现在她也未必有条件要

，那还能弄出什么动静来。”

“总要告诉他，他这么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

苏康点头，“总会告诉他，雪姨再不同意，见一面也没什么所谓。”

吃过饭，木榭南带着吃饱喝足的木昭秦回了家，木昭秦坐在副驾驶座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木榭南转头看他，“闹够了？安生了？”

木昭秦也转头看他，目不转睛盯了好久，木榭南移开视线，“有什么话就说，盯着我做什么。”

“今天中午饭吃的怎么样？”

木榭南皱了一下眉头，“大人的事情小孩懂什么？”

“晚上本来也要和她一起吃？她哪里好，我看爸爸真是老糊涂，她根本配不上你！”

木榭南习惯性摸烟，摸出烟盒又放下，“那你说说看，你觉得哪个好。”

“哪个都不好。”

“你说说看，你给我惹了多少事？从你回来到现在，换了多少学校？她对你也很好，爸爸也很喜欢他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木昭秦不吭声，接过他的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烟递到他嘴边，欠身帮他点着，似笑非笑地看他，“

你真的不知道，我有什么不满意？”

木榭南叼着烟不说话，木昭秦伸手拿过烟来，轻轻吸了一口，木榭南猛地把车停下，拿下他的烟，恶

狠狠地看他，“木昭秦，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要和别人分享你，你是我的。”

“你不要再任性。”

木昭秦不再接话，他嘴里还留有香烟的气味，许久他才说，“苏小安从来不叫苏康哥哥，我听到过他

叫他名字。”

“他们本来不是亲生的，怎么叫都无所谓。”木榭南熄灭了烟，重新开动车子。

“我要结婚，这是迟早的事情，即使爸爸不催，我自己也会找个女人定下来，你不要再说那样任性的

话。”

木昭秦没有说话，只看着雨中的苍茫夜色，看不出表情，“那不是任性，哥，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

辈子。”那句话像石沉大海，再没有回音。

第6章

第二天放学，苏小安还没打开车门，就被人一把摁住。转头一看，木昭秦正笑嘻嘻地看他，“每天都

急着回家多无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又俯下身对司机说：“你回去跟苏康说，小安今天跟我走了

，你把这个家伙送回家就好了。”说着指了指呆站在一边的李谨然。

李谨然立马兴奋地摇了摇头说：“你们去哪里，我也要去。”

木昭秦撇了撇嘴，挥了挥手表示同意，“跟屁虫。”

苏小安他们三个上了木昭秦家的车，木昭秦报了地名，苏小安对去哪里没有兴趣，只想着苏康说过今

天要晚点回去，一边看马路上密密麻麻的车。李谨然倒是很感兴趣，一直追问要去哪里玩，木昭秦不

耐烦摇手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正是高峰期，车开得慢，不远的距离半个小时也没到，路过市里一所大学时苏小安看见门口停的车觉

得眼熟，过了一会看见苏康从车上下来，苏小安忙叫停车，木昭秦不明所以，只叫司机开到前面路口

靠边停下，车子刚一停下苏小安就打开车门跳下去，苏康正搂着一个女生走过来，为她打开了车门，

等她下去关好车门后才自己从另一边上去开动车子走了。没有看见站在一边的苏小安。

苏小安站在那里，有些呆。苏康从大学毕业就不再和他一起上下学，偶尔会自己开车来接他，那也是

极少数的情况。

木昭秦看得一清二楚，觉得苏小安呆呆的有些可怜，刚想上去说话，苏小安突然转身过来说，“我想

回家。”

木昭秦点点头，送了苏小安回去。

苏小安觉得感觉很怪，他觉得有点慌，有点难过，还有点生气。

他一进家门，就拉住宋妈问：“他回来没有？”

宋妈有些奇怪，“小康不是说要晚点回来？”

“他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

宋妈看他的表情，有些担心起来，“安安你怎么了？他只说有事情晚些回来，也没有说去哪里。”

苏小安摇摇头，一声不吭地进了卧室，晚饭也说不吃。

苏康回来的时候，宋妈一边帮他拿衣服，一边对他说：“安安不知道怎么了，回来就钻到屋子里，饭

也不吃，问他也不答。”

苏康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苏小安把头藏在被子里，苏康进来他闭上眼睛假装睡着，苏康轻轻拿开被子，看到他抖动的睫毛，顿

了一下轻问：“怎么了？”

苏小安突然就觉得苏康熟悉的气味里掺杂了一些不熟悉的味道，他转过身对着墙，闷闷地说：“没事

。”

“身体不舒服？”

苏小安摇头，看了看他，终于忍不住说：“你去了哪里？”

苏康有些惊讶，“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和你说过要晚些回来，你忘了？”

他以前从不过问苏康的事情，苏康也一直很忙，回来晚是常有的事情，可他今天一反常态坐起身又问

：“有什么事情？”

苏康看他坐在床上有些单薄的身体，摸了摸他有些发凉的手，“发生什么事情了？真的没有什么不舒

服吗？”

