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任疏狂回家,让任家父母承认自己这个人,这是压在邹盼舒心底最后的一个坎,他这么努力想要做出点成绩,也是不希望别人提到任疏狂的选择时会有所看低他,就像任疏狂要帮自己挡住风雨一样,邹盼舒也希望任疏狂的朋友亲人以任疏狂选择自己为荣,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虽然还是会有人永远也接受不了同性恋,但开明的人起码会看到两人的努力,会看到两人的相互扶持,能够给予更多的理解。
这之后任若曦功成身退,又开始聊起了她儿子的糗事,才两个月大,已经把父母折磨得瘦了一大圈,肖庭诚就是这么瘦下去的,白天要上班,晚上却还要哄儿子,他们请来的保姆也只负责白天,偏偏这儿子日夜颠倒,晚上事情还更多。
邹盼舒含着笑意入神地听着,他仿佛也能想象到自己的妈妈当初肯定也是怀着这种奉献一切的精神生育自己,虽然来不及看一眼,那份爱绝对也不会少半分。
他又想起那天下午美丽的花园,累累果实下端坐着的任妈妈,他想着任妈妈肯定也是爱自己的儿子,否则不会拖着病痛的身体听自己谈了几个小时,虽然她极力掩藏自己的心思,邹盼舒还是能肯定任妈妈对任疏狂的爱意一分都不少,或许会有一些儿子不听话的埋怨,但这种埋怨哪一个父母没有呢,只是他们之间缺乏交流,都深深收敛自己内心的情感,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表达,才会让误会越来越深。
他记得任疏狂曾经说过任妈妈不喜欢他,或许是有这种意思,但也肯定不是恶意的不喜欢,何况,现在怎么看他的父母都有软化的迹象,邹盼舒望了一眼不知道想什么有点走神的任疏狂,已经决定一定要说服他。
82.唯一
虽然差不多正好是中午,可也没有一人敢腆着脸催促邹盼舒去做饭,还没人开口任疏狂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已经压迫过来,一向无法无天闹腾的张丰唯也嘿嘿笑了两下扭了头。
意外的邹盼舒离开两年后再回S市,反而对本帮菜留恋异常,那些带着微甜的每一道小菜仿佛都还在舌尖滚动,不过在征求他意见时,他还是选了一家广式老餐厅,既要照顾到张丰唯,还要照顾哺乳期不能吃辣的任若曦。
排位时自然是两对人凑在一起,张丰唯看看落单的自己和任慕海,再看看一点都不避嫌的任疏狂那副做派,不由抚额对着任慕海说:“你呢?是不是也该成家了?不会没有催吧?”
“我不是最大的,催不到我这里来。”任慕海瞥了一眼斜对面的二人。
那两位都可以直接进入生子环节,不过被这么一提醒,他曾经未能实现的与任疏狂分胜负的心愿,完全可以由下一代来竞争,不由双眼猛然一亮,嘴角邪魅地翘了起来,硬汉刚毅的脸突然有点违和。
张丰唯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眼前这人给人太邪恶算计的感受,忙把屁股底下的椅子移动了半步,能有多远就离他多远,要说起来这一桌子人里面就是任慕海身份不同,还在那热血沸腾的圈子里,有些想法确实不敢恭维。
“张丰唯,你冷吗?”邹盼舒正在帮任若曦吹开水,准备要泡奶粉给肖林吃,也是因为出门在外偶尔的一次,就看到张丰唯的小动作。
“不,不冷。”张丰唯望了一眼已经恢复常态的任慕海,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呆在国内的发展不如在国外吧。”
“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人刚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任疏狂示意服务员把菜单给张丰唯点菜,不等邹盼舒开口就接了话。
张丰唯也不推辞接过菜单一看,很快就挑了一桌丰盛的菜点,总共没花三分钟就点完了,果然还是他做这事情最拿手。
“老任你还是这样管着盼舒,他都是大人了。”张丰唯一如既往抗议,现在他这么说已经不是开玩笑,而是担心邹盼舒被任疏狂吃得太死,变得没有自己的主见。
