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打工不是长久之际,但目前我需要这份工作让我在首尔站住脚,让自己成为这个城市的一员。
发薪水的时候,我看着手里的纸币,百感交集,这是我这辈子靠自己挣的第一笔钱。
东相以前说过自己的薪水里有血有汗,我还笑他文艺腔,现在我看自己的薪水,不止有血有汗还有泪,欲哭无泪的泪。
工资并不高,但我会时不时地收到小费,虽然韩国人不习惯给小费,但来酒吧的各国人里总有人习惯给,小费里以美金居多。
小林趴在我床上,看我把那些一块五块美金的绿色票子拿出来,珍惜的抚平,放在一起,就说:“我们去明洞吧,你去换钱,我去买衣服。”
自从我告诉他那张海报是买衣服送的,他就天天吵着要去。
“你自己去嘛,”我说:“明洞的乐天百货,五楼,不用出地铁站就可以直接走到乐天百货里。”
“不要,”小林又撒娇,“我要和你一起去。”
“好吧,那明天周二休息的时候去。”
65.我就威胁你了,怎么样!
周一酒吧收得早,我不到三点就到家了,一进门,小林抱着枕头跑过来,说:“哥,我和你睡。”
“干嘛!”我凶他:“当心我强奸你。”
“叫你明天起床,”他瞪着乌溜溜的眼睛说,“我们可以去逛街。”
看他那无辜的样子我又凶不起来,就说:“那你睡觉老实点,不许打扰我。”
门铃响的时候我感觉好像才睡着,睁眼看看窗,窗帘的缝隙已经白了。
我踢踢小林,说:“去看看什么事。”
我听见小林在门口和人嘀嘀咕咕的说话,一会儿,没动静了,我昏昏的又要睡,突然感觉到一个人的手覆在我脸上。
“讨厌,”我不耐烦:“叫你别捣乱。”
想去拨开那只在我脸上的手,忽然觉得不对,怎么这么大,这不是小林的手。
我猛然惊醒,睁眼看到那个坐在床边的人,不禁失声叫道:“梅森,你怎么在这里?”
灰色的晨曦中是梅森那张精致的脸,金发在朦胧的光线中,颜色略略深了一些。
“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梅森有点哽哽的说:“吃不饱吗?”
“靠,”我忽地坐起来:“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娘娘腔。”
小林出溜出溜的蹭进来,贴墙站着,我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随便放人进来的,也不问问我,要是打劫的呢?没大脑。”
小林怯怯的说:“他那么大个子,好吓人。”
“吓人你不会关门?没用。”
梅森听不下去了,“嗳,有火冲我发,干嘛欺负小孩儿。”
我看着梅森,咬牙:“你怎么找到的?别告诉我你是我老爸派来的。”
“切,”梅森又傲娇了,精致的鼻子恨不得翘到天上:“我什么人,你老爸请得动我?”
我狐疑的盯着他,看他的态度,确实不象,稍稍放了点心,口气就缓和了一点,问:“那你来干嘛?”
“同你谈生意。”梅森说。
我一头雾水,摸不到头脑,“你现在和我还有生意可谈?你不知道我离家出走?”
“知道啊,”梅森缓缓地说,“所以才来同你谈生意。”
我还累,没睡醒,被他的高深莫测搞得头晕脑胀,身子一歪,又躺下了。
“起来起来,”梅森又来拉我,“我才下飞机,饿了,你这附近有什么好地方,君悦在这附近是不是?”