苏小安看了他一眼，又躺下去，闭上眼睛说：“没事。”

苏康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亲了他的额头一下，关上了灯。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苏小安拉住正准备上车的木昭秦，钻进他的车子里，说：“再带我去昨天的那个

学校。”

木昭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让司机开到昨天的地方。

他们把车停到对面，等了一会，又看见苏康的车，然后接上昨天的那个女孩开走了。

苏小安突然下车，一溜烟跑了。木昭秦忙下车去，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木昭秦让司机先回去，说他们自己去玩，晚上打车回去，就去周围找苏小安，找到天都快黑的时候，

终于在附近公园找到了苏小安。

苏小安骑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靠着树干，被树叶掩着，木昭秦自己都怀疑是怎么找到他的，他喘着气

，指着他道：“李谨然说你是个野人，真是半点没错。”

苏小安不吭声，闷闷地坐着。

“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苏小安把一条腿搭下来，摇着腿，看上去不怎么开心。

“你看见苏康跟女人在一起，心里不开心？”

“他不来接你，不回家，却接别的女人去吃饭你很不爽？”

木昭秦走过去踢了一脚树干，“说话。”

苏小安看着他，表情有些无措，“我不知道。”

木昭秦叹了一口气，“你这个笨蛋，他有女朋友你难过你自己都不知道。”然后又有些黯然地说，“

这算什么，木榭南都要跟人结婚了。”

苏小安真的开始迷茫了。从小到大，苏康似乎从来没有变过，对他都是一样好的，偶尔要去看雪姨，

但大多数时间就是两个人的生活。小时候苏康成天抱他在腿上，怕吹空调太多不好每天扇扇子让他入

睡，他到十四岁的时候都是和苏康一起洗澡，生病的时候半夜抱他去木榭南家，抱了一晚上胳膊好几

天都好不利索，苏康对他不仅是哥哥疼爱弟弟，更多像父亲。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男子会搂着

其他人，会和其他人生活一辈子。

会离开他。

这种认知让他惊慌，但他不像木昭秦，他太过晚熟，他不能解释他的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不想再

看见这样的画面，想要尽快逃跑。

木昭秦说：“别发呆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小安从树上跳下来，说：“去哪里？”

第7章

木昭秦带苏康来的地方是一家高级会所，他掏出一张卡给门口侍应看了看，侍应就一路把他们带进来

，苏小安疑惑地看着他，木昭秦小声对他说：“木榭南的，我偷拿的。”

苏小安有些不安，说：“这样不好吧？”

木昭秦撇嘴，“别傻了，木榭南和你哥也常来。”

苏小安一脸不信地看他，木昭秦说：“我亲眼看见的，我还找人带我进来过，就在楼上的包间里。”

木昭秦带他进了一个包间，点了酒，侍应关了门出去了。

苏小安说：“我们没成年。”

木昭秦白他一眼，说：“你不说，没人敢问。天这么黑，看不清都是些什么人。”

“苏康知道了会不高兴。”

木昭秦靠过去，拍他的脸：“你真是没见过市面的小少爷，你以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苏小安，苏康

二十七岁了，你以为他来这里只是喝酒？”

苏小安不解，“那要干嘛？”

侍应送酒进来，然后又关门出去。

“算了，要不要喝？”木昭秦摇摇手里的酒。

苏小安觉得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接纳范围，看着木昭秦手里的酒，没有拒绝。

接下来就是木昭秦一人喋喋不休，苏小安头靠着沙发，觉得头晕晕乎乎，木昭秦说：“我哥就要和那

个女人订婚了，苏小安，他要和人订婚了。”

“恩。”

“明明说过，最喜欢我，说过要一直在一起的。”

“恩。”

木昭秦突然哭起来，苏小安坐起身轻拉他，木昭秦说：“骗子！我怎么不懂，哥哥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他以为我不懂，他不是人！”

苏小安听的迷迷糊糊，不太明白，只把他搂在怀里，轻拍他。

木昭秦哭了好一会，才起来，拉起他，说：“你个笨蛋，我带你去玩玩，让你见见世面。”

木昭秦一路带他向下走，地下一层有一个大厅，光线很暗，有个女人抱着吉他唱歌，只看得见一头长

发拖到椅子上，声音沙哑而妩媚。

苏小安看的目瞪口呆，木昭秦凑过来说：“把嘴闭上啦，好丢人。”

他们进来后，马上吸引了很多视线，也有人过来搭话，木昭秦不理会他们，只带苏小安在一边坐下，

冲他眨眼睛，“这里是有钱人找乐子的地方。”

坐下来后，苏小安越发觉得头晕得利害，脚下软乎乎的，他对木昭秦说：“我们走吧。”

木昭秦问他：“走？你想回家？”

苏小安摇摇头，又说：“不回家，我们再呆一会儿。”

有人似乎走过来和他们说话，“这里可不是小朋友该来的地方。”

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脸，木昭秦似乎跟他说了些什么，接下来有人握住他的手，轻轻抚手上的那

只镯子，“男孩子怎么还带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