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原地犹豫了会,肚子叫得眉心都苦恼地皱了起来,半晌,才在钟醒忍耐着不发作的凶狠目光中
,捧着两盒便当,轻悄悄地走到钟醒身边坐下。
和睦秋风里,钟醒乱无形象地喝汤啃鸡腿,原来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安静地吃饭,偶尔抬头,也是朝
钟醒手中的鸡汤投去心疼的神色。
“看什么看,暗恋我啊。”终于逮到原来再次抬头时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钟醒抹了把嘴,眉眼间竟是
洋洋得意,“怎么样,我是不是比你那个主子帅多了?都让你这个小哑巴动心了。”
原来沉默地看着钟醒,很想告诉他,你刚刚欢天喜地喝的鸡汤,就是你最讨厌的穆择,喝剩下的。
不过如果他实话实说了,搞不好会招来钟醒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原来动了动唇,还是忍住了没说,低下头,继续吃碗里的辣炒牛肉盖浇饭。
钟醒却是不乐意原来的怠慢,哼了一声,就蛮横地抢过原来的便当,往嘴里扒了口饭,“艹,什么东
西,就这味道你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说着,就把那碗便当塞回原来手里,“我讨厌吃牛肉。”
“……”原来低头,沉默地看了会被扒了一大口的便当,深呼吸一口气,将一边的鸡腿饭拿来,递到
钟醒面前,“这个是鸡腿的。”
钟醒盯着那只卤鸡腿好一会,才扬着下巴,神色高傲的,“我也不爱吃鸡肉。”
原来手抖了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忍住,垂着脑袋轻声说,“那刚才……是谁喝鸡汤喝得津津有
味的?”
“……好啊,小哑巴,你敢顶嘴?”钟醒瞪着原来,抬手拍了他后脑勺一掌,“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来还以为自己不仅脑袋要遭殃,连其他地方也要被拳脚摧残了,可紧闭着眼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什么
动静,再抬眼去看,却发现钟醒正捧着便当埋头苦吃。
好一会,钟醒才志得意满地放下只剩下白米饭的便当,吐掉了嘴里的鸡骨头,又将那辣炒牛肉也全部
吃光了,才对他挑着眉,似乎在说,“肉都没了,看你吃什么!”
眉宇间,有种跋扈无礼却幼稚无害的天真可爱。
原来忍不住笑出声,连嘴角的梨涡都绽开了。
14.
钟醒罕见地呆愣了会,才回过神,掩饰地大吼道,“笑、笑什么笑,眼睛那么小,再笑就没了!”
原来这才被钟醒凶恶的瞪眼吓住,耳朵都被吼得嗡嗡作响,就捧着一碗白饭,低下了头。
原来乖巧听话地不再笑了,钟醒却又别扭起来,沉默了一会,居然捣了捣原来的手臂,“喂,你干嘛
不说话了?”
原来抬眼看了他一眼,心里微微害怕,又听钟醒说,“那什么……这鸡汤是你做的?”
原来静静地点了点头。
钟醒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小碎步跑来的化妆师战战兢兢地说,“钟、钟少爷,下一场…
…该是您的戏了,是不是……可以跟我去化妆了?”
一肚子话卡在喉咙里,钟醒瞪了可怜的化妆师一眼,又瞪向闷声不语的原来,冷哼一声,还是面色微
沉地站起身,发脾气似的甩了下披风,气哄哄地走了。
化妆师对原来干笑一下,就连忙跟在钟醒后头。
可怜阿明好不容易从外面买了些卖相出色的食物,满脸堆笑地跑来,见木椅上只有原来一个,就问,
“我们钟少呢?”
“恩?他去拍戏了。”原来收拾好保温瓶,又面带可惜地将两碗白饭放在了垃圾桶边上,“他吃过饭
了。”
“是吗?”阿明憨厚地摸摸脑袋。
“恩。”原来又看了白饭一眼,点点头,“吃的还挺多的。”
“真的?”阿明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又惊又喜地看了自己怀里的食物一眼,“那这么说,这些东西
,就可以给我自己吃了?”
原来好笑地点点头,阿明咧嘴一笑,抱着一堆食物,颠颠跑到一边,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鼓得简直连
肉都要扑出来了。
穆择有阿道和铭德照应着,剧组里其他人员也都忙着自己的事,原来四处看了看,好像就自己这样清
闲,不禁过意不去,就没事找事地帮几个群众演员倒水喝。
大家都刚刚拍完千军万马奋力奔跑厮杀的场面,灰头土脸的妆都来不及洗,就忙于填饱肚子,吃得不
斯文也不好看,却让人觉得很香。
“小小年纪……伺候大明星很累吧?”一位年长的群众演员笑着接过原来递来的热水,啧啧嘴,“你
家父母是怎么想的,怎么忍心让你这样的小孩子出来,到娱乐圈里看人眼色?”