“嗯,”我迷迷糊糊的应一声,爬起来,看见小林还站在墙根,就对他说,“穿衣服,我们去吃早餐。”
君悦就在江边,离我们很近,我们三人走着过去,清晨的江边,有薄薄的湿雾,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气息,我还迷糊着,路走得晃晃悠悠。
梅森打算先要间房,放下行李。我想也没想就建议他:“不要直接Walk In,先在大堂里上网,网上订会便宜很多,然后再去前台Check In。”
梅森表情复杂的看看我,突然紧紧的抱我肩膀一下,说:“你再惹我,我就在大堂里哭给你看。”
我低头不语,完全知道梅森在感慨什么,我这才做了多久的穷人啊,连行事的风格都变了。
……
在早餐桌上坐下来,我就叫浓咖啡,想清醒一下。
梅森看看小林,问我:“这谁家的小孩儿呀。”
我瞄一眼一个劲儿看看我看看梅森的小林说:“这我房东加Roommate。”
“你和房东睡一张床上?”梅森语气里冒着酸泡泡。
小林突然说:“辰哥是直的,有什么关系。”
“辰哥?”梅森一口咖啡直喷了出来,“啊,是,他直得像条钢筋。”
“是你这么告诉人家小孩儿的?”梅森问我。
我看着他不怀好意的脸,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
梅森不出声,低头吃饭,吃两口,又噗的笑一声。
“你有完没完?”我不耐烦地说,起得太早,现在对我来说是半夜,什么都吃不下,一个劲儿的喝咖啡。
“你多吃点,”梅森说: “你瘦得只剩下眼睛了。”
我皱着眉说:“剩下什么关你屁事。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
梅森吃两口,“很快就关我事儿了。”
我被他烦得冒火:“快说。”
“Email,”梅森说,“你给我的Email。”
我盯他几秒,突然茅塞顿开,恨不得绕过桌子去踹他一脚:“我靠,这都行!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家伙,我说怎么你什么都不问呢,敢情是为了引诱我发Email给你,王八蛋……”
还想再骂,却被一口咖啡噎在了喉咙,几乎没呛死。
我给他的Email,有些接收软件可以看到发信人的IP地址,网上也有些网站和数据库,输入IP地址就可以看到实际用户地址。
高级一些的,精确的对应用户地址的数据库不是那么容易进的,通常是警方用的,但对专业人员如梅森,却没有什么难度。
有些显示的用户地址是指向整个大楼或小区,那是在整个大楼或小区有统一的路由器的情况下,对于首尔这种网络直接入户的接入方式,具体到单位完全可能。
我给梅森发过三封Email,二封在Eric那里,一封在同小林住的地方,当然是先找最近的地址,再找以前的。
“看,”梅森对我的愤怒无动于衷,慢条斯理的吃他的早餐,“当你老爸劳师动众的没头绪的时候,我早知道你在哪里。”
我被他镇定的态度气得连鼻子都皱起来了,“Fuck,都说没有知识真可怕,你是有了知识更可怕。”
“好说。”梅森的鼻孔又上了天。
小林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边吃边骨碌骨碌的转着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个时候突然问:“辰哥,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啊?”
“没,”我敷衍的说,“我玩游戏呢,吃你的,小孩子别问这么多。”
“他玩游戏,”梅森说,“把全世界搅得乱七八糟。”
“你别胡说,”我转头继续瞪梅森,“别吓着小孩子,你到底来干嘛?就跟我显示一下你找得着我?”
“我有笔生意跟你谈,”梅森说,“先吃,吃完谈。”
没等他和小林吃完,我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太困了,浓咖啡也没有起作用。
……
我在下午的时候醒过来,这是我通常起床的时候,上班的日子里,起来收拾一下,吃点东西,就差不多该上班了。
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先想到今天休息,是要和小林去逛街的,奇怪小林怎么还没有叫我起床。
之后发现床和周围的环境都很陌生,欠起身一看,很明显是酒店。
我起身走出去,酒店的套房结构都差不多,外面是会客室,有一套很舒服的沙发,梅森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很惬意地窝在那里。
见我出来,梅森问:“肚子饿了么?要吃什么?我来给你叫。”
“小林呢?”
“回去了,”梅森站起来去拿酒店的菜单,“他告诉我你每天要做到凌晨四点,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你能怎样?替我睡觉还是替我打工?”
“早说我就不拉你吃早餐了,让你睡觉。”
我坐下来看菜单,边看边嘀咕:“终于说了句人话。”
我吃饭的时候梅森就坐在旁边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长毛,很不舒服,就说:“你干你的去,看我干嘛,毛骨悚然的。”
“辛苦吗?作Bartender?”他突然问。
“从晚上8点到凌晨4点,你做做不就知道了?我估计你站都站不下来。”我边吃边说。
“这些崔世铉知道吗?”
“不知道,”我说:“我打算上了学再找他,在这之前我得把学费挣出来。”
“哦,这样,”梅森若有所思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的信用卡和银行账户现在都还可以用。”
“我知道,我在网上查过,但我不会用的。我老爸巴不得我用,他就可以找到我了。不过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不会你连我的电脑都黑了吧?”