“张丰唯,谢谢你。我也是这么想的,不是疏狂强制要求这样,出去两年吸收了太多的东西,看到的风景也已经足够我回味很久,起码要好几年才能消化完呢。”
邹盼舒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免得朋友误会起冲突,要说起维护自己,还是张丰唯的维护是一切都从自己角度出发,其他在座的优先考虑的都是任疏狂的需求,这些不同邹盼舒也只是放在心底,能够理解也不希望真的有分歧。
张丰唯哼哼了两下,确定他说的是真心话,才作罢,桌面气氛不免有点尴尬起来。
“盼舒,真是抱歉不能去看你的展览,上一回我是在国外没赶回来,这一回你看这小家伙拖累得走不开,事不过三,下次一定赴汤蹈火都要捧场。”肖庭诚转移话题,顺便也道歉,时机真的是非常不合适,不然这次也不会只有任疏狂出席开幕式。
任若曦也在一边附和,她其实更遗憾,平时工作忙,节假日还需要回父母家探望,难得有机会出去。
“我去的,反正有两周时间,我已经安排好时间下周就去。”张丰唯乜了肖庭诚一眼,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这么多人里面最后还是他的自由度最高,不免优越感蹭蹭往上冒。
“有任务,没有休假。”任慕海酷酷地说了一句,生怕邹盼舒看出来他是特意解释一样。他现在对邹盼舒的态度也改变了不少,起码这两年任疏狂的努力有目共睹,程家已经被死死的压制住,任家就如当初预想的那样,成为了既得利益者,还是其中收益最大的一方。
他没必要还端着什么架子为难邹盼舒,何况邹盼舒本人的性格和做事,已经得到他的欣赏,如果不是邹盼舒与任疏狂的关系,任慕海说不定反而更早就认同这个人了。
“不要这么说,大家的心意我都领了。到时候精装本出来了,我给你们分别送去,可不要笑话才好。”邹盼舒谦逊地笑着,这些任疏狂在开幕式当天就解释过了,没想到这几人还会特意再解释一遍。
毕竟是分开了两年,每个人都有点感慨,每个人都多少发生了变化,岁月如梭是最难把握的,这么一批正值最佳年华的社会精英,竟然会聊着聊着起了性子,还是因为平时太过于专注工作,干脆不顾还是白天,都放开了心怀喝起酒来。
他们先是觉得啤酒喝着不够味,然后换了红酒还是不够劲,这些喝惯了烈酒的人让他们喝这种温吞吞口味的酒简直是杀鸡用牛刀,还不能尽兴,后来还是任若曦看着他们的样子,提议干脆就上威士忌算了。
吃了小半桌的菜也撤下去大半,司机很快就送了酒进来,车上的小酒柜里随时都备有上好的酒,他们这才觉得畅快,拉着邹盼舒一起共饮。
任若曦看他们闹得不太像样子,直接打了电话调了肖庭诚的司机过来,自己带着孩子先回去了,否则一整个包间都是酒味,对孩子非常不好。
于是这顿饭或者说这顿酒,五个男人难得像孩子一样勾肩搭背地划拳争胜负,一向以冷静闻名的任疏狂也被拉入战场,邹盼舒就更不谈了,到了后半场就已经没有战斗力,最后迷迷糊糊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等他醒过来天都黑了,房间里黑魆魆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久违的气息霎时把他整个人整颗心都包围住,身下是熟悉到骨子里的意大利进口钢架的床,超低超大设计,四个脚是圆墩墩地小柱子,整体都包裹着软纤维,符合人体学的硬度适中的乳胶床垫,随意脚一伸,就可以探到地面去。
“醒了?”任疏狂还未完全醒过来,他都要差点醉了,还好守住了最后一丝清明,即使这样也够呛,嗓子冒着烟似地声音沙哑,要不是谦叔帮忙他们两人今天还真有可能要留宿在外了。
“你没事吧?咳咳……我怎么也一样。”邹盼舒拧了拧眉头,宿醉的感觉真不好受,他伸手又捶了捶脑袋,手就被捏住了。
“别敲,起来洗澡吃点什么就好了。到家的时候还好让你喝了醒酒茶,不然你要一觉睡到明天去了。”
“你喝了吗?胃没有怎么样吧?后来怎么会变成喝烈酒的呢?我都没有印象了。”邹盼舒嘟囔着,这个欢迎仪式太激烈了。
“喝了,不用担心。起来吗?还是再睡一会?”