其他热情的青年人也边吃饭边附和,原来被一群人注视得不好意思,就局促地笑了一下,“妈、妈妈
说,要进来照顾穆先生。”
“嘎?”听到这个回答,几人不禁长大了嘴,惊愕不已的,“你、你妈妈说的?”
“恩。”原来也没觉得不妥,实话实说,“穆先生是好人,照顾他……不会累的。”
几人纳闷地互相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喃喃自语着“怎么会有这种母亲”“教坏小孩”之类的话,埋
头苦吃起来了。
原来给每人添了杯热茶,见没人想再和他搭话,就站起身,朝似乎收工了的片场内走。
却没想到,一大群人聚在摄影机旁,不是因为收工,而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沈多在大骂一个看起来孱
弱稚气的小演员。
“你会不会演戏!说了多少次,讲台词的时候可以平板,但是眼神……仰慕,仰慕你懂不懂是什么意
思!”
众人都在劝慰沈多“消消气啦,小演员是要多磨练些的,多NG几次,找找感觉就好啦”之类的,而那
个被骂的小演员,则是当众哭了出来,连经纪人和助理的安慰都听不进去,只觉得委屈。
“哭?我还想哭呢!就为了你,知道剧组浪费了多少时间多少钱吗?”沈多中气十足的吼声,实在不
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气急了更是摔剧本砸桌子,一点情面都不顾,骂哭人是小事,曾经还当众将
一位演员踢出了剧组,让人颜面无存。
“不要生气啊,大动肝火对身体不好的啊。”副导演头疼地帮沈多顺气,朝小演员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会意,忙拉着小演员赔笑道歉,“对不起啊导演,我家郁唯还小,再加上和穆先生对戏,难免
紧张,再多给点机会吧?郁唯他好歹是童星出身,演技比起同龄孩子,已经算是好的了,我……”
“和穆择这样的演员对戏都能演成这样,他还好?”沈多冷笑一声,猛地拔高声音,将手中的喇叭甩
了出去,“连个对父亲的仰慕之情都要NG我三十几条,这还叫好?猪都比他好,猪都比他有灵性!”
众人都向被骂得脸上青红皂白,羞愤屈辱的郁唯投去同情目光,钟醒在一旁看戏,并不插嘴,却是明
显地幸灾乐祸的神情。
穆择和周晓蓉大概是在补妆,无暇来顾及沈多的大发雷霆,否则按穆择的性子,早就来劝架了。
沈多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郁唯早已听不下去,不顾经纪人的拉扯,当即扯下头上束发的白玉头巾,
憋着一口气,转身便走。
“诶?郁唯,郁唯,你站住!”虽是疾言厉色地,经纪人却还是赶紧让助理追了出去,自己则在沈多
面前点头哈腰地求情,“沈导,您消消气,郁唯还小,再给他几次机会,好不好?不、一次就好,您
……”
“去你的!”沈多一下子挥开了经纪人的手,气得胡子发抖,“敢当面甩我脸色,负气出走的小混蛋
,我还会找他回来?钟醒脾气臭成这样,都没听说他敢这样对待导演!”
被当众夸奖的钟醒并不觉得开心,反而抽了抽唇角,一脸青黑。
众人见到钟醒的神色,或多或少地笑出声来,穆择和周晓蓉也在一群人的随行中走来,硝烟弥漫的片
场霎时温和了许多。
原来连忙小跑着来到穆择身边,脑袋被阿道和铭德一边敲了一下,却还是注视着身穿破布麻衣的穆择
,惴惴笑了一下,将怀里向群众演员讨来的姜茶递了过去,“穆、穆先生,这个……暖胃的。”
“恩?恩。”穆择浅笑着接过,还暧昧不明地抬手摸了一下原来的脑袋。
阿道铭德立刻惊恐地对视一眼,看着自己双手的目光,带着点悔不当初的神色。
沈多却是又叫了出来,“你看看,连个没有底子的小助理,都比你家那个童星出身的混蛋好。”
说着,沈多便在副导演的护送下走过来,指着原来的眼睛,对那快要挂不住笑的经纪人吼道,“睁大
你的狗眼看看,这才叫仰慕!”
郁唯的经纪人都要哭出来了,大庭广众下被羞辱,却还要隐忍着不发作,弯腰立在沈多面前,一个劲
地给郁唯说好话。
沈多却是气急了,不顾众人的劝慰,竟是当即喊道,“谁都别说了,郁唯那小子他爱滚哪滚哪,向清
这个角色,让这小家伙演!”
“哈?我、我耳背了还是怎么了?”
“导演,您……您别气糊涂了呀!”
“就是,这小包子……是个蠢货来的!”
一下子,众人都惊疑不定地看向还在对穆择解说姜茶好处的原来,片场惊呼声不断,那郁唯的经纪人
脸上更是一片绝望的灰败。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家正在讨论自己,原来怔怔与双目带笑的穆择对视了一会,还未来得及转身,
就听穆择笑着点点头,说,“导演,您确定吗?”