“真是,我是那种人嘛。”梅森不满的白我一眼:“东相告诉我的,我们在公司里见过面。”
“那东相又是怎么知道的?”我问。
“小吴呗,小吴以为东相可以传消息给你。”梅森给自己做了杯红茶,喝一口,幸灾乐祸的说:“你失踪了以后,小吴差点没把东相拆零碎了,他以为东相知道,不过我知道东相不知道。”
我瞪着梅森,“德行,笑得跟大灰狼似的。”
“那是,”梅森说:“我能不得意吗?大家都以为知道的人实际上不知道,大家都以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人却知道。”
“切!”我翻他个大白眼。
“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梅森说:“现在谁都知道你在首尔,白痴都猜得出来,你老爸不停你的帐户还是不希望你在经济上受苦,你可以走远点,用提款机取钱,他不可能发现你住在哪里。”
“那我也不会用,”我坚决地说:“我既然走了,就靠自己,我不用他的钱,他就没权利对我指手画脚。”
“如果用我的钱呢?”梅森突如其来的问。
我纳闷:“什么你的钱,这关你什么事?”
“我记得你提议过让我领养你,”梅森一字一字的说:“我现在来领养你。”
“去,一边儿呆着去,”我瞪他:“什么陈芝麻烂谷子,咸丰年的事,我那是发神经呢,你居然信?再说,我已经成年了,还什么领养不领养的。”
“唉,”梅森摇摇头: “要不说你没知识呢……”
他起身从沙发上拿起他的电脑,打开一个网页:“成人的标准有两个,一:满十九岁,二。经济独立。对于满十九岁但经济未独立的家庭成员,按未成年人考虑。这是移民部文件,你可以自己看看。”
他把电脑转过来推在我面前,接着坐下来喝他的茶。
我看一眼那网页,没动,既然他说,我也就相信有这规定,但这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移民。这梅森到底要干什么啊?
这么想着我就脱口而出:“你到底想干嘛呀?”
“领养你啊,”梅森一本正经的说:“你不要打工了,我先供你把书读出来,然后你挣钱孝敬我。”
我被他搞糊涂了:“你说真的啊?”
“当然真的,”梅森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三张卡:“我刚申请的附属卡,都你的名字,银行卡,Visa卡,Master卡。信用卡账单都是邮寄到我的住址,我来付的。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是美金,不到一百万,匆促间个人账户如果转太多外币银行会查的,这些你先用着,先去上了学,以后如果想买大件不够我再给你打,我知道没你老爸给你的多,不过作为学生,你就将就点吧。”
他这奇怪的举止已经把我完全搞短路了:“为什么呀?”
“投资啊,这不你建议的嘛?”梅森的脸上的神色高深莫测:“我等你毕业以后孝敬我呢。”
我皱着眉头,盯着他左看右看,越看越奇怪,忽然想起他上次说过让我嫁给他的话,就吞吞吐吐的说:“那个……我只喜欢崔世铉,不会喜欢……哦……别人了。”
“啧啧啧,”梅森装模作样的摇头,“看,不纯洁了不是,我说啥啦?我让你喜欢‘别人’了吗?我这就一投资,你千万别想歪喽。”
他咬牙切齿的把‘别人’这个字的音发得格外清晰。
我被他的装模作样搞得崩溃:“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用你的钱叫什么事儿啊,你别开这种玩笑行不行?”
梅森板着一张小脸,严肃的不得了:“我没开玩笑,要不是申请信用卡等这么久我早来了,我这是生意,你给我严肃点!”
我只好很严肃地说:“梅森,我不能用你的钱,也没有理由用你的钱,我自己可以打工挣的。”
梅森姿势优雅的敲敲桌子,“我现在有两个理由你必须这么做,第一,这个投资计划是你提的,现在我同意了,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是非常不道德的。第二,现在只有我知道你在哪里,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嘿嘿……”
他呲牙狰狞的一笑,我配合剧情,做出害怕的样子:“不按你说的做,你会干嘛?”
“我就告诉所有的人你在哪里。”
我怒了,呼的站起来:“你威胁我呀?”
“是啊,我就威胁你了,怎么样!”梅森NB叉叉的说。
我想都没想,冲口而出:“我打赌你不会。”
“见到你以前也许不会,现在肯定会。”梅森回答的毫不迟疑:“我宁可让你老爸把你抓回去,也不想你象现在这样。”他把脸凑过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啊?你都不照镜子的吗?”
我颓然的坐回椅子上无语的看着他,思前想后好一会儿才迟疑的问:“所以……,梅森,还……是因为你喜欢我,是不是啊?”
梅森面无表情,头一扭,看都不看我:“我喜欢谁,关你神马事啊。”
66.都是泡菜饺子惹的祸
梅森亲自押着我去酒吧辞职,小林跟着,这是小林第一次去我工作的酒吧,兴奋得围着我们跑前跑后。
金经理气得几乎咆哮:“你故意的吧?刚辞了一个你又要辞?你想酒吧关门还是想我亲自下去调酒?”
“我可以再做几天,”我确实感到不好意思,就说:“你找到人我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