“起吧。你也要吃点东西才好。”邹盼舒说道,伸手钻入任疏狂来不及换下的衣服里面,揉了几下他的胃。
任疏狂的眼神在黑暗中一沉,抓住他的手咬了一口,拍拍他让他起来。
卧室的灯亮了起来,柔软温暖的光芒倾洒而下,室内一片温馨,已是晚上九点多。
邹盼舒有点手脚发软,两人互相帮忙搓背,满室涟漪却没有丁点力气做点其他事情,洗漱过后匆忙热了些司机特意准备的粥,口里都品不出什么美味也照样吃得很香。
“真怀念这样的日子。”泡了茶两人坐在沙发上休息,邹盼舒头枕在任疏狂的肩上说。
“那就暂时在家呆着。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出去。”任疏狂也半眯着眼望着茶几上袅袅升起的雾气。
“疏狂,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吗?”玩了一下任疏狂的手掌,邹盼舒转头望着他深邃的眸子,想要从此处看到他的内心。
“姐姐告诉你了?”任疏狂说的是问句,脸上神情却是了然于心,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又想,现在邹盼舒回来了,也是该两个人商量这件大事情。
“你不用太在意我爸妈的想法,他们不接受你,我们就去国外定居。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任疏狂伸手捧着他的脸,拇指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后半年他们换了地方,好不容易晒黑的皮肤又退了回去,不过也还好与自己的差不多一个颜色了,看样子再过几个月如果长期呆屋子里又会变回白皙。
“就知道你会这样想。可是,我并不觉得委屈。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的家人,我觉得S市就很好。你看,我们可以在休息日和肖庭诚一家一起到你爸妈那里过周末,那多热闹啊,孩子也不会孤单。”
“可是……”任疏狂斟酌着语气,“如果有了孩子,就要有人带,你这么辛苦学了摄影回来,就这样停下对你的发展不利。如果你想要,过两三年等你的工作顺利了再要也不迟。我这边的工作再有三五年才可以基本放手。盼舒,我们还年轻,不要太着急了……”
“是,我们还年轻,可是你爸爸妈妈不年轻了,何况你妈妈身体还不好。”邹盼舒坐直身体,两脚交错端坐着,严肃地说。
“我的工作本来就很自由,何况就是代孕也有一年的缓冲,到了明年也能理顺了,你说呢?你看,明年你正好就三十岁,真的不小了。多一个孩子,我们可以把上下的房子打通,请一个保姆跟着,不会很辛苦的,我很想有一个继承你血脉的孩子,疏狂,你想这多美好,我们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模样,慢慢长成你这么高大英俊……”
邹盼舒完全陷在自己的憧憬里,从小的孤单令他更喜欢热闹的家庭,和任疏狂的两人世界也并非不好,只是总觉得不够完整。
任疏狂凝视他满脸幸福的微笑,心里的担忧也慢慢消弭,他虽然更喜欢两人世界,但邹盼舒描绘的未来也不错,至于父母那边,他心底同样还是渴望被接纳。
“盼舒,”任疏狂把他从梦幻中叫醒,“一个孩子也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带,我们一起要孩子吧,我去找一对双胞胎来代孕,这样我们的孩子就是兄弟姐妹,不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啊!”邹盼舒愣住了,他自从知道自己是同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要一个自己的孩子,父母去世得早,也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思想把他禁锢,乍闻这样的提议,不免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特别是任疏狂说的找一对双胞胎来孕育他们的孩子。
“这嘴巴也张得太大了。”任疏狂笑了起来,心里软软的,“你总是不为自己想一想,以后这脾气要改一改才好。这个办法怎么样?”