沈多还在起头上,不顾后果地,“当然确定。”
一旁的编剧、副导演、灯光摄影师苦着脸,都蔫下来了,纷纷摇头,“冲动要不得,要不得啊。”
穆择却是认真思考了一会的样子,对沈多有礼地弯了下腰,“原来能被沈导演看上,是他的福气。”
片场一时间拥挤着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散。
“既然沈导演这么肯定,那么等我和方易说一声,就签合同,怎么样?”
被副导演劝得稍稍回神的沈多愣了愣,拧眉回想了会,才看向穆择,“什、什么?”
穆择却是温柔地拍着原来的脑袋,“我也觉得,向清由原来来演,比较适合。”
沈多僵硬地立在众人中间,满脸错愕悔恨,黑云压顶一般。
固然郁唯没能将对父亲的仰慕崇敬之情刻画得惟妙惟肖,小孩子脾气,说了几句就大哭闹出走,却也
算是科班出身,有经验有技巧,比一个真情流露的小助理不知好了多少倍。让原来出演,不过是沈多
的气话,大家随便听听,不当真也就过去了,哪里能想到穆择竟然是个护短偏心的,存心让自家的小
助理出境,占尽风光。
阿道和铭德不由自主想到了公司里众人对原来的评价,又想到入行以来,穆择对原来的态度,不禁唇
角微抽对视一眼,后悔莫及。
他们……不会真的得罪了什么璞玉了吧……
15.
《金戈铁马》中智囊向非贤之子向清由原来出演的消息,在剧组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副导演苦笑着
对穆择解释那只不过是沈多气头上的话,不要当真,奈何穆择装傻,沈多又拉不下脸,待到方易和严
怀赶到片场,这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阿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下飞机,和严怀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片场,方易就对正在休息的穆
择问,“阿来演电影……他做不来的,你怎么不推掉?”
“为什么要推?”穆择半躺在舒适的睡椅上,懒懒一笑,“大家不是说,原来的目的……就是想攀上
我,有机会被大导演看上吗?”
“你还真信?听谁嚼舌根的?又是阿道铭德那两个吃干饭的?”方易几乎要跳起来为原来澄清了,“
早就说了,阿来要不是那时候在公司偶然遇见你被你相中,就是一个和公司签了暑期短约的打杂助理
,根本没有一丁点进入演艺圈的心思。”
严怀倚着墙摆弄着单反,对焦穆择那平静而温和的微笑,摇摇头小声叹息,“好一张人面,好一个兽
心啊……”
声音虽小,在场的两人却都听得清晰,方易忍不住咳了一声,穆择满不在意地挑了下眉,“还有一点
,向清让原来出演,的确很合适。”
“哪里合适了?我怎么看不出来?”严怀伸出手指,一个个列举着,“没脸蛋,没个性,没演技,没
经验,最主要的是……他那小脑袋,记得住台词么?”
方易也附和着,“阿来看起来太弱了,要是演不好,一定会被那个沈多骂得精神出问题的!”
“哦?这就是你对沈导演的评价?”穆择似真似假地笑着,“小心我在导演那里参你一本。”
方易悻悻闭上了嘴,严怀却不怕,接着问,“看你笑得那么奸诈……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法子占人家小
孩便宜了?”
“怎么会。”穆择无辜地摊了下手,“我只是觉得原来和向清的形象,真的很符合罢了。”
方易和严怀两人面面相觑,讨论至此结束,无奈之下,方易只能和沈多向投资方反应,调解之后,与
原来签订了合约。
片酬自然是比郁唯的差了很多,原来不在意,经纪公司也乐得赚钱,只有剧组里阴霾一片。
中途换演员的事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过将专业的换成平民这一说的。
此时的拍摄进度已经到了全本的三分之一,有些大牌明星客串的戏份早已拍摄完毕,剩下的多是些有
档期冲突的一线影星,以及较难拍摄的两军交战的宏大场面。
向清在剧中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跟在穆择后面,还有几个单独的长镜头,郁唯来到剧组虽然
不过半个多月,却将大部分镜头都拍摄完毕,现在说要换人,便意味着是冒着影片有瑕疵的风险,浪
费胶片,进度放缓,成全沈多的一时怒火。
“导演,这……这到底怎么办啊?”
临到原来要正式拍摄了,副导演和一众剧务还在忧心忡忡地问沈多,沈多紧皱着眉,纵然后悔得想要
跳河,也还是嘴硬地,“怕什么,我看上的小家伙,怎么可能差?”
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没谱,不过想起之前偶然撞见原来和穆择相处时的场面,又多少安心了些。
距离确定原来出演向清一角已过了半个多月,方易无所事事,便留在电影城跟进电影进度,严怀更是
不务正业,吃着剧组的饭,花着剧组的钱,有事没事拍一些照片放到博客上,引得无数关注《金戈铁
马》的影迷、媒体纷纷点击转载,还不要脸地对前来质问的沈多说“我这是在帮你们打响知名度!”