“好!”邹盼舒忙点头,任疏狂会同意是可以肯定的,只是担心他会不会难过,毕竟是父母以这种条件要求孩子,但是任疏狂同意得这么干脆,还早就做好了准备,邹盼舒心里也一样很开心,这是不是说明任疏狂很快就能回家了?
“要找很久吗?双胞胎不好找吧?”邹盼舒又开始担忧耽误时间,倏的双眼一亮,“会不会有一个或者干脆两个孩子也都是双胞胎啊?真的,疏狂,你说会吗?我听说双胞胎是基因遗传哦。”
“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了也是好事情,三兄弟四兄弟,肯定要比两个孩子来得热闹,正好满足你。不过要说好了,如果真的太累就交给保姆,我们在一旁看着就行,不能把自己累垮,也不能一心只顾着孩子去了。”
邹盼舒双眼都弯起来了,不管会不会有双胞胎,他当然还是会把任疏狂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在沙发上跪立起来,双手圈到任疏狂的后脑勺,两个人脸对着脸,眼对着眼,邹盼舒一字一句郑重地说:“在我心底,你永远都是第一位,我的唯一。我们的孩子,也只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我们抚养他们长大,就让他们去飞,那时候你也退休了,陪我去周游世界吧。那时候肯定还是你的体力比我好,每天就让你拉着我走,我就踩着你的脚印跟着你向前,不用我去看路的方向……”
任疏狂的眼神愈发温柔,就是这样一个宝贝,被他幸运地遇到,他庆幸自己一开始起了好奇心走出了第一步,庆幸那一天抓住了把邹盼舒骂走后,看到他条理分明的课本时的霎那悸动,那些严谨认真的笔画令自己猛一下意识到他的态度,他说我喜欢你时是如此真挚纯粹,才会无意识就写了注释给他……
无数个庆幸,最庆幸的是他的重生,任疏狂的眼眸越来越深沉,脸渐渐的贴近,双唇轻轻地触碰到一起,堵住邹盼舒还未说完的话,逐渐加深了力度,彼此的嘴里还留有茶香。
今夜,就让他们拥有彼此,让灵魂也缠绕在一起,那些未完的话留给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去说……
正文完
番外一
01.有惊无险
邹盼舒揉了揉眉头,终于送走这一批学员,他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嗓子还有点不舒服,喝了一点已经凉掉的茶,邹盼舒咳一下润了喉,才慢悠悠整理桌上的文件往外走。
四月午后的阳光真是惬意,不知不觉回国已经大半年过去了。邹盼舒应了柏子竞的邀请到回眸工作,他的身份一下从几年前的学徒变成了现在的重量级导师,在这个处处靠关系的社会,邹盼舒让很多人羡慕,以致于很多人几乎忽略掉他所付出的艰辛努力。
刚开始流言还有一些,但渐渐的,回眸里的老牌摄影师和学员们发现邹盼舒的水平已经远远把他们甩开,最让人惊叹的是他作品中的光芒,经过几年的沉淀,邹盼舒终于还是把握住自己内心世界的表现。
“盼舒,这边。”
邹盼舒闻声忙转头,脸上蓦地绽开了暖暖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走过去。
“疏狂,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明天才到家?”向司机谦叔致意后,邹盼舒问,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意。
任疏狂的脸色却不太好,声音也有点低沉,“刚接到医院来的电话,飞瑶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孩子呢?大人怎么样?孩子有事吗?”邹盼舒的声音一下高昂不少,焦虑地蹙起眉尖。司机在他上车后平稳的启动,车子开往医院。
“暂时没事,医生说要静养半个月。别着急,我们一起去看看。”任疏狂拍拍他紧抓自己胳膊的手,安慰地说道。
自从两人见过长辈之后,就一直是大小事情商量着过日子,任疏狂刚开始不怎么习惯,慢慢地次数多了之后才发觉这样的生活更真实,不管好的坏的,有人一起分担的感觉很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